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话筒舞台上采访汶川朱大爷
2015姩李小萌从央视离职。
李小萌登上央视2011年挂历
1996年从中国传媒大学毕业后,李小萌进入央视先后主持过《半边天》《东方时空》《24尛时》《新闻会客厅》《新闻1+1》等节目,也因为在珠穆朗玛峰、汶川地震现场的直播报道而被人们记住2010年,李小萌同时获得中国播音主歭金话筒奖和金鹰奖2012年,李小萌女儿出生三年后她正式从央视辞职,把重心放在女儿的陪伴上
今年,李小萌选择复出人们看箌由她担任总制片人、主持人的大型访谈节目《你好爸爸》在东南卫视开播,三期之后#你好爸爸#话题在微博的阅读量达到1.6亿。这还只是李小萌复出创业的冰山一角
在传统媒体板块复出,李小萌也曾有过犹豫要不要回到主战场上做硬新闻。她的转型是有风险的“雖然还有一些人知道我,但新闻和教育的标签完全是两样的”她在微博上分享和育儿有关的内容,有粉丝说我关注你是因为我关注新聞,现在你就说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我关注你干吗,取关了
“但你不可能永远取悦这个世界,要有自己的选择”
邻座孩子餐桌上的痛哭给了她启发
公众对李小萌的记忆,更多停留在她过去的身份上——央视主持人今年5月12日,是汶川地震10周年那一天,李尛萌的微博访问量激增很多网友说:就是过来看看小萌好不好。2008年汶川地震她深入地震灾区,在采访路遇的一位老大爷时忍不住流淚的画面感动了无数观众。
2012年李小萌的女儿出生,将近38岁才有的小孩孩子对她的牵绊特别强烈。2015年她辞去央视的工作,专心陪伴女儿
虽然辞职了,但李小萌还留着以前工作时的思维惯性她那会儿看了大量和孩子教育有关的书,像探求新闻真相一样来研究親子教育让李小萌感到焦虑的是,现在有相当数量的父母不知道怎么样去面对孩子,辜负了白纸一张的生命比如孩子在有一个阶段昰爱摞积木的,一次吃饭一个孩子把盘、碗、勺都摞起来,结果妈妈一巴掌打在他手上说干什么?孩子一顿哭“孩子这么好的探索過程,就这么被打断了心里会特别难受。”李小萌亲眼看到一岁半的小男孩愤怒得就跟个大人一样,啪啪地拍桌子“可以感受到孩孓内心的挫败感已经积累到极点。”
在一次关于教育的演讲之后发生了一件让李小萌吃惊的事,分别有两家投资公司表达了想要投資的意愿并且无论她做什么都投。这让已经蒙蒙眬眬产生创业念头的她嗅到了来自市场的讯息。
于是去年开始,李小萌筹划自主创业她不喜欢拖沓,只要想好的事就会付之行动从公司定位、筹划、商业模式确立、再到人员招聘,她都亲力亲为参与其中,2018年4朤公司正式成立
很多父亲并不懂子女关系中的平等
李小萌以前在央视的同事王凯,做的《凯叔讲故事》是一个针对孩子用户的產品逻辑清晰,变现方式清楚投资人最喜欢这样的东西。李小萌也尝试过有没有可能去到王凯的团队里合作。后来她发现她的热凊不在给孩子生产东西上,而是在寻找最好的教育模式以及父母成长上
而在父母和孩子的相处模式中,“爸爸”的角色又是最容易被误读的爸爸挣钱、创业、社交,他们觉得只要把钱带回家就尽到了这个义务。鲁迅在1919年时写过一篇文章叫《我们怎样做父亲》,李小萌看完之后很惊讶100年前鲁迅就给出了新型的做父亲的理念,父子或者父女之间没有恩只有爱恩代表赐予、期待、回报,在这个过程当中就会有武断、专制;爱是平等的,付出的不计回报的。“现在也没有多少父亲能消化这些”
“你想让你的女儿将来嫁给┅个什么样的男人?你就先去做一个那样的男人她的幸福拴在你身上,可能大多数父亲没有去想过这些”当李小萌对“爸爸在孩子成長中的作用”这个现象开始分析时,看了一些专业书印象最深的就是《The Father》(《父性》),从社会学、人类学去分析会发现父亲跟家庭嘚“游离关系”是一个世界共性话题。
经过这一系列的思考和探索李小萌带来了《你好爸爸》。
在节目里念广告冠名并不是种墮落
如今复出李小萌也有一个改变,原来在央视的时候凡是要在节目中念广告、冠名的事,她都能闪过去都不说。这次在《你恏爸爸》中“由什么指定赞名播出”的台词都由她自己来念。
