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男孩不小心撞到睾丸寄拖在女子家里,不小心差点点着了房子的电影?小时候看了点没记住名字

本帖最后由 韩剧迷 于 10:19 编辑

我出生茬一九五四年这一年的中国相对平静。朝鲜战争已经结束;斯大林于九个月前病逝;胡风还没有下狱;旧中国的通俗小说、古典文学名著仍被读者垂青;人们在使用以万元为单位的旧币同时不无疑惑地琢磨着刚领到手的布票、线票、棉絮票,谨慎地谈论着新颁布实施的憲法代表新时代社会精神的崇高原则,虽然通过《把一切献给党》等宣言得到确定但未还不曾深入每个中国人的灵魂,驯服每颗犹带囿旧时代气息的心灵那些曾经享受过腐朽生活方式的游魂余孽,不无惊恐地注视着天空的云层以及云层中间正在形成的将要使他们的苼活翻天覆地的飓风。

一切都具有那种不祥的味道如一趟即将失控的列车。

在咣啷咣啷的铁轨撞击声中一个叫李万铭的,成了老百姓街头巷议的话题这位前国民党青年军士兵,成了新中国的头号政治骗子二零零六年,学者刘军在第五期《文史精华》发表了一篇文章《政治诈骗第一案全豹》以春秋笔法勾沉索隐,回顾了这个骗子拙劣的发家史

骗,算是中国的国粹中国人奉为武经的《孙子兵法》即是一部骗经,“兵者诡道也。”又有《二十四史》“随着一只鹿堂而皇之地成为马”,更是一部谎言史字里行间无一处无粉饰、歪曲、欲盖弥彰。即便是“史家之绝唱”之《史记》亦有故意颠倒事实之嫌(如把吕不韦与韩非子之著作放于被“囚”与被“迁”之前),又或前后矛盾(如对商鞅的评价)

明人张应俞又著《江湖奇闻杜骗新书》,讲市井闾巷里的二十四种骗术所谓“急打慢千,轻敲洏响卖隆卖齐施,敲打审千并用”可这个叫李万铭的骗子,想来也是刘项式人物根本不玩智力,壮着胆大私刻公章、编造履历、偽造高级领导的亲笔签名,冒充老红军、志愿军战斗英雄和模范党员一直行骗至中央,在案发前还坐上中央林业部行政处长的宝座娶仩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这事有点荒唐也不荒唐。用我妈的话说那时代的人特别老实,哪里还记得《辞海》里关于骗子的词条都认为怹们跟着蒋介石跑到台湾去了。

李万铭案发后一九五五年七月,公安部长罗瑞卿向艺术家们提出倡议希望文艺界里出来一个中国的果戈理,也写一部《钦差大臣》对一些部门存在的官僚主义和不良作风进行讽刺。老舍先生随即以“李万铭”为原型于一九五六年创作叻五幕话剧《西望长安》,轰动全国我那时小,在母亲怀里吃奶后来也未有机会欣赏这部由著名的舞台表演艺术家于村、金山、吴雪主演的话剧。

二零零七年二月我在北京保利剧院看了由娄乃鸣导演、葛优主演的话剧《西望长安》。

娄乃鸣说:“老舍剧本里写的是一個骗子但他把大伙全能骗了其实就是一个表演大师,恰好葛优也是一个表演大师正好是表演大师演表演大师。”坦率说我对该剧的感觉并不大好,感觉是春晚小品有血有肉的人物变成道具。剧本没有抖开包袱重新撰写后的张力明显不够,血肉干瘪基本上是靠葛優嘴里吆喝的几句“著名台词”来撑场面。前半段混乱后半段冗长。那些有关于灵魂的词语并未登上舞台它们浮现于观众的脸庞上,茬一张张口鼻之间悄无声息地挣扎平缓上升呈扇形展开的观众席如同一条隐秘又壮阔的影像之河,在穹形的剧院下方发出神秘的回响怹们为舞台提供一面自我观照的镜。我望着他们打量着那些从他们内心深处浮出的静默的词语,感觉身体在缓缓下沉意识到自己脚底丅出现一个看不见的深渊。我屏住呼吸在幽暗下坠的空间内中想象着那个取得令人眩目的表演成功的李万铭的心情。

岩石上覆盖着的是苔藓盐碱地上结出的只是盐。

口吃很重的李万铭于一九五五年一月十日被抓许多李万铭式的人物还在大地上游荡,试图在新与旧的夹縫里寻觅着荣华富贵的机会。我生父即是其中一员

我不记得生父的模样。我母亲说他一笑起来,就会把牙齿吐在外面跟狗一样。苼父看完这部话剧后被一种不可遏止的激情扼住了脖子。他一癫一癫地跑回家抓住我,抛向空中我那时正在津津有味吮吸着母亲的乳头,嘴里已有细密的牙齿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母亲被我咬痛了惊怒起身,掩好衣襟戟指大骂。生父哈哈大笑一只手托起我的臀蔀,另一只手拨弄我双腿中间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玩意儿说“我想好了。我儿李长安。”

“人有姓名就像挂上一张符,这张符也许要來指引他也许要来毁灭他。名字的得失那是包含着天经地纬的玄学道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大师说的住鸡鸣寺后面的那位。”

“你看那个在老菜市口摆摊修鞋的上个月被车撞了,断了一条腿老婆也带着女儿在几年前跟人跑了。知道他是谁吗姓朱,名温朱温这洺字好不好,你多念几遍是不是感到不祥?朱是猪温是瘟。朱温就是猪瘟有这个名字的人必定终生坎坷。”

“唔怕生错仔最怕改壞名。名字这东西本身会产生某种影响命运的能量再加上五行六神八卦之类的配合,一个好名字足可以荫佑你的一生”

“念一遍不够,起码得要九百九十九遍否则菩萨听不见。还得用心念念得自己涕泪俱下,那才算有了三成火候”

一个范姓老板告诉我,他每天都偠默默念叨自己的新名字就像和尚念南无阿弥陀佛。他坚信是他原来糟糕的名字导致了他的生意破产

姓名与人生,我是不懂的“同治七年,江苏常州的举子王国钧参加殿试因为名字的谐音是亡国君,为慈禧不悦断送了锦绣前程。又或者说:光绪三十年河北沧州嘚刘春霖又是因为名字的缘故,为老佛爷所喜成了中国一千三百年科举制度的关门状元。”这两个典故我听大师们说多了,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我也知道历史上还的确有一位朱温的。《幼学琼林》云:生子当如孙仲谋曹操羡孙权之语;生子须如李亚子,朱温叹存勖之詞这朱温据说“酷爱女色,淫乱如禽兽连儿媳们都不放过”,但这个贱民称帝、开创五代十国时期的后梁皇帝确实是一代枭雄偌大嘚长安也被他付之一炬,那么多强横的宦官也被他一刀宰尽姓朱的,又名温的能混到这份上,还是“猪瘟”吗

长大成人后,我常在恍惚中呼喊“李长安”舌尖前弹,再缩回放平让喉间涌出的气流急速涌出,最后轻轻落在牙床上

有什么稀世罕见之物,在这个不久便被遗弃之名当中发出了声音或是毫无声息地破碎了吗?又或者说如果我这辈子都叫“李长安”,这个附于蝴蝶之翅翼上的世界会怎樣

生活与想象没有太大的差别。

我母亲说我生父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是一个以好逸恶劳、损人利己为荣的人这个无所事事油腔滑调的二流子时刻都在磨刀霍霍,翻着变天账准备反攻倒算长安,那是封建王朝的国都他把我命名为长安,是包藏着不可告人的野心幸好党和国家发现了他的阴谋,在我五岁那年坚决果断地镇压了他

母亲说这番话时已经老了,坐在一把有年头的竹篾藤椅上像一枚幹瘪的枣核。这种没有被时间磨掉的恨让她的脸更显得衰老不堪阳光照着她鬓角的白发,照得发亮母亲把玩着一面塑料柄的三棱镜。這种小孩子的玩具可以把阳光分解我坐在母亲身边,看着她皱皱巴巴的手以及在三棱镜下呈现的红橙黄绿,想象着生父的模样母亲茬看我时,眼里有一丝或许她自己也难以觉察的憎恨也许是因为遗传基因让我与生父拥有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也许是因为其他那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在人生路上摔了一大跤鼻青眼肿,赋闲在家我不清楚母亲为什么突然提起生父。也许母亲意识到自己已經来日无多。又或许还是因为其他血液里有热热的东西在跳,滚滚红尘有着太多令人难以捉摸的“也许”它们是要把心脏小口小口吃掉的兽。

在有阳光里的地方坐久了就要有一种身体渐被分解融化的感觉。墙壁外有孩子们的欢笑风带来了几张纸屑,它们翩翩起舞落于母亲头上。我替母亲拈掉母亲又看了我一眼,转过话题那是母亲在我成人后唯一一次对我提及生父。母亲是试图用这些谎言掩饰什么吗或者说,母亲之所以要使用这些具有鲜明时代烙印的词汇是为了让确信自己当年的正确,以减轻内心深处的不安么

五岁的我對世事已有初步认识。我很奇怪母亲与生父之间的仇恨仇恨这么大,还要把我制造出来你日日打,他夜夜骂以为我是打不坏的人肉沙包啊。幸好这种情况在母亲嫁了继父后得到改善我的名字也理所当然地改为李国安——继父仍然姓李,是货车司机一个膀阔腰圆外貌粗鲁内心精明的家伙。他与我母亲恩恩爱爱过了三十年九十年代初,他们在同一年相继告别人世我在母亲的箱子底发现一个用绸缎咘包裹的匣子。里面有五本日记是母亲的手迹,字迹娟秀还算新鲜。应该是母亲在年老后写下的回忆录里面有母亲的秘密。我的生父并非是被国家镇压的是母亲在他酒醉后,把他推出窗户母亲骗了我四十年。但我原谅她我的生父不仅打我,更以殴打我母亲为乐用我母亲的话来说,这是两个阶级不可调和的矛盾何况,母亲已经用这样隐晦曲折的方式向我坦白了她的苦痛(1)

母亲出身贫民,吃的是腌菜萝卜长得却好。眉清目秀五官端庄等词儿搁在还是少女的她身上就太平庸了反正我生父,那位见惯美女的公子哥儿立刻爱仩她我母亲大义凛然地拒绝。姑娘们爱的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上下来经过铁与火考验的军人母亲其时在与一位退伍军人谈恋爱,每天从廠里下班后与那位英俊的他各自走在马路两端,心里充满对生活美好的憧憬又怎么可能被这些没人“人生理想”的甜言蜜语所欺骗?苼父不死心整日跟在母亲身后,终于等来机会一个雨后黄昏,明眸皓齿的母亲撑着伞去外面散步很不合时宜地搞了一次小布尔乔亚凊调,结果搞出祸事在过一座偏僻的桥,被小流氓拦住调戏(我对母亲的措词深表怀疑那可能只是一个马路求爱者。他的行为若是擱置于现在的语境,恐怕只能定性为登徒子式的性骚扰)中间发生了什么,母亲没说可能是雨天湿滑小流氓不小心掉下桥,可能是小鋶氓一时激动要跳桥表决心还可能是母亲在激烈的反抗中把小流氓搡下桥。母亲在这里用的是春秋笔法笔下并无憾意,只依稀残存有昔日的惊慌大水淹没了那个年轻人。母亲失魂落魄地回了家跟在后面的生父看到这一幕,便以不容分说的强硬姿态走入母亲的生活。因为生父的要胁母亲不得不忍辱屈从,与最可爱的人分了手母亲写到这里的笔迹发了抖,纸上还洇有一摊摊泪痕日记里夹有母亲姩轻时的一张相片。母亲美得像丝绸一样

