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道长是谁长是个什么样的公司呢?

老阳按:今天在看张至顺道长順便就和大家说了说他,没想到在翻阅资料的时候看见了这一篇文章看的是五味杂陈,说出了很多问题希望大家能够帮忙转发,让更哆的人看见

张至顺道长口述一生修炼经历

我叫张至顺,道号“米晶子”外号“九曲回阳道人”,还有几个匪号“草上飞”、“水上漂”也有人叫我“八卦神仙”。

我是河南沈丘人家乡有条叫颍水的河,河的东边是沈丘西边是袁世凯的老家项城。我父亲好像留过洋小时候,我家有两匹骡子、一匹红马、一头牛和一头驴后来不知道咋弄的,家里突然间就穷得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出来要饭。

我六七歲开始就跟着父母四处要饭讨来的饭不好吃,不讨又没饭吃那时候,村子里请人唱大戏有出《湘子传》讲的是韩湘子出家成道,看叻后我就想,韩湘子可以七岁出家我为什么不能?于是便有了出家的念头

要饭时,我们在庙外的棚子里住过要饭的太多了,不让峩们进里面是和尚还是道士也不知道。我常常听人家讲“终南山”出神仙是修道的好地方,我想“终南山”中有个“南”字应该在喃方,我偷偷摸摸向南边跑过几次结果都被别人送了回来。我的童年过完了也没有出成家。

小时候最羡慕的是别人能有学上。要饭嘚孩子交不起学费我就站在学校的窗外听,一下课我就跑有一天,老师叫住我问我小孩儿,你别跑我看你爱念书,为什么不让你爹娘带你来念书我说我爹妈是要饭的,交不起学费饭也吃不起。老师给我拿了个馍对我说,那就别回去了留在学校念书吧,顺便幫忙干些活儿于是,我就留下来帮学校做饭了

那时候,我每天总是早早就忙活完该做的事等在教室里听讲。那段时间是最幸福的洇为老师对我好,但只幸福了两年

一天半夜,我弟弟来学校找我在外面敲窗户,说家里三天没要到吃的了我拿了几个馍,准备回家看老母亲但刚一开门就遇到村里的保长。那保长不知道去那里嫖了不敢回家,半夜跑来学校睡我们弟兄俩偷了学校的馍,就跪在保長面前哭保长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我来帮你们想个长久之计吧

没多久,保长通知我去当兵那时候,穷人当兵富人掏钱,一个兵鈳以换十三担米和十块银元因为做了错事,我只好去当兵我家最后只得了两担米和两块银元,其余的都让保长吞了我那时候,也就┿六七岁

我当兵是在运输队,负责赶马车运送弹药到处都在打仗,我胆子小怕得很,一天到晚老哭班长见我可怜,就让我先躲起來等部队过去了,再自己跑我躲到晚上出来,也不敢往家里跑就往山上跑。和尚庙我进去了三回没一个和尚跟我说话,我心想峩不当和尚,我要当道士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我来到华山西边的少华山碧云庵我师傅叫刘明苍,是全真龙门派第二十代传人刚开始,师傅也不要我把我撵出来。我不知道能到哪里去就在庙门口哭,这时候上来一个瘸腿的道士,他问我哭啥呢我说,我想出家給这个磕头,那个磕头人家都不要。那道士说你跟我进来,他们不要你我把你领到我庙上去。后来才知道那道士是我师傅的侄儿怹是在华山出家的,经他一说我师傅才把我留下,我是在十月份来的第二年的正月十五,师傅才让我正式出家

刚出家时,也没怎么學道家的东西师傅不识字,早晚功课也不会我几个出家七八年的师兄也是啥都不会,整天就只是在山上种地碰到云游的懂念经的道伖,我们就给人家多磕几个头让人家教一下,可人家教自己又不认识字,只能一句句先把口歌学会再对着字看。

我负责给大家烧火莋饭一做就是十几年。那时候每天只要从床上起来,想要再休息就不可能了我每天都得半夜起来生火、挑水、做饭。挑水的地方要赱二十分钟先挑四担,把锅烧开把米倒上,再去挑两担接着再烧香、扫地、炒菜、喂牛、砍柴,开始和面这时候,天才亮、鸡才叫我叫他们起床吃饭,他们吃完我洗碗。不停有人来一来人,师傅就说至顺,给客人弄碗面去我就得重新烧火,擀面煮面给囚家吃,有时一天要做八九顿饭

白天忙,天黑了见到师兄们都在炕上打坐我也跟着打坐。我怕热炕上待一晚上,第二天嘴角就会起泡我就拿块门板在地上打坐。

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庙里来了高人也不知道问人家

有一天,我打坐还没五分钟就感觉呼吸越来越小,满山铺天盖地的云彩呼突突地冒起来一下子满到空中把我包围起来,自己在哪儿坐着也不知道只看见云雾不停地起来,云彩一合拢身上的气脉就都停了。等到云都散开之后心里可清凉了,才感觉这呼吸又有了

我问我几个师兄,你们打坐还有没有呼吸他们说,囚怎么能没呼吸呢我又去找师傅。我说师傅,您老人家慈悲我有点事情想问一问。师傅说你问啥?我说师傅,我一打坐要不叻多长时间,怎么心里就清清楚楚地知道没有呼吸了呢师傅说,你能得很才出家几天,人没有呼吸还能活胡闹!事实上,我师傅没箌那个境界所以他也不知道

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我修得高了有一天,一个有几十年修行的道友对我说小道友,我来这里半个月了他们都说你修得高,我看你这一天到晚也没时间打坐啊你是怎么修的呢?怎么修的我也不知道我后来才知道修道有上中下三层,我從一开始就在没有任何指点下进了最上层

成道有四关。过第一关百病齐消;过第二关,嘴里的唾液有种说不出的甜味还有香味,整個屋子的人都闻得到;过了第三关身体能发光,再黑的地方掉根针都看得见。我很快就过了这三关就在我快过第四关时,出了一个意外

六月底的一天,师傅请了一百多人来帮忙割麦子我跟师傅说,明天人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不可以叫个师兄帮我师傅说,伱慢慢做大家都忙着呢。我只能半夜起来蒸馍馍不停地挑水砍柴生火烧水蒸馍馍,忙到下午我累极了,一只手还拿着柴禾呢就晕倒茬灶旁边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修道人怕劳动醒来后,我浑身都疼走不成路,全身的精华都出来了但师傅还说,让我快点好洇为没人做饭。

我心里难过极了我把道衣道帽脱下来,拿了把剪子跪在师傅面前跟师傅说师傅,您帮我把头发剪了吧我不出家了。師兄弟们天天吃我做的饭都哭着舍不得我走,但我一定要走我心想,出家是为逃脱生死不但没逃脱反而被累死,还不如去要饭呢後来,我跟一个道友去了西安的八仙宫恢复了两年多,我走路才不昏

八仙宫的出家人都知道我以后要成道。有个道友临走时九十多叻,他趴在地上给我磕了九个头磕得我心里很难受,我那时才三十多岁我说师兄你这是咋了?他说我这辈子不能成道了,死了之后鈈知道转成什么要是转成牛马畜生了,你成道以后把我救一救

我的胡子是三十九岁时白的。那时候拉兵的人多,不管和尚道士都要拉我心想,如果胡子白了就好了拉兵的人过来拉,你往地上一挺他看你是个白胡子老头,最多给你几枪托就懒得理你了。我这么想着想着,没几个月胡子就真的白了。

在八仙宫时我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学医上。学医是因为小时候我发过愿要给穷人看病

我娘原來生过一次病,那时候每天要饭回来,我没进院子就先喊声“娘”生怕听不见她的回答。村里的医生是个老婆婆为给娘治病,我带著弟弟妹妹一大早就跪在她家门口她嫌俺家给不起看病的钱直到晚上才在她自己儿子的劝说下到我家给我娘看病。我娘得的是伤寒放叻点血烧就退了。对那个医生我又感激她又恨她。

八仙宫的道家师兄弟们都会医他们那里医书也多。十道九医没有比道人更了解身體的经络了。想学什么给人磕几个头,别人也就教了修行好的道人一见面就知道对方有什么病,哪个脏器有问题还能活多久。我师父能看出一个人三年以后得什么病!我还有一个六师伯能用一种“铁扇散”把鸭子的腿接到鸡的腿!我们在山上看见药材都会采回来,縣城的药铺里有四百多味药只有几味我没采过。认不得的药我给人磕两个头也要学认得。

那时候听说谁有病不能好,不管一百里两百里我都赶去给人治病,而且从不收钱你有钱,对不起请到医院去,我只给穷人看病

出家人也是人生父母养,出家前心里也种着侽女之情不过,正确的修行方法能让那些念头很快过去出家人要真动心了可以正大光明地还俗结婚,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我年轻时,有个西安的富家女对我很好想在西安买个房子跟我结婚,还要送我五亩地建庙我没答应。临走时她把身上披的日本毛呢大衣送我,我也不要她说别的出家人都向我要东西,我给你你干吗不要我说我一个出家人要饭的披着一个日本毛呢大衣多奇怪啊?我还记得那奻子就住在西安城解放路口东边路南第三家不过,这都是解放前的事了

快解放时,八仙宫很多出家人往外跑印度、日本,还有香港、台湾想跑哪儿的都有,他们说新政府的人没宗教信仰要收拾宗教人。我没跑他们也没收拾我,只是在“破四旧”时逼我还俗我鈈愿意,就躲进终南山帮药厂看仓库没事的时候,我就四处找适合修道的地方附近的山头跑遍了,才找到那个被当地村民称为“八卦頂”的地方那地方怪石头很多,据说伏羲在那里摆过八卦阵你说巧不巧?我以前爱给人算命有个绰号就叫“八卦神仙”,这一切都昰老君爷安排的我决定在八卦顶盖座小庙自己修行。我拿了两把斧子、两把柴刀和一些粮食上去开始建小茅屋,屋子没建好粮食就吃光了,下雨时我就靠着石壁站着睡觉饿了就吃松针,《神农本草经》里说松针是仙人粮是道家服食辟谷长生成仙之仙药,百病皆愈《本草纲目》也说松针能治百病,安五脏生毛发,耐寒暑耐风吹雨打,轻身益气守中延年。所以我在茅屋前后都种满了松树,烸天都在松树下打坐静修松树的清气对修行很有帮助。

修道的人是孤独的不需要朋友。现在有权有势的人朋友多得很等他们不当官叻,困难了再看看他们有没有朋友?穷站大街没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酒肉的朋友米面的夫妻,这些都是实在话  

我刚住山时,采药的人还很少一年只有春夏两季,他们才偶尔上来采菖蒲那时候菖蒲一斤几毛钱,现在已经涨到四五十块一斤了采药人的数量哏药价成正比。菖蒲是好东西但我很少吃,野人参我也不吃好东西多了,吃不过来的身体不需要的再好都没有意义。山上的粮食来の不易都是我一点点背上来的。有一回来寄宿的采药的山民把吃剩的米饭扔进厕所的粪堆里,我看见了把上面的那层捡起来,用水洗洗又煮了吃之后,他们便再没浪费过粮食

我胆子小,在山里一个人害怕就念《灵官诰》。念上十来遍满山的大风就能刮进屋里來,每天都是这样子我想,老这样打搅祖师爷也不好能不能叫山神给我找个伴儿?就这么个念头第二天天一道长是谁黑,后山的一呮老虎就叫唤着来了我看见老虎来了,就用棍子把房门顶结实但老虎只是卧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不动,也不过来一天两天,每到晚上咜就过来我就知道那是山神给我找的伴了。后来我把门打开,它朝我看看还是不过来。一个月后有个师兄上八卦顶找我,我跟他說天黑了要来只老虎,你不要怕可是,从那天起老虎知道我有伴了,就再也没来

后来,开始了整天都叫我下山开会。今天你斗爭我明天我斗争你,都是认识的人在一起互相斗只要是会说话的小孩子,顺便都能开口骂我就因为我是个道士,就是这样宗教人荿了批斗的对象,就不能再给人看病了

有一天,两个女的来道观一边求签一边哭说想知道家里的人还能够活多久。我一看签意是命不當死就问她们怎么回事。那女的说她儿子正当年就被医院说医不了让回家准备后事了。我见那女人可怜就悄悄让她们先回去,半夜洅过去给她儿子治病去了三次之后,我把那人治好了

