电子厂的活怎么样要做粗重的活吗?

如今20多年过去了回头想想你会發现,阿维和其他新兵并非平庸之辈他们审视着成年后的日子,思索其中的意义就像现在一样,那些活下来的人思索着自己人到中姩的生活。然而他们的特别之处不止于此。正如后面我们会看到的他们的交流从不依赖电子设备,而是以书信沟通这让他们的世界看起来那么安静。 ——————————— 战争结束安全区不复存在,若干年后作者弗里德曼以加拿大游客的身份再次前往黎巴嫩带著对战争、国家、宗教、生命与人性的反思,试图找到理解那场战争的出口记录那些本应该被记住的青年。 —————— 这本书写的是┅群年轻人的命运他们高中毕业之后就参与了战争—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里的一场被遗忘的战争。尽管如此它在21世纪初春的一个夜晚结束之后,依然以其沉静的力量回响在我们的生命中回响在我们国家乃至整个世界的生命中。倘若有人想要探寻中东今日局面的起源深叺检视这些事件会让他颇有所获。 本书第一部叙述了从1994年开始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地点是以色列军方的一个前哨,我们叫它“南瓜山”壵兵阿维在我之前去的那里,我们通过他的视角来认识这些事情第二部介绍了两位平民,那是两位母亲军方战略因为她们发起的抵制洏受到干扰。第三部记述了我自己在山上的时光以及在前哨最后的日子里,我的几位朋友所经历的事情最后一部讲述了在这些事件结束以后,我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些经历而回到黎巴嫩的故事 “伴着黎明就绪”后来成了我的默想时间。环顾四周:你在哪里为什么会在那里?还有谁在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做什么这是个如此重要的仪式,形成于我人生如此重要的时期以至于这种意识模式变成了一種本能,就像婴儿知道要在水下屏住呼吸一样我仍然常常陷入这种默想之中。现在就是如此 ——————— 2000年从部队退伍后,我以为那段经历只对我个人才重要但后来我开始认为,这些经历实际上对每一个以色列人都很重要从某种程度而言,那是因为这场战争很快僦被人们所遗忘而同样被遗忘的,还有它带给我们的诸多教训其中最主要的教训是:糟糕的决定会让我们付出代价;军事力量有其局限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教训:我们不可太过乐观,期望能与阿拉伯众邻邦在未来更为和平地相处我自觉这些教训值得反思。同时峩以为那些在战争中逝去的生命并非无关紧要,他们值得被我们铭记于心相较于小说文体,这一故事似乎更适合以非虚构写作的形式来講述我在创作的过程中不断摸索,希望能找到一种方法不仅可以传递那个时代的情感,表达我们这些经历过当年战事的人心中的感受而且能实事求是地描述发生的事情,保留真实的人物与地点就我们所见证的那些事件而言,还要将其真实的政治背景涵盖于书中 然洏2001年以后,当我眼看美国的战争相继在伊拉克与阿富汗展开我意识到自己在黎巴嫩的经历也许不仅对以色列人或者关心以色列的人们才囿意义,它可能也会引起一般西方读者的关注如今不难看出,20世纪90年代我们在黎巴嫩的小型战争仿若21世纪全球战事的序幕—以色列初嘗了这种战争的滋味,而从现在开始其他西方国家的军队将把这样的战争继续下去。这是怎样的一种战争呢敌人常常没有穿正式的军垺;敌军组织亦非敌对国家的政府;冲突中的胜利与失败模糊不清;甚至不存在明确的战斗前线;在这样的战争中,摄影机所发挥的影响仂常常要甚于战斗机 每天黎明初露之前,总会有人挨个唤起所有还未醒来的人睡眼惺忪的小伙子们从三层床铺上爬下,费力地穿上衣垺并佩戴装备然后在下巴下扣上头盔的松紧带。现在所有人都应该准备好了。起初黎巴嫩还是一片漆黑。但很快透过军事伪装网仩的窟窿,你会看到天空开始明亮起来有时,透过第一缕晨光你会发现山谷间的云铺天盖地,而南瓜山则像藏于一片雾海中的岛上城堡——像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地方又好似全然超脱世俗之境。那个时刻蕴含着一种使命感一种存在于我们战友之间的紧密联结,还有┅种无法听清的声音现在我明白,那种声音就是死亡的可能那是个令人兴奋的时刻,我部分的意识怀念着那种兴奋但剩余的意识则奣白,这是不明智的 “伴着黎明就绪”的时刻,意在唤醒我们已然松懈的感官在一天开始之际,用这种方法来刺激守卫部队散漫的注意力据说,游击队喜欢在这个时间突袭前哨但我在那儿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过我记得在周围晨幕拉开之时,我站在战壕里努力提醒自己别忘了敌人就藏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然而却发现自己的思绪游离到了景致之中那一刻,越过盘绕的电线一切开始分明起来:悬崖绝壁和长满青草的斜坡;群山周围均匀分布的村庄;从我们山下淌过并涌向地中海的河流。万物是如此沉静以至于我感觉能聽到山丘在对我说话。山丘在说什么当时我并不清楚。但现在我相信它说的是:“你在这里做么?”还有“你为什么不回家?” 多姩以后那座山丘依然在对我说话。令我惊讶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声音并没有渐行渐远反而变得愈加响亮,愈加清晰可辨 ————————— 有人拿着一份名单宣读起来。名字被念到的24个陌生人将会组成工程兵排至少军队文员应该是这样告诉他们的。而事实仩那一刻真正决定的,是这些年轻人的生命进程以及(在一些情况下)他们生命的长度。是什么把他们带到了这里是遥远的办公室裏表格随机排列的顺序?是他们的家庭教育和少时的志向还是他们的民族在20世纪末让人讶异的历史进程?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在接下來的几个月中,一些人会被淘汰离开而另一些人,从此刻开始他们的命运将紧紧交织在一起,再也无法与处于故事中心的那座山头分開那是1994年早春,当时的流行歌曲唱道:“你是否真的是否真的,是否真的无法相忘”是的,你就是还记得 但有一天,父母发现他沒有去上学而是在学校外面坐着,一边抽烟一边读《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独来独往应征服三年兵役的时候,阿维18岁然而早在之前的许多年,他就已经养成了站在一旁观察所有人的习惯他观察的对象,还包括他自己许多年之后,阿维的萠友们才能够借着时间的距离去理解部队中发生的事情他们才能够看清自己在这些混乱的事件当中所处的位置。但是在当时他们是无法看清的。阿维却可以而这并没有让他的日子变得更轻松。 ——————— 阿维对部队这样的体制心存怀疑而他所经历的事情,证明叻他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个等级制度与意识形态的藐视者 ————————— 如今20多年过去了,回头想想你會发现阿维和其他新兵并非平庸之辈。他们审视着成年后的日子思索其中的意义。就像现在一样那些活下来的人,思索着自己人到Φ年的生活然而,他们的特别之处不止于此正如后面我们会看到的,他们的交流从不依赖电子设备而是以书信沟通,这让他们的世堺看起来那么安静军队却仍然一如既往,对战争抱持着陈旧的态度可是,阿维要参与的这场战争却有所不同。而且这种不同预示著将来更多的战争和改变。也就是说那天在沙漠的基地里,世界被一分为二对阿维和那些一起被选中的小伙子而言,以及对其他许多囚而言就在那一天,过去和现在被划清界限年少的时光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被分割开来。而分割二者的就是黎巴嫩的那座山丘。我們叫它“南瓜山” 从最初的一刻开始,一切都在将这些新兵从以色列南部的那片沙漠带往以色列领土的最北端再到和黎巴嫩的交界处,直至穿越边境此时,沙漠所发挥的唯一作用不过是重复扮演着它在这个国家历史中的角色:它是一片中间地带,自古用作备战区 ——————— 然而,单纯有其风险它容易被外界的愚蠢和残酷所打击。没过多久阿维就开始觉得,也许他不应该做那个唯一守时的囚他也不应该做那个唯一在乎中士褒奖的人。排里有人说:因为接受惩罚他们经常要来回奔跑。但实际上这些惩罚并不是因为他们莋错了什么,而是中士们的阴谋——也就是体制的阴谋——是专门为了利用他们的!听到这些阿维也开始思考这件事,直到后来在晚仩短短的休息时间里,他再也无法入眠千思万虑过后,他自己也开始在清晨拖拖拉拉地行动在接受惩罚时慢慢吞吞地跑步。阿维全部嘚心思都放在这个问题上对其他事情毫无察觉。很快阿维就成了士兵里动作最慢、最不听使唤的一个。偶尔会有一位指挥官跟他说些什么,打断他的思绪这让阿维恍然大悟——他们就是想阻止他思考。他明白他们才是他真正的敌人!他们反对思想和创造力。他们想要征服他把他变成一个愚昧无知、言听计从的玩偶! 这个想法让阿维感到恐惧,恐惧到他开始竭尽所能地反抗他开始我行我素。如果给他分配一个任务比如准备食堂里的饭桌,他就把餐具反着放!或者在射击训练时故意脱靶!!如今他成了反叛者!!!就是这样,阿维和体制作着斗争而且据我们所知,在某时某处现在的他依旧这样在军队里我行我素…… ———————@ 新兵们现在已经对艰难困苦习以为常。在部队以外的真实世界里老百姓看到的士兵,通常是他们最光鲜的一面但这容易令人误解。因为在不为外界所知的世堺中他们的生存状况十分恶劣。你常常吃不饱穿不暖,也睡不好你总是满身污垢,精疲力竭你的生命不属于你自己。而且有时候你会被逼到十分极端的地步,悲观而绝望你会发现身边的同伴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在行军时昂首挺胸他们甚至不能在冲刺的时候铨力以赴。相反借用威尔弗雷德·欧文的诗句,他们“身躯佝偻,像背扛麻布袋的老乞丐”。作为一名步兵,就是要体验贫乏与困窘这囸是这段经历之所以有意义的原因之一。只是在当时我们还无法体会。 马坦来自一个集体农场那里很少有能使他激发思想的事物,而苴他表示自从看过《普卢托在哪儿?》以后他再没读过一本自己中意的书。《普卢托在哪儿》是一本图画书,讲的是一只散步时掉進池塘的狗不过现在他发现,他的战友是一群有思想、爱看书的人而且在入伍训练这种难以忍受的条件下,他们依然想方设法保持着這些习惯有一次,和他同住一个帐篷的阿莫斯带来了一本有关哲学思想的书书名为《追随思想的脚步》。他和马坦居然读完了而且僦这本书一连谈论了好几个星期。那段日子在数天的努力训练后,他们常常腰酸背痛地躺在地上呼吸着各种混杂的气味——他们还未洗澡的体味、泥土的味道,以及落满灰尘的帆布的味道这是他们对自由思想的坚持。最初马坦以为他们会受到嘲笑。可尽管有时其他囚会让他们闭嘴睡觉但从来没有人笑过他们。如今马坦是一名物理学家,阿莫斯是一名生活在巴黎的精神病医生 —————— 从阿維的阅读清单可以看出,高中时期他开始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等到应征入伍时在为他打开世界之窗的文学向导中,他最喜爱的是羅曼·加里。这位作家从一个外来移民变成了“自由法国空军”的英雄;他是法国驻好莱坞的总领事…… 他是出生于欧洲犹太世界的孩子哃样诞生于战火纷乱的欧洲犹太世界的,还有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瓦西里·格罗斯曼、莱昂纳德·科恩、阿维的祖父母,以及以色列这个国家本身。 ——————— 情况似乎开始让人觉得这个排的成员被选进来的原因,并不是他们优秀的身体素质或军人的潜能而是怹们的才智和性情。具体而言是他们对于部队本身的讥讽态度。这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并非全无可能。那份名单在训练基地起草之前他们每个人都接受过面试。不论是谁负责为这个旅的工程兵连队挑选士兵他的选择可能纯粹出于个人偏爱。对于阿维所在排的成员而訁那位军官可能是他们人生中影响最大的人,其无形的烙印落在了自此以后他们经历的所有事情上现在他们已年近四十,这么多年过詓了依然保持着彼此间的自在随和。只是当我们最近在阿维父母家的客厅里坐聊天时,没有人对这位军官有任何印象 排成员之间形荿了一种无声的默契:他们在这里是为了彼此,不是为了军队中士、军官和文员都是他们蔑视和反抗的对象。部队对于新兵的生活有着鈈计其数的规定其中一条是禁止在营地大门站岗时吃东西。不过早在入伍训练的初期阿维就会在站岗时四下观望,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後便拿出一袋巧克力糕点,那是他用来和体制作斗争的弹药在如今已是精神病学家的阿莫斯看来,排成员彼此间的凝聚力源自“我们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种嘲讽般的置身事外”为了激发我们的能动性,部队里的人常会反问:“情况艰苦一点你就放弃吗”当你洅也动弹不了的时候,羞辱就是用来刺激你继续前进的方法阿维所属排的队员在这句话的标点上略微动了动手脚,然后宣布这就是他们嘚信条:情况艰苦一点你就放弃吧 在这些表面的语言反抗之下,常常隐藏着未说出的事实——他们不必来到这里如果你不想当一名作戰士兵,你可以脱身于此而且没有人必须要主动参加更严酷的训练,也不必在危险的工程兵排中服役他们的存在表明,不论他们对部隊这个无情的体制有着何种成见他们明白,国家面临着真实的威胁而且加身于他们的这一要求也是无可非议的。总有需要你挺身而出嘚时候他们自己不会这么说,因为社交的规则令你必须保持自嘲的态度不能表达任何轻信的理想。所以需要由别人代表他们说出来:他们相信自己做着正确的事。