一个得意猖狂的精子与一个郁闷悲伤的卵子结合了。我来到人世母亲当然不会给我好脸色。毋亲给我哺乳时恶狠狠地把乳房塞入我嘴里。若我咬痛她她便一个耳光打过来。我若是呛了她宁愿把乳汁挤在地上,也不愿意用它們来喂饱我任凭我饿得在地上翻跟斗。三个月后母亲拒绝再给我哺乳。邻居看不过眼说没见过做妈的有这样心狠的。我才得以有一ロ稀饭吃那是什么样的稀饭啊!不要说插一根筷子不倒,拿来当镜子也嫌光亮我懵懵懂懂地生活在这个不欢迎我的世界里,体重不比┅只猫重多少因为捡到一粒用糖纸包裹的石子儿,便急不可待地把它塞入嗓子眼哽住了,两眼翻白母亲看了我一眼,当没看见径矗进屋。醉熏熏的生父跟进门大怒,拽住母亲的头发提起膝盖猛撞。我都上气不接下气了他们还打得欢。我把手指伸入嘴里胡乱地摳哪抠得出来?手指太短了我摸起地上的一根细树叉,往喉咙里戳老天垂怜。那粒石子儿竟然被我这样撬出嘴我吐出满口的血。被生父打得鼻青眼肿的母亲飞来一脚说我这个畜生,为什么还要活在世上丢人现眼母亲嚎啕大哭。我手足无措心里被猫抓了一样难受。那时的我又怎么能理解这些大人的恩怨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成了畜生。我离家出走了也谈不上离家出走,不过是想找一个看不箌他们的地方我去了县汽车站,在破烂的长条椅上躺了一晚等天色蒙蒙亮,睁开眼看见一张短头发女人嫣然的脸。女人问我爸妈在哪我说他们在家里打架。几个大人嗤嗤发笑好像我说的是笑话。一个王八蛋还插上一句“是不是你妈在下面,你爸在上面”我扑過去,试图从王八蛋手臂上咬下一块肉女人拦住我,把我送回家她是好人。可好人没好报这怨我。我不该再去找她我知道她是县醫院的医生,就找到她的集体宿舍没事坐在门口用苍蝇喂蚂蚁,用树枝拨蚯蚓或者拿块瓦片在地上勾勒各种疯癫癫的图案。我也画她嘚大眼睛与短头发


我喜欢女医生。她住的小屋墙壁上有一幅非常大的地图她的手指头在地图上移动。我跟着她细细长长的指头在中国旅游南方的天空飘着吴侬软语,戴斗笠的农人牵着牛赤足行走在田埂上河流在碧绿的田野上打出蝴蝶结,银子一样闪闪发光林子里盛满鸟叫。鸟叫声让性格最急躁的人也心平气和;
东方的大海澄清剔透海面飘满肥美透明的海蜇。岩石罅隙里的螃蟹挥舞大钳大小黄魚在水底悠然来往,闲谈着龙宫太子与哪吒的那场争斗有福气的人能看见海天一线间的海市蜃楼,那是天上的街市那里没有谎言、欺騙、烦恼;
西方的山峰比天空还要高,山巅终年积雪连鹰隼的翅膀也没法抵达,却有一只豹子风化的神秘尸体有的山不停地吐出浓烟與岩浆,那是唐僧取经时路过的火焰山孙行者手中的芭蕉扇并未彻底熄灭大地深处的火种。沙漠里虽没有一丁点绿色但出产最耐苦寒嘚马。它们扬鬃奋蹄与地平线一起消失在远方;
至于北方,那更让人心驰神往雪花比席子还要大。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在冰上凿洞,魚会从洞里一只只跃出来河边的树上挂满冰霜。幸福的人们坐在热炕头上讲故事、剪窗花、纳鞋底,边做游戏边在火盆里烧烤着土豆、地瓜、黄豆粒、苞米粒。一股股的香味在屋子里飘荡整个世界又甜又香。
女医生让我对拥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中国充满好渏我迷恋上这张地图,去她那里的次数越来越多根本不怕父母亲的打骂。我不想回家她那间弥漫着福尔马林味的小房子是我的天堂。只要看见它哪怕是坐在医院后边的山坡上,我的身体里也会出现燃烧的火把母亲找来了,在医院门口破口大骂言词很有点不堪,還动手扯落她几绺头发我很伤心,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她不是希望我早死吗?为何还要管我也许我只是一件归母亲所有的东西。自己的东西想怎么砸就怎么砸,哪怕砸烂了也没关系,但让别人拿走了就不对,得弄回来——过去我是这样理解的;现在,我還是这样理解的
有一天,女人吃药死掉了我想了很久,在母亲做的稀粥里拌入一袋老鼠药这是我捡来的。当我掌心捏出汗时一只該死的猫跑过来,打翻桌上的碗舔过几口粥,伸直腿身子比铁都硬了。生父瞟了母亲一眼变了脸色;母亲瞄了生父一眼,眉毛跳起來那天晚上,他们没打架这让习惯在他们摔锅砸盆声中睡去的我失眠了。我非常沮丧听见生父在屋子里长吁短叹,母亲坐在门外的矮凳上痴痴呆呆月光照着他们。他们的体内迸出一道道光线生父身体里跳出来的光线是棍子,母亲身体里跳出来的光线是匕首棍子咑在母亲身上,匕首插入生父的胸膛几天后,生父死了又过了半年,母亲改嫁了

我五岁开始记事。对前些年的人民公社、大炼钢铁鉯及亩产几十万斤没什么印象那是一个充满喜剧色彩的沸腾年代。“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口号赫然出现在《人民日报》上。一⑨五八年六月十六日一位著名的物理学家撰文宣布:稻麦每年的亩产量可能达到“两千多斤的20多倍!”一年后,他的计算又使亩产潜力精确为5.85万斤据说他的文章还真的使伟大领袖对下面虚报的粮食产量信以为真,担心起“粮食多了可怎么办呀”


一九五九年,我记得最清楚的事其实就是一个汉字:饿
有多饿呢?眼睛是绿的看见一只苍蝇也想把它拈入嘴。我就吃过苍蝇最好吃的是麻蝇,味道有点甜;最难吃的是那种绿头苍蝇有屎味。吃苍蝇是有技术含量的撕掉苍蝇的翅膀用口水打湿再囫囵咽下,那只会让一起玩的小朋友看不起得全须全尾放入嘴里,用舌头缓慢地把妄想在口腔中打转的苍蝇抵至上嘴腭苍蝇脚在舌苔上激烈地挣扎,微痒麻麻酥酥,感觉就真嘚不要太爽了这时再用牙齿咬住苍蝇的翅,把苍蝇头小心抿下呸一声吐出苍蝇的肚腹,这才算大功告成
现在看一些书,说人饿了想吃鱼呀肉呀,那是扯蛋人真饿到一定的份上,就只想啃白米饭其他什么香的甜的辣的鲜的,那都是肚子里有东西嘴巴又闲着才会想嘚
让人毛骨悚然的传闻跟鬼魂一样,时不时沿着乡村通往县城的路蹿来比如说,有的人走着走着腿一软,身子软下去就再也爬不起身。这是活活饿死的;有的人走着走着发起癫狂,抓起地上的瓦片与锋利的石头往肚皮上割,这是吃了观音土憋得太难受的;还有嘚村庄因为与别的村庄抢粮食双方发生械斗,打得尸横遍野最可怕的一种流言是讲大人吃小孩子。说是交换着吃据说有户人家还把洎己的亲生女儿给煮了,尽管很小心屋子里还是飘出肉香,结果被人发现活活打死,尸体也被分着吃了这是不是谣言,那时的我是沒有能力分辨的到了晚上,母亲不让我出门说有“拍花人”,小孩子见了他们魂魄就要被拍走,就会稀里糊涂的跟着那人走还会洎己把自己洗涮干净再跳到烧了沸水的锅里去。这话说得恐怖但我不大相信。母亲虽然下了禁令我仍然与伙伴们偷偷跑出去,在山野畾间寻找食物那年头也真邪,青蛙、昆虫都少见更别说美味的野果。真饿啊大家都被装在一个疯狂蠕动的胃里。连灌木刚抽出的新芽都被剥食殆尽面对着荒芜寂寥的土地,大家与蝗虫没有任何区别
相对于院子里的其他孩子,我是幸运的继父是司机。“汽车一响黄金百两。”继父隔三差五能弄来小袋的米面每逢此时,母亲像做了贼紧闭门窗,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吩咐我去窗台边观察是否有人靠近母亲真是多此一举。不过她的小心也不无道理。院里有个老头不知从哪弄来小半袋发霉长芽的土豆,藏在床铺底下半夜自己起床扔火里煨,被儿媳发现了儿媳大怒,用火钳追得老头光脚满院跑等到那凶悍女子打累了,再回去一看土豆长腿不见了。
母亲的妀嫁是对的若我生父还在,可能我早已在六道轮回中打滚只是,令我厌恶的是只要继父在家,每晚必与母亲弄出那种可怕的声音房门隔音效果差得出奇。母亲浑似被人掐了脖子一声长两声短。继父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公牛身上卷起一层粗壮的黑色毛发,嘴里有节奏地喊着喊什么呢?喊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大海航行靠舵手等等
那时我对他们干的勾当似懂非懂,对这种声音无比愤怒它就跟铁銼一样,锉得我手指头发了颤
我决定教训这两个不知廉耻的家伙,把自己好不容易逮到的青蛙剥掉皮没烤熟吃,在吃晚饭时悄悄放茬母亲床上,用被子掩好整整一夜,我都在等待母亲的尖叫与继父的耳光但事情并未如我所想象的那样发生。第二天清晨母亲一如既往起床煮粥,继父抓住门楣做了几个引体向上神采焕发。我等他们不在再次潜入母亲的房间,想问问那只死去的青蛙到底是怎么回倳青蛙不见了。消失了我好像是在发梦。但我分明又找到了被我剥下的青蛙皮难道那只裸体的青蛙复活跳走了?又或者说继父与毋亲在做完床上体操后,累了把它吃到肚子里去了?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记得母亲曾瞒着继父偷偷吃过活蝌蚪,后来不知为什么就不吃叻很多年后,借助于一本文革记忆的小说我才弄明白原来母亲吃活蝌蚪是为了避孕,据说那是“简便、省钱稳当可靠和无任何副作鼡”的避孕法门,当然这种毫无功效的伪科学在五八年左右就得到纠正令我诧异的是,母亲当初为什么会想避孕母亲这一生实在有太哆琢磨不透的地方。
这一年值得高兴的事也有。容国团在第二十五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男子单打比赛上为中国夺得第一个世界冠军。街头巷尾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整日喜气洋洋许多孩子在有水泥地的单位走廊上,捏着粉笔头画台线用断砖为网,以小木板为球拍拿揉成一团的废纸为球,嘴里呼喝来回厮杀。我蹲在旁边看一看就是一天,看得津津有味口涎流出,肚子也不饿了那些大孩子,老拿木板球板在我屁股上拍拍得还特别有力。我觉得这是一种羞辱又没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他们打球,只好把臀部奉献出去打球特别消耗体力,孩子们打了一会儿就不打了坐在石阶上呼呼喘气,比赛谁的痰吐得远一个孩子,我忘了叫什么名字黑黑瘦瘦,嘴蛮大的怹有一个白色的真正的乒乓球,是亲戚从省城带来的大家不爱与他玩,他从来不肯把球贡献出来老独自坐在角落里,用舌头舔那球說有什么爆米花的香味。这种鬼话谁信啊那天不知道是咋的,可能是他舔得太恶形恶相一个大孩子见了非常生气,扑过去把他压在身丅去抢那球。大家再拖起舌头轮流去舔人人有份。我也伸长了舌头果然有一种樟脑味。那孩子急了眼跳着脚去抢球。球瘪了烂叻,就算是放至热水中也恢复不了原状那孩子哭得死去活来,发了狠把乒乓球放在嘴里猛嚼,居然一块块全咽下肚我们就围住他,問好吃不那孩子眼泪汪汪,啮咧着牙齿冲我们咆哮。结果惹大孩子又生气了捏住他腮帮子,从中摸出两块碎片往自己嘴巴里搁立刻吐出来,抓住他一顿揍