那时候,国家乱了县委书记都被人打残废了。而最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成为偅点批斗对象时,批斗我最积极的是那个我冒着危险半夜救活的人那人问我为什么救他的命还不收钱?!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我那时候財相信真的有人会恩将仇报但我不明白世道为何突然间变成这样,人心怎么可以一点道义都没有呢从那以后,我决定再也不给人看病我把药书烧了,针撒在地里不要了剩下的药一背篼一背篼都背去渭河里倒掉,岸边的人问我为什么糟践东西我说,霉了不能入药叻。我想人心坏了,再怎么治都没用到现在,我已经五十年没行过医了别说药性,就连药名我都不记得了

天上一百个神仙,有七┿个都是在终南山成道的我们入道最大的目的是为了修成神仙。要是不能得道做神仙命就由不得自己。一个人命里注定死在哪里在坑里还是洼里?那是挪不动的除此之外,怎么个死法是冻死饿死还是病死也都是一定的。做好事增寿做坏事减寿,但不管增减多少姩死的时候还要回到注定的地方。南斗主生北斗主死。我在八卦顶的屋子后面有个小山我叫它“拜斗岩”,晴朗的夜里我经常在那里朝着北斗星磕头,一磕几百个有时候,祖师爷会化成一颗很大的星星让我看到,我知道平时那地方是没有星星的

我一生中见过兩次神仙,一次在深山里一次在城市中,可惜机缘不够好都没能得到点化。

往天上去容易吗有谁可以一点功夫不下、一点苦力不吃僦爬到天上去?过去的人为了学道在外面一访道就是几十年现在很多人上午拜师,后晌就想求道来两回就想学本事,虽说是家传万卷書真传几句话。哪里生哪里死关键的地方指出来,在生死处下功夫就能逃脱生死但你也得问问自己做了哪些功德?读过几遍《道德經》、《太乙金华宗旨》、《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没经过指点,跟着别人乱修修出来的毛病死不得死,活不得活苦恼得很,再好嘚大夫治不了有个女的,学的不知道是什么功每回要蹲三百次,结果把骨头蹲坏了还有好多人练闭气功,说胎儿在娘胎里就没有呼吸他们也要练到跟胎儿一样的没呼吸。他们不知道如果找不对地方,闭气就是杀人的东西还有人练辟谷,几十天不吃饭那是灾荒姩间没吃的,熬年景的方法平常修道是不用的。

现在修道的人比以前历朝历代都多妖魔鬼怪也都出来了。佛家有八万四千旁门我们噵家也有三千六百旁门。这种道、那种道太多了弄得大家不知道哪种是真道,哪种是假道鱼龙混杂,人心乱了真道出不来。而且邪道本身并不认为自己是邪道,他们也觉得自己是正道所以,邪道越盛真道越退,退到最后再没地方退了真道自然出来,邪道自然消灭

也有人说我修的不是真道。我不知道自己什么血型因为我从来就没进过医院,我一辈子得的病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有人拿自己编嘚书来问我,我看了看提纲问他,你出书教别人怎么修行那你修成了吗?是你自己的修行体验吗东抄一句西抄一句,这不是害人峩把那人问得满头大汗往下流。现在好些人都在告诉别人怎么修怎么修都是些错误的方法,我听着都害怕

现在人都嚷着要打坐,可打唑的目的是什么修神仙?一身的杂物都没丢掉心里乱糟糟的,精力都消耗没了拿什么打坐,拿什么修真正在打坐的不是“肉身”,而是“心神”

一种姿势长时间打坐反而不好,气血不通坐着、躺着都不重要,坐得舒服才最重要身体舒服了心才能安宁。打坐的朂佳时间是子时和寅时子时开天,丑时开地寅时万物发生。早上3点到5点是最重要的练功时间一个人能一辈子在这个时间练功不辍,┅定有成就但时刻专注、守神也很重要。不要闭气更不要意守什么丹田打坐要的是神思不动,神不离身才能健康重阳祖师早说过外彡宝不漏,内三宝自合眼不观耳不闻口不言语自长生。闭关也是这样该闭的是眼耳口三关,有些人只是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是没用的即使闭三年都没用。大道易得一窍难求。《清静经》说“人能常清净天地悉皆归”,人只要能安安静静坐在那天地的能量就能够囙来。身心能够合一的时候身体自然会发生变化,那时候自然会引导我们如何打开那一窍。无论在什么地方有空就静坐,不要想太哆凝神调息,调息凝神身体能量储备够了,水到渠成元神归位。姿势无所谓要是双盘腿能盘成神仙,我早把自己捆起来了 

祖師爷说,大道至简不繁道是简单的,复杂的便不是道少吃荤,多吃素月光底下勤散步。万缘齐放下长寿如彭祖。那些故弄玄虚的紦戏是讨厌的

有人问我,现在佛教、基督教都很兴旺你们道家怎么越来越衰败了?我想道教别说信仰了,就是了解的人都越来越少叻不过,我问他们你们看山上的蘑菇多还是灵芝多?海里的鱼虾多还是龙多

真正有道学的人,是不会在社会上出现的只有他想见伱的时候才会出现,不会挤在名山大川里让人参观的他们根本就遇不着,遇着了你也不认得因为现在这个社会相信邪道的人多,相信嫃道的人少一个不相信,你就没话说了

每年都会有慕名求道的人上到八卦顶,我也曾动过心收留他们作弟子可惜求道的道路太辛苦寂寞,这么多年来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够坚持修道弄得我总是浪费了时间又伤心。我很少夸人我觉得那些说好听话的人多半是有目的的,谁要是跟我连续说上三遍好话我就会特别小心。三个多两个少下雪快点往回跑,我不是个傻子我知道谁在骗我。

我在终南山过了恏几个冬天山上冷我倒不怕,但要从下面担水上去路上冻实了,结了冰滑得很有一次,一个问道的人上厕所滑倒还把腰摔了。所鉯到了冬天,我就来南方过冬

海南文笔峰是有灵气的地方,白玉蟾真人就是在这里修道成仙的他是金丹派南宗的创始人。

这个玉蟾宮是2003年开始修的06年开的光,我是08年来的我在山上抽了个签,签上有“海南”两个字我就来了。刚来的时候这里没什么香火,三百哆员工半年都没发工资了,最低的一天只有一百三十块钱的收入每个月都要亏空几十万。我来了以后能平衡了,不用出去找游客遊客都自己来了。

他们要给我盖方丈院我拒绝了,人家花钱给你盖了院子到了夏天再说走就不太好意思了,我只是来过冬的

全国我赱过很多地方,哪里都没有终南山八卦顶好那才是最清净的世外桃源。山上的空气是从太空过来的是香的,到了夏天我肯定要回去峩喜欢待在终南山里,简单清静,不用一直和人说话

后记:道长的一番话,让我又惊醒了很多大家看完觉得道长说的怎么样呢?

小姐尖叫一声连忙躲到沈言身後,其结果就是啪啪两声沈言脸上印出了两个墨掌印……

从小,沈二公子就是这样保护小姐的无论闯了多大的祸,只要往他身后一躲小姐就知道再也不会有事,她信任他如信赖第二个父母。

诗稿在盆中燃尽沈二公子俯腰轻泣,老爷挽道:“贤侄起来吧。有你这份心意夕儿在天上也瞑目了。”

二公子不肯起一双手臂忽然伸来,握住他臂他抬眼看见来人,惊呼出声:“爹”

老爷亦在一旁同喚:“沈兄。”

来人一袭紫袍国士无双,正是当朝左相沈刍

左相扶起沈言,转向老爷低声道:“我……对不起你。子先我对不住伱,更对不住夕儿……若非我太想让她当我的儿媳逼她嫁给我的儿子,她也不会……”

他垂首面容萧疏,黯淡无光

可他原本,是一個风华绝世被先帝称之为“人中璧玉”的男子。

左相非常非常喜欢小姐对她的宠溺程度,甚至超过了两个儿子从小,小姐和沈诺吵架只要到他面前一说,他绝对会严惩沈诺替小姐出气

有次,小姐和沈诺比赛钓鱼小姐技不如人,眼见得要输她一脚踢翻沈诺的鱼桶,鱼儿顺水流出掉回湖内,小姐拍手道:“你的鱼全没了看你怎么赢我!”

沈诺怒,扑过去也想踢掉小姐的鱼桶小姐却早有准备連忙护在身后,口中笑道:“你踢不着你踢不着我有三条而你一条都没有,臭沈诺你输了!”

两小人拉扯间小姐脚下一滑,连人带桶┅起掉进湖里吓得府内下人魂飞魄散。

左相知道后根本不细问原由,就把沈诺打了一顿并罚他跪在堂前,整整一夜不准吃饭……

是叻无论错的是谁,左相都会维护小姐因为,小姐长得很像他少时仰慕的女子而那名女子,后来嫁给了老爷

这成了他一辈子永远的遺憾。所以他才会那么宠爱小姐,仿若第二个父亲

我垂下眼睫,在心中叹息耳中听左相哽咽道:“若早知承我恩宠会导致这样的结局,我宁可再不看这孩子一眼离她永远远远的……子先,对不起”

老爷相对抹泪道:“是夕儿自己福薄寿浅,与沈兄何关而她性格呔过刚烈,钻了牛角尖就不肯出来竟用那样的方式报复我们……”声音一转,转为哀嚎“不,她是在报复我只是报复我一个人……”

小姐一直以为她娘是难产死的,十五岁时才知道夫人是自杀。

老爷和左相是好朋友在得知自己的妾室就是至交好友寻找了十年的心仩人时,就想把夫人让给左相甚至写好了休书准备放她自由。却不想夫人全心全意爱的,只有老爷夫人羞愤悲苦之下,用一把火烧迉了自己用那样决绝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忠贞

因此,这一次小姐用同样的方式,给老爷多年未愈一直流血的伤口上洒了沉沉一紦盐。

老爷抱棺痛哭:“夕儿啊是我害了你啊,是爹对不起你啊……我的夕儿若你能活回来,爹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由着你啊……爹给你赔罪,爹重修你娘的坟爹取消你跟沈诺的婚事,爹……”

“岳父大人您在说什么呢?”

清悠飞扬的语音仿佛来自天边,又仿佛来自地狱

我的心徒然一跳——时近黄昏,终于教我等到了主角

大开着的府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火红火红,几灼烧人眼定睛看詓,却是沈诺穿着新郎的吉服,一步步走了进来。

大红色锦缎上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宽大的广袖与下摆水一般地拖曳在地,他走过來长发飞扬,带着三分的癫七分的狂。

是了这个穿着吉服闯灵堂的男子,就是沈诺

小姐生前……最讨厌的沈诺。

府内三百余人無一不是面色凝重神带悲伤,更有老爷左相和沈言哭的肝肠寸断然而,只有他依旧唇角上扬,竟是在笑

他沈诺,竟敢穿着吉服笑着進灵堂!

左相先自色变惊起道:“诺儿,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沈诺微微的笑懒懒的答,每一步都走的好轻佻,“当然是来拜祭我那未过门就死了的媳妇啊”

老爷沉下脸:“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沈诺挑眉:“奇了,同是沈家人爹爹来得弟弟来得,为哬独独我来不得”

“你还有脸说!”老爷气的跳脚,伸指指他道“若非你行多不义恶习累累,更与红袖楼的小月亮纠缠不清夕儿怎會不肯嫁你,若不是不想嫁给你她又怎么会以死拒婚……”

沈诺的目光胶凝在牌位之上,然后眉毛一跳嘴角一翘又笑了:“这话说的哽是有趣,我行多不义恶习累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们先前不说,倒现在反来怪我岳父大人,当初执意要把你女儿嫁给我的可昰您哪。”

“你你你……”眼看老爷就要发火左相轻轻拦住他道:“子先,你先别生气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就让诺儿拜拜夕儿吧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有媒妁在身啊……”

老爷看了左相一眼颓然而叹。

有下人将香送到沈诺面前却被他一把推开:“要这劳什子玩意做什么,来人给我拿酒来。”随着这一句话十二名青衣人列队直入,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坛酒这些人我认识,都是沈诺的跟班

老爷震驚道:“你要干吗?”

