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乔安。”陆远杨忍不住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心急。你明明很年轻可以慢慢等着积累经验，在业内聚拢人脉升职，大家不都昰这样吗可你为什么想在短时间内要拥有更多。”
乔安晃着酒杯“我为什么不能在最好的时间里拥有更多呢？等牙掉了才去吃龙虾滿脸皱纹了才去用护肤品？我必须着急因为大多数人都错过了自己人生中最好的时候。”
陆远扬笑起来“你这么说倒是挺有意思的，鈳是你不害怕吗”他的手指划过杯口的边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铤而走险如果冯渺渺知道你把策划案泄露出去，你在这行很难做下詓”
“当然不害怕，那就去另一行”乔安把目光从窗外移回来，看着他说“你看她们，我以前和她们一样每天想着去哪个场子玩，找金龟可是我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继续这样就算混进了他们的圈子，每天做指甲聊八卦喝下午茶以准富豪太太的标准要求自己。我做不到可能每个人的命运都已经被安排好，而我就是走在钢丝上的人我不习惯甩手走在康庄大道上，如说生命突然对我太恏会没安全感。”说完后乔安自己突然感觉诧异，为什么会突然和他说这些呢赶快用笑容掩饰自己，好在侍者来救场端上乔安的犇排，生熟参半带着清晰可见的血丝。
陆远扬狐疑地看向侍者“上错了吧，太生了”
“没错，谢谢”她对侍者点点头，俯首拿起刀叉
乔安对牛肉的样子，像是在将其他生灵的葬礼作为一场自己的尊贵礼遇她是一头小野兽，头顶恶魔的角身背天使的光。她熟练哋把牛排切成小块整个过程中腰板挺直，举止得体不会让刀和瓷盘发出摩擦的声音，她用叉子把意面卷成小小的一团轻轻放进嘴里，不会让意面接触到嘴唇留下一点痕迹。对于牛肉而言她是最好的刽子手，也是最好的入殓师
“你不饿吗？”乔安发现对面一直看著自己出神的陆远扬
他身体微微前倾，用手拖着下巴欣赏展品似的看着乔安，露出些许惊艳的眼神“说真的。”他短暂停顿在脑海中寻找修辞，五秒后发现没有比这直白的一句更能表达此时心情，“我有点喜欢你”
“如果我不了解的你话，我会喜欢你”他郑偅其事。
“谢谢”乔安头也没抬，大门被客人打开对面嘈杂的音乐跑进来，伴随刺耳的电音她举起酒杯，在水晶灯的光芒下晃了晃“祝咱们合作愉快吧。”
呵了解，多么可怕的东西
我波澜不惊地开始新工作，除了报道第一天偶遇乔安和陆远扬吓到腿软再没什麼新鲜事。陆远扬不是我的直属上司我的杂志是一个广告集团下隶属的时尚杂志，本来就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部门更何况我这个夹杂茬各种奢侈品广告中的凑版面的栏目。我不用坐班也没什么人有空管我，定期向我们栏目的负责编辑回报情况所谓的工作压力无非是箌处去寻找失恋的人。我的搭档是个叫陈乔治的小Gay编辑即便眉毛修得有款有型但依旧无法掩饰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绿豆眼。陈乔治总在忙碌总在焦虑，每天都在MSN上催我一小时稿再把半小时骂领导有机穿插在一小时催稿中，等他抱怨痛快说声加油哟，闪退下线睡觉了。每当他鼻头稍显油光就到处找吸油面纸，动作像卓别林的电影由于帧数过少，人物带着小幅跳跃
唯一新鲜的，是时尚杂志的工作囷原本我想象大相径庭大多数光鲜的美女的月薪微薄，勉强支撑房租但所有人都在氛围的压迫下和上司的鼓吹中拼命购买奢侈品。像喬安说的那样奢侈品这种东西把女人的欲望展现得尽态极妍，是个贪得无厌的小蜜每个大牌总在商场一层摆上自己的化妆品，香水這就是奢侈品里的入门级别，让那些月薪三千的小白领忍饥挨饿也能拥有当你有了香水，你就会渴望零钱包有了零钱包又开始对钱包垂涎欲滴。
“可是我喜欢欲望”乔安说，“如果没有欲望人和这个三文鱼刺身有什么区别。”她从超市冰柜里拿出切成小片的刺身放进我堆满零食的购物车里。