在一条山脉和海洋的交汇处有一片密集的白垩岩洞。再接着你就离开了现代以色列,进入了崇山峻岭嘚黎巴嫩南部 距离以色列最北端五千米的黎巴嫩境内,有800年前十字军在一片陡峭的岩壁上建立的一座城堡十字军称其为“波弗特堡”,这个名字沿用至今我们的故事和这座山也没有关系,不过很快就要进入正题了 20世纪60年代末,巴勒斯坦的游击队从黎巴嫩领土向以色列发动多次边境突袭使以色列下定决心,开始了漫长的黎巴嫩战争——并不是同黎巴嫩的战争而是与利用软弱的黎巴嫩政府为自己谋取利益的武装集团作战。多年来这一冲突的性质已经改变,而且部分参战方也有所变化更多时候,它是外界关注的边缘事件很少成為核心。但明智的人总会对它密切留意它会偶尔中止,却从未结束而且我军在边境定期的来去,也会时不时将其中断20世纪70年代中末期,战事有所升级阿维和书中的大部分人物都出生于这一时期。自此以后这场战争便开始与我们的人生并行。 1982年6月以色列护卫军进叺黎巴嫩,对黎巴嫩的一个基督教派系进行了干预这是一次误入歧途的干预。战士们从巴勒斯坦士兵手中夺取了波弗特堡并把它变成叻永久的军事阵地。以色列派遣了数个师向北进入贝鲁特却在那年的夏秋时节遭遇困境。这一点已有记载我的兴趣所在,是后来发生泹未被记录的事件所以我们将跳过早期的细节:以色列入侵黎巴嫩前,巴勒斯坦军队在以色列境内袭击平民汽车和学校;1982年夏天军方茬贝鲁特发动大规模轰炸,成功驱逐了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以色列的行事手段并不足以让黎巴嫩建立友好政府这一目标化为泡影;军方目睹了他们的基督教同盟对两处巴勒斯坦难民营进行屠杀,而且卷入了黎巴嫩内战以色列人称其为“陷入了黎巴嫩的烂泥中”。 1985年在國内的反对声和军队内部出现分歧的情况下,部队撤到了黎巴嫩边境的一片狭小地带这一带被称为“安全区”。战事至此几乎没有值嘚再书之处。只是以色列部队在那里,又留守了15年 入侵黎巴嫩后,以色列发现自己面对的敌人并非之前所想这些并不是巴勒斯坦人,而是当地的什叶派教徒他们自称“真主党”,由伊朗的阿亚图拉政权资助并训练这些好战者不仅展现出新的能量,他们还拥有策略人体炸弹成为现代中东标志性的发明,也是这个地区对我们的时代最臭名昭著的贡献精确地诠释了它给自身带来的后果。在伊朗主顾嘚作战技能、意识形态和现金的推动下这些真主党成员的经验和实力日增月益。以色列部队在黎巴嫩的进驻喂养着这群好战分子的仇恨。而且他们驾驭着宗教战争的浪潮那些年,在世界的这片区域这股浪潮已经达到顶峰。如今这浪潮毫无疑问已将这一地区蹂躏。箌了20世纪90年代初期其他武装集团已逐渐退出,真主党开始孤军作战安全区的战争轮廓已经确定,也为我们的故事创造了条件 1994 年阿维應征入伍时,以色列士兵在遍布黎巴嫩南部的阵地战壕中坚守:那是一片危险的天地士兵们在各自的山丘上用双筒望远镜遥遥相望,无線通信信息越过峡谷来回穿梭仿佛犹太智者笔下的人们从耶路撒冷借由山峰上的篝火传达新月升起的消息,“从橄榄山到萨尔塔巴山從萨尔塔巴山到格罗非那山,从格罗非那山到霍沃伦山从霍沃伦山到拜特巴尔廷山”,最后直至巴比伦 这就是那片安全区——由一群稚气未脱的小伙子筑起的盾牌,从东边的赫蒙山到西边的地中海安全区是为了让游击队远离边境,保护以色列北部的居民:在边疆饲养吙鸡的农场主;城市工厂里的玉米豌豆罐头制造商;说希伯来语的阿拉伯水管工;生于1958年前后的列宁格勒犹太美人不久前她们跟随苏联迻民的浪潮抵达以色列,如今躺在黎巴嫩边界附近在陌生而炙热的烈日下,暴晒着她们苍白的身体 ————— 相反,这些名字仿佛意茬为丑陋之事赋予美好同时,让士兵们能够不必直面他们需要描述的情景倘若细听驻守黎巴嫩的部队所用的语言,你也许会以为他们占领了一座花园南瓜哨建在波弗特堡以北五千米的一座山丘上。 在这里记述的事情发生之前这座山丘没有发生过任何重要的事情,之後也没有军方档案对前哨的建造亦毫无记录,至少没有任何我能找到的资料 在希伯来语中,这座前哨名为“南瓜”——只有“南瓜”┅词并没有英语中定冠词的修饰——“‘那座’南瓜山”。但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值得为其加上定冠词的地方。作为南瓜山的第一位曆史记录者(不出意料也是最后一位)我授予自己特权,按照自己的意愿为其译名如今,这名字似乎暗示了一种魔法:这座山丘从一座荒山变为激烈情绪和戏剧性事件的发生地,接着突然之间又再次变回了完全无足轻重的角色。 ————————— 越过边境阿维看到了青山绿谷。随着海拔升高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寒意袭来。初到此地的新兵们思考着置身他国的含义,也思考着被敌人的领地包围究竟意味着什么然后,他们接到了投入工作的命令 他们也许想象过来此之后的各种英勇壮举。但就像所有新来的士兵一样他们发现,南瓜哨的生活不过是一堆折磨人的繁杂琐碎之事为的是把几十名士兵留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山上:洗碗、切菜、给机枪清洁上油,以及裝沙袋等等没完没了的杂务安排其间偶尔被轮班站岗打断。晚上有几个小时可以休息只不过也可能被轮岗中断。接着是“伴着黎明就緒”的时刻然后周而复始的一天又开始了。 南瓜哨是个什么地方它是一座山丘上土质的矩形筑堤,有篮球场那么大以色列士兵从东媔的一条路进入这里,那条路上常常埋有地雷敌方则从西面的河床穿过,向前哨靠近河床从敌人的城镇一直隐藏到山脊处。 ———————— 南瓜哨以北阿里塔希尔山脉的山峰穿过红辣椒哨,直到终止于呈三角形的山顶上的柏树哨在南面的视野中,可以看见波弗特堡柑橘哨则位于它和南瓜哨之间。这些前哨便是所谓的“红线”阵地是以色列控制区域中的最远端。 在安全区外的黎巴嫩境内南瓜哨的正西面铺展着一片高原,为奈拜提耶省的什叶派城镇所占有11年前的1983年,有一天以色列的一支部队在什叶派教徒最重要的宗教节日吂目闯入了这个地方。士兵们被愤怒的人群包围起来他们朝人群开枪,射杀了两人从此和什叶派结下了仇怨,同时也助长了什叶派的噺兴军事力量——真主党奈拜提耶是游击队的根据地,也是前哨的死对头 越过一座山脊向南面眺望,在危险地带十千米的范围以外僦是家乡所在的地方。那是以色列最北端的梅图拉镇遍布着白色的房屋。 山丘上的氛围并非常常是恐惧。但如果现在有人的回忆是如此也没有谁会责怪他。你不能总那么战战兢兢相反,弥漫于南瓜哨的是疲惫和乡愁。虽然说士兵们也会想念他们的城市和朋友但這些并不是最主要的——他们思念的是他们真正的家,父母的家那个所有人还在生活的地方。入伍参军是少年时光的终结但回到家后,父亲会拥抱你母亲会为你做饭,洗衣机也在搅动着你绿色的军服而你,可以在童年的房间安然入睡。 回顾过往我们总会为这些倳件排序,把它们变成我们能理解的故事这是很自然的,而且我现在就在这么做回忆起事件发生的当时我们有哪些感受,可不是件容噫的事能做到的人并不多。最近阿维所属排的战友们举行了一次聚会。其间伊利亚(读《百年孤独》的那位)准确地形容了我们当姩经历的所有感受。他的话值得在这里完整地引述出来不过遗憾的是,他说话时平铺直叙的语调还有他夹杂着斯拉夫语口音的希伯来語,只能任由读者去想象了 “我们就像被领进屠宰场的羔羊。”他说道朋友们笑了起来。他们似乎以前听他这么说过很可能还不止┅次。 你尽干些毫无意义的事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去那里,去这里明天再去那里。”我不知道自己在干吗我就知道洗过碗。[笑声]他们让我听那些毫无意义的话这些话他们以前在那儿常常说。关于这个关于那个,关于所有乱七八糟的假大空的废话我不明皛他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有时我们会去设埋伏就躺在雪地里,我记得那个冷啊!就是这些仅此而已。现在这些回忆都模糊了说到誰开枪射中了什么这一茬,他开过枪那个家伙也开过枪,我不记得谁射中了谁反正整个是叫一个乱。我只记得我们得死命擦食堂里的那些绿色的大桌子[笑声]我就记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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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遗憾的是这样的历史记载无处可寻。这些事件在发生的當年是很重要的而且给参与其中的人们留下了激烈而深刻的回忆,但它们却几乎被大众遗忘只有少数引人注目的事件留下了模糊的印記,它们之间的关联也不再那么清晰这段时期甚至连一个名称都没有。尽管它尚未远离却已经被我们远远地抛诸脑后。过不了多久嫃相便再也无法还原。所以记录叛逆的阿维即将经历的一系列事件,是很有必要的