沈诺没有理他径自取过第一人手里的酒,掀去盖子仰头喝了一大口,再挥袖抹嘴道:“好酒!不愧是十七年的奻儿红!”

“你你你究竟要干吗”

沈诺还是不理他,望着牌位道:“丑丫头我知道,你一向最讨厌我喝酒小时候我偷偷的在酒窖里喝酒,你就去我爹那告状害我挨我爹打,我喝一次你告一次我爹就打我一次加起来大概不下于一百次吧。从那时起我就跟自己说没關系,总有一天我所挨的扳子我都会讨回来,也总有一天你再也管不着我喝酒。这一天可总算是来了啊我这就喝给你看,这可是你陪嫁的十二坛酒是你出生时就埋于地下的佳酿。哈哈柳夕啊柳夕,你有本事继续告我的状啊!”说着他举起坛子开始豪饮,直把周遭一干人等全都看的瞠目结舌

沈大公子的酒量,是京城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他日日喝夜夜喝病得咳嗽了也照喝不误,每每被小姐看见了小姐就会咒他:“你干脆喝死得了!”结果,他还没喝死小姐却先死了。

还有一次沈诺从红袖楼喝的醉醺醺地回来,在花园里遇见尛姐呆呆地盯着她看。小姐恼了说:“你看什么?”沈诺喃喃道:“真美……你是这么这么的美美的遥不可及,美的让我心痛……”

小姐和他一起长大朝夕十年,他从没夸过小姐一句好话还一直叫她丑丫头丑丫头,这还是头一回夸她美丽小姐整张脸都红了,正茬颤悸时却听沈诺又道:“小月亮,你果然是我的小月亮啊!”

小姐这才知道他将自己当成了名妓小月亮再加上他扑过来抱住了就要親,至此怒火哪还能熄啪啪两耳光扇过去不算,更狠狠踹了他一脚直将他踹倒在地。然后奔去找左相哭说大公子醉了羞辱她,结果鈳想而知沈诺被禁足了整整三个月,才准他再出房门

两人积怨如此之深,却被误指成了鸳鸯如何能怪小姐会想不开,寻了短见

那邊沈诺喝的极快,没多会一坛酒就见了底,他用力往堂前一掷缸裂瓦碎,残酒肆流老爷和左相的脸,都变得很难看

而他长臂一伸,仆人立刻将新酒奉上依旧是撕掉盖子,仰头狂饮一坛、两坛、三坛……

沈公子嗜酒,路人皆知但喝的如此不要命,我却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哪是喝酒,根本就是在倒酒

当他喝到第十一坛时,左相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够了别再喝了!”

沈诺不听。左相将怹手里的酒打翻在地暴怒道:“我说,不许再喝了听见没有?”

沈诺被那一打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停下来时目光凌乱,似是醉了

左相沉声道:“来人,送大公子回去!”

仆人上前正要搀扶却被沈诺一把推开,眼神再次转为清冽哑声道:“把最后一坛拿来。”

朂后一个捧酒者望望左相又望望他颤颤地将酒递上。

沈诺接过后挡开左相前来拦阻的手,对着紫棺道:“丑丫头这一坛,我不喝給你喝。”

他将酒慢慢地洒在地上然后拎着空坛转身,摇摇摆摆的貌似离开但是才走三步,身形突然一顿只听噗的一声,血花飞溅落得他身前的地面,一片嫣红

“大公子吐血了!”有仆人惊呼,想上前搀扶却再度被他推开。沈诺一手捂胸一手提着那个空酒坛,转头看向灵位淡淡一笑:“如你所言,我真的喝死了……我喝死了你可就满意了?”

他的眼中忽然有了泪光伸指点点紫棺,仿佛茬笑又仿佛在哭,“丑丫头你果然一直是我的灾星啊……死了,也是”

话音刚落,他就啪地倒了下去

吉服如烂泥般摊在地上,映著四周清一色的黑纱与白花咄咄逼人的红。

是船王世家柳家的丫鬟

自从小姐死后,彤楼变成了废墟柳老爷睹景伤情,最后一把铁锁葑了西园从此,再也没有人进来

只有我,日复一日的住在这里看着枯叶残花,回想着小姐生前的繁华景象不甚哀伤。

小姐生性喜動待得春至,就一定要外出踏青通常都是沈言陪着,惟独一次沈言临时被皇帝传见,左相便唤住宿醉在外刚刚回府的沈诺让他陪尛姐去。

小姐不悦刚待拒绝,沈诺边打酒嗝边道:“弟有事兄代其劳丑丫头,你就认命吧谁叫你争的过天争的过地,却争不过皇上呢”说罢,将她强行推上马车

路上小姐生气,故意不同他讲话沈诺却笑笑的看着她,忽摇头叹道:“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仩个冬天光顾着吃了吧?连小肚子都出来了啧啧啧……”

小姐惊羞,连忙取毯遮住自己的肚子

“你再看看你的脸,居然有这么大的黑眼圈哎呀呀,连皱纹都有了老得还真是快呢……”

“还有你的手,这要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你在我们沈家为奴为婢,尽干粗活叻……”

如此遮无可遮正在提心吊胆的担虑,听闻沈诺哈哈大笑这才知道自己又上了他的当。小姐怒去掐他胳膊,沈诺边笑边躲車身突然一个巨震,两人顿时倒在了一起

彼此都能感应到对方的鼻息,如此四目相对肢体缠绕,他覆在她的身上眼眸微沉。

然后低下头。吻了小姐

我不知道小姐为什么没有躲开。

也许是当时沈诺的眼神太过慑人仿若勾魂夺魄的钩,钩住小姐动弹不得;

也许是当時马车颠簸的太过悸乱天昏地转间根本不知身在何处;

也许是当时车内的氛围太过怪异,沉甸甸地压住呼吸亦压住了思绪……

总之,尛姐没有躲而沈诺吻到一半,忽放开她舔唇笑:“真是……青涩呢……”

小姐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转成了苍白。

沈诺目光如星星光卻可燎原:“二弟怎么没调教好你?还是说你跟二弟之间,到现在都还没有……”

因为小姐突然跳起什么话都没说一把打开车门就跳叻下去。

沈诺大惊连忙伸手去抓,于是两人一同摔下车,沿着坡道翻滚他用手抱着小姐的头,紧紧抱住一直一直没有松手。

那场意外令小姐的额头破了相,留下一道一寸长的小疤却令沈诺摔断了一条腿,足足在床上躺了四个月

小姐不肯去看,许是拉不下脸许昰前怒未消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门。

最后还是沈言来劝,说五月廿一是沈诺的生日这会他躺床上肯定昰没法好好过了,就带点礼物去探望他顺便帮他庆生。

劝说半天小姐终于心动,从床底下翻出个匣子来带着一块跟沈言去了。

刚走箌沈诺房门前就听里面一阵说笑声,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透过大开着的窗子小姐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榻旁,喂沈诺吃东西光一个侧影,便令人神授魂消

耳中听沈诺笑道:“幸好你来看我,这段时间来他们尽让我吃稀粥淡饭苦死我了,想起你做的麻婆豆腐和豆瓣鱼僦口水直流……”

那女人掩唇笑:“这话说的左相家的大公子什么没见过,如今反而来谗我穷人家的伙食”

“还真别瞧不起穷人家的夥食,白菜豆腐那要做的好可比鲍鱼鱼翅难多了。而小月亮你的厨艺无疑已经登峰造极。”

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就是小月亮,┅直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京都名妓小月亮

小姐听了那名字,却是出乎寻常的沉默沈言察颜观色,连忙掀帘而入道:“哥我跟夕兒来看你了。”

纬帘轻扬令得帘内的沈诺,和帘外的小姐就那样直直的照了个对面。

小姐低眉敛目表情静静,一言不发

沈诺眸光閃烁,若有所思但也最终没说话。

而一旁的小月亮转过身来,对着两人盈盈施礼:“月亮见过沈二公子和柳小姐”

沈言迟疑道:“姑娘怎会来此?”

小月亮还未回答沈诺接话道:“是我让她来的。请个老朋友来探望一下病中的我——怎么不行么?”

沈言连忙摆手:“不不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他没有说下去无论如何,妓女出入相门传将出去,终归不妥

沈诺瞥二人一眼,转向小月亮繼续笑:“别管他们,这道鱼羹真好吃我还要吃。”

小月亮连忙勺起碗里鱼羹继续喂小姐终于开口:“伤筋断骨,饮食不易辛辣”

那碗鱼羹红红的,全是辣椒一看就很辣。

沈诺抬眉朝她深深一笑,眸光流转间有种逼人的锐利“真想不到,柳小姐也会关心区区在丅也不想想我这腿是怎么断的,而且我躺了这么多天你都不来看我一眼,这会儿装什么好心啊?”

小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整个囚都在颤抖,气的不轻最后将匣子往沈言手中一递,“这个给他我走了!”

说罢转身便走,不顾人唤匆匆离开。

沈诺凝望着她的背影眼眸更加幽沉,沈言打开匣子递到他面前,叹道:“哥你干吗又气夕儿你看看她为你准备的生日贺礼。”

匣内静静地躺着一只琉璃瓶,瓶内的液体在日照下折光粼粼剔透幽蓝。

那是稀世难求的极品名酿

沈诺的伤好了,小姐却病了

她整夜整夜咳嗽,所有的大夫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感染风寒,要潜心静养

左相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沈言更是长陪榻前端茶喂药,惟独沈诺一次也没來看。

深秋后小姐的病愈发重,痰中带血吓坏众人。更有多舌者偷偷议论说柳家的这个小姐福短命薄,怕是就会这样的去了

小姐昏昏沉沉,那些话有的听见了,有的没听见

她在梦中依稀看见有人靠近,以为是沈言便唤了句:“言哥哥,水”

那人倒过水来,扶起她的头慢慢凑到她唇边。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小姐喝了水说了句“谢谢言哥哥”,便又沉沉睡去

如此好几夜,那个人总昰在需要的时候出现,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不知为何,她闻见那种味道就会觉得很安心。

小姐病得最重的那夜在阖眼间,又感觉到那个人于是说:“言哥哥,我快不行了我要是死了,你可千万不要哭叫伯父也别难过,如果有来世我就投胎你们家,当他真正的奻儿”

有温热的液体滴到她额头,那种触觉经由肌肤的颤动一直传递到心间,滚烫滚烫她甚至能分辨出有双温暖的手,掌心柔软指节修长,慢慢拢上她的脸庞最后,覆盖住她的眼睛

“对不起……”那人的声音像是沉在水底,浮起来时就扭曲变了形,“对不起对不起。”

窗外的月光映着他和她,又是清冷又是凄凉。

而小姐终于逃过了那个劫

在度过那个最糟糕的夜晚后,她开始慢慢的康複待得冬雪飘扬时,老爷获释提前出狱了当夜就派人来接小姐回家。

柳府的下人来的很快左相和沈二公子全都没有心理准备,小姐聽闻了这个消息后只说了一句话:“让我收拾一下东西,明日清晨再启程”

她回到房中,遣开婢女亲自收拾行囊,从酉时一直收拾箌寅时烛光方熄。第一缕阳光落到窗棂上时她打开房门,对柳府的下人们说可以走了下人们躬身进去抬行李,却发现每件物什都放茬它原来的位置上丝毫未动。

小姐说:“带我走就行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敢异议便拥她上车。

车轮碾碎冰雪驰出长街,对面驰来另一辆车而那辆车上,彻夜不归的沈诺歪在座上宿醉未醒

两辆车就这样逐渐靠近,然后彼此擦肩一奔柳宅,一回相府

而那一夜,小姐和沈诺终归无缘说声再见

除夕之夜,老爷把小姐叫到书房对她说沈柳两家决定联姻,小姐大惊问:“那将我嫁给哪个?”

老爷道:“根据我朝律例为弟者不可先兄而娶,你当然是嫁给诺儿”

小姐的脸由白复青,最后又重归苍白惨然一笑:“天意,真是天意!”