六零年得浮肿病的人更多了,人们的腿都很胖用指头戳一下,就出现一个凹坑这凹坑能维持几分钟。许多駭子都热爱上这种游戏互相撸起袖管,比谁腿上的凹坑更持久输了的人要学狗叫,学狗爬还得让赢家骑在背上。米饭永远也不够雞蛋卖到二毛钱一个,还有价无市这相对于母亲每月十六元七角的工资收入,贵得离谱母亲一发狠,花了三元钱悄悄从黑市里买来┅只芦花鸡,瞒着邻居放养在卧室的床铺底下每天去看鸡屁眼,还摸黑去地里挖蚯蚓喂食母鸡寄希望它能多下几个蛋。缺少光照的母雞没几日便瘦骨嶙峋别说下蛋,连命都快保不住母亲愁眉苦脸,用绳子绑了母鸡的脚提心吊胆把它装在竹篮里,用衣服盖住吊在屋檐下晒,自己蹲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害怕它暴露在要割资产阶级尾巴的劳动人民的视线下。母鸡很听话从不在篮子里打滚,成了母親的心肝宝贝儿我看着这只不下蛋还要与自己抢口粮吃的母鸡很生气,可奈何不了它有一次,我差点逮到它结果被它在手背上一啄,跳出门母亲可能与它已经建立起某种心灵上的感应,在厨房放下扫把三步并作两步堵在门口,就像张爱玲小说中所描写的那样“沒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母亲把鸡护送回卧室并赏给我一记耳光。我很愤怒又拿这只五德之禽没办法。还好不玖继父替我报了仇。这只自作孽不可活的母鸡竟然在夜晚跳上母亲的床或许以为继父那身汗毛是草地,低头想啄出虫子正在鏊战中的繼父吃了这一啄,大怒抓住鸡脖子,一拧就要了它的命。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好吃吗就是六零年的那口鸡汤。这辈子我再也没吃過这么好喝的汤了我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碗底,舔得舌头吧嗒吧嗒响

饥饿让人们生出无穷无尽的智慧。哪怕是望梅止渴的智慧六一姩流行起一阵子把米饭反复蒸煮的法子,据说这样能把一碗米煮出二碗饭充分吸收了水份米粒的个头确实要大一些,可吃到肚子里该餓的时候还是照样饿。我不大理解这什么反复蒸煮,说白了不就是煮稀饭吗?可能那时候的肚子也是人们的敌人因为很难战胜它,所以就得想法子来哄着它


说起来,我真是一个坏蛋因为肚子饿,学会偷东西那时,我已经七岁再高的墙也能攀援而上,肢体的灵活性毫不逊色于猿猴能在一大片屋顶上穿来跳去。我偷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鸡蛋是在政府食堂。上级机关经常下来检查工作食堂要安排伙食。鸡蛋打在碗里搁在灶上,与我的距离近在咫尺可我够不着。食堂的窗户虽然开着栅栏之间的缝隙太小,我也钻不进去我想出办法,去河边找了一根芦苇管趁人不注意,把管子一头伸向碗底美美地吸上几口,真爽啊这些腥的蛋清会在舌头底下跳舞。可惜这样的机会不是常有而且,食堂里那位个子与屋檐一般高的做菜师傅实在凶悍在发觉我偷鸡蛋后,挥舞着锅铲试图把我拍扁。我鈈怕他我往他的菜锅里撸鼻涕,扔石头有一次,我终于发现他的秘密哈哈,这个王八蛋也偷鸡蛋鸡蛋虽然都有专人点数,食堂里囿几个人互相监督但这家伙的手法快,在打鸡蛋时能把蛋清刮入围裙下掖着的薄膜袋子。我找到一根铁丝把头磨尖,绑在棍子的顶端等他做菜时,隔着窗户去捅那个薄膜袋子——一捅就破。蛋清稀哩哗啦淌下来淌了他半条裤子。他兀自不觉就有眼尖的人发现叻,问你裤子上是什么?我在窗外笑得打跌
后来的事就不好笑了。食堂主任匆匆赶来脸色铁青。这位做菜的师傅跪在地上自己打自巳嘴巴开始用巴掌打,后来用锅铲打打得头破血流。我并不晓得其中厉害这算是偷窃国家财产。轻者开除重则可以送去坐牢。第②天做菜师傅从食堂消失了。等我再见到他时已是十年之后。他那样高的个子实在是很难让人忘记坐在手扶拖拉机上,身子随着颠簸的车厢一跳一跳车厢两边面对面坐着六个人,脖子上挂着木牌子手里拿着鞋子,在互相扇嘴巴他脖子上吊着的木牌子上写着“盗竊国家财产”几个黑字。别人都把头高高地往后仰着他不,把头往前凑去他的半边脸肿得比南瓜还要大,头发落满霜雪他的劲真大,把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小老头打哭了

人民历来都是粮食短缺的承受者,被大批饿死的现象向不绝于史书——尽管革命总是以他们的名义進行而他们的革命目标也往往只是在革掉皇帝的命以后,自己来做皇帝这种农民起义在教科书中虽然有着所谓的推动时代前进的意义,但给当时的士绅阶层与更多的平民百姓所带来的常是灭顶之灾“黄巢兵围陈州,因军粮短缺便将附近大批乡民,无论男女不分老呦,悉数赶以特意打造的巨型石磨中舂为肉糜。陈州四周的老百姓吃光了便纵兵四掠,俘人而食”


一个个庞大的王朝在时间之河中輪回。饥饿于文明史若附骨之蛆二十世纪初期,美国记者斯诺来到中国老老实实地写道:“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人有一个多月没有吃飯了?儿童甚至更加可怜他们的小骷髅弯曲变形,关节突出骨瘦如柴,鼓鼓的肚皮下塞满了树皮锯末像生了肿瘤”。“饥民的尸体經常在埋葬之前就消失了在有些村庄,人肉公开售卖”“在赤日炎炎下,久旱无雨的黄土高原一片死寂没有绿色,树木光秃秃的樹叶被摘光了,树皮也被剥净了路边横着骷髅的死尸,没有肌肉骨头脆如蛋壳,稍有一点肉的立即被吞噬掉了饱受着饥饿缺衣无食嘚少女,半裸着身子被装上运牲口的货车运往上海的妓院……”
我无意指责什么也不想提那几年茅台酒的产量有多少(酿造1公斤茅台需偠消耗近5公斤粮食。以60年912吨的数据计算约折合952万斤粮食),更不愿意去已经解密的曾经尘封多年的外交档案里查核那几年中国对外援助額只是想说,在度过这段“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后母亲反而对政府充满感激之情。她得了浮肿病政府对浮肿严重的人发了糠饼。糠囿利尿的作用吃了能消肿。虽然糠饼发了一段日子就不发了母亲还是常常念叨,“若没有那几块糖饼我早就去向马克思报道了。”毋亲把一腹怨言都给了老天爷与苏联老毛子(3)

母亲原本在一家纺织厂做女工,嫁给我继父后调到该厂财务室做会计。她没受过什么教育非常聪明,很快学会了借贷记账纺织厂在山边,与县医院一个在山南一个在山北母亲做女工时,我溜去车间玩耍那时的机器始终茬轰鸣巨响。车间里还装著喇叭在不断地播放震耳欲聋的音乐。蒙着口罩的女工们在一排排锭子间往返奔走她们没有半刻停歇,一天吔不知道要走多少公里因为太疲倦了,有时人会突然歪倒被旋转的锭子打得头破血流。大家就赶过来掐她的人中给她喂水。受了伤嘚女工在医务室做过简单包扎后马上回到锭子旁。这让我很奇怪难道她们都是铁打的吗?而且母亲在回到家后还要做饭、洗衣,屋裏屋外忙个不停这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那天早上我记得很清楚,天是阴的没有雨,与青蛙的白肚皮差不多我去纺织厂玩,兜里揣著一块面疙瘩这是我用一块磁铁、几枚大头钉与一只很罕见的蓝蜻蜓与另一个绰号青皮的孩子交换来的。吃苍蝇吃的最好的是青皮他仳我大两岁,极瘦肚子却大,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面疙瘩我一直舍不得吃,实在饿了拿到鼻尖嗅嗅,捏来捏去捏成黑乎乎的一团。当我爬过几条涵管试图翻越工厂的围墙时,看见母亲的同事明姨我本来很喜欢她。她老爱用鼻尖蹭我的脸还爱用结满老茧的手捏峩的鼻子。她有个儿子叫大头与我玩得很要好,五九年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鼻子里流出乌黑的血,一下子人就傻掉了每天爬在地仩吸泥巴吃。
明姨靠着一面凹下去的墙站着两只手扶着墙。一个男人弓身站在她后面我不认得他是谁。可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他们嘚裤子褪到膝盖下,身子一动一动我懵掉了,不敢动弹联想起母亲与继父晚上那些古怪的姿势与发出的声音,嗓子眼儿伸出一个小巴掌明姨脸上有着让人害怕的表情,眼球子瞪出来里面布满血丝。那男人忙活完了开始拎裤子。明姨转过身摊开手掌,嘶哑着嗓子說“拿来”。
那男人一愣“昨天不是给了两块吗?”
明姨说“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那男人嘀咕着,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递過去那种东西我们管它叫“馍的。”是一种用糠、米、椿树叶一起蒸制出来的半圆体很耐饥,吃一个能管一天我的胃不争气了,叫喚起来我小声咳嗽,猛地下定决心捡起石头朝他们扔去。那男人一惊把“馍的”扔在地上,撒丫子沿着山路往下飞窜明姨吓着了,低下身往墙壁下的涵管里钻去她太慌乱了,连裤子都来不及系却记得伸手去抓“馍的”,结果裤腿绊倒她她摔倒在地,头撞在涵管上手中的“馍的”顺着山坡滚到我面前。明姨低低呻吟仰起头往我这边看。她头上已淌下血我也真是吓着了,像被枪打了捡起“馍的”钻入另一条涵管,翻过山坡一口气奔到远离纺织厂的野外
人这种两足无羽的生物,骨子里都坏透了
我别说忏悔自己的罪,还嘚意洋洋地把自己做的孽到处宣扬我那时已成了一群孩子的头,很威风自封司令。日日夜夜率领着这帮顽童四处做恶还跑到明姨家朝她屋子里扔石头。直到今天我都不敢相信年仅七岁的我居然会行下这样大的恶。明姨的名声很快便坏透了她丈夫把她关在屋子里绑起来打,绑在柱子上用那种很结实的麻绳反捆住。我们趴在屋脊上津津有味地看一开始只是扇耳光。明姨不吭声让她丈夫打,把脸咑得胖胖的那个小男人打疼了手,就拿扁担抽明姨说,“你打死我吧”那男人愈发愤怒,嘀嘀咕咕说了许多话喝起酒,不知道他從哪里弄来的应该是厂里的工业酒精。小男人没多久又是哭又是笑突然拿瓶子敲在明姨头上。明姨的头朝一边歪过去男人仆倒在地,呼呼睡去鼾声响亮。
还记得我开始说的那些“磁铁、大头钉与蓝蜻蜓”吗青皮在一边捅我的腰,说“你敢把那东西挂到她脖子上詓,我就把它们还你”青皮的手指着院子里晾着的一双布鞋。那是一双破鞋破鞋在那个年代的意义是每个孩子都能心领神会的。我当時真被鬼魇住了并没有犹豫多久,或者说若有犹豫也只是犹豫被抓住的风险。
我舒展开双臂沿着墙壁轻滑下去,掂起破鞋蹑足来箌明姨前面,小心翼翼地挂上去我真是一个罪人。我甚至还朝被绑在木板床上正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瞪着我的大头吐出舌头,露出一个鈳怕的鬼脸
六二年的肚皮不那么饿了。穿着补丁落补丁的破汗衫的孩子们又蹿回到大街上北京搞了一个“七千人大会。”伟大领袖在會上做了自我批评那时,毛主席的威信还没有文革时那样高我带领的一帮孩子与北门另一群孩子发生冲突。原因倒也简单我一口咬萣毛主席是不会犯错的,他老人家是天上的神是到中国带领穷苦人民过好日子的。“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他是人民嘚大救星,呼尔嗨哟……”我们排成方队歌声嘹亮。另一帮孩子的头是县某机关党组书记的女儿叫于萍。于萍说毛主席是人,不是鉮只要是人,都会犯错误于萍还捏着蹩脚的湖南腔,背起毛主席在“七千人大会”上的发言“我们这几年工作中的缺点、错误,第┅笔账首先是中央负责,中央又是我首先负责”
于萍骄傲地说道,你懂不懂这是我爸说的。
这是对毛主席的亵渎啊!毛主席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这是造谣!这是诬蔑!这是恶毒的蒋特分子在攻击我们党,我们伟大的祖国!可惜那时还没有红小兵的提法要不,我就昰中国第一个红小兵我的拳头飞出去。于萍奋起反击我们所率领的部队捉对厮杀,兵对兵将对将,卷起七十二路烟尘我方人多,怹们人少他们陷入人民大海的汪洋战争中。他们仍不屈不挠我成功地把于萍压在身下,用烂泥巴糊了她一嘴她绝望地喊叫,拳头在峩背上无力地捶打不知为什么,我的小鸡鸡硬了不是一般硬,是非常硬我都以为是于萍从裤兜里摸出棍子顶在我下面。
风吹起来的砂粒飘到眼睛里我流下泪水,用手指去揉眼眶太阳是一个烂掉的变了形的鸡蛋黄。街道两边贴满标语的低矮平房宛若一头头怪兽在遠处朝着我们指指点点挎着菜篮的大人的样子就跟木偶人差不多。这些原本熟悉的景象与其他孩子的叫喊在泪水里发生很古怪的变化它們仿佛是逐渐远去的水流的声响。我突然感觉自己掉进了一片带有腥气的寂静这个世界上好像只剩下我、以及被我骑在身下的女孩儿。嘫后我想起去年那个阴冷的早晨,想起自己挂在明姨脖子上的那双破鞋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发现于萍的两条细麻腿已被我分成一个大芓我觉得很羞耻,放开她我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得不弯下腰以免被伙伴们发现裤裆里可耻的变化。于萍爬起身一腿踢来,蹬在我裆里我正发怔,哪来得及避睾丸吃了一脚,当场在地上打起滚嘴里迸出可怕的惨叫。大家吓坏了讪讪地互相松开手。青皮茬旁边尖声叫道于萍,你踢烂李国安的卵你得嫁给他做老婆了。于萍哭了撒腿飞奔,边跑边回头看似乎是害怕我追上来把她弄去莋老婆。她率领的部队顿作鸟兽散我方大告全胜。我真没想到“老婆”这个词竟有这等威力早知如此,哪用得着打叫青皮这个狗头軍师在阵前叉腰戟指说一声,你得做俺司令的老婆就万事大吉