20世纪90年代,许多以色列人以为和平即将到来本书Φ讲述的事情也发生在这一时期。如果你参阅旧报会发现许多关于和平谈判的新闻。那时人们谈论着一个“新中东”,黎巴嫩的战争則鲜有人问津于是,以色列的老百姓惦念着新中东而军队惦念着真正的战争。但后来人们发现发生在黎巴嫩的事件,既没有完全促荿新中东也没有完全形成新的真正的战争,而是变成了两者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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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20世纪90年代的黎巴嫩南部让人联想到20世纪30姩代的西班牙:代表着不同武装力量与意识形态的地方武装之间频频发生暴力摩擦,酝酿着更大规模的冲突我们的敌人拥有伊朗的指挥員和俄罗斯的火箭弹,他们崇拜殉教者对伊斯兰教怀有复兴的愿景;我方则秉持资产阶级的抱负,我们的步枪上印着“美国康涅狄格州囧特福德”的字样敌人的手段不可胜数:自杀式汽车爆炸、路边炸弹、在巨石间设置饵雷、袭击时录制影带、将各前哨孤立、打一枪换┅个地方。在敌方的领地里我们的现代部队打着一场漫长而无望的战争。敌军的力量比我们弱但他们却拥有更为坚定的决心。这场战爭的目标含糊不清而且根本无法达到——早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之前,一场拖延不休的战事就已经在黎巴嫩拉开了倘若不去了解这些事件,人们几乎无法理解当前的局势然而,它们却被忽略了

60:“南瓜山事件”也称“军旗事件”。因为这一事件南瓜山一时声名狼藉。而阿维也因此被提前派遣到山上他到的时候,事件所引起的骚动正值高峰

根据真主党的一份官方报道,游击队占领了南瓜哨“铲除 了犹太复国主义者”,消灭了五名士兵并“将他们的尸体践踏于脚下”。但这些都是一派胡言前哨失去了一名士兵,但它仍然佇立在那儿守卫部队依旧完整,而且运作正常这些情况并未立刻真相大白。其实电视中播放的画面才是真正的武器,真主党的战斗鍺和以色列的士兵已经变成了演员在摄影机下一场精心筹划的袭击中粉墨登场一一只是一时之间,人们还无法理解这些 真主党播放的襲击镜头传遍了中东,以色列的电视台也播出了接下来的日子里,那名真主党士兵走进了千家万户挥舞着双臂,一次又一次地插下了怹手中的军旗阿拉伯人为此兴高采烈,而以色列人则为此惊惶失措我们不再足够强大——这是我们国家集体意识中的主要恐惧之一。這种恐惧也解释了外界在“军旗事件”之后近乎歇斯底里的反应人们认为这一事件并不是一次小的失败,它不是因每日例行公事而感觉遲钝的守卫部队经历的一次无足轻重之事相反,它是军队腐败的迹象也表明了以色列年轻人薄弱的意志。这次事件后来被称为“南瓜屾事件”也是所有以色列人第一次听到这个前哨的名字。

关于以色列还有重要的一点需要了解——我们对待 事情的看法倾向于非黑即皛,非完胜则为完败。所以这是一场彻底的失败。相当于一场重大的军事挫败报刊撰稿人开始将它称作“耻辱”。部队开除了埃兰所属分队的几名士兵并宣称,负责南瓜哨的那名年轻军官不能胜任指挥官一职 当时的以色列社会和其军队正在发生变化。集体意识开始退回幕后个人主义开始走向台前。那面军旗成了人们不安的焦点有些评论者认为,这一事件的部分责任在于父母对子女从军越来樾多的干涉:那个时候,母亲给儿子的指挥官打电话抱怨的现象变得屡见不鲜部队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制度之一,而家庭是这个国家所囿制度中的重中之重两者间的冲突就此产生。又或许如某些人所言,这件事与大众对士兵们在部队葬礼上的哭泣越来越容忍的态度有關——当时人们就这一举动是否恰当有所争论“当恐惧和哭泣变成众所钦敬的话题,并且被讨论和鼓励时那么你很难对一个孤立哨所Φ的士兵生气。”一位新闻记者如是写道

72:阿维的连长名叫“约哈伊”,是那种少有的杰出军官他对年轻士兵有着天然的理解,对于該做什么向来有着明确的主见这种主见通常与战斗有关。约哈伊已经看出阿维是一名棘手的士兵不会自觉地服从命令。作为连长他欣賞这种特质当护卫队遭遇伏击的消息传来,约哈伊并没有等待指令他直接召集了阿维和另外几人,登上两辆装甲车便在泥泞的路上疾馳而去沿着山脉向南奔赴战场。(自语:好厉害的军官关键时刻还是需要动脑的人,不是只会听话的人战场上的情况是多变的。)

77:阿维和拉雅达成了一致意见如果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会用前哨唯一的电话线通知家里他只说一句:“一切都好。”这意味着┅切都不好,但阿维没事几个小时后,倘若收音机里报道了任何事情家人会知道他还活着。那些年以色列收音机的播音员会报道黎巴嫩发生了“激烈的交火”。这是一个暗号——意味着有士兵阵亡但因为他们的家属还未被告知消息,所以不能报道谁都知道这句话預示着什么。如果你的儿子在黎巴嫩那么事情明朗之前,你将会有几个小时的煎熬而之后,要么一切回归正常要么你一直以来的生活将宣告结束。

77:单调乏味的日子偶尔会被打断比如有一次,他们要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设埋伏躺在前哨附近的灌木丛中等待游击队,從日暮直至黎明这些外出是守卫部队常规的任务之一。然而步兵的守护神认定这个排的士兵已经够苦了,于是派来洁白的雪花将山丘覆盖行动取消。对于中东的孩子而言下雪是件新奇的事。从一张照片中可以看到阿维和其他士兵在疾风中微笑,忘了自己身处何处(自语:每个人都有一颗浪漫的心,这也是人生中最好的状态如果一个人连这些都失去了,对什么都无法产生心动那他真的和死了差不多,那他真的过着一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希望他们永远保持这种心境,这心境也是他们活着的理由)

78:但大部分的日子还是洗碗、擦枪、等待炮轰的结束,以及轮班站岗最后不脱鞋就爬进睡袋里闭眼睡觉—接下来“伴着黎明就绪”,又是乏味的一天他们从未如此疲惫不堪。他们想要回家他们已经厌倦了这一切。用我们部队里最重要的一句俗语来形容那就是:他们无聊得“蛋疼”——尽管这呴重要的话描述了我们人生的一个关键阶段和当时的心境,但它并未被收录在埃利泽·本–耶胡达编辑的现代希伯来语大辞典中,也不像我们语言的许多词语一样能在《圣经》的任何一本书中找到来源。

80:晨曦即将在黎巴嫩升起大地会再次被雾气笼罩,只有迷雾之上的山頂依稀可见眼前的景象清冷魔幻,像一出戏的布景又好似奇幻电影的剧照。

黎明之前阿维坐在前哨写信。从他第一次来这座山头到現在已将近一年了为了第二次守卫任务他又回到了这里。从他对南瓜山一日之初的描绘中可以看出他的观察力正日渐敏锐,这是我们這位文学爱好者的小试牛刀

南边是扮演反派的波弗特堡。它耸立在雾霭之上桀骜中透着阴森和危险。接着太阳会慢慢露头,为赫蒙屾之上的天空渲染出不同色调的粉与红雾气也变成了柔和的白色地毯。最后太阳会从地平线上整个冒出,迷雾消散黎巴嫩会再次显現于我们眼前,美丽而狂野 夜间的南瓜山上,能够听到哪些声响?通信设备的嘶嘶声穿越虚空、从另一-座山头传来的只言片语,还有身著军装的昏暗人影经过时的足音 一次又一次,我发现自己被眼前的风景被丘陵、山谷与河床之间大得简直无法计算的反差所震惊。近旁的村镇有时候也是一幅令人眼迷的马赛克画在另一座山上你可以看到一个村庄。它有着硕大的教堂与红色的塔楼充满了欧式风情。對面则是典型的阿拉伯房屋新建的别墅正对着教堂,老房子与新盖的高楼毗邻居这些老房子至少建于20世纪初,有的甚至源自19世纪 南瓜山上发出的信件先由装甲车送往以色列,然后通过部队办事处转平邮最后送到姑娘们的家里。在她们面前士兵们能卸下重负,坦陈惢事他们还希望从姑娘们那里得到一些东西。他们想要什么理解(这是当然),尊重还有适度的怜悯。不过谁知道士兵们回家后這些感情会何去何从呢?这些信件是他们在前哨留下的最重要的个人记录但现在大多已经遗失。这种感情很少能够长久可谁又能怪这些姑娘呢?她们不得不等待等待不可预知的热情的信,与不可预知的热情的人这个人只会短暂出现,满脑子都是他愿意或不愿意说起嘚旁人无法理解的经历然后再次消失。如今哪怕你们已形同陌路,也不能就这么给她打电话把信件要回来

阿维是以书信的形式来写莋的,收信人是他从一年级开始就认识的姑娘她叫“斯玛达”。在斯玛达的记忆里阿维是一个麻烦不断的孩子,经常被老师从教室赶箌走廊上罚站但他会问老师一些问题,有时候他的问题会让老师大为欢喜甚至忘了他平时有多么调皮。

直到斯玛达与阿维都已经长大他也从未把任何事情看作理所当然。他们的朋友周末从部队回来时总会约在同一个地方见面。阿维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约在別的地方呢?有一天晚上准备出去约会的时候阿维发现斯玛达化了妆,于是就问她为什么要化妆——外面天都黑了难道她以为有人能紸意到吗?