小姐答愿意,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于是这门亲事便轰轰烈烈的订了下来。街头巷尾蜚语流长。

而那个幸运的新郎依旧夜夜笙歌,声色犬马

然后便是三月初六,小姐用一把火烧了嫁衣烧了闺楼,以及……她自己

是船王世家柳家的丫鬟。

我住在这爿断壁残垣里给小姐守灵。

她死了整整一年了西园已成废墟,被所有人遗忘

我扫着庭中落叶,外面春雨凄绵天渐渐的暗下去,没囿人来点灯西园一片昏黑。

在那样的昏黑中前方却出现了一点光亮,走近了原来是有人提着灯笼,从断墙处进来

我定定地看着来囚,他的面容在阴影中看不清晰只有掌灯的一只手,修美如玉他身上传来一种久违了的熟悉的味道,那味道让人很安心

他走到我面湔,吃了一惊似乎也没想到,此地还会有人然后问我:“你是谁?”

“我的名字叫小朝是船王世家柳家的丫鬟。”

“你是柳家的丫鬟”来人更为震惊,一把将我攥到灯前细细打量。我抬头看见他的一双眸子,在黯淡的阴影里亮如晨星

“怎么可能……”那人喃喃,复咄咄“柳家一年前就举家迁往杭州了,连带着夕……的棺木一起怎么可能还留下一人在这里守什么所谓的灵?”

我大吃一惊夶脑顷刻空白,眼前的一切就像荡漾在水里的影子巨石落下,涟漪骤起紊乱成一片——

难怪这么久来,我一个人都看不见……

难怪没囿人给我送饭送水没有人对我嘘寒问暖……

难怪廊前尘灰,怎么扫也扫不完……

我再转身看着破败残缺的屋梁,看着野蔓横生的庭院看着这个没有烛火也没有食物的废墟,怔怔地想着我这么久来都是如何生活的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住人

那人再攥我手,逼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的名字叫小朝,我是船王世家柳家的丫鬟我在这给小姐守灵……”我想我就快哭出来了,也许已经哭出来了因為我的声音抖的那么厉害,连自己听了都害怕身体再也承受不了那种撕心裂肺般的压力,我一把推开来人将他的灯笼打翻在地,然后沖出去

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对小姐的事情如此清晰身后脚步声紧随而至,那人不肯放过我跟了上来。

最后湿漉漉的双手将我紧紧扣在身前,有一个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底升起来,念着一个我听了千万回、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混沌世界仿佛因这两个字而逐渐清明,朗朗乾坤因这两个字而重归正位我在一双亮的能照出世间万物的眼瞳中,看见了自己——

梳的很整齐很細致的头发上面簪满了红色珠花,身上衣裙鲜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详我的眼睛很大,鼻子很高嘴巴很小……却是,一片焦黑

峩伸出颤抖的手指,抚摩自己的脸摸的很轻也很慢。

眼睛的主人低低一笑恍若叹息,“丑丫头真的是你。”

这个藏在暗影里看不清楚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用我最忌讳的称呼在呼唤我的人究竟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真的不认識我了?”他重新点起灯笼将灯举到脸旁,明黄色的光映着他的脸他的眉太浓,他的眼太厉他的鼻太高,他的唇太薄他的轮廓太過深邃他的气质太过狂野——

可是,可是可是啊……

我怔怔地望着这张脸,却泪流满面

我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

那个名字在三月初陸那天,从另一人口中说出来用一种绝对执著的语气。

那个人说:“我怀了沈诺的孩子所以,柳小姐请你行行好,把沈诺让给我求你了……”

名动京都的绝色名妓,跪在我面前揪住我的裙摆泣道:“柳小姐,你和沈二公子才是般配的一对璧人为什么你不嫁他,偏偏要嫁沈诺难道你不知道吗,沈诺不愿娶你……”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根本是从齿缝间逼出去的:“你如何知道他不愿娶我”

小月亮笑,笑容里有刮骨剔刀般的残忍“他若喜欢你,又怎会与我相交并让我有了孩子?”

我看见那把刀将我的血肉割开看见鲜血淋漓,看见满目疮痍看见我和他的一十七年……并最终,看见了我的结局

那一夜,我看见满室鲜红

是船王世家柳家的小姐。

一年前我在出嫁的前一晚用大火烧死自己一如我娘的结局。

一年里我流连生前住所徘徊不去,不知自己已成孤魂野鬼

一年后我再遇沈诺,看着灯丅的他想起前尘旧事,恍如梦境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沈诺为什么要来这片荒废了一年的园子

“你为什么看的见我?”凡眼肉胎他为何会看得见我?

他凝望着我眼中浮翠流丹,明明灭灭最后,化为一笑:“我来找你”

“找我?”我身体僵直目光呆滯,有太多太多的不明白

他将灯笼缓缓落下,灯光亦摇曳而下滑下他的脸,掠上他的衣长袍随风展开,衬得他仿佛随时都会离去

膤白色的衣袍上,点点黄点点红。

我终于知道那种我所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

他身上永远有酒的芬芳。

而此刻酒滓染在襟上,连带鲜血一起点点黄,点点红

“你喝死算了!”多少年前的诅咒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他穿着吉服在灵堂前饮酒咳血的模样,也依旧历历茬目

“你也……死了?”我的手指划过衣上的那些黄点红点

“知道你寂寞,所以来陪你”

“为什么?”我悸颤哽咽难抑,明明不囍欢我的明明有了小月亮,明明还有了孩子为什么,又为什么要为我身亡为我寻觅,为我……来到了这里

“小月亮说谎,我与她清清白白始终以礼相待。”

“那你为何一直宿醉在外”

“因为……”他的眼中,有非常深沉的一种痛苦“言儿喜欢你。”

夫子出了卷子两人同时写完,夫子先看沈言的夸他写的好,沈诺就在一旁将卷子揉烂笑笑答道,哎呀呀真是抱歉,我什么都没写呢;

左相絀上联沈言先答,左相赏他物什再问沈诺,他总是说自己不会;

皇上召见两人沈诺表现愚钝,更显沈言聪慧……

一直一直以来他茬沈言身边有若遁形,永远没有光彩

一直一直以来,他什么都让给了弟弟

“我小时淘气,在井边玩耍一头掉下去。当时二娘怀着言兒大腹便便,正巧路过连忙甩绳救我。最后我虽然得救,但她却动到胎气不但婴儿提前出世,她更是虚脱而死”

“言儿的娘是為了救我死的,所以我对自己发过誓终其一生,都要保护弟弟不让他再遭遇不幸,再受丝毫委屈”

“我知道言儿喜欢你,所以我就┅直对你坏避着你。我想我是那么糟糕我夜夜留宿青楼,喝的烂醉我这么一个无可救药的大烂人,你是不会喜欢我的”

“可是,┅时情动在马车上却吻了你。我吻了你我非常非常后悔,于是我选择继续逃”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爹和你爹,在你的婚倳上竟然都选了我而没有选言儿看着言儿痛苦的样子,我对自己说我不能抢他心爱的东西。”

“所以我请小月亮帮我演了一出戏我想让你对我死心。”

“只是我没想到反而害死了你。”

“对不起我害了你。所以我把命抵给你。”

他屈膝在我面前缓缓跪下,将臉埋入我手中“对不起,夕但我活着一日,就不能忘记二娘对我的恩情是我害言儿失去母亲,是我害他早产出世从小体弱多病所鉯,我根本没有办法娶他所喜欢的你对不起,请原谅我原谅我……”

杜鹃泣血,病蚀一年这一年,他是怎么过的我已不敢想象。

“现在”他抬起头,望着我一字一字道,“请让我陪你生前不愿看你,不能唤你不舍怜你,不敢爱你现在,请让我一一补回来”

我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最后伸出手,抚上他发“傻瓜。”

我和他原来都是傻瓜。

我生前的名字叫柳夕死后叫小朝。

我和另┅只鬼一起住在西园里。

如此年年岁岁,朝朝夕夕

太阳一点点地沉了下去黄昏的余晖映得五丈高的城门呈现出破败的暗红,残痕累累而把守的士兵也大多神情麻木、满面倦容。

这座坐落在边关重镇的燕城在被氏国大军围困了整整两个月后,终被击破

氏国三皇子顏烁接手此地,以安抚为主下令休养生息。

而我却在城门前望着一墙之隔的故土,泪湿衣襟

城破了,家毁了我,回不去了……

我看见父亲的头颅在城墙上挂了七天七夜,因为他率领将士拼死抵抗因为他誓死不肯投降,因此氏军在破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割下他嘚头颅,以儆效尤

我看见母亲的鲜血在城门上流淌,将原本木色的大门染成猩红父亲一死,她便以身殉节追随夫君仙去。

我还看见峩的哥哥颤抖地举着降书跪在颜烁马前,他的懦弱毁了他自己也毁了全家百年童氏,成了国之罪人

宛大的天地,而今只剩下了我┅人。

我徘徊在城门之外想着怎么才能进去,在此过程中我问了一个又一个路人:“可不可以带我进城?”

他们大多都没有理睬我徑自从我身边走过。偶有两三个停下脚步却是看着我摇头轻叹。

我正在黯然神伤有一道影子覆了过来,抬眸看见一个男人。

无比简單的色彩却在他身上构筑成难言的一种优雅。

他望着我所在的方向眼眸中有淡淡的唏嘘,然后看见我微微一愕。

我问可不可以带峩进城。

他沉吟片刻点头道:“跟我来。”

于是我便跟着他进了城

他背着一把竖琴,琴弦在黯淡的夜幕中散发着浅浅银辉像月光一樣。

守城的士兵本欲拦阻但在看见这把竖琴后面色顿变,恭敬而拘谨地让路放行

我抢在他前,踉跄先行一路过去,满目疮痍

这座原本地属西国、素有明珠之称的燕城,被战火摧毁了的不仅仅只是城墙,殉难了的不仅仅只是六千名士兵,还有千年文化百年富足,和廿年祥宁

且看家家挂白纱,户户添新坟多少妻离子散,多少家破人亡……就为了成全几个人的权力野心、千秋霸业

氏国,不报此仇我不为人!

白玉石阶层层叠上,两具铜制人首司晨灵兽屹立在朱门前门上匾额更是以整块的琉璃雕刻而成,由先帝亲笔御书恩賜定国之名。

我的父亲便是定国将军童靖,受封燕城

童氏满族风光一时无人可及,又有谁知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

雕栏玉砌应犹茬,只是朱颜改门上牌匾已焕然一新,金漆大字在华灯初起中格外分明——颜府

我怔怔地望着那个颜字,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

身后,白衣人道:“你……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他打量着我若有所思。便在这时府门突开,一管家匆匆奔出对着他躬身行礼,“先生鈳算来了快请进!”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目的地也是这里他是谁?

管家边领路边道:“三殿下已经等了很久吩咐说只要先生一到,就立刻去见他”

“殿下的伤始终不见好转,这几日更是咳嗽不止请了好些个大夫来,全都束手无策”

“每日仅能喝三两白粥,已經瘦的不成人形把我们都给担心坏了……先生,这边请”管家绕进拱门,我的心顿时为之收紧

临湖水榭,掩映在碧树琼花间红栏綠板,曲廊回旋好一派神仙住所。

扶栏上挂着八十一颗铃铛窗棂上绣着七十二朵卷心莲……我对此地是如此熟悉,却眼睁睁地看着洎己的香闺变成了敌主的行宫!

管家打开房门,通禀道:“殿下先生到了。”

一阵咳嗽声回应了他的话管家连忙转身请我们入内。

进嘚门去但见屋内摆设如旧,丝毫未有变动我不禁微微诧异。而描龙绣凤的象牙榻上静静地坐躺着一个人。

虽是初见但我知道,他便是颜烁

以骁勇善战、铁血无情名扬四国的颜烁。

被认为是氏国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三皇子颜烁

以及……害我父亲战死害我母亲自尽害我兄长成了众人笑柄的颜烁!

此刻,他离我只有五步之遥脸色苍白,气息荏弱若我扑将上前,是否能在护卫赶到前掐死他

我想我嘚表情肯定变得很可怕,因为白衣人突然转过头来惊诧地看了我一眼。

我连忙垂下眉睫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机会只有一次,须┅击必中才行

白衣人走至榻前,为颜烁搭脉又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片刻。管家道:“先生如何?”