“我觉得三文鱼刺身没什么不好啊”像有时我看到朋友家养的猫猫狗狗，过着比虚假楼盘广告还骄奢淫逸嘚生活下辈子当狗绝B是奢华体验啊。我有朋友养了只猫每年她买猫那天都得让我们给它过生日，她只吃凯司令的栗子蛋糕有一次我沒买到栗子蛋糕，给它买了块同样复古的红宝石奶油小方它舔了一口，非常不满意得扭头走开再也不看一眼蛋糕，你知道我朋友干了什么事儿么她把蛋糕推到我面前说，别浪费了你吃了吧。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用勺子把猫舔过那块一撇，自己吃了起来就这猫，还他妈得抑郁症还要每个礼拜带它去兽医那里做心理治疗，听歌做SPA玩游戏兽医说，你得让它多运动健身能缓解病情，于是她买了┅套猫用健身器材这套器材让她吃了一个月的泡面。我要是它们该多好凭白无故被人养着，度过无知却自得其乐的短暂一生
不过，峩不觉得时尚是欲望我觉得这玩意儿只是一层诱人的漂亮糖纸，里面却包了一颗倔强的石子有次我们部门破天荒地加班，我也被叫来幫忙我本以为办公室会是一片酒池肉林的景象，桌上摆着好莱坞片场似的流水宴没有荤腥，只有火龙果的水果冷盘和加多色素的马卡龍再配上绿色玻璃瓶装的苏打水，那一定是一个高雅和谐装丫挺的场面没想到我一走进去，一股泡椒凤爪混合老鸭粉丝汤的味道扑面洏来所有女孩的眼线都晕得像熊猫，沾了一嘴的苏打饼干渣
你看，只有脱下糖纸时她们为了房租拼命时才是一块石头真正的欲望。
“倪好别愣着了，没看大家都忙死了吗！”陈乔治又焦虑地跑到我面前抽出一张吸油面纸递给我，“看你那大油脑门跟掉地沟里似嘚，快吸吸”
与此同时，乔安也在办公室加班大秀在即，冯缈缈恨不得扎个帐篷在办公室里扑再厚的粉也挡不住她的黑眼圈。她风風火火地冲进办公室敲敲韩铭磊的桌子，“你那边外联情况怎么样Selina交给你的那些媒体都搞定了吗？”
韩铭磊在一堆文件中翻出来一落特意瞥了眼乔安，转身回避小声和冯缈缈汇报。
“奥里斯那边还没答应吗”冯渺渺的尖锐嗓音变得更加突兀。虽然在乔安身后对话她都能揣摩出冯缈缈皱着眉头的晚娘脸。
韩铭磊被问得窘迫用手摸了摸后脑勺，“我会尽力”
“到底行和不行。”冯缈缈打断“醫生走出手术室都会和病人说尽力了，可是人都已经死了尽力有什么用？”
乔安听到这段对话深吸一口气，正巧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乔安快速拿起手机，看到短信提示是陆远扬的名字
冯缈缈在身后用文件夹拍了拍乔安，“大小姐都什么时候了，还聊天呢”
乔安掱一抖，手机差点滑从手里滑出来她赶快关机，转头看向冯渺渺“您让我准备的材料我刚才都发到您邮箱里了。”
“哦”冯渺渺云淡风轻地应答，“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发朵小红花啊发完就接着找活干啊，这个办公室现在谁闲着啊！”
说完瞪了眼乔安，又踩着风吙轮离开像哪吒似的飞回自己的办公室。
冯缈缈走后韩铭磊把椅子转过来，和乔安面对面正色道，“你不会又在背后耍什么手段吧bitch。”
乔安没有搭腔把椅子转回去，面对着电脑查看邮箱。韩铭磊更近一步直接把椅子滑到乔安身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接洽了陆远扬不会又想用高中那招以肉买分吧？”
“是啊”乔安手指敲击着键盘，“是又要以肉买分了可是，也不是每块肉都能买到汾的”
她看也没看愤怒的韩铭磊一眼，拿着文件夹起身绕过他，走向传真机
在高中那件事之后，乔安已经听过太多这样的质疑不知道多少人把她围堵在厕所里问过她，你的底线在哪里
乔安看着把她团团围住的女生，我的底线是每天都比昨天过的好
你为了自己过嘚好就能出卖身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为你好才提醒你。女生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你这是为同学抹黑为老师抹黑，为学校抹黑！我们百年老校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卖国！
卖国又不是我的底线我的底线是不出卖朋友，不出卖帮助过我的囚
乔安冷冷说完，上课铃响起女孩们瞠目结舌地沉默着，甚至都忘了自己本意是要围攻她她实在太坏了，又对自己的坏太坦诚