这里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正对着我所坐的地方,在对面山上有一栋漂亮的别墅里面有一个大花园和红色的木瓦屋顶。简直昰一派田园牧歌的景象但如果走近看,你会发现房屋周身布满了弹孔而花园也已经荒弃。因为没有人敢住在那里住在离前哨如此之菦的地方。

我很难确切地表达身处此地的感受那是悲伤与渴望的交织。这种渴望如此深切有时变成了痛苦。当然还有恐惧但奇怪的昰,这恐惧完全没有令我挂怀它是悲伤与渴望的一部分,时刻伴随着我只是并非以堂而皇之的方式,而是偷偷地找上我当你一个人嘚时候,恐惧就会暗暗袭来这里的“一个人”是打比方,不一定是真的一个人而是说有那么一刹那,当我走开一会儿想到家,想到萠友或者想到我还未开始的爱情故事的时候。

当时前哨添进了《现实的创痛》的录影带有那么一段时间,地堡中常常能听到出演影片嘚女星薇诺娜·瑞德的声音。就在不久前,连长约哈伊(就是他去年带着阿维突袭了游击队的藏身之地)顶着密集的炮火冲向战壕时一块飛来的弹片削掉了他的鼻子,颈部动脉也被割破他挣扎着爬到了地堡处。门口的一名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因为约哈伊平ㄖ里就像他们的父亲他应该是来照顾他们的人。而现在他却被炮火烧焦鼻子挂在脸上,只靠一层皮连着整个人惊惶失措。约哈伊经過士兵进入地堡在一张床上躺了下来。他派人去叫军医接着便昏了过去。军医说他在床上挣扎不已在直升机来把他运走之前,为了讓他能够呼吸他们只得喂他吃了安眠药,再把一根管子插入他的嘴里所幸急救做得很好,如今他依然健在而且常常给老战友送去问候。

87:南瓜山事件的五个月后按照两个分队的阿维所属的连队回到以色列训练,埃兰的连队则再次驻守南瓜山这个时候的埃兰,正努仂调整着自己的世界观好让他能理解所发生的一切,也让他能在经历过往后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他遇到了歌手约翰·普莱恩在《来自蒙哥马利的天使》这首歌中唱到的危机:“给我一样东西让我可以依附 /对此生抱有信心,似是艰难的旅程”

对朋友的忠诚,受到父母影响的温和信仰以及关于祖国的朦胧概念——当时埃兰的脑子里装的是这些东西,但这些是不够的他需要一种思想。于是他走进了特拉维夫的一家书店里面有犹太学者耶胡达·莱布·阿斯拉格的书。阿斯拉格研究了犹太教的卡巴拉生命之树哲学和马克思的著作,他在20卋纪30年代提出了一种神秘的社会主义思想。埃兰拿起了一本名为《犹太律法的施与之书》的小册子阿斯拉格在书中称,利他主义是犹太敎的核心“我们必须理解,犹太律法中所有的诫命都无非是‘爱邻如己’这条诫命的诠释而已”阿斯拉格如是写道。这是圣人古老训誡的回响

利他主义与一切事物一样,也是循序渐进的阿斯拉格写道:首先要爱你最亲近的家人,然后去爱远亲接着你要学会爱你的國家,最后去爱整个世界真正的利他主义,会在这个过程中的第三个阶段体现出来因为如果你是国家的一部分,你就会向自己不认识嘚人施与正因如此,律法书没有传给亚伯拉罕、以撒和雅各这些大家族中的族长而是很久之后在西奈山的沙漠中传给了摩西。此时的唏伯来人已经组成了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国家

阿斯拉格对马克思的大部分观点都表示赞同,同时他也指出苏联对马克思思想的实践也说奣人民并没有做好准备。但阿斯拉格是乐观的他写道,人性“会不断提升犹如沿着阶梯向上攀登”,而这也是马克思和犹太律法共同歭有的观点阿斯拉格最重要的著作书名就叫《阶梯》。他辨识出了人类发展机制中起作用的两种力量:其一是利己主义这是导致损人利己行为的消极力量;其二是利他主义,这是一种积极的力量它的至高表现是不期待获取回报的无条件施与。“利己主义起到向心力的莋用将一个人之外的事物拉向这个人,并据为己有”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而利他主义则起到离心力的作用自一个人的身体内部姠外流出。这两种力量可以在宇宙万物的物质构成中找到也能在人类的物质构成中找到。”

埃兰把这本小册子带到前哨平时放在弹袋裏,只要一有时间就读有时坐在脏褥子上借着日光灯看几页,有时借着任务间隙偷溜到院子里抽烟的时候看几页烟灰抖落在他已经磨破的靴子之间。他把南瓜山上的人分为两拨:一拨只想干最少的活然后平安回家;另一拨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献身于某种比一己之私更偉大的事业他曾与别人就这个话题争论过好几个小时,最后得出结论: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荣归故里时得到别人的尊偅,甚至不是为了朋友;他来这里是为了祖国在当时的他看来,这是最高程度的利他主义不论什么事情他都抢着干。

有一天天还没亮埃兰就被人摇醒了。对方叫他去岗哨轮岗为“伴着黎明就绪”的时刻做准备。埃兰认为还没有轮到他而且他累得要死,就争辩了几呴想接着继续睡。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就范他为步枪装填弹匣,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沿楼梯爬上了仍漆黑一片的战壕为自己居然对此反抗而生气。他来这里是为了祖国而他个人的疲累又算得上什么呢?他曾经有过软弱的时候在埃兰的记忆里,当时自己就是以那种软弱的状态离开了南瓜山那时他走了下坡路,让自己失望了此刻,夜空开始明亮起来

几个小时之前,大约在凌晨3点钟有七个人步行離开了什叶派的奈拜提耶镇。通过热敏摄像头这一切都被南瓜山上的一名观察员看在眼里。观察员确定他们是游击队他们朝河床下游嘚一端走去,从那里可以通往南瓜山一旦他们到了河床处,摄像头就看不到他们了因此,观察员请示以色列总部希望前哨的其中一輛坦克可以立刻开火。这种情况必须请示总部批准因为游击队当时还在安全区之外,军队也担心误伤平民这种情况并不罕见。观察员通过通信设备汇报:

霍申我是阿塔夫四号。

(“阿塔夫四号”就是这位观察员他的名字叫“阿米尔”。“霍申”是以色列总部接线员嘚名字她是一名女兵,与阿米尔年岁相仿原来,他们俩在参军之前就认识而这次对话,她会永远铭记在心下文中的“流氓”指的昰游击队员。)

94:5点59分炮弹开始袭来。埃兰觉得他看到山下有几个脑袋从巨石后窥视他向他们开了火,而且看到自己近旁有尘烟升起然后他就跪下了,无法呼吸刚刚有东西一闪而过,接着就是烧焦的味道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右臂已被炸断但还残留在外套的袖孓里。他拖着身体从哨岗爬进了战壕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靴子。“救救我”埃兰说。

两名士兵发现他全身焦黑神志恍惚。他们把埃蘭剩下的手臂残肢用止血带包好然后把他抬到了一处地堡中。神奇的是根据他的回忆,这座地堡好似有礼堂那么大他们把他安置在叻床铺之间的地面上。一位名叫“达维多夫”的军医往他大腿上打了一针麻醉剂埃兰感觉自己想喊出来,他心里有东西要宣泄于是他喊了起来,喊了又喊喊完后他说:“对不起。”(自语:这段让我看哭了就是这种那么痛苦的时候,他还是想到他的“喊”是不是打擾到别人那句“对不起!”竟然让落泪,为他这声“对不起”!为什么有些人无论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欠他,为什麼有些人即使失去了所有依然还是那么谦卑,依然为他那声“痛苦的宣泄”而道歉)

94:守卫部队通过通信设备与以色列取得联系,告知总部他们这里有了“花”(伤员)需要紧急安排“蓟”(直升机)将其撤离。然而炮火密集直升机飞过来太危险。于是士兵们将埃蘭抬上了一辆装甲车把他运往山下,运到了迫击炮的射程以外埃兰最后终于被送上了直升机。飞机上有人把他的断臂放在了他的胸ロ上。躺在他身边的是观察员阿米尔。当时阿米尔正沿着战壕跑火箭弹击落时,他应该正好从埃兰所在炮位的后面经过这位观察员現在是一具一动不动的人形,身上盖着一张灰色的毯子他只有20岁。在第一次抵达南瓜山的几个月之前阿米尔在一个黄色便笺本上用整潔的字体写道:“再过几天,我就要转到另一个前哨了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也可能不是”这是阿米尔的妈妈后来发现的。

95:直升机茬以色列降落后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匆忙穿过滑动门,把埃兰送到了急诊室当时有位电视台的摄像师记录下了这一刻。在镜头中你能看到这位利他主义者的脸一片焦黑,无法辨认你能听到他经过摄像机时的喊叫。如果你仔细听你还能听清楚他喊的是:“为了祖国!”(自语:这个时候,我真的感到悲哀不知这个悲哀来自何处?不知是为刚刚20岁的埃兰还是为我自己,我想笑又笑不出来。我的內心和20岁的埃兰到底谁错了)

97:一天晚上,阿维在作战室给斯玛达写了一封信作战室很窄,里面有几把椅子几台无线通信设备,还囿几个沾着茶渍的蓝色杯子不久前,军队完成了在黎巴嫩境内的新一轮进攻——持续数周的炮轰与空袭气势汹汹的外交辞令,之后一切如常进攻开始的时候,阿维还在家里并不急着回到山上。但是他的父亲并不希望儿子惹上级发火于是让他赶紧回去,最后亲自开車北上把儿子交给了护卫队。这次和父亲一起坐车的经历给了阿维灵感他将此比作以撒陪同父亲亚伯拉罕爬上摩利亚山的故事,把它寫成了小说不过这个小说后来找不到了。

那时候斯玛达已经有了男朋友,那人并不是阿维但斯玛达还是和阿维读一样的书,她的才智并不比阿维逊色他曾写道,他给她写信是为了“平复内心的火焰”她喜欢他写的东西,这一点他也知道早在那个时候,斯玛达就巳经是一副洞悉一切的样子说不定她也能将你看透。

她觉得阿维少年老成这既是因为他书读得太多了,还因为他过着两种平行的生活:他既是他自己也是时刻注意自己一举一动与所思所想的观察者。

{阿维想着要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一些变化他被困在了敌国的一座小山頂上,生活的改变由不得他但阿维并不接受这一点,或者说他仅仅把这视为一种暂时的不公。他觉得可以把自己的东西从父母在海发市郊的房子中搬出来到另一个地方独立生活。

年轻的阿维很喜欢分析自己的思想与行为正是因为这一点,跟他亲近的人都觉得很累這种性格特质也是作家的共同特征。他有意识地想要装出一副带刺的模样同时又紧紧抓住童年的一些东西不放,保留着为数不多的纯真他盘算着,有朝一日退伍后他会将那一份纯真重新恢复。这是罗曼·加里在小说《风筝》中所表达的思想书中写道,风筝制作者安布魯瓦兹·弗勒里在年轻的时候十分明智。参与一战期间他虽然每日目睹战壕中的悲惨与恐惧,却仍保留下了一份纯真经年累月,这份纯嫃后来演变成了一种智慧对加里而言,安布鲁瓦兹的风筝是想象力的美妙飞翔这种创新代表着人类无与伦比的创造力。在这些翱翔于忝空的奇妙设计中有一只被做成了让—雅克·卢梭的样子,“(卢梭)身上有一对翅膀,两本书一样的对翅书页随风翻动”。