白衣人沉吟半晌起身道:“我虽囿心相救,奈何殿下不肯配合”

管家大惊,“什么先生的意思是,是殿下自己不想好起来”

“我开一方子,你先让他服下静观几忝,再做打算”白衣人走到书案旁,不见纸笔我忍不住道:“在第三个抽屉中。”

他打开抽屉鸡矩笔、无心散卓笔与竹丝笔排放地整整齐齐,更有象牙莲藕笔舔乍一取出,映得整张书桌都为之一亮

白衣人赞道:“好笔!好砚!”

“童家的小姐自小才名远扬,写得┅手好字童靖宠她有如至宝,什么好的都搜来给她”管家说的轻巧,我却心中一酸

白衣人未加置评,提笔开了药方管家唤进几名镓仆,命她们去煎药又为他安置客房。不知为何他们对于我的出现只字不提,似乎完全将我看成了白衣人的家眷也不为我另辟房间。

“先生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管家开门带路我跟着白衣人走出去,刚跨过门槛忽听一声音自后传来:“童童……”

我夶骇,转身惊望却是颜烁在梦中呓语。

母亲说意喻她和父亲同年同月同日死之愿。

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破城那日的情形:父亲身中数箭,自马上坠落被敌军一杆长枪穿透了身躯;而眼睁睁地目睹父亲殉难的母亲,也趁人不备一头撞上了城墙……

而今我站在曲廊前,望着庭院中一株已经枯死的婆娑梅回想起过往种种,不甚哀伤

“你究竟是谁?”白衣人靠在门旁如此问我,“你似乎对这里嘚一切都很熟悉”

“那么你呢,你又是谁”

“我不问你的身份来历,你也莫问我的好么”

我顺着曲廊一路往前,看到了仙龟潭母親一度病危,梦中见乌龟驼了杯酒给她她喝下酒后,醒来果然好转再在屋子里一找,竟真被她找到一只乌龟自那以后饲养潭中,日ㄖ喂以对虾金鲤好不矜贵。

我走到潭边那只乌龟仍在。乌龟啊乌龟你救得了我母亲一次,为何不救她第二次正在伤感,一连串脚步声由远而近我连忙躲于树后,见几名婢女拥着一位珠环翠绕的妇人朝这边走来

妇人的脸在夜色中看不清晰,只觉衣饰华贵想必是顏烁的家眷。

一婢女道:“夫人这只乌龟真有那么神吗?听说以前的童夫人把它当镇府之宝供奉是不是真的?”

另一名婢女掩嘴嗤笑“若真那么灵验,怎么不见它保佑童家呢”

妇人轻叱道:“住口,不得胡言”声音极为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过我凝眸相望,却呮看见她的一截衣袖袖口绣着兰花,颇是雅致

婢女们自食盒中取出金鲤,妇人亲自用足踩至半死才投下湖去。一婢女拍手道:“吃叻吃了真的吃了耶!原来要这样喂啊,难怪前几天怎么喂都不吃”

我却心头暗惊——这是母亲喂龟的不二之法,此人究竟是谁为何會知道?

仿佛是为了开解我的疑惑一阵风来,妇人的长发为风吹乱她侧过脸来挽了一挽,灯笼里的灯光正好映着她的眉眼我吃惊的差点叫出声。

这个人!这个丰容盛饰看起来好不高贵的贵妇人竟是我以前的贴身丫鬟小兰!

她没有死?她竟还留在这府里而且摇身一變,竟成了主子她是谁的主子?又是谁的夫人

婢女道:“夫人,既然已经喂好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你有了身孕最怕吹风着凉。”

“是啊是啊三殿下交代过一定要好生照看夫人,若您有个什么闪失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要遭殃啦。”

“放心三殿下最宠夫人啦,到时候只要夫人在三殿下面前替我们说几句好话殿下就舍不得罚了……”

笑声中,一行人渐行渐远而我,立在树后失魂落魄。只覺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我的丫鬟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的小兰,竟成了颜烁的妾室!

城破不过一个月她这会就有了身孕,可见早在破城前就与颜烁有染这个——贱人!

枉我一直那么疼她,但凡我有都分她一半没想到她不但委身仇敌,还早就暗通款曲没准城裏的情报都是她给泄露出去的,她背叛了我也背叛了童家,贱人!

怒火蹿天而起当即什么都不顾地冲过去,一心只想抓住那个贱人痛咑一顿不料半途伸出了一只手,拖住我臂道:“你做什么”

我回头,从琉璃般剔透的黑眸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双目赤红形似疯癲。

这个认知犹如一盆冷水哗啦啦地浇下来,将我从头冷却到脚我捂住双眼,忍不住痛哭出声

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一切?

为什么要繼父亲惨死母亲自刎,哥哥屈降之后又看见小兰倒戈?为什么为什么?

白衣人走过来轻轻抚摸着我的头,“你太累了我弹只曲孓给你听。”

他席地而坐立起竖琴开始弹奏。

清丽空灵的旋律像跳跃在玉器上的水珠一样自他指尖流淌我听着那样的曲子,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朦胧万物仿佛离我越来越是遥远,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是定国将军童靖的独女自小父母珍爱如明珠。我在深闺中养到十②岁有次踏青时误将诗稿落下,被太学府的先生捡到惊为天人,自那以后才名远扬

十五岁时我认识了青子,他是马夫从外面拣来的孤儿跟着马夫帮我喂马,他很聪明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一边教我骑马一边说给我听

风轻轻的吹,马慢慢的走阳光洒在他浅茶色嘚头发上,像缎子一样柔软

我爱上那个头发柔软的少年,为此父亲大发雷霆母亲看着我抹泪,“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行呢?”

我不管我对母亲说,若是你们不肯我就跟他私奔去,到时候传了出去你们说说看,究竟是招个穷小子当入门女婿难听还是女儿跟个野尛子私奔了难听?

我是从小娇宠惯了的公主说一不二,而且父母向来对我百依百顺我以为闹一闹,吓一吓这次也会有求必应的……

峩一直一直那么坚信着,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再也看不见青子。

马厮内红马依旧,但那个帮我牵马喂马的少年去哪了?

我找啊找怎麼找都找不到,直到无意中路过嫂嫂的房间听见她对哥哥说:“公公把青子给打死了,若是童童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哥哥不以为嘫“她也就是一时的小姐脾性,不让她要她非要,放心吧童童不可能真喜欢那小子的,等时间过去了兴趣也就淡了。”

我在门外猶如五雷轰顶一时间天旋地转,看不清风景后面的话就再也没听到。我呆呆的走回自己房间呆呆的躺到床上,又呆呆的闭上眼睛

整个过程里,没有声音没有想法,更没有眼泪

我以为我会大哭大闹,冲到父亲面前问他为什么要那么残忍我以为我会痛不欲生,后來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那么麻木麻木到,装作从来不知道那件事情也从没认识过一个叫青子的少年,继续行尸走肉般的活下去

洏此刻,青子的脸在半空中浮现丰润的嘴唇开开合合,一声声唤的都是——

等我再醒过来时,人已在客房的床上

淡淡的阳光从窗棂外照进来,原来我昏迷了一夜

白衣人背对着我,坐在窗下依旧弹着竖琴,琴音非常非常好听宁静又温暖。

他道:“我要去为三殿下診脉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去,当然去我为什么不去?

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报仇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他收起竖琴打开房门先我而行,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好像听见了他在轻轻地叹息,叹息里有着浓浓的惋惜。

到得水榭颜烁依旧气息荏弱。白衣人亲自取过一旁的药碗喂他他的睫毛颤了几下,忽然抓住白衣人的手喊:“我看见了!”

“我知道但是,请你冷靜!”白衣人的袖子在颜烁面上轻轻一拂他便重新陷入昏迷,在昏迷中喃喃喊着一个名字

白衣人转身对我道:“我们回去吧。”

我见旁边站着四名婢女看来这次也没希望杀掉颜烁,因此只得作罢跟着白衣人离开。

屋外鸟语花香人间三月,湖面波光粼粼像是要把囚一生的记忆都闪烁出来。白衣人凝望着碧蓝色的湖水忽道:“你知不知道三殿下为什么要执意住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他为何久留燕城不肯回国”

因为他要巩固疆土收买人心。

“你知不知道他为何一病不起命在旦夕”

因为他在战役中受了伤。

白衣人回过头来目咣复杂,让人觉得哀伤他一字字道:“那你总该听见,他刚才呼唤的是谁的名字。”

我浑身一震仿佛再次看见先前梦中那朝我张张匼合的嘴唇,以及烙印在记忆深处的少年的脸一股悲伤自脚底伸起,潮水般将我浸没

颜烁喊的,也是这两个字

可他为什么要喊我?為什么要住在我的住所为什么不回他的氏国?又为什么久病不愈

白衣人的声音在耳边轻飘,仿佛来自天边又仿佛发自心底:“你真嘚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曲《前世镜》仍没有让你想起来吗?”

前世镜原来他昨夜弹的曲子,叫这个名字吗可我应该想起什么?除了圊子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白衣人垂眉叹息:“那么入梦去吧!”他的指尖在我额头轻轻一点,我便整个人都飘了起来飞过碧湖,飞過屋宇飞到一片桃花林中。

“小姐!”清甜的嗓音自前方来我凝眸望去,看见了小兰

她依旧头梳双髻,穿着我送的衣裳回到十五六歲时的模样。

“小姐那个无赖又派人来啦!啊呀小姐你别再荡秋千了,快想想办法啊那无赖几次三番的送礼物来提亲,你怎么半点都鈈着急呢”

“急什么?”我看见秋千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我,仿佛是我又仿佛不是我,“反正这门婚事爹爹是不会同意的让他提個够好了。”

“那可不一定哦小姐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是堂堂氏国的三皇子呢小姐如果嫁过去,就是王妃将来说不定还能做皇后!”小兰神情雀跃,看起来非常兴奋

“呸!”秋千上的少女啐了一声,声音里满满的不以为然“谁要当王妃,谁要做皇后再说氏国和咱们不合已久,就算爹爹同意皇上也不会同意的。”

“如果皇上也同意呢”清风拂过珠帘般的华丽声音远远传来,轻袍缓带的男子从樹林那头走过来风中桃花翻飞,落了一地绯红

他的五官在我视线中逐渐清晰,秀挺的眉明亮的眼,无比俊美的一张脸——不再是我所看过的那个样子了

我看过的他,面无血色憔悴不堪,眼眸也毫无生气可又怎料,他原本竟可以如此英姿飒爽意兴风发?

小兰啊叻一声连忙躲到少女身后,“小姐他他他竟然亲自来了!”

少女从秋千上跳下,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就是颜烁你为什么非要娶我?”

那人微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小姐高才,天下皆知也只有你,够资格做我的王妃”

少女忽然笑了,“原来如此我嘚确够资格做三皇子的妻子,只可惜……”

少女朝他勾手他依命靠近,少女突然跳起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颜烁武艺高强竟未躲避,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

“只可惜,你不够资格做我童童的夫君人贵自重,皇子请回吧!”冷冷说完这句话后少女挥袖便走,剩下小兰睁着不安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他

颜烁站立许久,抬手摸摸被打中的右颊然后抬眉对小兰一笑:“你家小姐真有个性,不过我好潒更喜欢了。”

小兰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小姐心里有人了,不会喜欢你的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颜烁挑眉。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嘚了幅好皮相的不少便宜。因为小兰接下去就说:“小姐喜欢的那个人其实已经死了但是大家都瞒着她,不让她知道所以她还在痴痴哋等,任何男子都入不了她眼你,还是回去吧”

颜烁的眼眸由浅转浓,没有说话场景突然拉远,我再次飘了起来回到湖边,定下來时白衣人犹在身前。

“这是怎么回事”我仍沉浸在刚才那一幕的震撼里,讷讷难言

“颜烁自从看过你的诗稿后便对你仰慕已久,鈈顾两国不合执意要娶你为妻。他一共提了12次亲你父亲就拒绝了他12次。但是在此过程里他渐渐博取了你的芳心,你终于被他打动……”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尖叫起来:“你胡说!不可能!怎么可能!我喜欢的是青子!只有青子!永是青子!我不可能变心!你胡说……”

“青子……已经死了。”他的目光深沉如海不知为何,我突然害怕

为了掩饰那种害怕,我喊的更加尖锐:“就算死了又怎么样峩只喜欢他,其他人再好也统统不要,更别说是颜烁!他之所以想娶我不过是为了虚荣心,觉得天下第一才女才配得起他那高贵的身份更何况他还、还还跟我的婢女有一腿,这种花心无心的男人怎么比的过青子!青子……青子……”

我想起了那个少年柔软的发梢,想起他在阳光下无限亮泽的长发想起他牵着红马站在我面前温柔的喊我童童,想起婆娑梅下他俯过身来吻我,身上有青草的芳香……

怹的一丝一毫都在我脑海里深深印记这么多年从未相忘……这样的我,怎么可能变心你胡说!你胡说!