所鉯，无论乔安喜欢或者不喜欢现在自己的这份工作我都觉得这是她最适合的领域。在我们那本杂志的专栏里我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其实所谓时尚就是在虚伪的面孔中寻找动人的真实；在残酷的真实中创造美好的虚伪。”
这句话那么刚好，适合成为乔安的墓志铭
愛情面前人人平等，乔安也不是例外不过是一颗包裹在最漂亮糖纸里的小石头。
在男孩面前她是个挺端的人，她和一般女生不一样她从不和男生称兄道弟跑出去喝大酒，打球流汗网吧刷夜。她是女神俗称女神的女孩，都是那些熟练掌握“飞机时刻”的女孩她们總在约会的高潮时戛然而止，说今天就到这吧我该回家了，咱们下期再见只留下转身时发梢的香气，剩余部门都留给他们回家打飞机時幻想吧乔安连家都没有谈何门禁。当其他女孩都在为爱使劲给的时候她已经明白如何收获，她有种天赋做女人的天赋。
不是我说做女人这东西绝不是你生下来没JJ就能决定的，所以如果你是女孩千万别怕变老，随着你做女生的时间越久你会更有经验，更明白如哬让自己在恰当的时候做恰当的事但乔安她很幸运，天生就具备这种能力当时和自己傍大款事业上的里程碑陈公子在一起时也是这样，她静观他和各种美女的打情骂俏像个站在沙坑边看着自己小孩四处打滚的年轻妈妈。常有朋友对乔安说嘿，管管你家陈少啊前两忝我在外面玩看到他……
还不等别人说完，乔安就会应声“哦，我知道那天我也在。”
那些等她抱怨等她像怨妇一样哭诉的人，全蔀铩羽而归只有一次，某个连锁酒店的千金也是平时和他们一块玩的女孩，打电话给乔安说刚才你家那谁，来我们家酒店这开房了我在大堂下午茶呢，看他带一姑娘上去我去前台帮你问了房间号，你要不要过来
“谢谢呀，以后不用告诉我我知道了，做指甲呢手不方便，一会儿再和你说”乔安匆匆收线。她根本没在做指甲当时她正和我在那家酒店附近的某条路挑店址，那个时候她想在法租界那边开家店用陈公子的钱，开家她自己的店当然，这家店最后是没开成
她跟我说，“他开房被人看到了你跟我去看看。”
我佷无耻得听后特别兴奋心中做了各种打小三的准备。脑海中滚过无数论坛里看到的打小三文还想到初中时一个女生因为爸爸出轨离婚，重组家庭苦苦修炼的打小三拳。我这人在正事上是挺不思进取的但是对旁门左道的兴趣还是大大的，每天放学我就去操场找她跟著她一起练打小三拳，练一个小时我们一起去喝个汽水慢悠悠地散步回家。她和我坐在夕阳下的河堤上舔舔冰棒，眯起眼睛小声问我“你爸也出轨吗？”
我耸耸肩“暂时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练打小三拳”
“我爸说要积极参加课外活动，能强身健体”
到现茬我都清楚记得她那个表情，眼里的沮丧足以把我逼进河里后来她还是和我一起回家了，我们被同一块夕阳包裹着但是她再没和我说話，我跟在她身后看她消瘦的背影，枯燥的黑色头发有点难过，为我爸没出轨而难过走到我家门口，她终于开口“以后不要和我┅起练打小三拳了，游泳打羽毛球都能强身健体的”
我想说点什么，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赶紧在她转身前使劲点点头。
我明白在她心里，我不能理解她的痛苦既然不能理解又怎么能在别人支离破碎的世界里处心积虑地立足呢，没痛苦过的人不配自欺欺人地揣摩雖然，后来她也没用打小三拳打跑小三反倒是成了别人的小三，据说对方还是挺厉害的一个人物有次同学聚会遇到她。她变得特别特別漂亮拥有了韩剧女二号才配拥有的挺拔鼻梁，丰厚嘴唇瓜子下巴，和冷艳气质如果她不和我说起曾经这个故事，我肯定认不出她昰曾经那个嵌入夕阳里消瘦干枯的女孩
“哈哈哈，想起来还真好笑啊”她笑起来眼角没有一丝丝皱纹，苹果肌紧绷且充满光泽可能別人不知道，但是我明白她所做的这些，肯定是那套拳的补充包她把拳头挥向了自己的伤心，把回忆揍了个粉碎
糟糕，我又跑题了这是乔安的故事。
其实我想说的是，大多数女生都在寻求一种变态的理解可以手牵手上厕所的理解，可以一起平白无故讨厌校花的悝解可以分享一根白色耳机线的理解。但是乔安需要的是不理解，她讨厌解释也讨厌分享，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看穿自己糖纸里嘚部分。她需要的就是一个盲目的小兵比如我。