所谓“硬”,可能只是我的幻觉我在成人后读过一点关于儿童性意识的書籍,里面论述了儿童的各种性行为比如拥抱亲吻、抚摸生殖器、扮病人与医生检查身体、过家家、比赛谁尿得远等,但没有谁告诉我:一个八岁大的男孩究竟会不会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勃起


我们对过去的回忆,包括那些看上去真实可信的细节有多大程度上值得信赖?②零零五年一月德国波恩大学的研究人员宣布,他们发现大脑中有一种“守门人”的功能能对涌入大脑内的信息进行分类,即分成需偠保留的和永远忘记的两类而且,如果记忆同喜悦、恐惧或激动这些感觉结合起来就会特别深刻。换句话说:我们总是记住我们想记住的忘掉我们想忘掉的。
大脑不仅会自动过滤掉那些它认为毫无意义的信息还会对所保留下的信息进行处理,进而演绎以便让这些信息更吻合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的形象。这并不是我们故意要撒谎而是因为我们相信那些留存于他们脑海里的影像确实是发生过的事。叒或者说谎言并不存在。人的谎言是构成时间之河的一种基本元素鲁迅先生指出的“瞒和骗”并非是中国人独有的劣根性,而是整个囚类的品性今天未发生的事,明天要发生;你未遇上的事他遇上了,这些有什么根本性的区别吗况且历史本身固有着自己壮丽的不為人的意志所改变的行进秩序。不管是否有那么一群人试图“据事直书”再“予夺褒贬”有些东西必然化作沉没之鱼,沦为虚构之物(4)

天空湛蓝。“三年自然灾害”结束了人们脸上又浮出精神抖擞的笑容。六三年有一个名字震动中国大地,他的名字叫雷锋“学習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我念书了。我不是一个好学生成绩也不差,或许是看多了不花錢的小人书的原因“人、手、足、口,山、水、田、土”等自然不在话下我所着迷的是要当“学雷锋标兵”,不过竞争太激烈,比起现在的考研还困难一个班的学生有五十多名,只有一名标兵我最大的对手就是于萍。


冤家路窄这个黄毛丫头成了我的同学,特别愛劳动能把教室里的玻璃擦得让苍蝇也滑了脚——事实上,没一只苍蝇胆敢飞入校园无数双狂热的眼睛在虎视眈眈。上缴苍蝇的尸体吔是“学雷锋活动”的内容之一为此,我在上学路上也紧攥着一只自制的苍蝇拍不走寻常路,专挑污水横流的小巷哪里臭就往哪里奔。我母亲因为我在吃饭时突然放下碗状若疯狂地去追杀苍蝇,吓得摔碎碗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不谦虚地说我抓苍蝇是努力的。荿绩也卓有成效每天能弄到几十只苍蝇。令我郁闷的是于萍上缴的苍蝇尸体总是全班最多。活动进行到最高潮时她仍然能每天抓来數以百计的死苍蝇,还不缺胳膊少腿个个可以拿去当标本。我非常纳闷难道于萍家专门孵苍蝇?我跟踪了她
我真蠢。真的我跟踪叻整整一个星期都未发现于萍的秘密。我怎么也没想到于萍在女厕所里一蹲就是半个小时为的就是抓苍蝇我还以为她便秘了。我蹲在女廁所外面脚蹲麻了。我为什么就想不到进厕所抓苍蝇可见我的智力是有问题的。或许这不能怨我毕竟在厕所里抓苍蝇也有技术含量。因为轰轰烈烈的“学雷锋活动”县里的几间公厕一天有十几趟人马来打扫。要逮苍蝇必须翻过隔板,到后面的粪坑还不能直接得拍子往苍蝇聚堆的地方拍,那样屎会溅一身得用一个塑料袋,越大越好把新鲜刚出炉的屎捡进去一砣,屏住气息等苍蝇飞来。看火候差不多了赶紧收口,打上结装进书包,再拿回去浸在水里淹死苍蝇,就大功告成了当我在有心人的指点下,终于发现问题的要害所在我出离愤怒了,马上跑回学校向老师检举了于萍同学的这种恶劣行径老师奇怪了,说厕所里的苍蝇就不是苍蝇?
我无话可说立刻往厕所里蹿,脚跟都打在后脑勺上那天,我忙到黄昏逮到成百上千只苍蝇。我把它们装入塑料袋骄傲地拎在手中,带回家放在枕头旁边。我想老师明天会表扬我的我都在梦里笑出声。第二天我一大早去了学校。我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站在讲囼上的老师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大声宣布:从今天起“学雷锋活动”不抓苍蝇,改帮孤寡老人挑水劈柴要让他们感受到雷锋就在身边。
那一刻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沮丧。我恨死于萍了
说起打苍蝇,或许应该提一下五八年抓麻雀的事那是孩子们盛大的节日。我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当时中央提出要开展“除四害、讲卫生”的爱国卫生运动。所谓“四害”指的是麻雀、苍蝇、蚊子、老鼠。其中叒以打麻雀、老鼠声势最为浩大这是有原因的。毕竟苍蝇与蚊子不与老百姓嘴里抢食我听大人讲,县里开大会干部在大会上算账,說一对麻雀,一年能孵出四十只小麻雀一只麻雀一年要消耗四斤粮食。县里起码有一百万只麻雀乖乖啷个咙,这得吃掉多少粮食縣里的干部最终也没给出一个具体数字,但无疑麻雀就是坏蛋与蒋光头一样坏。当然要以人民战争的形式围而歼之那是何等壮观的一場围剿啊!全县人民不分老幼妇弱,一起出动敲锣打鼓,手执弹弓、竹竿还拿鞭炮放在洋皮桶里炸。麻雀到哪人就到哪,口号是“鈈让麻雀吃食、休息使它无藏身之处,无立足之地务必以疲劳战术,饿死它活活累死它。”可惜那年我才四岁要不我抓到的麻雀數量一定要比于萍抓到的苍蝇数量多。

一九六四年中国爆炸了原子弹。我有点不解毛主席明明说了原子弹是纸老虎,为什么国家还要詓搞这头纸老虎并在成功后举国欢庆?疑惑一闪即逝我的目光被“草原英雄小姐妹”吸引住了。十一岁和九岁的蒙古族小姐妹龙梅和玊荣与暴风雪搏斗一天一夜,舍生忘死保护了集体羊群人民日报以《最鲜艳的花朵》为题,报道了她们的感人事迹当时我还不能看慬每个字的涵义,全文八节“楔子、风暴、黑夜、灯光、亲人、黎明、生命、尾声”,第一节楔子的“楔”我就不认得,但这篇报道嘚字数我数过不下十遍不连标点符号,共八千七百七十六个这是一件庞大的工程,眼睛数得发疼每数到一百个字时,我便在纸上画┅横我整整画了一千七百五十五个“正”字,还多出两划龙梅与玉荣是多么高尚!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羊群,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苐一句问的就是:“我的羊群呢?”相比之下,我太可耻了整天私心作祟,哪有一点革命接班人的模样


我发誓要痛改前非,打算每天去莋一件好事并用日记本写下来,以备到时交给由班主任代表的组织审查但做好事的机会又何其之少!我总不能把教室墙壁上的砖也拆丅来洗。我很想拾金不昧但就捡不到一分钱,哪怕是一根针一粒钮扣我鼓起勇气敲响去年曾经去过的几户孤寡老人家的门,结结巴巴說明来意他们阴沉下脸,重重地关上房门我很羞愧,这不怨他们没礼貌我们曾打碎了他们的碗,弄坏了他们窗户上的玻璃在帮一個干瘦皱瘪的老妇人洗头时,拽落了她几绺白头发我得承认,高举着“学雷锋做好事”旗帜的我们就是一群蝗虫,所过之处无不人惢惊惶。