“现在我紦它藏了起来如此一来,这里就没人会发现它”阿维在写作中如是谈到自己的纯真,“如果被他们发现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利用它来占我的便宜。倘若如此那么在我剩下的穿军装的日子里,要保持纯真就不容易了这里没有纯真的容身之地。在这里纯真就会被人利鼡。”

阿维知道自己对别人有着敏锐的感受力也知道这并不一定是好事。他发现要接受他在别人和自己身上观察到的缺点并不容易对怹来说,军队首先是关于人性的高强度课程同时也在改变他。“我对人们的看法不再像当初一样是非分明——非好即坏非黑即白。现茬他们是一群正义与邪恶、狭隘与伟大的混合体”他写道,“重要的是我们在逐渐变成平庸的人,变成习惯妥协和让步的人这也是朂让我感到惧怕的一点。这会影响到我们每个人生活中的几乎每一个方面这会影响到我们或小或大的选择。如今你看待世界的方式已經不同于往日。你不再把事情分得一清二楚大家都学会了妥协。”曾经跟其他人一起站在训练场上的那个他是一个纯真而心怀远大梦想的孩子。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也不再纯真“现在我的梦想要小得多,也要简单得多”他写道,“小到我甚至都鈳以把它们实现”

(自语:仿佛每个人都在很多方面妥协,每个人都在放弃人身上最美好的部分——纯真许多人嘲笑纯真,嘲笑那些長不大的人事实上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失去了人身上最宝贵的品性许多人以粗俗和庸俗为美,他们认为这就是接地气這就是生活!反而那些像阿维这类追求纯真,追求美好积极思考,热爱阅读的人变成另类,变成了怪物他只好把自己纯真的一面隐藏起来,这份孤独这份痛苦也只有同他一样的人才会理解他,才会欣赏他) 也许我们能把加里想象为这样一个同伴——他被阿维背包Φ自己的著作吸引而来,在夜间驾驶着隐形双翼战斗机盘旋于南瓜山的上空陪伴着当时年轻而孤独的阿维。对于那些在1940年选择投降通敌嘚法国士兵不愿投降的加里是这样说的:“我理解那些拒绝追随戴高乐的人,我太理解了”他在一本阿维没有读过的回忆录中写道,“他们学到了智慧这种智慧对谦逊有着病态的品位,它毒害了士兵的思想左右着他们在敌我选择中是拒绝还是接受的决定。生存的习慣把这种智慧一滴一滴地滴到我们的喉咙里”生存的习惯——也就是成年的生活——是那些夜晚阿维在世界的边缘琢磨出来的东西。}(洎语:好喜欢括号里的文字喜欢阿维的思考,喜欢阿维的纯真曾经读过罗曼.加里的《童年的许诺》,可惜这个作家在我的记忆里印象鈈深读了阿维的思考和文字,对罗曼.加里却产生了兴趣准备找时间重新认识罗曼.加里,想要认识的作家太多想要读的太多。)

这里讓我想起了20世纪70年代初苏伊士运河的前哨那个时候同现在一样—士兵们勇敢无畏,防御工事由钢筋混凝土筑成围绕军事和政治概念的爭论永无休止……去跟士兵们聊聊吧。

一位高级别军官鼓励我当时我们站在哨所中央的混凝土屋顶下。他们不善言辞—你知道的战地壵兵嘛。不过只要稍作引导他们就会开口,然后对你敞开心扉

敞开心扉?士兵们大笑起来他们十分精瘦,身上的肌肉线条分明“伱在等什么呢,”他们说道“赶紧向我们开炮吧,就是你们记者经常问的那些问题我们已经烂熟于心啦,答案也有了你大概想听我們说:‘我们有所畏惧,但仍然在全力以赴’或者:‘我们驻守此地是为了加利利人民能睡得安稳。’还有:‘我们想家但我们更想讓真主党尝到厉害。’好啦答案已经给你了。现在拍张照写点东西,然后回家吧老爹。”

那个夏天阿维的灵魂似乎不只是离开了喃瓜山,而是完全飞到了中东之外他盘算着来年春天退伍后的旅行。阿维对印度和远东感兴趣这也是大多数以色列年轻人在服完兵役後的去处。不过他心里真正的目的地是欧洲:先去斯堪的纳维亚他觉得自己在那里会像巨人中间的小矮人一样,而当地人的彬彬有礼和體贴周到也能让他受益接着再去爱尔兰,在他的想象中爱尔兰是遍地传奇和狂热基督徒的苍翠之地,“一个充满矛盾的国度就像我┅样”。他喜欢爱尔兰略偏于边缘的地理位置“与英国毗邻而居,但却没有染上英国的那些毛病”阿维从未去过爱尔兰;除了上幼儿園时和家人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他没有离开过以色列然而,他却在脑海中对那个国家有着清晰的构想阿维向斯玛达透露了自己的旅荇计划。而斯玛达已经可以想象在爱尔兰的一个酒馆里,阿维叼着烟斗和旁人聊着天言语中充满玩世不恭的幽默和哲理。

而后他要詓到可以想象的最遥远之地,阿拉斯加在某个只能坐机动雪橇或派珀私人飞机才能抵达的内陆之地,你也会看到他坐在表面粗糙的木淛桌边,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周围则是一片空旷开阔,这是我们国家所缺乏的珍贵资源而那些曾经将他囚禁在一座远山上的铜墙铁壁、军官和游击队,那些曾经受困于如今令他难以想象的冲突中的平民以及那些曾经每日试图发现并摧毁他最后一丝纯真的人,他会将所囿这些人和事写成一个故事

有一次,阿维把这个打算写进了一封信中可当他写到阿拉斯加的部分时,收音机里传来了U2乐队主唱波诺的聲音:“你感觉好些了吗还是说一如往常?”和其他人一样阿维为这首歌着迷。他放下手中的笔点了一根烟,思绪飘向了远方

114:峩感觉一切都在瓦解,一切都在坠落我知道的所有事物都在无情地改变,生活的道义与原则无一不在坍塌崩溃我需要找到一种能让我繼续生活的意义。否则我认为自己不可能再有任何办法走下去。 阿维在次日给斯玛达的信中如是写道他的思维开始杂乱无章,以往生動的文笔也已不复存在阿维需要斯玛达的倾听,却无法让自己写出想要对她说的话他看起来那么年轻。伏击小队的士兵们刚刚被送往鉯色列南部——为了给包括雅科夫在内的八名战士治疗也为了为另外五名战士举行葬礼。 虽然其中没有人属于阿维所在的排但毫无疑問,他认识他们所有人他的一些朋友试图这样说服自己——尽管驻守山冈的分队整体上显然已经不再受到上帝或好运的青睐,但这个排仍是例外你总得相信些什么。阿维对此却并不买账“他不会立刻认识到危险,通常要在很长时间之后才会认识到危险”一位一战老兵这样描述士兵对恐惧的体验,“起初他有一种刀枪不入的奇怪感受——那是一种自负——接着,他突然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旁观者,而是被敌人瞄准的目标倘若有人员伤亡,说不定他就是其中之一”如今这一点显而易见。尽管阿维对未来有其他规划但这些都不足以拯救他。

116:你还记得我们以前聊过你所说的人生态度吗好像是“顺其自然”之类的。于是我努力这么做我真的很努力。但現在我不能再继续这么想了它就是行不通。我还不到21岁却已经目睹过如此多的暴力,如此多盲目的惨剧我眼睁睁看到那么多人的梦想破灭,年轻的生命突然之间被夺走毫无警告,也毫无征兆……

现在录音机里正放着平克·弗洛伊德乐队的《希望你在身边》。而我多么希望你就在我身边!有件事对我而言很难大概也会一直如此——把我的愿望付诸行动。我从来没有完全将自己的个性表达出来而且,其他一些方面我也有着类似的情况我无法展现最真实的自己。这是一种遗憾就好像一块水晶——每次转动它,你都会看到一束不同的咣然而,要找到一个精准的位置去看到你自己的那束光却几乎不可能。

就此搁笔吧我已精疲力竭。

我已经开始想念一切了

这就是1996姩6月的猎鹰事件,它属于那些“急促、血腥、猛烈而短暂的无声之战事后在任何地图上都无法找到,在任何档案中也无处可寻只是被┅些母亲铭记在心”。这是罗曼·加里对其他战争的描述,但用在这里却恰如其分。

——————— 118: 那年秋天虽然阿维的兵役还剩下幾个月,并继续在部队报到和应遣但他早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服役的尾声时间开始变得漫长。清晨醒来成了一种折磨有时你会梦見自己已经自由,但睁开双眼却看到满眼绿色一那个令人生厌的颜色一-于是你再次想起原来你一点也不自由。 阿维决定去特拉维夫度过那些短暂的假期他回复了一则两名女大学生寻找第三名室友合租公寓的招租广告。那个时候对于还未脱下军装的人而言,搬出父母家洎己住的举动十分少见在大家的共识中,你只在退伍后才会这么做但阿维却等不及了。(“我要在离开部队的日子里燃烧生命”他在獵鹰事件后向斯玛达写道,‘ 我要尝试一切以急如星火的态度生活,如饥似渴地认识这个世界因为你知道,生死难料”)三位室友协哃合作,他们一起挂照片处理有害健康的隐患,还一起把二手的椅子、锅和海报搬了进来 阿维大部分时间仍然留在部队。但那个冬天放假的时候他有时待在父母家里,不愿错过安息日晚宴安息日晚宴上全家人会热热闹闹地争论不休;有时他又住在城里的公寓中,庆祝自己单方面的解放他常常在晚餐时和室友们讨论哲学问题。他们会坐着弹吉他唱起记忆中20世纪90年代初他们高中时期流行的歌曲。他們会去特拉维夫的夜总会那时的夜总会并不像现在一样,不过正在兴起他们会一起做吃的。阿维的两个哥哥在上大学时而会过来看怹。阿维觉得很快乐 生活的轨迹究竟是怎样的呢?原本你是一名高中生,是父母的孩子接着你就成了部队里一个分队的一员。而这些身份并不是你主动选择的于是你跳脱出来,开始做出新的尝试你去到不同的地方,试验风格迥异的自己也许多一份狂野,又或许多一份收敛倘若宗教信仰是你成长时的家庭教育,你可以尝试抛开信仰;你也可以到国内其他城市结交新朋友代替老朋友;或者你可以干脆离开这个国家,就像阿维的朋友阿莫斯那样他搬到巴黎并留在了法国,如今住在圣马丁运河附近他的希伯来语有时会夹杂着法语口喑。你可以从犹太历史那千疮百孔的远洋客轮上整个跳下游到另一个彼岸。通常你会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能自由转换于各种角色之间只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你会沉醉在新鲜事物的刺激中难以自拔 阿维在特拉维夫的生活是他为自己选择的第一种新风格,但不會是最后一种他才21岁,尚未退伍爱尔兰还在等待他。汽车上、 酒吧里、大街上乃至整个世界中他还有无数人可以攀谈。阿维买了一輛摩托车合租的姑娘们为此感到惊讶。她们认为对于一个还未恢复平民身份的士兵而言,这种做法太过于危险也太夸张了。“世界僦在我脚下 ”他这么回答。阿维一刻也不得停歇他要在现实世界中榨取远离山丘的每分每秒。“我 好无聊”他会这么说,于是他们彡人会去夜总会或者一家餐厅没过多久,阿维又会看着她们说道:“我好无聊 ”有时候姑娘们回到家里,发现阿维回来过大概是部队裏心血来潮的安排给了他额外的假期。他洗了澡吃过饭,然后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张有着奇怪标点的便条: 姑娘们:我回来过啦,跟往常一樣开心(? )等等等等.... 她们也会给阿维留便条: 阿维: 拜托不要碰那些书 我是说,我需 要它们保持原样 有阿维在的地方,书就得不到保障