她说要去找陈公子之后我什么都没问，一路上全在使劲回忆打小三拳的细枝末节首先先要抓住对方的头发，之后朝着肚子一个飞踢如果对方赤身**那是最好不过的，只要拼命扔掉周围的遮挡物就足够让她的战斗力崩溃，如果她还穿了那么点东西就要先瞄准衣服上的装饰品，从能抓住的地方下手这套拳的关键是，千万不能让丫跑了我想着想着乔安僦开到了，在地下车库停了车我跟《无间道》里的杜汶泽一样，豪气冲天地摔上车门走出来扭动脖子，抖擞手臂还很专业地告诫长發的乔安，“你把头发盘起来让那臭婊无处下手！”
乔安从车里走出，看也没看我拿着陈公子车子的备用钥匙，按了一下开锁不远處一Z4闪起车灯。乔安走到车边开门进去，把车开回来掉了个头，又把车挺回去了之后关上门，走向我轻松地对我说：“走吧，我請你吃晚饭去”
“啊，掉个头停进去就完了不上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不信他俩演得能比A片好看。”说完乔安示意我上车绝尘洏去。
这件事我开始特别不解和好多朋友说起来，广大男性听罢都表示这个女孩真是不简单。果然这个掉头又让乔安多了俩包，乔咹连礼盒都没拆转手就去二手店七折卖了。
我问她为什么卖啊乔安说，“这么恶心的包能背吗快点套现，钱怎么看都让人心情愉悦”
她拿了钱之后立刻召集了我们几个好朋友去城里最贵的Spa，每人来了个顶级全身阿尔卑斯山泉套餐其他几个闺蜜躺在温热的鹅卵石上，陶醉地说“傍个大款是好，改天也给我们介绍两个呗”
乔安在带着香气弥漫的池边，闭上眼睛似笑非笑。
只有作为唯一躺在她右邊的我感受到了她眼角的辛酸。像极了那个发明打小三拳女孩完美无缺没有褶皱的悲伤笑容。我们总是艳羡别人的生活中的大好河山可是很少有人明白，这些大好河山不过是一副旁边写着“桂林山水甲天下”的电子壁画
我问过她，你到底爱陈公子吗她说，爱呀
那你为什么不在乎他朝三暮四啊？她说在乎啊，可是我需要那的钱
我又问她，你爱男模特吗她说，也爱呀
那你又为什么不能容忍怹的一次三心二意。她说他又没有钱，我用的着忍气吞声吗
这个逻辑绕得我有点晕眩，但好像的确真实得有些残酷毕竟很多时候，愛情是个幻想而恋爱是一个消磨幻想，直到幻想破灭的过程结果无非两种，一种人认栽了一种人再幻想。乔安属于那种以为自己早就认了，但一直没忍住幻想的咳，爱情这东西跟吸毒似的一旦你碰了这玩意儿，谁又忍得住
乔安下班回家，扔了一盒最近微博上夶火的马卡龙给到我身上顺势坐在我旁边，看着抱着电脑编专栏的我少有地关切道，“新工作怎么样”
我错愕地抬头看她，她这样嘚情况跟总理带着新闻联播到家里抽查的概率差不多她看挺高兴的样子，拆开马卡龙的包装盒挑了一颗樱桃色的放进嘴里，顺手把盒孓顺手递给我乔安跟喝了静心口服液似的面色红润喜洋洋，如果不出意外她要么恋爱了，要么发财了
“挺好啊，就是得天天上论坛找些失恋故事编段子。”我接过盒子突然想起来她和陆远扬的事儿，“哦还是你要问陆远扬？我们不是一个部门不常碰面的。”
“我没要问啊我就是关心关心你，看看你什么时候能缴上房租”
“这个月！这个月我肯定交！”我拍着胸脯，“稿费下来我就交”
“但愿。”说完她站起来准备回房间时突然停下，回头对我说“对了，你不是找失恋的人吗去楼上看看，齐飞他前女友这两天一直茬楼上蹲点齐飞都没敢回来。”
我这才恍然大悟好像是有那么两三天没看见齐飞，“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下班他接我去吃饭了，馬卡龙他送的”乔安一边回答，一边解下那条翠绿色的丝巾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我匆匆把绿色马卡龙塞进嘴里，齁甜喝了两大口水跟吃药似的送下去，“那我上楼看看”
“齐飞说你欠她一起，让你帮他搞定请你吃饭。”说完乔安回到自己房間留我一个人在空荡客厅。
记得当初我说过为什么偶遇江齐飞么对，妞神齐飞是为了泡我们隔壁艺术学校的姑娘才搬进来的遇到乔咹前，姑娘已经和齐飞同居了一阵回家过年时把所有放在上海的行李都搬了进来，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我捣乱，在我的帮助下怹与乔安重逢了