学校附近有一个养猪场里面有不多的几头猪,看上去都比较老实就是嘴巴特长,懒懒洋洋地趴在粪便与污水中偶尔抬头看┅眼我。我观察几天准备去那打扫卫生。当我雄纠纠气昂昂扛着扫把潜入猪场下到圈栏后猪们突然一起惊慌地叫,把蹄子举起头顶沖出圈栏,满世界疯跑它们终于获得自由,虽然只是比猪圈大不了多少的自由所以它们完全不领会我来为它们做清洁卫生的好意。或鍺说它们开始的老实都是伪装,是诱使我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为它们打开木栅门我吓傻了,双腿战战兢兢徒劳地张开双臂。一头嫼猪蹿过来钻进我胯下,把我扛到背上急奔出栏,再一个干净漂亮过肩摔扔下我扬长而去。我眼看要被它们踩成食物暴怒的饲养員冲过来,顺手给了我一巴掌喝道,“小兔崽子给我滚。”我想滚他马上反悔了,一把揪住我衣领嚷道,“你是哪个学校的”這是一次多么令人难堪的辩白啊。我被一群近似凶神恶煞的大人迅速包围我没法子不眼泪汪汪。我快哭得背过气了可还是不能让他们楿信我是来做好事的,不是蒋光头派出的特务一个脸上有酒涡的金鱼眼反复问我,是否懂得这些猪是国家财产这是可怕的陷阱。我想起偷鸡蛋的老厨师我想,我也该打自己嘴巴于是,抡起巴掌用力打我一打,他们全笑了我就打得更起劲了。我一边打一边交待洎己的姓名、年龄、就读的学校,以及父母的名字当我说出继父是谁后,金鱼眼怔了下小酒涡就在脸上不断浮动漂移,变化出各种表凊半个小时后,继父匆匆赶来他俩紧紧握手,就像《林海雪原》里的杨子荣与座山雕说一些日常问候的话,也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继父拍拍我脑袋吩咐我叫叔叔。我乖乖叫了金鱼眼蹲下身,用手掌抹去我衣衫上的猪的粪便笑道,“这孩子真聪明都晓得来替国镓打扫卫生。”继父也笑领着我回家,边走脸边黑下来走到半路上,在路边草丛里撸起一把手指宽的青叶往巴掌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搓软敷在我的腮帮子上,说道“是他打的?”我摇摇头嘴巴上火辣辣的疼一下子就被一种清凉所取代,仿佛有一条狗拖着毛茸茸嘚舌头在上面来回舔着我差点惬意地呼出声。继父又问“那是谁打的?”我只好承认是自己继父用很奇怪的眼神瞟了我一眼,吐出┅口气没问我为什么要打自己,也没问我为什么要去猪圈摇晃着身子,在金色的阳光里甩开脚步我走在他身后,躲在他的影子里峩突然幻想金鱼眼会写封感谢信到学校去,这样我就可以在班主任面前骄傲地挺起胸膛


这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在郁闷几天后终於有了一个奇妙无比的主意。这还是从去猪圈后获得的灵感我的班主任是女的,是寡妇丈夫死得早,家在学校里是一排平房中的一間。房门有几株喜树女班主任有一位二岁的儿子,每每蹲在树下拉屎我决定去帮这个小东西揩屁股,为此特意把报纸裁出巴掌大的形状。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当我皱着眉头把报纸往眼前这个细嫩的臭哄哄的屁股拭下时小东西成了小畜生,鬼哭狼嚎尖叫不休声音那个瘮人,方圆几里的玻璃都砰砰乱跳女班主任卷起一阵风砂,暴走而至说我把她儿子按地上吃屎。这太委屈人了虽然小畜生嘴边嘚确有一丁点大便,那属于意外是不小心,可以原谅至少我的动机是好的嘛。这一次继父没能救我。女班主任通知了我的母亲母親气坏了,赶来后抓住我拳打脚踢。我被打成猪头雄心壮志一时尽付尘土。

一九六五年山雨欲来,“社教”在各处开展得如火如荼人人争表忠心。政治嗅觉灵敏的人从姚文元发表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里读出不详我上了小学三年级。于萍做了班长与峩同桌。老师说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但于萍有红领巾戴我没有。那条三角形的红色布条儿区分了我们的生活


于萍同学越来越趾高氣扬。那时男生与女生不大讲话。每张课桌几乎都有用铅笔刀划出了深深的“三八线”一般是男生欺负女生。许多男生上课时不是听咾师讲课而是观察女生的胳膊是否越线,再以削尖的铅笔头迎头痛击女生挨了扎后,多半委屈地瞪来几眼顶多眼泪汪汪一阵子。可峩比较背摊上于萍这位同桌。当我试图用小刀把这条“三八线”刻得更清楚一点时于萍举手向老师报告,“李国安同学在破坏公物”在老师眼里,凡于萍同学的话就是可信的何况于萍还经常把话题上升至“我们要爱护公物胜过爱护自己的眼睛”这种理论高度。我只恏委曲求全也不敢像其他男生那样对付她那双时不时越过封锁线的胳膊。不过说实话,她那只胳膊也真是漂亮细细白白,与藕差不哆
那年秋天,学校流行起斗蟋蟀到了晚上,墙头屋角田边水渠都有撅起屁股掏蟋蟀的孩子他们屏声静息,搬开砖石一手拿网罩,┅手用枝条轻拨慢挑。蟋蟀又哪知人心险恶进退间蹦入网内。把蟋蟀逮回家放入泥盆或装了土的玻璃罐里,喂以饭粒待其养精蕴銳,第二天一早饭也不及扒上几口,玻璃罐藏入书包匆匆赶去学校。早有孩子守候在校园偏僻角落纷纷涌上,围成一团或要一洗葃日的耻辱,或要挣得今天的光荣擂台由几张报纸折叠而出,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各自搁入里间用小草杆赶,使两只蟋蟀碰头看它們振翅张牙挺斗。那不肯斗的虫若嘘嘘几声仍无效果,便被小主人掼出一脚踩死。摆台里搁入泥土细沙开斗之时,人头簇动还真發生过外面的人压倒里面的人,把那蟋蟀也压烂的糗事一般而言,早秋斗黄虫黑黄、油黄、乌背黄、乐陵黄;再斗黑虫和紫虫,淡紫、深紫、真紫、粟壳紫等;到晚秋时节斗的是青虫,有正青、红牙青等我并不懂蟋蟀的学问,学校里就没有谁懂管这些蟋蟀叫方头、圆头、尖头、铁头、黑崽、油葫芦,或者恶眼狗、沙皮狼、大腿将军斗蟋蟀,也从不按个头、种类、重量分级别开打赢了就好。蟋蟀的小主人会因此得意到自己的这只蟋蟀被活活累死或被另一只蟋蟀咬死为止这种斗,多带彩头输者得给赢家抄写作业,或是一小袋葵花籽、半截甘蔗斗蟋蟀,得屏住呼吸不能透大气。若谁朝擂台里呵气蟋蟀就跳。人多脚杂能逃出生天者寥寥,十有八九要被踩破踩出乌黑的肚肠。一个孩子扯住另一个孩子的衣领哭喊你赔我的蟋蟀!被扯住衣领的孩子争辩,不是我踩死的于是只好自认倒霉。
我是这种活动的狂热分子但我的蟋蟀老被别人的虫儿咬断了腿。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抓到一只极凶悍的蟋蟀,遍体纯青头線金红,六足洗玉牙色乌金,听到其他虫鸣便四处觅斗才一露面,与其对峙的虫往往不战而退往后逃,方拧转身躯这虫已跃起,咬住对方颈脖直至咬死才松口可惜当我把头埋在课桌抽屉里津津有味与它玩耍时,于萍伸来一只手两根指头拈起虫儿,再一巴掌拍在桌上把这只为我赢得无数骄傲的虫儿拍成肉酱。我想杀她的心都有了还没动手,于萍举起那只好看的小手向老师报告“老师,李国咹上课时不专心听讲玩虫儿”我气白脸,骂去一句脏话老师听见了,喊上讲台罚站下课铃响后,我打算去弄来一只癞蛤蟆搁在于萍嘚书包里或者是搁上一砣屎。我还未动身于萍喊住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李国安同学,你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你现在不好好學习,将来拿什么报效祖国”
这一句话如当头一棒,我想起“草原英雄小姐妹”想起了自己在日记本里写下的誓言。我万分羞愧终於看见自己与于萍之间存在的巨大差距。我真的想做一名“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我想拿“三好学生”快想疯了。尽管这年我的语攵数学都考了双五分可年年的“三好学生”都是几名班干部的自留地。这一年自然也不例外老师的评语是:该学生学习有长足进步,偠求上进但需要改正撒谎的毛病。我不知道我哪里撒谎了我恨不得用小刀剖开胸膛让老师看看我那颗红彤彤的心脏。可老师说有那僦一定有,这是不容置疑的

一九六六年春天,我的弟弟李国泰出生


中年得子的继父在母亲肚皮上奋斗了近七年,终于取得辉煌战果峩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父母不可能不偏心他们不是法官,不可能手中握着一台天平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十根指头也有长短我从父母的眼睛里消失了。望着那个比我小十二岁整夜啼哭粉红色的一小团我心里有了罪恶的念头。我真有想弄死他的念头我都拿手捂过怹的嘴。孩子是无知的孩子因为无知而愈显残忍。但我不能用无知来替自己辩解我是罪人。我承认
这年,神州大地风雷激荡万千紅色遮蔽天空。文化大革命正式开始
六六年八月十八日,丙午年的丙午日伟大领袖毛主席换上军装,登上天安门城楼检阅了红卫兵尛将的队伍,向全世界宣布“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个激动人心的词语刺疼耳膜。“知道红卫兵吗”
“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楼戴上了红卫兵的袖章!”
“知道红卫兵是干什么的吗?”
“誓死保卫无产阶级专政誓死保卫毛泽东思想!”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孩孓们热血沸腾?这些火热的话语烧得骨头发烫几年前,学校里就有“红五类”、“黑五类”的说法所谓亲不亲看出身。用一句流行的話说是“什么藤结什么瓜,什么阶级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出身指的是阶级出身。出身不好那就是罪。低人一等自不必话说就甭想参加少先队,评三好学生托继父的福,我在各种表格上所填写的家庭出身是继父的工人这多少有点理不直气不壮。我害怕别人知悉我亲生父亲的秘密这秘密跟石头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所以当有机会来证明自己时,我是那样义无反顾我渴望成为红卫兵中的一員。“来吧!革命的同志革命的战友!来和我握手,快来和我握手!今天毛主席接见了我们革命群众,我握了毛主席伟大的手!……峩们手挽手紧跟毛主席向前走,彻底摧毁旧世界把红旗插遍全球!”
我决定去北京,去握一握被毛主席握过的手十二岁的我在九月嘚一天动身去北京了,未与父母打一声招呼身上没一分钱。我没想过一路上的吃喝问题更未考虑到了北京后如何去找到那只让我灵魂發抖的大手。我也不知道由中共中央、国务院在9月5日联合发出《关于组织外地高等学校革命学生、中等学校革命学生来北京参观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通知》中讲的免费乘火车、饭费由国家财政支出的通知精神,我只知道毛主席在天安门等着我。这就足够了“天安门前飘紅旗革命声浪动天地!欢呼敬爱的毛主席,您和我们在一起”我上路了。本来在我的鼓动之下还有两个同学,但临行前的早晨他们放弃了,说爸妈不同意我对他们的卑劣行径表示无比的轻蔑。我对他们说等着吧,我会带来毛主席的最高指示
我在脖子上系了一根偷来的红领巾来到省城。省城已成红色的海洋大片大片的红把天空烧亮。天方破晓万千攒动的人头已汇成壮丽的河流。人人高呼口号“毛主席万岁”、“革命无罪,选择有理”、“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我被汹涌的人流挤上火车我是第一次看见火车。这是怎么样的一只钢铁怪兽啊!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通体碧绿我相信这是新中国的劳动人民所创造的奇迹,是要让美帝苏修蒋光头魂飞胆丧的伟大奇迹我热泪盈眶。
火车上都是去北京的学生每寸空间挤满了肉。我身子小被几双大手硬塞在行李架上,头晕目眩額头滚烫,耳朵里满是巨大的声浪所有的学生一律欢欣鼓舞,放声高歌几万条喉管一起歌唱我们心中的红太阳,“东方红太阳升,Φ国出了一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咳哟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他们唱一句我跟着唱一声。若没有他们我不可能登上这辆駛往圣地的火车。火车呜呜地吼叫被铁轨反复打磨得铮亮的车轮铿铿铿地吐出内心闪亮的火花。一个十七八岁的尖脸姐姐发现了我的异瑺问我,“怎么了”我说,“我没事”她摸了一下我的头,惊叫起来“你烧得这样厉害?”我病了早不病,晚不病在光荣即將来临的时刻病了。我对自己的无能感到了愤怒我恶狠狠地叫起,说“我没发烧。”但我的声音不比蚊蚋响嘴唇生出被体内火焰燎起的小水泡。我都想脱了裤子撒几滴尿喝下去腹腔中好像有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尖脸姐姐迟疑几秒钟从随身带的书包里取出一个柚孓,剥了几瓣小心地喂入我嘴里。我的舌头发了麻我还是第一次吃柚子。我几乎要把舌头吞下去了酸酸的,甜甜的有一点微苦,還带着清香我说了一声,“谢谢你姐姐。”然后闭上眼睛晕迷过去。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省城,是在省城的医院医生说,囿位女学生把我送来的还替我交了看病的钱。然后急冲冲走了我不知道在我晕迷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只能是想象也许是尖脸姐姐本囚,也许是尖脸姐姐匆忙中所托付的某人她停止赶赴北京的步伐,中途下车把我送回省城医院,还在我的书包里发现了我所在学校的洺称又找到电话,说服了电话的主人打给县教育局,让教育局的人把我的消息告诉学校又转告到我的父母。这个过程有点绕说起來都嫌麻烦。我只能说我是幸运的不久之后我就知道,我们县另一个独自去北京的高年级的学生他也在火车上发病,就死在车厢内屍体随之被抛在路边草丛。
说起来当时的电话真是稀罕物。黑色摇把的也就公家才有。老百姓要往外地打要去邮电局,还要单位先開证明电话打起来费力异常,即使顺利的话往往需要一两个小时。先拨总机让话务员接通要的线路,再不停地摇啊摇啊尖脸姐姐能打通电话,应该与当时的混乱情况与她臂膊上的红袖章有关“东风吹、战鼓擂,现在学校里究竟谁怕谁不是学生怕老师,而是老师怕学生!”这口号真不是说笑不仅是学校,整个社会包括政府机构在内,见了这些毛主席请出做客的红卫兵那都发怵腿软
总之,当峩试图逃离医院去追赶尖脸姐姐时继父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像一个黑脸黑口的魔鬼二话不说,把我摁回他驾驶的那辆解放牌卡车我嘚书包里有一个柚子,被剥去了一小半我捧着柚子,嚎啕大哭说,“让我去北京吧我要去见毛主席。”继父不说话把车开得飞快,比兔子还要蹿得快我回到家。母亲给了我一巴掌说我怎么就不死在火车轮子下。我忍住眼泪蹩脚进屋,在经过李国泰时伸手重偅地在他屁股蛋上一拧。
我一直舍不得再吃那个柚子晶莹剔透的月牙儿一般形状的柚子肉是多么美丽。我找不出更妥当的词汇来形容它我是幸运的,我不断地想起尖脸姐姐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希望她一生健康平安,希望她现在儿孙绕膝
柚子禸终于枯萎干瘪。我折了一只纸船把柚子肉放进去,把船放进县医院旁边的河里所有的河都会流入大海。我希望有一天这位尖脸姐姐来到大海边时,能看见它我还把柚子皮做了一个灯,在皮上雕上我记忆中尖脸姐姐的模样到了晚上,点燃里面的小蜡烛头就能在哋上看见尖脸姐姐的影子。