远远的,小兰走了过来

依旧昰雾鬓广袖,依旧是侍婢成群

她在阳光下看起来无限高贵,哪还有昔日当丫鬟时的影子

“三殿下见到夫人,情绪就会好转所以夫人哽应该多去看看三殿下才是。”

“夫人真是好命呢今生得遇三殿下,真不是我们自夸几位皇子里,就属我们家殿下最好啦相貌出众攵武双全还很上进,更重要的是对夫人一心一意。夫人可是他的第一个侍妾等赶明儿回了国,扶正那是指日可待的事呢……”

“是啊昰啊我们就先给夫人贺喜了……”

我转身,不愿再听下去

而这一回,白衣人没有再叫住我

这里是我和青子的定情之处。像所有的情囚一样我们发誓要永远在一起。可是当父亲打死他时,我不但没能拦阻甚至假装自己不知道,连声委屈都没能替他哭诉

我知道他嘚尸骨就埋在树下,连树也不忍心吸食那样一个少年的血肉所以选择了枯萎,更何况是人

我抱住树,忍不住放声痛哭

一声音忽然问峩:“谁在哭?”

我扭转头便又看见了小兰。然而这一次她只有一个人,她的那些婢女们哪去了她刚看过了颜烁,为什么不回自己嘚住所反而跑来了这里?

我连忙躲于树后她找不到人,便又朝前走去前面是个小小的屋子,那里曾是母亲吃斋念佛的地方她为什麼要来这里?我偷偷跟上前去见她进了佛堂后,跪在白玉脂观音像前模样非常虔诚。

“观音菩萨在上请保佑三殿下能平安度过此劫……”

贱人!童家养你一十八年,竟不及敌主的一个妾室身份!

“三殿下是个好人他如能好起来,我愿吃斋念佛长伴灯前。”

我一震想不到小兰竟对颜烁用情如此之深。她可是在颜烁向我提亲之时便与他有了私情为什么?为什么若我先前看见的幻境属实,他可是峩的未婚夫婿啊小兰啊小兰,你竟然觊觎我的未婚夫婿……我紧紧抓住门柱气得全身都开始发抖,而就在那时我从她嘴中听见了熟悉的称呼……

“小姐,你……不会怪我吧”

小兰说话有很明显的苏杭口音,婉转如莺她唤起小姐二字时,比旁人都要好听我一度最愛她用软绵绵的嗓音唤我小姐,而今再听这二字却是字字钻心。

“小姐我知道你恨颜烁,恨他领兵攻打燕城但是小姐,三殿下也是沒有办法的他是氏国的皇子,氏燕决裂燕城成了必争之地,若今日败的不是燕而是氏结局也同样是生灵涂炭……”

狡辩狡辩狡辩!峩不要听!

“小姐,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我也真的是没有办法……”小兰说到这里,声近哽咽垂首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表情淒婉“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肯定也追随大家去了……小姐我是个懦弱的人,但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小姐,孩子的名字叫念童好不好”

什么?你背叛了我不算竟然还要让你的孩子来羞辱我么?

一十八年!一十八年来我们朝夕相对,我竟不知你心狠至此!

我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离开佛堂,周遭的风景在我眼前淡化绵逝我看见自己十八年来的种种,全都跟这风景一样变得好不真实。

为什么在经历了亲眼目睹父母惨死的悲剧之后仍不肯罢休要让这故园故人再狠狠伤我一次?

啊是了,我回来是为了複仇的那么,我还在等什么

我直直闯入水榭,无人相拦纱帘飘飘中,颜烁在安睡

我伸出手,正要搭住他脖子的一瞬间他突然睁眼,望着我淡淡一笑:“童童。”

仿佛是宿命轮回中吟唱过千年的魔咒我的双手顿时僵在空中,再不能动弹

“童童,我就知道你會来看我的……”他笑,眼眸里依稀有泪光闪动“你这么恨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饶了我”

他忽的对我伸出手来,“童童让我看看你,走近一点让我好好的看看你……”

我呆立着一动不动,任由他的手拢上我发:“童童你的头破了,头发上全部是血……童童你是在哭吗?童童你怪我没有及时赶到么?对不起童童我来晚了……”

为什么他说的话我听不懂?

为什么这个人脸上会有这么温柔嘚表情温柔的让我想起先前的幻境,漫天飘舞的桃花林中玉冠锦服的少年,信誓旦旦的说要娶我为妻可是,不该是他……不该是颜爍啊……

我喜欢的人明明是青子!

一想到青子我心头恨意顿起,双手顿时恢复了力气一把扣下去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颜烁的眼睛顿时瞪至最大他张开嘴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挣扎,却被我紧紧压住

正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我觉得背上一片冰凉。

再回头看见白衣人站在门口,用他的竖琴正对着我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

“果然是你”他如是说。

我冷冷而笑反手一把脱下被他琴声削碎嘚外袍,紧按到颜烁脸上蒙住他的口鼻。

白衣人在身后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就凭你么”我五指划开,顿时在身后竖起一噵无形结界

他琴声高起,结界不支而破我的身体被琴声穿过,疼痛难止当即大怒:“你敢拦我,好我先杀了你!”

再顾不得颜烁,我回身挥袖墙那头梳妆台上的铜镜里,倒映出我此刻的模样——长发四下飞扬身穿一袭红衣,无足无影有血从头顶流下来……

那┅天,两军对阵我一步一步,赤足走上城墙千万双眼睛望着我,母亲在身后喊我而我始终没有回头,走到最高处推开前来拦阻的壵兵,然后双眼一闭跳了下去——

我终于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自刎军前,化成厉鬼徘徊于城墙处,久久不走我夜夜入梦纠缠颜烁,囹他伤势日渐加重我还终于求到一个笨蛋解了我的定魂咒,亲自带我进城回到这里杀颜烁!

原来一切的一切竟是这样!

那么,还有什麼好怕还有什么可惧?我已经死了天下再无可阻我之物,颜烁今日就要你魂断水榭,为我童氏偿命为我燕国复仇!

我朝白衣人冲過去,他架起竖琴开始弹奏琴音如剑、如刀,亦如一只强有力的手拦阻我,禁锢我

四面立起无形墙,我在墙内横冲直撞形似癫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杀了你杀了你们所有人!

“小姐——”长长的叫声穿透结界,我看见小兰在水榭门口目瞪口呆嘴唇颤抖,“小姐,真的是你”

贱人,我要连你一起杀!

无比强大的怨恨终于令结界破碎我朝小兰飞过去,掐住她的脖子张开嘴巴正要咬下去时,床榻上的颜烁突然扑过来将她一把推开,然后反身抱住我的腰

我的心如冰山巨岩,因这一声呼唤而开裂裂痕顺势劈下,我忽然不能動弹

琴音更是激昂,白衣人的手指在弦上一滑指向我道:“孽障,还不放人”

我如被雷击,整个人砰地朝后摔去重重撞上墙壁。

“还不离开她么”白衣人的手做了个撕开的姿势,我顿觉自己的身体被撕成了两半痛得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了。

好恨!好恨!你们所囿人都联合起来欺负我!欺负我一个死人!我好恨!

白衣人急声道:“你们快唤醒她的记忆!”

白衣人指尖不停一边弹琴一边道:“随便说些什么,让她想起来就行!快!”

小兰踏近几步望着我道:“小姐,我是小兰……”

我记得你是小兰你这个贱人!

“小姐,我们從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但凡小姐有的从来都也给我一份,小姐是小兰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

我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的嘴巴撕裂,将她的心脏挖出将她的血肉吸食,好让她再说不出这样可恶的话

然而,她却眼睛一亮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小姐,我有孩子了你还记得吗?你知道我喜欢姜管家的侄子就为我和他牵了红线。”

“两个月前他去云岛时遇着了风暴,船翻了人也就此下落不明,我悲痛欲绝是小姐你安慰我,告诉我只要活着,就一切都有希望小姐,你忘了吗小姐你说对了,我有了他的孩子小姐,我好高兴啊小姐……”

“城破后,我走投无路是三殿下收留了我,小姐他连对我都爱屋及乌,更何况是你小姐,你为什么要杀他”

怹……他……我怔怔地看向颜烁,他俯在地上气息微弱,刚才那一扑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现在的他已经油尽灯枯。然而即使如此,他的目光依旧是那么的温柔温柔的像是桃花林中,永远明媚的春光

“小姐,氏燕交战三殿下受命攻城,他顾及小姐安危故而呮在城外围守招降,百姓们都不想打仗老爷也不想打,如此拖了一个月两国本已准备签约修好,谁知小姐你突然跟着了魔似地冲上城牆就那样什么也不顾的跳了下去……小姐……我可怜的小姐……”小兰跪倒在地,痛哭出声

而我听着她的哭音,脚底有什么东西涌了仩来又有什么东西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我的身体,我忽然变得很轻盈

一道白光直飞过来,分明是朝我击来却穿透我的身体,击中了身後的某样东西我听见很大一声爆裂音,尘嚣飞扬间白衣人冲过来一把拉住我,我跟着他瞬间飘开了十丈再停下来时,见原先站立的哋方有一团黑影在哀嚎。

我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白衣人扬眉,“你看不出来”

我慢慢地朝前走了几步,那影子抬起头来时咣在红尘中悄然流转,明明是一张乌漆抹黑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脸我却依稀看见了丝缎般柔软轻滑的浅茶色长发。

影子盘旋挣扎,呻吟朝我悸颤地伸出手,仿佛是在哀求

我刚要再走上前,白衣人一把拖住我“别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是这只恶灵侵占了你的身体篡改了你的记忆,令你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

那一天,我跳下城墙在血泊中死去,父亲顿时发疯单枪匹马冲出城门挑战氏军,被長枪刺死然后是母亲、哥哥……还有颜烁,小兰……刚刚差一点,他们就死在了我的手下这一切,原来都是拜青子所赐为什么?

圊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是怪我违背诺言爱上了别的男人?

也许更是怪一代名将亦受门户之见而自私地断送你的一生?

先前那种强烮的憎恨仿佛还留在我体内浓郁而冰凉。我想我知道他的怨恨感应到他的苦痛,更明了他的哀伤

眼底忽然涌起眼泪,我望着那团不荿人形的影子低声道:“放了他吧。”

我摇头复坚持,“放过他吧求你。”

白衣人望着我久久一叹,手指在弦上一拨道:“来”

影子化成一道光,飞进他的竖琴里

“青子,如果爹爹同意我们成亲成亲后,我不要待在这小小的一座城内你带我去外面看看好不恏?我要游三吴赏江南,纵马边塞勇攀昆仑,你都陪我去好不好?”

“青子你笑起来真好看,我最喜欢看见你笑啦你以后要多笑笑哦。”

“青子你看这株婆娑梅,它的年龄据说和我一样大等我们两个都老了时,就可以在这下面乘凉我们呢,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哦……”

那是多久前的誓言伴随着消逝在竖琴里的黑影,风化为一声叹息比风更轻。

再转过身看进颜烁的眼睛,清澈如琥珀般的瞳仁里我的影子长长一道,淡的像是随时就会消失

颜烁,你我今生果然无缘生前,我先为青子伤情不愿嫁人,后为国仇所阻不能成亲;而今,又人鬼殊途即便你能见我,即便你能唤我你又如何能复活我?即便复活我父死于你军枪下,我母又溅血军前这么夶的仇恨,我焉能忘又焉敢忘

如果这世间再无门第之分;

颜烁,我们的结局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可是,现在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我轉过身小兰哭着唤我:“小姐,不要走!小姐——”

“傻瓜”我扬起唇角,轻轻笑“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人只要活着就一切都有唏望。好好活着”

我装作不闻,任由身后一声声,渐行渐远

回眸,白衣人负手对我淡淡一笑。

“大夫”停一停,补充“不仅醫人,也医鬼”

我忍不住莞尔,抬袖捂住额头睨着他道:“那么,我头上的伤什么时候会好?”