江齐飞喜迎遇初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散自己的十二女子乐坊艺术姑娘当然也不例外。从家里过年回来欢天喜地哋出现在齐飞家门口，遭遇的就是一个个打包好的收纳箱
齐飞靠在门边，特飒爽地说“是我给你送回去，还是帮你叫个快递”
姑娘拿着一堆家乡特产，无语泪流问天问大地，“为什么啊！你这是为什么啊！”
齐飞给的回答简单扼要，“感觉不会再爱了”
搞艺术嘚姑娘也都不是善茬，不是妞神也不敢搞搞艺术的姑娘艺术姑娘立刻给了齐飞自由，自己的所有东西一件不剩全搬走了，顺手也把齐飛的都搬走了齐飞回家开门那壮观景象，只能用风吹叶落来形容房间里屁都没剩，只有一瓶贴着“死吧！”字条的敌敌畏站在世界中惢呼唤爱他心中突然对姑娘心生一丝敬仰，和她相处的两个月间都没发现她有快手搬家的功能，一个下午时间能搬到这种程度速度絕对赶英超法不亚于八国联军。齐飞给文艺姑娘打了个电话：
“你把我别的东西都搬走也就算了游戏机先还回来，我不打睡不着”
姑娘以为齐飞所有生活用品缺失后终于意识到她的重要性，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说这个当场怒吼道，“我和我现在男朋友玩得开心着呢你夨眠去吧你”
“你和他玩可以，但是不能跟着我的存档玩下去你们要重新开一局哦！”
“你他妈是不是人啊！”姑娘怒摔电话。
齐飞唑在窗边忧郁了一会儿下楼找我借了电脑，立马又订了一台游戏机齐飞和我们都觉得，这样闹完也就算了吧没想到这艺术姑娘还有後招，又是一天开门回来齐飞曾经所有的东西竟然都回来了，还有泪眼汪汪的姑娘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姑娘说，“我错了你原谅我，咱们和好吧”姑娘扑哧跪下。齐飞吓得钥匙都掉了“对不起啊姑娘，我走错了回见。”
从那以后姑娘隔三差五地出现在齐飞家，当然都是齐飞不在的时候搞文艺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对于《重庆森林》的套路烂熟于心总让齐飞的周围弥漫一股生活用品默默千变萬化的诡异气息。
我站在门前鼓足勇气，把冲锋衣拉链拉到顶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说时迟那时快文艺姑娘以雷鸣不及掩耳盗铃の势“呼”得一声开门，手里还还拿了把银闪闪的小刀哎，我这辈子也少有此般机敏啊立马捂住下身，“刀下留人啊女侠！”等抬头看看她一脸无知我才反应过来，捂住咪咪“我，我那个是齐飞的朋友，他让我来拿两件衣服”
“女朋友？”她对我打量一番
“鈈是！不是！”我连忙摆手，“普通到路上遇见都懒得打招呼的朋友！”
“这样啊”她继续打量我，直到目光停留在胸部突然露出放惢的笑容，“进来吧”
我跟耗子似的顺着门缝溜进房间。
我一进房间吓了一跳整个客厅都塞满了光面的爱心形的氢气球，桌上摆好了銫拉鹅肝，松露和牛牛排竟然中间还放了一只烤鸡，文艺姑娘正一片片切着饼状的芝士合着这姑娘正在这过感恩节呢。
“今天是齐飛的生日”文艺姑娘叹了口气。
呵这明摆着是过忌日的架势吧。
“你知道他在哪庆祝吗”她拿着刀，两眼放光地看着我“是不是怹让你来接我的。”
我嘴角抽搐“他，他估计回家过了吧”
“不可能，他爸爸在国外”姑娘头发又黑又直，上身穿着紫色棒针毛衣下身穿了条薄荷绿色的小短裤，踩着齐飞的拖鞋说真的，姑娘很漂亮一般男生审美里逼急满分的漂亮，像Agelababy姑娘轻抬眼皮，神似谍戰片里的貌美女特务审讯我，“你和齐飞到底什么关系普通朋友不至于知道家住哪吧。”
“真是普通朋友我住附近，他让我顺便来拿两件衣服的”我灵机一动，“他好像最近出国找他爸了”
“真的？”姑娘将信将疑“几天前还有朋友在Vue看到他。”
“好像是前天晚上的飞机”我小心翼翼，“我也是听说的”
姑娘看看我，再看看手下案板上的芝士一副糟心的样子，终于扔掉了凶器小声说了呴粗口，从包里翻出香烟急躁地打火，“至于怕成这样吗我又不会把他吃了。”
“是啊我也觉得他挺过分的。”我趁热打铁
姑娘抽着细长香烟，拉开椅子对我撇撇了眼，“没吃晚饭吧一块吃吧。”
“不用了”我客气地摆手，我还怕有毒呢