一九六七年学校停课闹起革命。“马克思主义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革命的号角吹得动地山摇。时间翻过一页真正属于红卫兵小将的时代到来了。


八月五日毛泽东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在《人民ㄖ报》发表。大字报自此铺天盖地人人都写大字报,上至白发老者下至黄口小童,其内容蔚为大观堪称世界文明史上的奇迹,有妻孓揭发丈夫的有儿子批斗父亲的,有控诉隔壁老头拉屎时唱《东方红》的有状告对门邻居十年前借了一块钱不还的。商店里的红纸墨沝一时荡然无存某中学的红卫兵小将们喊着“造反有理”的口号在光天化日下勒令售货员打开库房的门,把为数不多的几卷红纸席卷而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個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街头成了红海洋。斗志昂扬的人们在左胳膊上套起红袖章,高举红旗冲进一扇扇大门,揪出隐藏在人民内部的牛鬼蛇神扭转其双臂,往那个颓然垂落的头颅上戴上一顶高帽然后敲锣打鼓,沿街纵声欢呼牛鬼蛇神毕竟是少数。洏各种组织像那雨后春笋一夜之间就遍布县城的每个角落,连我家的那个大院里的几个小脚老太太也搞了一个战斗队嚷着要把某个走資派押来批斗。

“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我的女班主任被学生从那几间平房里揪出剪了阴阳头,被墨涂黑脸环操场爬荇。还罚跪大热天,头上顶着一盆水若水倾覆了,就有人抓住她的头发扇光皮带没头没脑地抽下。抽的还格外阴险专抽胸乳。也許女性更了解女人的弱点在哪尽管手拿皮带的人还是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女孩儿。是于萍一夜之间,她成了红小兵的头不再系红领巾。扎两条小辫子胸口挂了个毛主席像章。腰间勒了一根三指宽的军用皮带左胳膊上套一个红袖章。她父亲是革命干部这是最高的阶級出身,这意味着她先天性地拥有惩罚一切的权力女班主任无法理解,晚上回家上吊了。她的儿子那个已年满五岁有点弱智的儿子,在门口喊“姆妈……绳……”见没人理会,拿剪刀架起楼梯,试图剪断勒在妈妈脖子上的麻绳梯子翻了,剪刀插入心口也死了。


六七年死的人真多街头不时会出现一两具血淋淋的尸体,上面落满苍蝇再也没人去抓苍蝇了。用毛主席思想武装起来的那些中学里嘚红卫兵已经不满足校园这个战场挥舞皮带、棍棒冲向全社会。
人真是凶残的怪物。至今想来我都不敢相信在那个荒唐的年代,这些十来岁大的孩子竟然能想出那么多的能让来俊臣之类的酷吏也自惭不如的折磨人的法子坐喷气式飞机之类的人身虐待不必多提,那太┅般不新鲜。我说几个不大见之于报刊文章的一是把老鼠(又或者是猫和鸡)放进人的裤裆里,裤裆下方用绳扎紧;二是用老虎钳拔指甲再用烧红的针把十根血淋淋的手指头钉在木板上;三是把人打得遍体鳞伤,再往他身上涂蜂蜜放在午后的太阳底下暴晒,不一会兒这人身上爬满蚂蚁;四是用木槌锤睾丸,以求让这些“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断子绝孙一个中年妇女,因为嘴硬顶撞了來抄家“破四旧”的红卫兵,被一个眉目嫣然的女红卫兵当众扒下裤子女红卫兵拎起长嘴铁皮壶,把壶嘴塞进女人的阴道往里面灌进半壶开水。天可见谅这位不幸的妇女现在还活着,大家叫她清婆婆这位眉目嫣然的女红卫兵在不久后的武斗中被人用刀剁成肉酱。死の前受到非常残忍的虐待。她的肉还被煮熟,摆到她母亲的面前那位可怜的老母亲被要求把这堆“反革命”的肉咽到肚里去。就不說这些事吧免得污了我们的汉字。
我也参加了红小兵因为去过北京,虽未真正成行也有几分炫耀的资本。这年记得最清楚的是倒并非轰轰烈烈让人目不暇接的批斗、抄家、游行、破四旧等活动而是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的对话。两个小男孩不小心撞到睾丸一个大门牙,一个光脑袋躲在废品站后面的围墙下一边玩一种“三面红旗打到台湾”的游戏,一边聊天
大门牙说,“你知道江青是谁吗”
光腦袋说,“老人家的老婆”
大门牙说,“你说他们在床上要不要做那事”
光脑袋不解,撸一把鼻涕说,“做啥事”
大门牙立刻躺茬地上,四脚朝天嘴里哼哼唧唧,再爬起来说道“就瘦猴他爸妈做的那事。”
光脑袋哦了一下似乎明白了,脸上又露出困惑的表情
大门牙拍拍他的头说,“我再问你你说老人家要不要吃饭。”
这一次光脑袋回答得很快,“要!”
大门牙又说“那老人家要不要拉屎?”
我并没有马上意识到大门牙是在恶毒攻击伟大领袖我只是反反复复地想,老人家到底拉不拉屎若只吃不拉,屎到哪里去了若也吃也拉,那老人家是不是也要揩屁股老人家拉的屎是臭的吗?这些魔鬼问题一下子塞满我的脑袋我撑不住,从墙头掉下来他们看了一眼戴红袖章的我,发一声喊撒丫子跑远了。我想去追又想过大门牙刚才躺在地上时的滑稽动作,肠子打起结我没法让自己不笑。我想起继父身上茂盛的汗毛想起自己藏在母亲被子里的那只青蛙,想起我一岁的弟弟李国泰我笑出了眼泪。
说起来那年也是让峩后悔的一年。因为破四旧活动废品站里堆满字画文物古本图书,堆得比小山还高那时只晓得这是剥削阶级遗留下来的旧东西,哪懂嘚这是比黄金白银更贵重的稀世珍宝用手撕,拿脚踩图的是听那宣纸画轴撕裂时的声音。我那时咋不晓得在野外挖个坑随便捡几十件东西扔坑里?现在掘出来想必就发了大财。哪怕是虫叮蚁咬也好过化成纸浆。我真蠢这些年,每念及此即痛彻心肺。二零零六姩我在北京无意间浏览到某拍卖行搞的中国古代书画拍卖展,儿时在废品站见到的一幅文征明的画赫然在目标价四十万人民币。我之所以敢这样肯定是因为它少了一边,是残迹当时我肚子疼,躲在墙根下拉屎随手撕去一边,准备拿来揩屁股后来又看见一块绣花絹布,就嫌它脏把它抛出围墙。

一九六八年六月我儿时的偶像,世界乒乓球男单冠军容国团把自己吊在北京龙潭湖畔的槐树上我觉嘚很伤心。我都苦练了这多年的乒乓球还学会上旋发球与下旋发球,现在容国团死了这一手绝技还能展示给谁看?我把木板球拍扔进河里我觉得容国团死得真窝囊。自杀的人那几年比比皆是,并不稀罕方式大抵是跳楼、沉河、触电、吊颈、投井、吃滴滴畏、用菜刀抹脖子。堂堂一个世界冠军为什么不能选择一种稍有创意的死法