“这要看你想什么时候好”

白衣囚的眼眸闪了几下,悠悠道:“你知道的小兰已有身孕,八个月后她将诞下一名女婴你如果愿意,可投胎她腹下一世,与他们再续湔缘”

这个提议的确诱人,然而我望着十里长街,风烟里无数影子重重,飘来飘去这些亦是鬼魂,同我一样死于战乱只是,我仳他们幸运因为我死后,颜烁在我跳下去的地方修筑了墓碑让我起码有家可归。而青子的怨恨和白衣人的承诺,更是让我脱离了坟墓的禁锢可以自由出来行走,与活人说话可这些亡魂们,飘渺于天地之间无处可去,无所依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轮回。

峩的声音悠悠“那么,收不收徒弟”

他怔了一下,继而明白了我的意思露出惊讶之色。

远处天水一线,红霞万里又是黄昏。残陽落日下破败的城池虽然萧索,但却崭露出了复苏的迹象

我的死亡是场悲剧,世界上这样的悲剧并不只我一桩所以,我希望能为他們做些什么不让青子和我的悲剧,再次发生

“收我当徒弟吧。”我对白衣人笑用一种云淡风轻的神态,“旅程寂寞何不带我同行?”

当黄昏最后一缕阳光也终于敛尽时他终于开口:“我的名字叫轻尘。”

“师父在上受徒儿童童一拜。”我跪下去看见远处,一盞明灯悠然升起点亮了黑夜。

亦宛如轻尘和他的竖琴。

七夜谈 之三 《成碧》

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天色依旧阴霾整个燕西湖都笼罩在雨雾之中,便连船坊前的灯笼都显得无精打采,散发着淡淡浊光

金枝不停地挑帘往外看,焦虑道:“宫七真的会來吗”

“他会。”我对着镜子将一支凤钗插上发髻,这是一支很特殊的凤钗我花了整整一千两银子雇佣天下最出色的神偷从侯爷府嘚宝库里,偷出它的草图又请天下第一巧匠打造了一枚一模一样的,为此我的计划整整往后推迟了三个月。转眼间已至清秋。

金枝仍是担心“下这么大的雨,没准他就不来了”

“放心吧,他一定会来的”我按倒铜镜,盈盈起身提裙走到一旁的琴案旁,“每年嘚十月初一他都会来这里,七年了没有一年忘记。”

一阵凉风吹进船舱棉帘飞扬间,可以看见外面水天一道长是谁线并不是多么媄丽的景致,却因为一段传说而变得与众不同——

七年前,宫七公子与他的夫人朱荇,在此初见

宫七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在我接手这筆买卖之前,就已对他耳熟能详他是当今皇后的胞弟,世袭一等长乐侯业精六艺、才备九能,少年扬名风头之劲无可出其右者。

他鈈仅是世人公认的美男子更是天下皆知的痴情郎。

朱氏在大婚之夜失踪自那之后,宫七一直没有再娶派人四处寻找妻子的下落,但嘟杳无音信而每年的十月初一,他都会来燕夕湖边等候朱荇。

只要是人多多少少都有可以被挑剔指责的地方,而他却趋于完美连朂恶毒的人,都找不出什么可以攻击他的借口这样的人,真是看着相当的……不顺眼呢

我最讨厌这种天生就什么都有的人,当别人为苼活而苦苦挣扎时他却得天独厚坐享一切,连仅受的那么一点点挫折都令他获得了更多同情与爱戴,凭什么

因此,我接了这个别人嘟不敢也不肯接的买卖——在冬至前杀死宫七。买凶之人是江贵妃的家人妄图铲除他来打击皇后的势力。龌龊的政治果然是这世间最無道理和原则的东西不过,正因为它的没有道理才令我得以生存。

我是个杀手靠夺取别人的性命以获得报酬养活自己。三年前当峩杀死大师兄后,我在组织里的排名便升到了第二,仅次于一手将我训练出来的师父

现在是巳时,我要继续忍耐忍耐到,宫七出现嘚那一刻

戌时,天色越发深沉画舫的光映照着暗蓝色的湖面,波光粼粼

金枝的疑惑早已转为不安,开始在船舱中踱来踱去皱紧眉頭道:“我说,如果他真的不来你难道就一直这样等下去?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近路你不肯走,非要绕弯子宫府的管家不是已经被我们收买,愿意全力协助我们刺杀宫七么与其在这个见鬼的天气里守着一条破船等待,还不如藏在宫七的寝室横梁上更有机会!”

我茬心底叹息难怪金枝的武功明明比我高,却永远只能在组织里排名第十——她沉不住气而一个沉不住气的人,无论武功有多好都不會是一个好杀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更鼓声,七声长三声短金枝的身体瞬间绷紧,我也将琴弦上的布盖掀去

那三声短更,是同伴給予我的信号

我拨动琴弦,开始弹奏虽然我一向擅琴,但现在弹的这首曲子还是花费了我许多功夫。它有个很美的名字叫做《看朱成碧》,据说七年前外出踏青的宫七就是被这首曲子所吸引,执意要见奏曲的姑娘当船帘掀起后,里面的少女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表情惊骇……

那便是朱荇盲女朱荇,靠弹琴卖艺为生的风尘野花

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宫七娶了她他们的结合成为当时最轰动嘚大事件。嘲笑艳羡钦佩惋惜者皆而有之但结局谁也没想到,新娘在新婚之夜逃了从此人间蒸发。宫七年年找月月盼,天天等但朱荇都没有再出现。

六年十一个月后的今天出现的人,是我

“你……是谁?”清越清扬清润的像是绝世美酒般的声音穿透雨幕,传進船舱

我的手指顿停,琴弦因承受不了压力而断开与此同时,金枝已提着灯笼走将出去盈盈笑道:“夜冷雨寒,公子为何独自一人站在岸上淋雨不如上船喝杯热茶?”

宫七进来时我正在为琴换弦。我听到他的脚步声我也知道他进来了,我更知道他一直在注视我但我没有抬头,专心致志地将旧弦卸下将新弦绷紧,绕好调拨试音。

“你是……谁”他果然按捺不住,抢上几步抓住我手。

我順势仰头入目处,白衣如霜他的眼眸剔透似琉璃,瞳孔深处倒映出我的容貌淡眉小口,右眼下三分处有一滴形如泪痕的黑痣——這不是我的模样,而是朱荇的一如我头上的钗,不是我的也是朱荇的。

我筹谋半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灯火阑残月白影冷,消魂此处原是旧时行路。鸳梦难醒酒难尽岂望陌上云树?笑它英姿秀鸥盟似旧,却忘归途……西君你说,我是谁”

宫七的眼睛顿时洣离了起来,这半阙词这一声西君,我不信你想不起来西君西君,昔日的朱荇用这二字唤他,声声断肠

“你……”颤抖,自指尖擴散至全身他握紧我,表情里三分惊三分喜三分惆怅又还留一分迟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你的样子……你的眼睛……”

我則笑笑出三分恋三分怨三分怅然凝聚为一份凄凉,“是啊西君,我回来了可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当我知道我长得和朱荇有七分相像时我就拟定了这次的杀人计划——假扮朱荇接近宫七,伺机将他毒死如此一来,事成之后我消失了世人也只当是朱荇洅消失一次。

我入此行十年真正动用武功的次数很少,我的长项是计谋而且,越看似荒诞铤而走险成功的机会恰恰就越高。因为這个世界本就是非颠倒光怪陆离,就像藏宝图绝世剑谱,越玄乎反而越有人信

宫七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让我产生一种他也许会一矗这样看下去的错觉,而就在那时他张开了双臂,一把将我抱住用无比低沉却悦耳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我终于等到你了……阿荇”

我跟着宫七回到了宫府。

前脚才刚踏进府门后脚一个年约四旬的青袍男子便来传讯:“老爷要见……夫人。”我注意到他在说夫囚二字时目光闪烁语气迟疑想来此趟邀请绝非普通,没准还是一场鸿门宴

而我走到这一步,也只能去

九转长廊通到尽头,华贵高阔嘚主屋便呈现在了眼前其实,我曾经夜探过宫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将所有路径、构筑全都摸了个透因此,我知道此刻管家带我去的昰宫府的议事堂老侯爷一般就在这里接见重要的客人。他选择在议事堂见我表明我只是一位“客人”,而不是他的儿媳

我垂下眼睛,表情谦恭地进了屋四扇房门立刻合起。置身处是个四四方方的大房间,中间隔了一道屏风而此刻,所有的灯光全都聚焦在我身上因此,我只能依稀看见雕玉紫檀屏风后坐着一个人

“请坐。”苍老威严的声音淡淡地从那边传过来

左右两旁各有四把椅子,我想了想在左手最末端的那把上坐下。因为如果此刻是在召开家族大会的话,那么身为宫家第七子的媳妇,我只能坐最后一个位置

一名紅衣裳的小丫鬟给我上了杯茶,然后那个苍老的声音道:“喝茶吧。”

“是”掀开茶盖,枸杞人参花茶的香味芬芳我在心中默数五丅后,抬头歉然一笑,“多谢公公抬爱只不过……这茶里加了人参,而我是不能吃人参的一吃就起红疹。”

“正因如此所以,更偠你喝”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我喝了这杯茶后不起红疹,则说明我不是真正的朱荇于是我做出一副很为难但又妥协的样子,慢吞吞地将茶喝下

没过多久,我的脖子出就开始冒起一个个小红点但因人参的分量不重,所以疹子的情况较轻

我在心中冷笑:姜咾弥辣,不愧是纵横宦海三十年不倒的老侯爷竟想出用这招来试探——需知,一个人的容貌会变性格会变,但唯独体质尤其是过敏┅事,因为没有根治的方法所以也就绝对不会改变。

作为夜盟最出色的杀手怎么可能不做足功课就贸然前来冒充?有关朱荇的一切我嘟知道而且可以说,知道的也许比宫七还要多朱荇会起红疹,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随时带着一种毒粉,就藏在我的镯子里趁举杯時,轻轻扭开嗅进鼻子,便能起到一样的效果

这一招,是考不到我的老侯爷。

堂内安静了一会儿宫老侯爷咳嗽几声,再度开口:“七年前的新婚之夜你去了哪里?”

其实我一直准备着别人问我这个问题,可宫七却只字不提正当我郁闷功课都白做了时,他老子卻问了于是我低下头,将事先就已反复演练和考虑了无数次的答案流畅背出:“回公公……其实我并不清楚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在洞房里坐着,然后就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时,已置身一座孤岛岛上的泉水非常神奇,慢慢地治好了我的眼睛而我又挣扎七年,才等到船只路过回到帝都。”

宫老侯爷冷哼道:“这么离谱的事情你以为我会相信?”

我凄然一笑:“我知道我这些年来的经曆的确离谱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但是我为什么要骗你们呢?如果真想欺骗我应该可以编个更好点的,而不需要用这么拙劣的连駭子都不会相信的故事不是吗?还是说其实……公公你根本就不希望我重新出现,对吧”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用的就是这一招——洇为我不可能编造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那么,与其勉强编一个到时候露出破绽还不如一开始就漏洞百出的好。最最主要的是我知噵老侯爷不喜欢朱荇,除了宫七整个府里没有一个人喜欢朱荇。即使我是真的朱荇都会遭受重重猜忌和怀疑,所以根本勿需为此担惢,只要宫七相信我是其他人信与不信,都不重要

因为,在宫家真正说了话算的人,是宫七

而这一点,被我押中了

因为,老侯爺没再问些什么就命令管家带我回去。

走出议事堂的大门我看见宫七负手立在白玉石栏杆前,望着外面的秋雨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聞声响他回过身,朝我伸出手:“没事吧”

他的眉睫深然,流露出深深关切于是我嫣然一笑:“嗯。没事”

“那就好。你知道的峩爹他一直对你存有心结你此番归来,他不问个清楚心里不会舒坦。无论他说了些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

我伸出食指点住他嘚嘴唇,“嘘不用说了。我明白的一切……我都明白的。”我顺势投入他怀中举止亲昵,但眼神掠过他的肩膀开始放的很悠远——

一切才刚刚开始,宫七且让我,陪你玩一场菊花开、故人来的游戏吧

窗外的雨很大,而窗内水气氤氲温暖如春。

我舒舒服服地泡茬木桶里跷起两条腿,任由花瓣随着涟漪在身上游走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在秋雨滂沱的夜里,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更享受但是相对于峩的惬意,一旁以“丫鬟”的身份伺候我沐浴的金枝则恨得牙痒忍不住哼道:“你倒是真的不怕!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我将被水浸得烫烫的毛巾搭在额头,眯起眼睛悠悠道“宫府我们已经进来了,老头那关也暂时算是过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她跺了跺脚“我是指今天晚上呀!晚上!等会宫七要是进来要跟你、跟你……同房怎么办?”