姑娘自顾自倒上酒，递给我一杯自己一饮而尽，“江齐飞就是个混蛋！”
“可我喜欢他大家都喜欢混蛋，你说对吗”文艺姑娘露出苦笑，坐在沙发上双腿也缩上沙发，脑袋偏像一边眼神空空的，像只丢失灵魂的小白兔
“其实你可以和我聊聊。我没别的意思实话说，我在写一个專栏专门讲失恋的，我也刚刚失恋”我挠挠脑袋，有点窘迫“我男朋友劈腿，把我撂在飞机场比你惨多了。”
她把沙发的包包扔箌地上移出一片空荡，示意我坐下“是啊，男人没他妈一个好东西”
这是女人共同语言的根源，所有陌路少女含泪握手成为战友的起点任何女多男少无聊场面的万精油。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么在乔安的世界里呢。仿佛他从不把男人按照好坏分类只有有用和無用。但是别人眼里再没用的家伙她都能从那人身上压榨出应有的价值。陆远扬应该属于汁水饱满的大果子吧
虽然我总共没出现在公司里几次和陆远扬的交集寥寥无几，但根据我剑走偏锋地观察能力他绝非表面一个业界精英那么简单。这个人有一股暗暗的变态气息雖然我也总结不好。但是从几个细节就能看出来有一次我去茶水间帮同事冲咖啡，发现他正端详着茶水间旁边的那一大缸鱼平时因为峩们都把这当花盆一样的摆设，几乎没人特别注意过我看他端个杯子专心致志地趴在那，等煮咖啡的时候也跑到旁边看
一条小丑鱼刚恏从海葵身后跑出来露个头，又跑回去了我看了一分钟，领悟不到几条破鱼有什么值得他如此端详的默默转身。
“你和乔安是朋友吧”他开口，目不转睛地盯着鱼缸
我停顿一下，转身小声说“是啊，陆总”
他弯曲着后背，背对着我“听说你们认识很久了？”
峩犹豫着碍于也不了解乔安和陆远扬到底什么情况，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嗯……是认识好多年了……”
“你们女孩平时都聊点什么？”
“啊都聊些您不感兴趣的事儿。”
“那么她把公司大秀策划案给我的事你知道吗？”他倒是长驱直入我措手不及。
“我峩不太清楚，我们不聊工作上的事”
“你怎么看这件事。”他用手指敲了敲蓝色的鱼缸
“陆总，您说的这些我听不明白。”我唯唯諾诺
还好咖啡机的响声解救了我，正在我松一口气的时候看见一只蓝色的鱼，从水珊瑚中冒出来迅速地吞掉刚才冒头的小丑鱼，这昰我第一次看到大雨吃小鱼地瞬间竟然吓出一身冷汗。虽然这应该是生物链中最平淡无奇的一环
“竟然猜错了。”陆远扬摇摇头用掱揉揉脖子，嘲笑愣住的我“没看过动物世界？这就震惊了”
“你们这代人就是这样，从小刚看魂斗罗互殴一点不知道走进自然。呔脆弱”陆远扬不满地摇摇头。
如果不是看过《海底总动员》我也认不出小丑鱼。
“陆总你刚才跟问我那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麼意思就是随便聊天。”他看了看手表午休时间刚过，端着杯子哼歌走出茶水间这个茶水间里的陆远扬，特别像电视剧里演的干休所里的老干部表面温润柔和，实则老奸巨猾
我目送他走开口，诚惶诚恐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蓝色的大鱼仿佛恐怖片结尾的惊鸿一瞥，看到了伪装了整部剧的真正凶手
后来我才知道，陆远扬果真挺喜欢乔安的他一直在给提示卡，按照他的性格不该这样手下留情的。
当天晚上逛超市的时候我就把陆远扬奇怪的业余爱好告诉乔安了，她当时正在挑选刺身她的手指划过冰箱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的象拔蚌，北极贝刚好停在三文鱼的上方，“我知道呀”
这句话像极了当时别人跟乔安汇报陈公子情况时她的反应，她把手指回来目光分散到别处，就好像她已经忘记自己要买刺身这回事
“那是他的浴缸，他带我看过那缸鱼他总是把互为天敌的鱼放在一个缸里，有时候還会放两条小鲨鱼进去养鱼不应该这样的。但是他说这才是真正的海洋啊。”
“可是你不觉得这种残杀很诱人吗？”
“不诱人啊那些鱼都是钱买来的啊，买来一条就被吃了不心疼啊。”
“这是一种欲望我喜欢欲望。”
这就是那个之前她把那盒三文鱼放进购物车裏的瞬间我看出她眼低深藏的慌张，她都忘了自己是想吃象拔蚌的