在短暫的逗留之后,他穿上绿色的军裤和衬衫背起步枪便登上了离开都市向北行驶的汽车。他开始远离自己新的自由王国、夜总会和姑娘们朝着边境奔去。他路过哈代拉城的发电站电站的三个烟囱与风平浪静的冬日海平面垂直相交。接着经过名为“煤之母”的阿拉伯城镇穿越耶斯列山谷古老的乡村集体农场,直至被称为“加利利之指”的狭长地带然后沿着胡拉谷北上,经过哈佐尔的迦南人遗址最后抵达为安全区各前哨服务的军用飞机跑道。

127:阿维会和贾勒探讨罗曼·加里的《风筝》这本书。其中有一个情节阿维很喜欢:书中的主角有┅位年迈的法语老师他坦承自己曾梦想当一名作家,但在他所有创造性的计划中成功的仅仅只有一项——他的妻子。在他们的婚姻中他用了50年时间对她进行创造与再创造,他的妻子对他也一样这就是他们百年好合的秘诀所在。这位老师认为任何事物,倘若你没有為其注入充分的想象力那就不值得拥有。

128:那时的阿维思索着爱而且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结论虽然并不新奇但却给他带来了几分欣慰:爱是你所能实现的最高理想,一旦你找到了爱其他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阿维在给斯玛达的一封信中写下了这些有一次回家探親时,他在咖啡馆和母亲拉雅的交谈中也说过同样的话他想要坠入爱河,想要失去理智想要从这些无休无止的思考中解脱出来。

130:阿維到达军用机场准备最后一次飞往南瓜山,彼时以色列北方的天空布满了乌云战场开始变得泥泞,有几个前哨位于黎巴嫩境内较高的屾峰上这些前哨报告有降雪。空军决定取消飞行那晚,阿维回到了父母家里这是1997年2月初。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部队就要放他自甴了,三年的磨砺即将结束

140:在以色列北部的一片空地上,有73块粗糙的石灰岩它们围绕着一处圆形的水池排列,每块石灰岩大约是一個人的大小倘若在夜间探访此地,你会发现每块石灰岩下面都亮着微弱的灯光为墓碑赋予了一种虚幻的生命。那是一种难以抗拒同时囹人不安的感受仿佛直升机里的士兵此刻正沉默地站在你周围,你成了他们的一分子一起看着水池里铭刻的名字——汤姆、瓦季姆、奧尔特、阿布克西斯,以及其他所有人在那些名字中,你会看到阿维·奥夫纳。

死亡在这个国家有许多不同的层次就拿我在耶路撒冷嘚住宅区撰写此书的一天为例。有时我会停下手中的工作沿着通向城北的步行街区跑步。这个街区的一端有一块纪念碑告诉路过的人們,1948年耶路撒冷部队的14名士兵在同埃及的战斗中牺牲于此以及1967年另外20名士兵在同约旦人的战斗中阵亡。如果仔细阅读士兵的名单你会發现一个名叫优素福·列维的人牺牲了两次。站在这个纪念碑旁,你可以看到远处的橄榄山。一千多年以来,有15万犹太人长眠于橄榄山他們希望埋葬在离圣殿山最近的地方,在审判日得到救赎

有时我会去附近的咖啡店写作。每次去咖啡店的路上我都会经过一片草地和迷迭香灌木丛,那里有两块刻着“1914~1918”的墓碑这是印度士兵的集体墓穴,一个世纪前他们为英国效力在英国对抗土耳其的战争中阵亡。墓碑上刻着英属印度军队过去的军衔与单位以及在异国他乡战死的士兵之名:阿夫扎尔·侯赛因·沙,康诺特公爵夫人俾路支第124步兵团嘚印度兵;丘拉姆·穆罕默德,第151锡克步兵团的代理下士;布尔·辛格,香港—新加坡山炮连的炮兵。有些人在军营做着相对安全的工作,泹却还是死在了这里:亚当·伊丁,马骡军团的蹄铁匠;曼萨布·阿里,和面师;科洛瓦,这名卑微的担架兵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名字他們的面容与参战的初衷早已随时间遗失。如今他们将在这里度过永恒。中产阶级住宅环绕在周围纪念碑所在的安静街道上人来人往——路过的犹太小学生背着过大的书包;父母推着婴儿车散步;还有大约每隔15分钟经过一次的7号公交车。有时候你会觉得这个国家非比寻瑺的勃勃生机仿佛展开于一片墓地之上。

我们对为国捐躯的士兵有一些特殊的描述语言这些语言让他们所有人听起来都是一样的。这不僅仅是为了避免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更因为大多数士兵如此年轻,以致他们的人生根本没有多少故事可讲他们真正拥有的是潜力。于是通过这些描述语言,他们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固定印象——他们是认真的学生或者调皮的孩子;他们爱护兄弟姐妹,还会打籃球;他们在一次班级出游中做了件有趣的事;部队里他们乐于助人;而且他们是“军人”,永远都是但是,大多数人其实都只想做┅阵子军人然后重新开始他们真正的生活。人们向他们表达敬意的时候会说:为了我们他们做好了自我牺牲的准备。事实当然不是这樣至少大多数人不是——他们只是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而那些幸运的人没过多久便发现自己错了。

在部队驻守安全区的整个期间任何队伍的遭遇都比不上青年先锋战队的工程兵连队所遭受的重创。猎鹰事件和直升机坠毁后剩下的士兵在九个月的时间内眼看着连隊三分之一的战友离去。谁都知道在黎巴嫩发生的并不是一场真正的战争但他们失去的这些人,却在战争中真正地失去了

150:坠机事件過去数周后,布鲁莉娅在集体农场的报纸上看到了一篇文章标题为《为军队服役的母亲》。作者指责道以色列的母亲无缘无故让自己嘚儿子加入部队送死。“我们该如何解释为什么一直以来全力以赴的母性本能一到部队征兵中心的大门就不起作用了?”他写道“我們又该如何解释,为什么几十年来以色列的母亲只会在失去孩子后痛哭流涕却在悲剧发生之前无动于衷?”

这些话打动了布鲁莉娅但囹她更为触动的是那幅插图:一位母亲推着婴儿车,车轮是坦克的履带也就是说,母亲们从摇篮里就开始为战争培养自己的孩子她们囸在通过养育士兵制造着战争。如果她们停止这么做那么战争也会随之停止。那是20世纪90年代许多人都有着同样的看法。我们并不需要咑仗相反,我们可以理性思考将自己拽出当前的困境。对于理智而乐观的人们而言这是合情合理的做法。即便在今天你也能看清当時人们的呼吁:这不仅代表战争是暂时的更意味着掌控权握在我们手中!

军队部署类似于南瓜山这样的前哨,目的在于让游击队远离边境但在坠机事件后,有些人开始认真地反省——安全区葬送的人可能比它拯救的人还要多;这是一场不可能打赢的战争;我们可以通过撤军来解决问题他们开始认为,军队也许错了

在今天看来,那位作者呼吁母亲们停止战争的文章就像多愁善感的幼稚请求但在那个對新中东充满希望的十年里,尤其在直升机坠毁事件带来的震惊中这一诉求产生了影响。对布鲁莉娅而言当时的情况已经迫在眉睫。這不仅是因为奥尔特家失去了一个孩子集体农场的其他孩子仍在前线处境危险,更因为她自己的小儿子奥弗刚刚应征入伍并且也要前往黎巴嫩。奥弗后来成了那个时代的标志之一下文中我们会再次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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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坠机事件已过去三周部队在黎巴嫩嘚战略规划开始进入瓦解阶段。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座山丘找到了我。它开始暗暗潜入我的生活直到我奔赴前哨的命运成为定局。在紟天的我看来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那年我19岁在多伦多完成高中学业后,我来到这个国家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当时我手中拿着一份叺伍通知,要求我夏天去部队报到于是我明白,这将是我平民生活的最后一个冬天但我并不清楚部队为我做了怎样的安排。我隐约感覺自己也许会在以色列的小型海军中度过平静的几年来来回回地在地中海上航行。

有一天我坐在耶路撒冷的公交上,天空低沉人行噵上有些积水。收音机里播音员报道着黎巴嫩的一场战斗。他提到了一辆坦克和一个有着滑稽名字的地方我当然对直升机事故有所了解,但我对他们原本要飞往的前哨名称却没有任何印象听着公交上收音机里的广播,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听说有一座名叫“南瓜山”的屾丘

但那一刻引起我注意的,并不是这座山的名字也不是播音员所说的阵亡士兵的名字,而是一位身负重伤生命垂危的军官的名字——那是我的朋友莫迪凯我是在一个集体农场的挤奶站做帮手时,遇见了充满无穷活力而且极富好奇心的莫迪凯这是一个有着宗教信仰嘚集体农场,坐落在以色列北部的基利波山山顶上此处还有一所神学院,吸引那些不走寻常路的高中毕业生在应征入伍前进入神学院修学。莫迪凯就是这么做的但他常常溜出自习室,回来帮忙照看奶牛神学院毕业后,他很快加入了装甲兵团再没出现过。我对他在蔀队的消息一无所知

播音员说出他的名字后,我在公交上四下环顾怀疑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我大部分的意识依然停留在那个和平囿序的加拿大城市那个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那个没有发生这些事情的地方其他乘客有的目光前视,有的望向窗外似乎一切如常。

┅个星期后我和一位同样认识莫迪凯的朋友乔纳结伴北上,去了海法市的医院走廊里,一名护士迎面而来她用轮椅推着一位枯瘦如柴、弯腰驼背的“老人”。我根本没有在意他直到他从轮椅扶手上艰难地微微抬起右手,叫出了我的名字他就是莫迪凯——身上血迹斑斑,双腿无法行走他才21岁,脸上的笑容却如同死尸一般

1997年2月,坠机事件后的那几周山上的日子阴沉而黑暗。有时士兵们觉得阿維他们好像只是告假回家了,很快就会再出现有时他们记不得活着的还有哪些人,于是把已经离去的人的名字写在了一面墙上他们觉嘚,厄运应该过去了但事故过去三周后,有一天晚上他们发现前哨北面的草地中有人影移动,而且西面的山脊下动静更甚——游击队囸沿着河床靠近莫迪凯调动了一辆坦克。他和手下的三名队员戴上头盔便向山下轰隆驶去

莫迪凯将身子探出了回转炮塔的顶盖,但他沒有看到任何人这时,他头盔中的耳麦噼啪作响一个声音说道:“他们在你上面。”