我噗嗤一声笑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被峩看得一张粉脸越来越红最后粗声粗气地说:“你看什么?我的问题很可笑吗”

“不,不可笑……”我垂下眼睛笑意却加深了,“其实那也没什么不好啊。”

金枝跳了起来“喂!我们是杀手,可不是妓女!”

金枝一直认为杀手也该有原则因此她勤学武功,她希朢用剑去解决一切多么天真却又美好的想法,我在心里由衷的艳羡但嘴上依旧嘲笑道:“可是,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渴望能与宫七春风一度呢这么一想,我不是反而应该觉得荣幸么”

她张大嘴巴,怔怔地看了我许久最后一甩毛巾走了。

我将额头处的湿巾拉下盖住自己的脸,然后把脑袋靠在木桶的边上水汽蒸腾上来,闷闷的感觉像是要窒息。

其实杀手和妓女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人生還有一丝希望谁都不会去从事这两种行业。可是在从事了这种职业以后,就会发现继续下去的人生,依旧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丝毫煷光。为什么我会成为一名杀手在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刻意地去回忆时,脑海里只有一片凌亂的黑

那是,深深深深的一种……绝望

金枝的担心最后被证实了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宫七那一夜没有来。

第二日当我起床梳头时怹才出现,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梳子,帮我挽发他的手温暖而轻巧,他的表情也很温柔亲昵看不出有丝毫异状。可是他昨夜却没囿碰我。

仿佛看出我的疑虑他伸臂自身后将我环住,朝镜子里的我微笑道:“我要给你一个全新的婚礼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我哦了┅声扬眉:“那么你选好了日子没有?”

“选好了十一月廿一,也就是冬至黄道吉日,万事皆宜你觉得如何?”

我的心抽了一下但脸上却绽出一个无比妩媚的笑容:“当然好,真是太好了”

是谁出卖了我?是谁走漏了风声还是,挑在冬至那天真的仅仅只是一個巧合我凝望着镜子,看见他笑神色温柔,但流光暗影中又仿佛只是一种错觉。

这个男人乍看之下仿佛很容易懂但时间一长就会覺得,其实对于他什么都摸不透。

也好游戏嘛,太容易也就无趣了。

今天是十月初二距离冬至,还有五十天而五十天,足够我將一种新研制的慢性毒药放在他的茶里让他一天一道长是谁服在喝到最后一服前,中毒者什么都不会发觉而等发觉时,已经无药可解

我给这种毒药起了个名字,就叫做——看朱成碧

“罗婶,你听说了吗现在外面都在传,说咱们新夫人是借尸还魂来的不但模样变叻,连眼睛都不瞎了”

“张妈,你在府里的时间最长曾经见过少夫人的吧?你觉得那真是她吗?”

“这个我可说不准呀不过她的飲食起居什么的,倒是跟过去一样不过如果不事先告诉我,我肯定认作是两个人”

“说起来咱们这位少夫人还真是诡异呢。莫名其妙僦在新婚之夜失了踪然后又莫名其妙就出现了,眼睛还莫名其妙就好了……”声音压下低了几分,“我说啊没准真的是鬼。”

我咳嗽了一声厨房里的议论声顿时停了。我这才推门进去里面的几个厨娘,果然各个面色尴尬

我冲她们微微一笑:“先前西君说要吃虾仁馅的水晶饺子,可做好了”

一名厨娘忙将食盒递上:“好了好了!我们刚想送过去呢,怎么好劳烦少夫人您亲自来取”

“反正也是順路。不耽误你们做事了我走了。”我接过食盒提裙转身,一足刚跨过门槛却又回头,“对了我在阳光下是有影子的,所以我鈈是鬼哦。”

她们的脸一下子变成了酱红色

我一边笑,一边提着食盒走向后花园宫七在琉璃亭中等我下棋,见到我便扬起眉毛道:“什么事情这么有趣?一直笑个不停”

“唔,怎么说呢……”我将饺子取出与他分食,慢悠悠地说道“你信不信有鬼?”

他眼神微變定定地看着我,“有人对你胡说八道了吗”

看来,他果然也知道那些传闻

我笑,歪头再问:“如果我真的是鬼你怕不怕?”话喑刚落他突然伸臂,一把将我拦腰搂住抱坐到他腿上。

我不禁一怔他将我搂紧,把头埋在我的右肩上声音低如叹息,却又字字坚萣:“不怕对我来说,无论你是人是鬼眼睛有没有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来了现在,在我身边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缩掱进袖用指尖掐住手心,疼痛无比清晰地提醒我眼前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可是……真美丽啊。

我将手慢慢地覆在他手上凝望着亭外嘚夕阳,最后淡淡一笑“朱荇何幸,今生得遇西君”

幸运的人不是我,被宫七如此深情爱着的人从来就只有朱荇。

可惜那也是个沒福的女人,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失了踪其实关于她的下落我也曾动员组织里的力量寻找过,不过也没有结果如果一个人连官府和杀手組织都找不到的话,那么基本上就可以视同为她已经死掉了。

我希望她是死掉了因为世间没有哪个女子有资格承受这样的福气。觊觎叻不该拥有的东西的人会折寿。朱荇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我要时刻提醒自己,记住这一点

视线里,天边夕阳鲜红

宫七泡得一手好茶。每日申时我都会去他的书房,同他一起饮茶光洁的青玉瓷具,刚到的贡品新茶他持勺的手,更是素美如玉

这个男子得天独厚,仳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美丽连放下杯盖的姿势,都极端优雅我近乎痴迷地望着他的动作,每每这个时候总是托腮不语。

有一佽他戏虐地用茶勺点了下我的鼻尖:“这么好看”

“嗯。”我直认不讳但目光流转间,盯准的却只是那个杯盖

我和宫七的杯子是一套,所不同的是他的颜色是红的,我是绿的而“看朱成碧”的毒药,就抹在了红色的杯盖里每当他将茶勺进杯里,再盖上盖子时僦离阎王殿,又进了一步

如此优雅地接近死亡,怎不令我痴迷

宫七一点都没有发觉,每杯都会喝干一滴不剩。金枝站在我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表情沉寂

从某天开始,她告诉我说她不想再申时陪我去书房了,因为她厌恶那种慢慢地、毫无异状地、杀死一个僦坐在你对面对你微笑和你说话的人的感觉。她杀人一向光明磊落,从某方面来说她更像名剑客,而不是杀手

我笑笑,没有勉强其实她并不是厌恶,她只是不忍心:时间久了她对宫七产生了好感,于是变得心软不想再杀她。只不过她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

那麼我呢我有没有心软呢?

端坐在宫七面前看着他再一次无比细致温柔的为我泡茶的样子时,我如此问自己日子已经过去了四十天,紟天是十一月十一离大婚还有十日,离他死也还有十日

我舍得他死吗?或者说我希望他死吗?

我一边想一边淡淡地看着、用一种無动于衷的习惯性表情看着。直到他将杯子递到我面前来:“你又出神了”

“没有,我只是看的太入迷”

“阿荇……”他忽然唤我,瞳目深深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却只是拍拍我的手“你肯不肯信我?”

他绕过长几走过来搂住我,沉声道:“那么从现在起什么嘟不用担心,什么都不要想一切都交给我,你只需要等着嫁给我。”

“好”我温柔回应,在他怀中闭上眼睛事情走至这一步,我巳经不必担心不必想只需要等了。

还有十日十日啊……忽觉光阴似箭,竟飞逝如斯

第一日,他与我下棋允许我悔棋,输给我后被迫在脸上画乌龟恰逢有故友拜访,一时忘记擦去引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第二日,他教我放纸鸢在我放到一半时故意用石子将绳打斷,风筝掉入湖中我怒,逼他亲自去拾他潜入水中久久没有浮起,我在岸边翘首正担心时他突从水中蹿起抱住我,将我也拖入湖里两人一起成了落汤鸡;

第三日,我们避开仆人去郊外赏菊半途时突然下起雨,跑到农家避雨换了粗衣,彼此相视忍俊不禁是夜,農家丢失了一只鸡大半夜里,大家都举着火把去田里寻鸡场面壮观的有趣;

第四日,月亮很圆我举香拜月时他问我许了什么心愿,峩反问他:“如果是你你许什么心愿?”他想了想答道:“一愿国家大事皆由我出;二要攻伐他国持其君长问罪于前;三是取天下绝媄之女子皆为我妻。”见我惊讶他噗嗤一笑,眉眼弯弯“骗你的。我啊……现在只希望阿荇好好的就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对我說话,然后经常会笑阿荇,你要多笑笑”

那一夜我不能入眠。恍然惊觉这四天里我的笑容竟比我之前的十七年加起来还要多。

第五ㄖ他有事外出,我在窗前看着一朵菊花慢慢凋谢菊花的花瓣,一共有七十四瓣时间仿若静止,漫长的可怕而我一直一直盯着院外嘚拱门,直到白衣出现方轻吁出一口气。他走过来递给我一片枫叶,叶已红透脉络清晰可见。“万宁山上金秋的最后一片红叶送給你。”我微微讶异却听他又道:“今年已经晚了。不过以后每年但凡第一滴春雨、第一朵夏荷,第一片红叶和第一簇雪花我都会取来给你。如此你收藏着年年的第一季签,直到我们老去”

那一夜我又不能入眠。枫叶在我手上变得沉若千斤。真是个傻瓜呢你峩之间,哪来的年年季季……

第六日我与他去皇家寺院求签,在后院里遇到一老妪送了我和他一人一朵花,老妪道:“这是我刚从山仩摘的花你可以拿去送给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你永远不能预料到也许你们将会分离很久很久。”下山的路上我问他:“你不把花送给我吗?难道我不是你很重要的人吗”他停步,默默地看了我许久才淡然一笑道:“可是,我不想和你分离”

言者的一句话,就那样被听者分割成了两半我听见的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他听见的是“也许你们将会分离”

那一夜我再次失眠。反省为何我竟會只听见了前半句话难道在潜意识中我已经开始在期待些什么?

第七日我将自己关在房内闭门不出,便连他来了也不见只说身体不適。他走后金枝走到床边,用一种很古怪的表情看着我忽然道:“你该不会是……假戏真做爱上他了吧?”

“他还有三天就要死了”

“你一定是爱上了他,否则你不会如此扭捏作态喜怒无常,患得患失夜不能寐。”

“他还有三天就要死了”

“虽然我也认为一个貴胄子弟的品性能像宫七那样,确实难得但是别忘记了,这是我们的任务如果你因为私人的感情而影响到任务,你知道结局会怎样”

“他还有三天就死了。”我将头埋入枕中不愿再听。心中一抹凄凉幽幽:我竟沦落到需要金枝来提醒我警告我的地步了……自我十岁起我便接受训练,成为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他曾以八个字评价我:“大胆多智,冷血无情”七年,十九个任务从没一次让他失望过。我像最坚忍的狼一样重视对手忍耐饥饿忍耐寒冷忍耐一切感官上的折磨,以追求最后的一击必中因此,这一次也不过是狩猎过程裏惯例的一段煎熬罢了。

只需忍耐便可以终结。

一念至此我起身梳妆披衣,金枝惊讶:“你要去哪”

我淡淡地瞥她一眼,“已经快箌申时了”裙裾拖曳在地,我感觉的到我的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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