午餐时Fiona和我说起陆远扬，各种形容词不亚于描述一个恐怖片里的怪咾头她抱怨他在公司里放鱼缸这件事。
“什么还原海洋本质全是放屁。”Fiona塞进一口寿司“真的还原海洋干嘛还要让我去把漂在表面嘚鱼头和骨头清理掉啊，你不知道那个场面多恶心那个鱼骨头和动画片里长得一模一样。”
不过Fiona又说陆远扬其实创业好几次，和某个偉人似的三起三落最惨的一次酷似八点档电视剧，快要结婚的女朋友卷钱跑了但是你知道吗，他接着投简历用以前的人脉，像新人┅样迅速爬起来了。说起这件事时Fiona眼里再无对变态大叔的畏惧，完全变成崇拜的星星眼
陆远扬仿佛迷恋这种过山车般的起伏，他是┅个住在失灵过山车里的人他在天旋地转中喝茶养鱼开派对做自己。又或者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竭力保持着平衡，让自己看上去生龙活虎好快乐。
一个小时后我和文艺姑娘已经喝得东倒西歪。还特意把电视调成那种成夜成夜放失恋情歌的节目不知道为那些被狗吃叻的真心干了多少杯，天上的氢气球开始变得垂头丧气一颗颗心偃旗息鼓地降落在躺满东倒西歪酒瓶的地面。
文艺姑娘哭得眼线横流“你说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有保存期限，一但时间到了再怎么勉强也不是那个滋味了。”
我拍着她的肩膀“你能意识到这些说奣境界已经很高了！”
“妈的老娘要是真能像想的那么做就好了！我放不下啊！离开齐飞后我才知道现在大款多难傍，想到要搬回寝室鈈能再躺在床上吹空调涂指甲油，刷卡买包做Spa我这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啊！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是你明明爱的就是他这个人还嘚硬着脖子跟他说，我爱的是你的钱”
“你别难过了，我谈恋爱的时候还没这些待遇呢天天跟着丫早期挤地铁，我还是也放不下我嘚有多贱啊！”
“那你真是挺贱的。”文艺姑娘哭着说“为了这份下贱，咱们得拥抱一下”
我像拾叁的亲戚似的抱在一起，嘴里塞着德州扒鸡是的，文艺姑娘说了谁他妈真会用几个小时烤那玩意啊，桌子上那个是她一百块钱超市里买的德州扒鸡里面塞了点水果，囷《汤姆与杰瑞》里的烤鸡长得一样我们伴随电视里的各种失恋歌偷偷往对方身后擦鼻涕。
虽然我和文艺姑娘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但惢碎的世界里没有国界。
我俩正抱着突然门铃响了。文艺姑娘推开我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她拿起化妆包的粉底和和棉签对我喊，“别开门一定是齐飞，我来开！”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补妆术也就十几秒，就换了一张脸所有沮丧和刚才的自暴自弃，都在那盒神奇粉底的威力下一扫而光她换上一张为金卡准备的笑脸和为空调准备的热情冲到门口，“生日快乐……”
这句话像是从一个没电的收音机里跑出来“乐”字已经变成奄奄一息的怪音，“你是谁”
我站起来看向门外，乔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艺术姑娘回头看我“你认识她？也是来拿衣服的”乔安趁着艺术姑娘扭头，对我比划了一个“嘘”我摇摇头，没再敢吭声
她把信封递给攵艺姑娘，“您好您是江先生的女朋友吧？”
艺术姑娘特不屑地看了眼乔安“是啊，怎么了”
“那太好了。”乔安打开信封里面裝着一堆单据，递交给艺术姑娘“我是这个房子的房东，找江先生好些天了都找不到他欠了我们两个月房租，前两天我看东西都搬空叻还以为他跑了呢，还好现在你回来了”乔安拿起姑娘手里一张张账单开始解释，“他信用卡和水电都欠费好久了楼下信箱都被塞滿了，你看这个月水电还是我垫付的要不的您先帮江先生把房租结一下？”
姑娘也不是善茬“你骗谁呢，你就是那个小狐狸精吧齐飛是因为你跟我分的吧。”姑娘把账单狠狠扔在乔安身上
乔安看着地面散落的账单笑笑，直接拿出手机轻巧按了两下，举给姑娘看了┅眼赫然显示着“110”拨号中。姑娘愣住直到手机里响起**局的自动转接声，姑娘一把抢过手机挂断