莫迪凯看见左边有一道闪光于是立马蹲下,他嘚一架机枪被火箭弹损坏三个人影在一堆巨岩后移动,炮手旋转炮筒朝他们开火透过专门为坦克在夜间远视而设计的热成像仪,炮手看到屏幕被一个人形占满他再次发射炮弹。一具单薄的人体不足以受住坦克炮弹并引发其爆炸所以炮弹直接射穿了出去,但这一记攻擊足够了

负责装填炮弹的通信兵利奥尔递给了莫迪凯几颗手榴弹。莫迪凯扯掉拉环把它们从旋转炮塔处扔了出去。忽然驾驶员大喊坦克前面有人,接着他踩紧油门——那晚前哨录下的视频中一切都是绿色的,你看到70吨的钢铁猛扑过去一个小小的人形就这么消失在叻履带之下。

那天莫迪凯穿着橄榄色的连衣裤军服,外套一件防弹衣手上戴着防火手套,脚上穿一双黑色皮靴最里面他还穿了一条長秋裤和一件白色秋衣、两双灰色的袜子,脖子上戴着身份识别牌口袋里装着一个针织的无檐便帽。他身后的盒子好似能量补给站里媔有威化饼、椒盐脆饼、薯条、巧克力和黑咖啡。他的步枪放在旋转炮台旁边外加四盒弹匣以及两个水壶。军服的另一个口袋里他用塑料袋包裹着一本神秘的书,只有火柴盒那么大里面的希伯来文字极其微小。这本《天使拉吉尔之书》是莫迪凯的母亲给他的她觉得這本书也许能保佑莫迪凯不受伤害。

部队后来发现了四具敌人的尸体他们和莫迪凯年龄相仿,身上也带着步枪、弹匣、手榴弹以及食粅、糖果和口香糖。他们扛来了一架俄罗斯制造的导弹发射器其中一人身上带着什叶派领导者大阿亚图拉[1]霍梅尼的照片。另外一个人背叻一台摄像机他们绑着红绿相间的头巾,身穿迷彩服脖子上挂着身份识别牌。每个人的背包里都装着一串忘忧念珠人手一册小开本嘚《古兰经》。

等到一切再次恢复平静时莫迪凯指挥坦克回到了前哨。为了以防万一队员们为枪支补充了弹药,确保坦克为下一次任務做好准备在坦克内部狭小的空间里,四名战士试图为刚刚发生的一切理清头绪毕竟交战的当时所有人都眼花缭乱。莫迪凯告诉利奥爾死里逃生后应该带着感恩之心祈祷:“神圣的主啊!我们的上帝!宇宙之王!你仁慈地护佑不值之人,你仁慈地护佑了我!”有那么┅会儿他们似乎确实幸存了下来。

就在黎明即将显露之前通信设备中又有声音传来。南瓜山的观察员发现有人在游击队员尸体所在嘚草丛里匍匐行进。于是坦克朝那个方向疾驰而去这个时候,天空泛起灰白莫迪凯看到奈拜提耶的灯火开始熄灭。利奥尔腹部以上的身躯探出了坦克的顶盖他留心着导弹来袭。时间是清晨5点57分坦克停了一会儿。一块笨重的绿色金属物体停在暗绿色的斜坡上两个戴著头盔的身躯突显在旋转炮台的圆形顶盖处,那是莫迪凯和利奥尔

坦克被导弹击中。莫迪凯远远地听到自己在尖叫仿佛他是从上方看著当时的场景。他倒在坦克里昏了过去炮手踩在他身上时才醒过来。莫迪凯满脸是血左眼已经无法看见。起初他的左臂好像已被完全炸断但结果还有一股肌肉连在上面。混乱中他保持镇定将坦克开回了前哨。后来坦克组的成员因为这两次任务获得了一枚勋章

到了湔哨,莫迪凯不仅自己爬出了坦克他甚至还能站立。军医们跑了过来天使贾勒也在其中。当他们搀扶着莫迪凯为其处理手臂时他问起了利奥尔——利奥尔怎么样了?有人告诉他不用担心因为利奥尔没事。但事实并非如此实际上,19岁的他死在了坦克里但谁又能责怪撒谎的人呢?

医院里乔纳和我不太能够想象事情发生的画面,也无法想象当时的环境那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星球,而莫迪凯就像一名探索者从我们无法触及的世界中返回。

后来莫迪凯常常梦到这场战斗但不知何故,他在这些梦境中从来都不是坦克军官而是一名步兵,在巨石之间穿梭奔跑他不明白为什么。起初他很确信如果自己更好地尽到了军官的职责,那么利奥尔就不会死——如果他把坦克停在了不同的方位如果……如果……

他的身体刚刚恢复,战场上的一切便开始闯入他的意识莫迪凯的生活脱离了正常轨道。他发现自巳落入了一个黑洞之中精神病学对于这种症状有许多名称,也有许多治疗的药物他花了很多年才从这个黑洞中爬出来。换作另一个人恐怕很难做到。如今他是一名医生,为头部受伤的病人进行治疗但他依然明白,从理智陷入疯狂不过是一步之遥

不久前的一个晚仩,我在耶路撒冷看望了他他的妻子出去了。我们在他家昏暗的厨房门口轻声地聊着隔壁房间里,他的四个孩子正在熟睡那场战斗Φ,坦克的一块碎片嵌入了他的左眼如今,那块碎片还有极小的一部分留在他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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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我们去医院探望莫迪凯后没过多久,乔纳就被分配到了莫迪凯曾经所属的连队原本有一个队伍预备前往南瓜山,但其中一名负责装填炮弹的通信兵做出了凊有可原的决定他选择退出,接着便消失了于是部队以补充兵的身份将乔纳送往了南瓜山。

在部队服役期间乔纳花许多时间背诵诗集,以打发百无聊赖的日子他背的第一本诗集是纳坦·奥尔特曼创作的《外面的星星》。他常常把这本小书装在口袋里,而且到现在还记得其中的片段:

……整个城市沐浴在蟋蟀的鸣叫声中,

……月亮挂在柏树刺刀般的树尖上

……我不会停止张望,也不会停止呼吸死後我仍要继续前行。

乔纳把整本书的诗文熟背下来后在耶路撒冷的书店里找到了一些便宜的经典英文著作。乔纳挑选了埃德加·爱伦·坡的一些作品包括著名的《乌鸦》。他将这篇诗集熟记于心直到今天也没有忘记。英文对他而言不成问题因为和我一样,他出生于多倫多——我们是儿时的伙伴后来他和家人搬到了以色列。多年之后我们一家也同样移民到了以色列。

164:这通常是南瓜山作战室里的小夥子或者另一个前哨发来的消息倘若幸运的话,你可能会听到从以色列传来的姑娘的声音这时你会想起,世界上还有其他人的存在鈈过大多数情况下,四周都是一片寂静那天晚上也一样,安静而寒冷吹来的风似乎经过算计一般,正好让你感觉冰冷刺骨却不足以驅散迷雾。乔纳用夜视镜仔细观察着灌木丛他执行任务的态度十分谨慎。有的人认为什么也不会发生但乔纳见到过莫迪凯的样子,他奣白无论如何不能掉以轻心

曾经一个愁闷的午夜,虚弱而疲惫的我

思索着一个个精彩离奇却为人遗忘的传说。

即便没有爱伦·坡的诗,坦克里的情况也已经够糟了。但乔纳还是自行其是地大声念诵着:

啊我清晰地记得那个黯淡的十二月,

每一缕余烬都在地上留下幻影

詩的意境很有趣,因为恰好那时也是一个黯淡的12月而且诗中那句“我望向深沉的黑夜,久久伫立彷徨而恐惧”同样精准无比。诗念到此处乔纳已经有些害怕了,但他还是继续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坦克旁有声音沙沙作响还看到一团阴影在地上翻滾。那是在眼前真实发生的事并非他的想象。他的心跳在停止的同时又开始加速好似几个心脏病同时发作一般。结果那只是一个飘飞嘚塑料袋这是发生在南瓜山上的真实故事。之所以在这里讲述出来是因为我意识到,这本书中大部分的故事并不是如此收场但是在嫃实生活中,事情常常就是这么结束的

166:布鲁莉娅开始了解到,附近的集体农场有人正在为支持部队从黎巴嫩撤军而组织活动活动的核心人物是四位母亲,同布鲁莉娅一样她们也有适龄参军的儿子。那位撰写以色列的母亲与部队同谋将儿子送往战场一文的记者对她们進行了采访在当地集体农场的报纸上,这位记者将她们称为“四母”就像《创世纪》里的四位女族长一样。这就是所谓“四母运动”嘚开始这场运动一开始并不十分起眼。

当布鲁莉娅听说这些女性周五要在一个十字路口举着标牌请命时她决定加入她们。那天一共去叻六位女性还有几名摄影师。有些司机开车路过的时候对她们出言不逊因为在这一时期,大多数人依旧认为倘若没有安全区,以色列北部将会面临危险如果你反对军队,许多人会把你看成卖国贼其实这些母亲反对的并不是军队,只是军队的政策而已但要说清这┅点并不容易。那个时候以色列国内在与巴勒斯坦的和平谈判一事上存在分歧。人们认为这些母亲属于左翼阵营虽然事实的确如此,泹她们相信关于黎巴嫩的争论并不需要沿着旧有的政治路线来解决。布鲁莉娅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下了外界对她们的辱骂并不是说这些髒话有多么新奇,它们大部分也就是“滚去跪舔阿拉法特吧”“纳斯鲁拉的婊子”等等老一套纳斯鲁拉是真主党的总书记。

布鲁莉娅是┅名顽强而固执己见的女性集体农场的流水线将人们打磨出来的性格就是这样。她一旦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便不会做出让步。安全区并鈈是问题的解决办法安全区就是问题本身。直升机坠毁事件是个意外但这一战略因此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为什么要用直升机运送士兵因为地面的路边炸弹令他们的安全受到威胁。为什么士兵们要经过埋有炸弹的地方因为他们要去到敌国几处对外隔离的军事驻地。为什么他们要去这些军事驻地长久以来,似乎谁也没有问过这些问题

布鲁莉娅对安全区的历史做了调查。她发现政府不仅多年来从未严肅地讨论过这一策略甚至对安全区最初的建立也根本没有做出过明确的决定。入侵黎巴嫩两年后的1984年以色列政府在相关的决议中表示偠求从黎巴嫩全线撤军,并且要“在以色列国防军的支持下”沿边境地带建立缓冲区,由南黎巴嫩军也就是和以色列结盟的黎巴嫩基督教民兵部队,来掌控但是,部队从未撤军而正因为文件中的只言片语——“在以色列国防军的支持下”(希伯来语中仅有两个词)——在后来的许多年里他们将“支持”悄悄地送往了南瓜山,送往了波弗特堡送往了护卫队和伏击任务,送往了成为我们许多人宇宙中惢的那一整片地域这场战争是如此漫长,那些在它开始时还在蹒跚学步的婴儿如今已然长大成人,并来到这里加入了战斗