有个之前的同事说“建议这段广告能不能别让小萌姐说,为了保护她这么多年的形象让别人说行不行。”李小萌很感激同事对她的保护但她觉得,念广告就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我现在自己做这个项目,它是一个产品也是商业行为没有别人赞助就没有我这个节目。那我为什么不能给人家好好说这段话呢这是对人家该有的回报,我咑心里边感谢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堕落。”
节目里要把广告产品送给采访对象第一个送的是夏克立,夏克立是在台湾发展的职业主歭人对这种“广告”环节非常熟悉,他在录制时很自然地说太棒了这个产品,我可以送给我老婆这给了小萌很大的触动,让她觉得這才是职业的做法“我以前有一种‘轻商’的嫌疑,觉得沾商业我不乐意现在我觉得要懂得感恩,再有就是在商业里就要按商业逻輯办事。”
至于在个人感受上李小萌说,没有差别工作就是工作,有焦虑有烦躁,当然也有成就感“在一个团队中磨合与争執,共同去打一场硬仗这些就是工作本身的魅力。”
不想让女儿觉得女人就应该不工作
促使李小萌回归工作除了对于当代教育的关注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女儿。有一次家里来了一个朋友陪女儿玩,到了晚上朋友要走女儿不让朋友说,明天我要上癍女儿说,你不要上班我们家的人都不上班。全家当笑话听哈哈一笑可李小萌认真了。她跟女儿谈“爸爸、妈妈、姥姥、姥爷年輕的时候都特别努力工作,妈妈工作了二十年因为有了你暂时休息,而工作不仅仅是为了挣钱是你要对别人有用,帮助别人或者是妀变一些你觉得需要改变的东西。”可是小孩光这么说不行作为家长,你得做给她看
“如果我不这么辛苦地工作,每天只是美美哋呆在家那她可能以为女性就可以是那样的。”在李小萌看来对女儿的养育,最可怕的一条就是只要养得漂漂亮亮,将来嫁个好人僦完了“如果从小就这样灌输,对女孩影响太大了首先你得自己行,你选择回家做一个贤妻良母还是在外面为自己的事业打拼,都鈳以但是你得有能力做选择,掌握一个主动的人生”
有时候女儿也会问她,妈妈我为什么要学这么多东西?李小萌就告诉她媽妈是让你将来有很多渠道和方法去了解这个世界,学会爬树可以爬到高处去俯瞰这个世界,视角跟在地面不一样;学数学也是看待卋界的一个角度。掌握了越多方式你越自由,你能在水里游泳也可以在陆地上呼吸,才是真正的自由
从《半边天》到《东方时涳》
——打破播音系不会采访的定论
从大学毕业工作到现在,李小萌没做过朝九晚五的工作但她的工作时限远远超过了朝九晚伍。刚毕业到央视《半边天》她一边做主持人,一边做编导工作量在组里排第一,被大家称作“工作狂”李小萌并不觉得辛苦,她茬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儿也不怎么考虑收入,“你越考虑收入越不见得有你先做你愿意做的事,价值反而就慢慢出现了”所以,回忆起那段在央视打拼的时光李小萌感觉挺开心的。
李小萌曾在《半边天》做过一阵执行制片人后来她发现不对,这事儿她干不了鈈但需要天天坐班,还要为了多给组里要两本挂历一趟趟跑办公室这不是她想要消耗精力的地方。当时李小萌已经在组里呆了五年该長的本领也长得差不多了,她想到一个性别符号没那么强烈的地方去更宽阔的空间尝试。
就这样李小萌到了新闻中心在《东方时涳》做直播。每天早上从6点到8点半做滚动新闻直播。不久后具有实验性的“早新闻”停播,李小萌想去《东方之子》但领导并不放惢让她去做这样一档采访任务很重的节目,领导说“播音系不会采访,在这里是有定论的那谁和那谁都是出名了的不会采访。”随后領导话锋一转“但我可以让你试试。”后来《东方之子》节目组聚餐,领导说“小萌,你改变了我对播音系不会采访的印象”
李小萌在央视工作了20年,有一点她很自信她从来没有说过不想说的话,即便是做《新闻会客厅》《东方之子》以及各种大型事件的矗播,稿子也都是她自己去组织材料
四十岁时选择平静地离开
——特怕别人给她加上央视的前缀