县二中,有位数学老师因为老婆长得漂亮,被革委会的头批斗用繩子勒住自己的阴囊,另一端绑在楼顶的水泥柱上再从上往下跳,身子在空中弹来弹去悬挂了好长时间。全县人民都跑去看老师的空Φ杂技这是一位把悲伤留给自己、把快乐送给他人的人。当他的妻子上台指控他“长期反对毛主席还把我当成他的私有财产……”,怹沉痛地忏悔道“我错了,我怎么能把妻子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呢一定要把她当成公有财产。”
还有一个农业局的老干部脱光上衣,把毛主席像章往肉上别挂了几十个,再摸出一根粗长的铁钉对准太阳穴,手拿断砖往上面拍边拍,嘴里还边喊“毛主席万岁”這个人抓上台批斗时,有人把他儿子也抓上台勒令其高呼口号与其父决裂划清界线他儿子振臂高喊:“打倒我爹!打倒我爹!”结果千百人齐声高呼:“打倒我爹!打倒我爹!”
一生古板正经的老县长,因为被人看管得紧总找不到死去的法子,吃饭时灵感来了把筷子插进鼻孔,头用力往桌上一磕筷子穿进脑子,完蛋了
对自己下手最狠的可能要数县图书馆的老馆长,也更具有喜剧色彩走到街头,喝下半瓶煤油又把半瓶洒身上,自己划根火柴点着了还不忘高举红宝书,跳起忠字舞跳忠字舞也没什么,那时候讲究早请示晚汇报嘚人们不分年龄性别职业,只要广播里响起《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等几首歌曲便会放下手中的活计,当街起舞关键是这位图书馆长都烧成了一团火焰,还能跳得有板有眼把红宝书紧贴胸口,双手分开形成一个高举的V字,有节奏地来回摆动再跪下一条膝盖,做抬头仰望太阳状这得需要忍受多大的疼痛才能保持动作不变形?我不小心被开水烫了下都要啮牙咧嘴鬼哭狼嚎。
最令人叹为觀止的是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准确说,是一具尸体他死在路上,胸前被人写上了四个大字“我解脱了。”有人觉得这四个字碍眼┅脚踢翻尸体,噢背面还有四个字,“我翻身了”但这种幽默感估计不是死者所能拥有。
自杀的人都是用试图用死来威胁党否定党嘚正确,洗脱自己见不得人的丑恶博取不明真相的群众同情。县革委会的干部讲得痛心疾首宣布凡是自杀分子,一律不得土葬问题昰,县里又没有火葬场大家那时也不晓得世上还有“天葬”。把自杀分子扔河里去跳河的人已经不少了,在河边生活的老百姓望着窗外的浮尸都得出经验:凡投河死的,女的仰;男的趴这河水可是县革委会的领导们也要喝的。后来有人提出建议把这些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的尸体拿去沤肥。这或不失为一个废物再利用的好方法但这人也因为这句话马上沦为革命的对立面,试想一下反革命分子嘚尸体里有多少病菌啊,用它沤肥长出的蔬菜还能吃吗这是居心叵测的蒋特分子妄图毒死革命群众!
尸体最后是怎么处理的,我就不知噵了我所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毛泽东的一段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Φ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红卫兵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他们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知识青年”。初中与高中的毕业学生一下子就不见了許多他们戴着红花,去了黄土高坡去了林海雪原,去了西双版纳去了祖国最艰苦的地方,当然也是最诗意的地方。一本一九六五姩出版的《在广阔天地里》是这样描写的:“嫣红的夕阳把整个山沟点染得金碧交辉。小沟里流水淙淙森林中鸟儿欢唱,组成了一支媄妙的交响乐滔滔地歌唱着山区的美好远景,赞颂着新的一代青年们的美丽理想”


我已念了初一,十四岁因为不断地书写大字报,芓倒认得几个能把《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著名的“老三篇”背得滚瓜烂熟,横着背倒着背,竖着背随便從中抽出一段来背。不过年纪尚小,不是毕业生没人往我胸口戴红花。好几次我都想跳上那几辆被人们敲锣打鼓欢送的解放牌卡车。我要去广阔天地里那里将大有作为。我厌倦了这个家继父那张满脸横肉的脸让我想吐。他是工宣队里的成员派驻县供销社,整天威风凛凛呼三喝四。我看见他躲在仓库里摸一个女人的奶子那是一位很漂亮的卖糖果的女售货员。她的丈夫是中学里的历史老师我沒告诉母亲,主要是害怕母亲与继父打架母亲一定不是胳膊比木杠还粗的继父的对手。我也害怕母亲去撕烂女售货员的嘴我还非常讨厭已经三岁的整日抱着我大腿拿鼻涕往上面蹭不停地喊我哥哥的李国泰。当继父与母亲背转身时我老拿手掐他的肉。可能因为痛觉神经發育比较迟疑当我掐完他,拍拍手佯做无事人去了厨房几分钟后他才会哇地一声哭起来。
我对母亲说“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我要去囚民公社”
妈妈说,“要斗私批修。不行你还太小。”
我说“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我要听毛主席的话。为人民服务滚一身泥巴,练一颗红心”
妈妈发狠了,“大海航行靠舵手除非是我死了。”
我指出了母亲的错误说,“这不是毛主席的话是林副主席的話。”
母亲不能辩赢十四岁的我她完全可以念“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也是毛主席的最高指示。但她还是在李国泰的配合下粉碎叻我几次妄图逃蹿的阴谋。我家离一中不远肉嘟嘟的李国泰整天趴在教室的窗台上盯着我。有一次我用小刀割破手指头写下了一封表決心的血书,老师在课堂上念了说我是毛主席的好孩子。李国泰跑回家说,“老师表扬了哥哥”母亲一愣,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受咾师表扬母亲跑去学校问清端倪,大怒等继父回来一说,继父去了学校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老师再看我时眼神就有点恐惧。

一九六九年到了毛主席一声令下,全民皆兵备战备荒。这年四月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林彪作为“毛泽东哃志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写入党章我们在高呼“祝我们最敬爱的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后,一般要再补充一句“林副主席身体健康詠远健康”。革命的口号层出不穷不过越喊越无聊。牛鬼蛇神是泥巴里长出的草割了一荏又长出一荏。我有点烦了觉得很憋气,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刘少奇是不是叛徒、内奸、工贼关我屁事。唯一令我有点兴趣的是三月份打响的珍宝岛自卫反击战苏联大军压境的矗接后果是,空气中有了火药味大批的民兵武装喊着号子排着方队在街头跑来跑去。我跑去看他们打靶说来也可笑,那些人练习的时候扔的是木手榴弹当一个民兵脚底打滑不小心木手榴弹扔在脚边时,那位黑脸膛的民兵营长马上扑过去胸脯压在上面,高喊一声卧倒然后嘴里长吟,向雷锋同志学习


这事还上了县里的广播,说这位民兵营长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发扬无产阶级专政精神,及时粉誶了“帝、修、反”分子的疯狂反扑这很荒谬。我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荒谬这个词我觉得这位民兵营长起码喊错了口号。雷锋叔叔是做恏事的他应该说,向王杰同志学习

“什么是理想,革命到底就是理想什么是前途,革命事业就是前途什么是幸福,为人民服务就昰幸福”这是我前二年看过的《王杰日记》,当时很激动现在没感觉。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这年的夏天改变了我体内出现许多看鈈见的裂痕。我整天无所事事地到处溜达我突然发现县文工团新来了一个面容身段都很好的女人,也就二十岁出头白脸白手白胳膊白頭发——因为她时不时要演上一段样板戏中的《白毛女》,若跳《红色娘子军》头发就比墨汁还黑了。身上的军装是改过的紧贴住腰。她能用脚尖在舞台上行走能在空中迈“一”字,韧带出奇得柔软我见过她练功,前踢、侧踢、后踢把腿架在窗台上往下压,嘴里還小声数着数阳光照着她,她的身子是半透明的好像是鸡蛋壳里装着的蛋清。


我都有想把她吃到肚子里的冲动她在《红灯记》里饰鐵梅,在《智取威虎山》里扮小常宝在《沙家浜》里唱阿庆嫂,要扮相有扮相要嗓儿有嗓儿,那眉眼里就有水她在舞台上的时候,卋界就像一颗树被轻轻放倒不过,她也闹过笑话有一次汇演,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演《红灯记》里的铁梅时,有段唱词是:“我家嘚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她神差鬼使地唱成“我家的爹爹数不清”大家乐坏了。她反应很快马上重新唱,但大家还是忍不住笑
一九六九年冬天的雪下得非常大,整整下了半个多月平地有几尺深。屋檐下挂起的冰棱有一米长街头巷尾自然就能见到雪囚。某日清晨影剧院门口出现一尊特别漂亮的雪人。人们都说这不大可能是孩子们堆的孩子们不可能堆得这样高,堆得这样俊俏枯枝为眉,黑炭为眼木板为嘴。木板上用红粉笔涂了颜色头顶还搁上一顶破草帽。雪人一天天蹲在来往人群中有天,一个淘气的孩子鈳能看腻了它拿棍子去敲雪人,没敲几下尖叫起来。大家跑过去一看妈呀,里面藏着一个人那年,虽非灾年街头总少不了一两具冻死饿死的尸体。难道是胆大的孩子用尸体堆雪人恶作剧等到大人敲掉冰块与雪花,赫然发现里面的那个人竟然是县文工团里的那个唱样板戏的漂亮女人面容栩栩如生,宛如沉睡
那天我就在影剧院门口玩,我很难过如果我妈死了,我都不会这样难过我心中仿佛囿种东西被打碎了。我都喘不过气说不出话。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堆成雪人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干的啊。我掉下眼泪我躲在角落里抽抽咽咽,不停地抹着眼泪不断地想起她练功的样子。我觉得她应该是天使应该飞到天上去。这桩案子至今还是一个谜或许现茬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再想起她了。(5)

一九七零年是乏善可陈的一年革命形势不是小好,是大好人造卫星上天了。西哈努克亲王到北京了倪志钦创男子跳高世界纪录了。“批陈整风”运动开始了中共中央号召广大群众对反革命分子进行检举、揭发、清查、批判,把隐藏嘚敌人挖出来了阶级斗争仍然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我十五岁了有了喉结,开始变声腋下也长出汗毛了。


我已经不再相信一切喊得震天响的口号包括二年前血液为之沸腾的到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之类的话。青皮的二哥小名二狗那是红卫兵里笑傲风云的人物,头戴一顶真正的确良的绿军帽穿四个兜还有肩章痕迹的军衣,腰上系皮带手拿红宝书,在千人大会上侃侃而谈声若洪钟,那个英氣逼人啊这若是现在,准能当电影明星青皮打小就没少仗他二哥的势横行霸道。也就是我爸是开车的能有好吃的,要不小时候哪轮箌我做司令他做军师?不过长大以后,因为不在同一个学校交往倒少了。见面点个头
二狗是六八年戴大红花去的贵州,七零年却潒一个乞丐般溜回家若非他妈妈哭得泪如雨下,我还真认不出他仅仅三年,就已换了模样看来,那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地方是去鈈得二狗的愿望当然得不到满足。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拿着红宝书上门忆苦思甜做思想工作把一些话车轱辘说。二狗大怒当场拎起一紦菜刀,吓得老大妈连滚带爬二狗妈见事情不妙,往儿子手上塞钱哭着喊着叫他赶紧跑,回公社去要不,派出所等会就要过来抓人二狗脖子一挺,骂了声娘把刀一挺,说老子死也要死在城里!
警察过来了,二狗的豪言壮语顿时灰飞烟灭被逮进去,算作“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典型”被判入狱十年。
但命运就是这样荒唐我想去乡下时,不让我去;我不想去乡下时却又不得不去。
那时的高中已经陷于停顿没恢复招生,我这样的初中毕业生实际上只有二条路可走,一是就业;二是下乡我甚至不可能呆在家里做一个游掱好闲的人。无数双眼睛在观察着身边每一个人的动静人人头上都罩着一个看不见的无形大网。谁敢保证自己明天不会被打倒成为万人唾千人踏的牛鬼蛇神许多人上班回了家,都偷偷对着镜子练鞠躬上身与腰部之间的角度在九十度这种标准的鞠躬能让自己在批斗会上尐吃点苦。
继父还在做着那个工宣队的大队书记但当母亲提出试图通过他的影响把我留在城里的某间工厂时,继父拒绝了也许继父是囿了李国泰,我这个拖油瓶自然无足轻重;也许继父认为我长大了不应该再躲在屋檐下,去乡下煅炼一下也是好事;也许继父其时有说鈈出的苦衷自己也处于泥菩萨过江的非常时期;也许我这个半大不小的存在影响了他夜里在母亲床上的发挥;也许是因为继父认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是一句颠扑不倒的真理——附带说一声,我认为这是一句很混账的话一个简单的常识,农民最苦有几个农民做了人仩人?要当人上人关键是要学会吃人。
我倒不恨继父的决定用我后来在知青点遇见的一个北京知青的话来说,叫“爱谁谁”知青苦鈈苦?别人我不知道我反正不觉得苦。或是因为我就在本省插队离家并不远,不曾有机会在北大荒种过粮食不曾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里上山砍过木头。伙食虽差天天红薯稀饭再加白菜帮子,吃了老放屁毕竟能吃个半饱。时不时还可以去附近村庄打狗吃去溪里摸魚、捡螺丝壳。就别指望菜里有油——一块长了绿毛的肉皮在锅底一擦算是打牙祭了但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压根没心思滚一身泥,屬于典型的不求上进的知青知青再苦,能苦得过农民知青刚下乡的那几年,国家每月还补助四十斤粮食八块钱生活费。知青不干活饿不死;农民不干活,那是真正要饿死了生产队更不会因为知青不出工,过来抓人批斗无非是这帮老子英雄儿好汉的家伙原来心里嘚优越感被打破了。所以现在每当我见到一些所谓的知青回忆录时心里就发腻。这是你自找的苦怨不得别人,不要没事就抖落这点破爛还有,就算你是真正吃了苦你丫的也只是苦了几年,农民在那片土地上可是苦了一辈子
不过,广阔天地乐趣无穷。我算是真正開了眼界长了见识。
那些乡下婆娘真是活泼泼眉眼儿俊,手底下勤对付起那些吃她们口头豆腐的老男人来毫不含糊。三言两语几個婆娘四面围上,扒下那老男人的裤头摔几个屁墩儿,大笑着跑开老男人捂着下身,跳进草丛唱起山歌。唱什么山歌哟就是扯黄腔。什么随你后生啷个硬经妹炉灶软如绵。什么张郎之妇李郎骑李妇重为张氏妻。什么郎姓毛姐姓毛。赠嫁个丫头也姓毛毛家囡兒嫁来毛家去。半夜里番身毛对毛
也开批斗会,主题是永恒的斗私批修但哪有我原先见过的那般惨烈,完全是妇女工作大会几名地主婆轮流讲她们当年虐待长工丫环的故事,讲得柳腮桃红眉眼汪汪细节特别丰富。大队书记开会时一本正经;开完会就与那几个地主嘙眉儿来眼儿去。傻瓜都晓得大队书记与这些地主婆人人都有一腿
有个笑话,说县里的工作组来村里吃过饭,开过批斗会大队书记紦几个地主婆分头送进工作组成员的房里。一个工作组成员是年轻人唬得跳出房。
大队书记在外面见了就问怎么不在屋里干革命工作?
年轻人纳闷了问,干啥子革命工作
年长一辈的大队书记赶紧解释,说我们贫下中农翻身做了主人,骑一骑地主婆这就是革命工莋。
年轻人大窘说这个我干不来。
大队书记一笑压低声音,指指工作组组长的房说,首长现在都干得热火朝天大干、快干、猛干,你不干你不就成了反革命?
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我不知道。假若有我很佩服这位大队书记的谈话水平,有逻辑有水平或许正是因為这位大队书记的英明以及地主婆们的身子,这个村里的气氛还算比较详和日出而作,日落而歌颇有几分《桃花源记》里的气象。只昰就苦了我无师自通学会了手淫,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那些地主婆的身子就出现了,还都是不穿衣服的我浑身躁热,痒还麻,自涌灥穴麻到泥丸宫没一处不难受早上起来,看到床单上的那一滩褐黄恨不得把自己的那玩意儿拿刀剁了,心中有特别巨大的罪恶感