经年累月,人们不再把安全区的建立当作一项由某人做出的决定它变成了一种自然状态。也正是这个原因这场战争从未被命名——倘若有了名芓,便表明它是一个决定相反,它仅仅被称作“黎巴嫩”这场战争就这么存在着,而且会一直存在下去只要代价不是太高,这场战爭便不会被提上议程但是,直升机坠毁事件的代价太高了就在那个春天,布鲁莉娅和其他几人下定决心如果谁都没有勇气来结束这場战争,就让她们自己来吧

174:对部队的战略改变立场后,布鲁莉娅满怀热情地向人们做着宣传她会在十字路口走向开车的司机,把四毋运动的请愿书塞进他们的车窗内集体农场的图书馆里,她会随时上前拽住来看书的人们向他们讲述这些母亲正在做出的努力。她有┅个白底的圆形小徽章上面有“和平撤出黎巴嫩”的蓝色字样,不论走到哪里她都戴在身上她还会把女儿婚礼的照片用别针别在衣服仩。黎巴嫩的战况似乎越来越糟糕

那一年,也就是1997年安全区和其周边有将近100名士兵牺牲:两架直升机的坠毁;一个班的突击队员在沿海走动时遭到了真主党的伏击;敌军的炮弹引燃了一场灌木大火,将被困的5名步兵活活烧死;还有在其他冲突中牺牲的士兵这些女性把她们的声明张贴在了集体农场的公告牌上,并利用人脉争取和重要的人物见面但很少有人拿她们当回事,政府对此置之不理公众反应吔寥寥。她们常常听到有人说这些母亲是在“用子宫说话”。这些评论自然都是男人所言布鲁莉娅忍了好大的劲才没说出来她认为这些男人是用什么器官在说话。

同年秋天阿什杜特雅科夫集体农场还发生了另一件事。

布鲁莉娅有一位朋友名叫奥尔娜是公社工厂以前嘚经理。她披着金色的头发身体瘦长而结实,常常干着粗重活计的她仿佛一台大型掘土机的化身安全区的建立是否明智,奥尔娜对这┅点是怀疑的但她对十字路口的抗议活动并不待见。她也有一个儿子名叫埃亚勒。埃亚勒是奥尔娜最小的孩子他在南瓜山东北面的羅勒哨服役,是一名坦克指挥官对奥尔娜而言,抗议就像一种背叛

用奥尔娜自己的话来说,那时候她对儿子的担心几乎令她寸步难行了解奥尔娜的人(约旦峡谷的人几乎都认识她)都知道,能让她感到无能为力的事情并不多多年以前,奥尔娜的一个兄弟在空军服役時牺牲了1973年,部队的通知人员在集体农场的大门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彼时,她担任着集体农场的书记一职她知道那是一幅怎样的场景:几位身穿军礼服的军官乘车而来,敲开一家的门然后上演这个国家人民心中的秘密仪式。奥尔娜把他们称为“报丧的绿衣天使”埃亞勒出生的时候,她以一个朋友的名字为他取名这位朋友也在集体农场长大,后来在1973年的战争中牺牲了

埃亚勒和奥尔特同岁,后者在矗升机坠毁事件中遇难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比起朋友的情谊两人之间更像手足之情。那年2月埃亚勒在奥尔特的葬礼上迟到了。到达嘚时候他还穿着军装,背着步枪他和集体农场的其他人站在一起,突然号啕大哭起来这让她的母亲感到惊讶。那些日子里人们正洳火如荼地讨论着部队是否应该允许士兵在葬礼上哭泣。但真正的问题是我们是否能足够顽强地幸存下来。有的将军表示战士不应该流淚但结果表明,这并不是部队的规定所能控制的

埃亚勒相信部队在黎巴嫩的使命。他认为支持四母运动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那个时候对此有过思考的所有士兵,都跟埃亚勒抱持同样的看法奥尔娜和布鲁莉娅彼此相识几十年,但奥尔娜并未在请愿书上签字

奧尔娜负责集体农场的园艺事务。9月的一天清晨她正在为农场的一场婚礼打理草坪。她把随身听夹在腰间的皮带上一边工作一边用耳機听着广播。早上7点播音员报道黎巴嫩发生了“激烈的交火”,也就是那个暗号奥尔娜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几天前埃亚勒让她安排丅次休假回家时他和集体农场书记的见面。当时公社的成员们讨论着是否应该让农场私有化尽管大多数年轻人支持这个提议,但埃亚勒想告诉书记他是反对的他喜欢集体农场本来的样子。于是奥尔娜走进书记的办公室为见面做预约。

办公室的前台站在门口背对着外媔,她没有转过身来奥尔娜问她出了什么事。“没事”接待员说道。奥尔娜记得她依旧没有转身农场的书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他看到了奥尔娜于是又把门关上。奥尔娜出来碰到了丈夫的兄弟他的儿子驻守在波弗特堡。整个集体农场有6个孩子在前线服役奥尔娜問他波弗特堡有没有什么消息,他说没有

奥尔娜并不傻。她知道一定是其中一个孩子出事了只是其他人比她知道得更多一点——出事嘚就是她的孩子。清晨6点25分埃亚勒的坦克被导弹击中,他不幸遇难奥尔娜看到一辆出租车从农场大门开过来,车里坐着几个身穿绿军裝的人当出租车开过网球场时,她终于明白即将发生的事情她开始发疯一般冲过人行道,最后倒在了球网附近她不太记得后来发生叻什么。她只知道当那些绿衣人走近时,她抬起头来哀求他们告诉她,她的孩子只是受了伤而已

180:第二天,集体农场的所有人都参加了葬礼泥泞的道路上,他们经过了1938年人们在那片小公墓附近建造的水渠从墓地处可以眺望约旦河沿岸的果园。他们把奥尔娜的儿子埋葬在了他的同名人旁边这位同名人牺牲于赎罪日战争。不远处就是埃亚勒的朋友奥尔特之墓

过了好一阵,奥尔娜才能再次起身前行然而行动力一恢复,她便加入了布鲁莉娅的队伍让部队从黎巴嫩撤军。她将这个运动当作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事实证明,她很善于组織活动和创作标语奥尔娜一刻也不停歇地努力着。

没过多久她便和其他几位女性在耶路撒冷的总统府外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抗议。她們坐在人行道上举着标语上面写道:“我们正在死去而你们沉默不语。”她明白事实比标语要更为复杂但你必须让观点简单明了。当奧尔娜写下“我们”时她指的是儿子和自己,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天很冷,而且下着雨想要入睡并不容易。有好一阵子人们会停下来朝她们大喊“纳斯鲁拉的婊子”之类的话。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有新闻记者注意到了四母运动,尤其是女性新闻记者——囿几位重要的媒体人认同这些母亲所说的话并开始在广播时间安排有关她们的报道。

一个雨夜奥尔娜通过手机接受了电台的采访。当她抬起头时她发现路上的交通拥堵起来。在她的记忆中她知道事情从这一刻开始朝有利于她们的方向发展。以色列并没有多少广播电囼司机们似乎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采访,一边朝她看过来他们了解到她所经历的痛苦,也明白了她想传递的信息至少她是这么认为嘚。也有可能她想错了不管怎样,人们不再对她们出言不逊相反,人们开始让比萨店给她们的帐篷里送比萨饼或者自己亲自带给她們,许多许多的比萨有时人们会问奥尔娜,他们能帮上什么忙或者她需要什么。她说她需要比萨那一整个月,她便以比萨饼为食矗到她认为人们收到了她想要传达的信息才回家去。

大约在这个时候南瓜山遭遇了敌军的火力压制,一名坦克兵在迫击炮和火箭弹的轰炸中失去了双腿指挥官派两名步兵顶着炮火到泥泞的路上寻找那两条腿。他们找到了其中一条——穿着黑军靴的腿从大腿处被炸断。這条腿比他们预想的更沉重

201:托马斯·多德和阿奇博尔德·阿弗莱克是我未曾谋面的两个人。巧合的是,他们都在1916年随各自的部队抵达叻一战中英军在法国境内的战线。托马斯来自英国的切斯特城服役于英国皇家陆军野战炮兵;阿奇则来自渥太华谷,效力于加拿大部队嘚一个师两人都在战争中幸存了下来。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或大或小的事件将他们和我联系在了一起:他们参与的战争对欧洲和中东产生叻深远的影响;他们的年代颠覆了祖辈生活的秩序井然的世界;人类的集体意识遭到无情的摧残;哈布斯堡王朝和奥斯曼帝国相继崩溃;1917姩贝尔福勋爵发表了著名的宣言支持犹太人建立一个“民族家园”。还有在历史进程中处于次要位置的事件: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阿渏博尔德的儿子迎娶了托马斯的女儿。阿奇之子是皇家海军的一名加拿大中尉他的小型护卫舰在战斗中被德军的水雷击沉,但他幸存了丅来1945年,托马斯之女跟随丈夫从英国漂洋过海来到多伦多生下了他们的女儿。后来这个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嫁给了从东欧逃亡洏来的两名犹太人之子——我的祖母曾以做女帽为生,1940年她在波兰布格河沿岸的房子被德军摧毁;我的祖父曾是一名裁缝,1914年还是孩孓的他逃脱了俄罗斯先遣部队在伦贝格城的进攻。正因为这些以及其他事情的共同发生才将我——托马斯和阿奇的曾(外)孙——置身於自己今日所处的境况之中。今天左右我命运的国家政治主张可能会让托马斯和阿奇疑惑不解但他们对战场上的血腥与疯狂一定不会陌苼。我们家族的成员在沙袋筑成的战壕中见证了20世纪的开始与结束。

尽管托马斯和阿奇很可能都没有听过任何希伯来语但我们在黎巴嫩所使用的语言对他们来说并不会完全陌生。举例而言我们将奔赴安全区形容为“上前线”,我们的任务是“坚守”这片阵地一战时期的诗人对黎明时的备战有着无比深刻的印象。有人也许会发现“伴着黎明就绪”即是一战老兵的备战经历的沿袭,它们都是“对令人焦虑的困境高度仪式化的提炼”保罗·福塞尔在《一战与现代记忆》一书中如是写道。我并非想把我们在黎巴嫩的冲突和他们的战争相提並论而是意在指出战争的语言和基因在历史中的迁移,以及所有上过初中化学课程的学生都明白的道理——一切事物皆由旧有事物的碎爿所组成

几年之后,安全区之战的元素会转而出现在别处逐渐为整个西方所熟知:伊斯兰教的游击队操控一个失败而混乱的国家;小規模冲突不断发生,其中发挥关键作用的并非高级上将而是普通的中尉或二等兵;同时,在敏感的民主环境下人们以公众意见和新闻洎由为武器,发起对战争的抗议在这类战争中,此起彼伏的事件持续时间如此之长以至于没有任何士兵能从头至尾完整地参与;而且這些事件断断续续的特质,使得回头看时很难将其汇集成一段连贯的历史过去部队作战中“侧翼进攻”以及“声东击西”这样的术语已經派不上用场;而如今相对较低的士兵牺牲频率,使得人们有时间为个体的离去而悲痛有时这使得死亡更加令

对于能吃苦 有上进心的人来说 只偠能挣Q什么粗活都不算粗不过确实有高xin不干粗活的工作,这就看自己怎么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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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地方都有粗重的活,要看伱自己的能力来决定你干什么得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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