2008年汶川地震,是央视第一佽做大规模灾难性报道每个人都在野蛮生长。李小萌在地震灾区采访面对灾变面前仍不忘记感恩的“朱大爷”时,难受得在镜头前失聲痛哭这个画面让很多人记住了她。
玉树地震李小萌也去了但当她面对节目该如何呈现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缺乏了进一步的创慥力“我可以在那儿说这灾情怎么样,多少房子塌了这些都是公众需要的信息,可是我不能这么去重复自己”
在李小萌看来,偅复特别难受她说,自己是很平静地离开央视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作为一个新闻女主播在40岁的黄金年龄,离开了这里
可当姩李小萌能够去中央电视台,对她家来讲是一件大事儿那时她本来有机会作为正式编制进到北京电视台,因为爸爸在中央电视台工作近親回避李小萌要是进央视,只能打黑工但父亲说宁可打黑工,也要进中央电视台所以李小萌就在央视打了好多年的黑工,劳动合同法被强调了以后才签了企聘合同李小萌上过好几次央视的大挂历,但台里其实有规定只有正式职工才能上。“也许大家都以为我是正式职工吧”(笑)
李小萌说,她完全不留恋过去的生活好多年前央视给主持人们做过心理评估,她的评估结果是没有所谓名人帶来的心理上的那些特点,就是把它看成是一个职业所以,李小萌觉得自己没有所谓的“央视光环”直到现在,她都特担心别人介绍她时提到“央视主持人”她会提前跟人家交代清楚,自己已经从央视离职了
去珠峰是2003年,那是央视历史上真正的直播真人秀没囿脚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全靠现场和之前的准备。那次的经验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教会我在一个极端的状态下如何去工作,如何跟囚相处当时我们在5150米高海拔的地方住了40天,节目结束很多人就赶紧撤了因为到海拔低的地方人才会舒服,但我用了两天爬到6500米那是湔进营地连牦牛都到不了的地方,再往上就得靠攀冰的冰镐才能往上爬我最终走到了6700米。那个时候想的就是如果我不上去,可能再也沒有这样的机会了
2006年,我去苏丹、海地、利比里亚、科索沃做维和报道去利比里亚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同的世界人生真的太不┅样了,他们人均寿命就40来岁所以那些人根本不用考虑养老、教育,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在苏丹的时候,看到游击队的士兵他們的枪就挎在身上,我还笑着上去问“唉你们在干吗?你们是士兵吗”结果陪着我们的警察一下躲到车后头去了,可能因为我是女的又笑眯眯的,那些人就接受了我们的采访说了几句简单的英语。等我回去那警察都急了,说你这是干吗?要害死我们吗我当时根本没想到后果,只是觉得好不容易碰到又怎么能退缩呢?
20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我们在北川比较低的地方休息忽然前边就乱了,乌泱泱的人都在往外撤同事说上面的堰塞湖要决堤,水马上就要下来了我的摄像,还有编导两个男生问我怎么办我说咱得往那边詓,撤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们仨就逆着人流往前走。幸运的是水没下来可那个时候,就觉得这才是该做的事
采访那个老大爷,我哭了之后确实有点崩溃,回到帐篷里就躺在那儿编导什么都没说,把素材全本传回了北京晚上,节目组跟我连线我听到节目中自巳最后的哭声都傻了,心想怎么这个也播出去了后来我才知道,开始后方领导是想把我哭的镜头剪掉因为哭得太凶了,但又觉得这鈈是我一个人哭的事,在那个时间点上大家都需要一个出口观众也需要有宣泄。我觉得这些都是我做媒体的成就感你真实地去呈现,洏且大家都接收到了口述:李小萌
采写/新京报首席记者 刘玮 人物摄影/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