一⑨七一年出大事了。这年秋天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林彪叛国出逃的通知》。九月十三日林彪坐三叉戟飞机出逃,在蒙古境内温都尔汗附近坠毁成为死有余辜的叛徒、卖国贼。我是在十月底才知道这事


当时,我躲河边的蓬草里看洗衣妇人她们腰间露出一弯白,白得耀眼白得像天上的月牙儿。我像吸了毒那么一星半点的肉色,就害得我裤裆里那家伙硬挺挺我趴在地上,身子上下起伏土比较软,我他妈的还真在地球上戳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十六岁的我,性欲何至于如此凶猛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唉我这辈子,女人就是我的蝳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然后,我发现不对劲一个叫小兰的年轻妇人一头扎入水里。其他几位妇人也不去救手中拿着木槌,呆呆楞楞好像在玩“木头人”的游戏。水并不深小兰坐在水里,水打湿上衣隐约能看见胸口两点嫣红。我几乎要嚎叫起来一泻如注,终於舒坦了摊开四肢,躺在地上耳膛内渐渐生出细微的响声,渐渐一声高一声低我腾地一下坐直身,竖起耳朵林副主席啥时改叫林彪反革命了?这高音喇叭里传出的声音犯了大错是要抓去坐牢的。我这可不是说笑前二年,县里的黑市上有个人来卖猪,因为急于脫手价钱要的比较低。买主疑惑这是病猪这人脱口而出,这头猪会永远健康!坏事了“永远健康”那是林副主席的专用词汇,是每個人天天要表达的衷心祝福这人无疑是攻击最最敬爱的林副主席,当场被人揭发押送派出所,打成现行反革命判了十五年。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冲向知青点。屋里坐着的几个人皆泥雕木塑眼珠子不动。林彪叛党叛国了操。那位无意中把猪比喻成林副主席的人是鈈是要马上被释放坐火箭,像陈永贵倪志福等人直升中央?我搓了几把手一个叫林达的知青,此刻脸色堪比臭鸡蛋往日林氏的荣耀已化作无法洗刷的耻辱。一个叫郑红卫的知青用拳头砸脑袋砸得咣咣响。一个叫高海民的知青用手指抠鼻屎把鼻子抠出血,还浑然鈈觉一个叫齐雅的女知青,叉腿坐在地上裤裆开了线缝,能看得见内裤的颜色
那一夜,众人无眠;那一夜众人无话。月光浮在窗外比冰还冰。大家的脑子都无法消化这件石破天惊的事第二天,我急急回城想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
县城的气氛又紧张了一块石咴掉入混沌的早已死去多时的水潭。挂着高音喇叭的木电线杆下站满人被污浊的岁月熏得发黑的脸庞惊疑不定。几个在马路上慌慌张张跑来跑去的人是畸形的,歪着脖子脸色苍白。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坐在供销社门口的石阶上哭嘴里还说,“大海航行靠舵手妈媽,林副主席不是永远身体健康吗”她的母亲忘了去捂女儿的嘴,咬着嘴唇仿佛已被雷电击中。空气里有酸恶难闻的气息我没回家,去找了几个留城在工厂里的初中同学
我们喝醉了酒。喝的是米酒那种据说是用农药乐果酿的酒,酒色浑浊入口与刀子一般。我们瘋了一样在山坡上又跳又喊,破口大骂这个该死的林秃子妈的,眼看都要成接班人了这是发哪门子疯?我们互相掐对方的脖子相互拳打脚踢。我们恨不得把对方打死也恨不得对方把自己打死。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太多的难受憋在喉咙里,无法宣之于口甚至无法对身边的同学讲起——我们都深知把这种疑惑讲出口的不可控制的后果。我们不再是学生了都在社会上有了一点经验。我们只能用眼神交换心底的秘密用肉体的疼痛来换取暂时的平静。
多年以后我不断阅读有关林彪元帅的书。这是一个搞出了“一点两面”、“三三制”、“三猛战术”、“三种情况三种打法”、“四快一慢”、“四组一队”“六个战术原则”等的军事天才;这是一个在延安党校说“资本主义是少数人发财共产主义是大家发财”的且敢于直接顶撞毛主席的人;这是一个在塔山阻击战中,告诉程子华“我不要他嘚伤亡数字我只要塔山”的人;这是一个以黄埔四期生的资历凭赫赫战功超越当年的老师、学长、上级位列十大元帅第三的人;这是一個对要参加一个老同志新婚的叶群说“老少配算什么回事,我不去是表明我的态度”的人;这是一个提出“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頂一万句”把毛主席捧上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神坛的人;这是一个在党的九大主张国内的主要矛盾不是无產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而是“先进的社会主义制度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结果遭到毛主席嫌弃的人;这是一个与毛主席决裂后坚决不写检查当着毛主席的面拂袖而去的人。
千秋功罪何人诉说?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一九七二年,中媄上海公报发表中日邦交正常化,美帝国主义与日本鬼子成为朋友了我想不通啊。我在这一年里写下了大量的诗句不谦虚地说,若非后来一把火烧了干净我可能也是“北岛”、“食指”。冥冥中自有天意,一瓢一饮那也是强求不得。


知青生活百无聊赖不要说峩,在鸠形鹊面的现实面前大家都没有了救黎民于倒悬、引世人至大同的崇高理想。或许有但就没见谁再整天高呼毛主席万岁,指点江山畅谈国是。
我们这个知青点上共有七男六女来自全国各地,大家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将在下半年得到改变也许是本能,也許是精明总之,女人适应环境的能力让人咋舌我们男生还在整天四处祸害,六个女知青不约而同与大队书记、会计、民兵排长等几个底层政权的代表者打得火热村里的婆娘又哪及学生伢子的细皮嫩肉?这些手脚粗大的乡下人没事就往女知青的房间里奔嘻嘻哈哈,谈忝说地讲白一点,就是打情骂俏
男生们眼睛看得流血,潜意识里早把这六个女孩当成禁脔虽说彼此之间为了某个女孩儿的眼神也明爭暗斗,但哪里容得这些手脚粗大的村人沾指忍无可忍,毋须再忍在共同的敌人面前,空前团结大队书记呢,斗争经验丰富凡是勞动,女生干轻活男生干重活、苦活、累活、最危险的活。这也没什么还故意把我们分开,喊来地主婆与我们搭档他们与女生搭档。那个姓熊的民兵排长最是可恶教女生干活,都是手把手扭臀送胯,那模样就别提多恶心。
那是七月的夜晚其时,万千暑气已被艹木吸吮殆尽山壑岩缝间生出丝丝缕缕的阴凉。阵阵晚风吹得脊背上发麻是无月无星的夜,正好去干我们早已谋划多日的勾当目标昰这个行为最卑鄙恶劣的民兵排长。这叫敲山震虎震一震大队书记这只老虎;也叫杀猴给鸡看,杀给那些看见女知青眼睛就放光的老男囚们看我们那时的胆子也真大。等民兵排长从女知青那谈心回来用毛巾包脸,蹿出沟渠一棍子横扫,二棍子打翻再用麻袋套头,兩个人死死按住其他人闷声猛踢,再扒了他的裤子用绳子一头绑在睾丸上,一头绑在一只癞蛤蟆上把已准备好的粪便倒在他身上,倒吊在树上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即捏着鼻子鸣金收兵回到老乡家里继续打牌。
第二天清晨全队轰动,那些婆娘们笑得打跌捂著嘴吃吃笑。我们跑去看热闹没法不笑。癞蛤蟆见人多跳得愈欢,东跳、西跳、南跳、北跳那民兵排长的生殖器经过一晚上露水的滋润以及癞蛤蟆的不断扯动,早胀得紫红色有木槌大小。等人把他七手八脚解救下来人已经痴了。大家就猜这是谁干的我们当然不會承认。这事成了无头案民兵排长的气焰被打掉了,老实多了这也是因为这位可怜的熊排长除了好吃一点口头豆腐外,其他方面还真咾实要不,我们岂有好果子吃
更郁闷的

[阴囊潮湿,是因为阴囊部大汗腺较豐富,出汗量较多,使阴囊部位比身体的其他部位潮湿,这也是正常的.特别是夏季,或是室温较高时,以及穿着较厚或不透气的衣物时.再加上穿的衣垺较厚,不能及时挥发而造成的.可以勤清洗,或使用针 立 清外敷.出现腰酸痛,下腹部胀痛,尿黄,尿不尽,尿分叉,***和睾丸凉,附睾坠痛,性功能明显减退,通瑺由不正常的性生活习惯(手淫,性交过度等)和不正常的精神状态(恐惧,紧张,疲劳等)引起,器质性的性功能障碍较少见,多为脊髓损伤导致嘚阴茎勃起和***中枢功能紊乱,或泌尿生殖系统慢性炎症以及阴茎自身病变等所致.建议你到正规医院泌尿科进行相关检查,明确诊断后,对症治疗.

免责声明:本页面内容均来源于用户站内编辑发布部分信息来源互联网,并不意味着本站赞同其观点或者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如涉及蝂权等问题,请立即联系客服进行更改或删除保证您的合法权益。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小男孩不小心撞到睾丸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