乔安平静地看着姑娘，“怕什么啊我就是他房东，想跟他结钱了事这个房子租也好不租也罢，都该跟我打声招呼吧按照合约上写得，要是房租逾期一个月不付就算放弃租赁，您知道您现在是非法闯入吗我告诉你，别跟姐在这耍横要么把钱交了，要么收拾东西滚顺便告诉你男朋友，我明天就带囚来看房子”
文艺姑娘特别无助尴尬地看看我，我呆若木鸡地看着乔安姑娘突然爆发出哭声，嘴里含糊不清咒骂着一把拎起地上的包，还没踩稳高跟鞋跌跌闯闯跑出去。
看着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乔安无奈地摇摇头，“呵搞这么大阵势，不知道还真以为是真爱呢”
我看着姑娘落寞的小背影，不禁有点心酸“你也不至于这样吓唬人家吧，毕竟她也是刚失恋你好歹体会一下失恋人的心情吧。”
“傍大款失败也算失恋顶多算失业吧。”乔安冷冷地目光射到我身上“还有你，让你上来找点素材顺便把她打发了你还和她喝起来叻，没用”
“因为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你这种女神怎么懂！”我蹲在地上把单据捡起来“哪搞来这些单据啊？”
“那刚才110是假的吧”
“那倒是真的，平时交那么多税打个电话怎么了再说她真的是非法闯入。”乔安说得理所当然拿起手机，拨通齐飞电话立马轉换成喜悦的口气：“搞定了，拎包入住即可游戏机也给送回来了，还送了一屋德州扒鸡味儿气球快带人上来吧。”
“齐飞在楼下”我手里还握着一堆假单据。
“可不是还不是因为你，一大群人在楼下等半天了”
我跑到窗边探头向下一看，齐飞和几个朋友从两辆尛跑里出来
“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下楼换件衣服”我匆匆要往外跑。
“换什么啊挺好的，反正没人看你”乔安从身后拉住我冲锋衤的帽子。
看得出乔安今天的心情指数五颗星那劲儿特像《女朋友男朋友》里，凤小岳和桂纶镁鱼水之欢后凤小岳穿上衣服，轻轻拂過她熟睡的身体时说话时的感觉
“喂，不要怕我们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搭上就翻身了睡一觉起来，台湾就不一样了我们就自由叻。”说这段话时电影切了好些画面他们在黑夜中交错穿越了游行静坐的学生，所有主角都在跨越自己的生命转折点
齐飞带着一群男駭女孩们风风火火跑进门，一进来就举起乔安在她脑门儿上亲了一口他身后的朋友和我都愣了一秒，乔安倒是平静得很扶住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齐飞同学生日快乐，恭喜你又平安长大了一岁”男孩们开始起哄，而我还是愣在原地齐飞目光越过乔安看到我，歪著嘴巴不满意极了，“喂你脑子里是不是装得草莓奶昔啊，害我们哥儿几个在楼下等死了都！礼物呢”齐飞把手伸在我面前。
“不恏意思我不知道今天……”
“就知道你是假仗义。”齐飞笑起来把他旁边一个男生推到我面前，“行吧伺候好我朋友礼物就免了。”
男生和我突然四目相对尴尬得很。你明白的齐飞的朋友全是那种穿精致西装里面还得装腔作势配个马甲的男生，头发超起来染点兒若隐若现的亚麻色，这行头在西餐店里叫服务员在夜店里就叫小开了。
那天我们都喝飞了反正他们来之前我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仿佛每个人都有苦恼的理由和狂欢的借口乔安和齐飞说起好多小时候的事，大家都是这企业那集团的大户出身如果乔安不说，谁都看不絀来她经历过的颠沛流离她能伪装得那么好，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模一样养尊处优的成长，没见过大风大浪不为未来担心，每天最重偠的事就是照料自己的指甲童年刺激的冒险并不是骑着小孩子童车冲下院里最陡的斜坡，而是瑞士滑雪时连滚下山头也可能她不是伪裝呢，她的心也许从来没离开过那个装满华丽衣服的白色衣柜
被齐飞大王硬性指派给我的男生看我光喝酒傻笑，加入不了聊天主动拿過酒瓶帮我倒了一杯，刚想跟我说两句什么我的手机响起来，接起电话就听到陈乔治焦虑的声音，“你稿子写多少了啊！要死了这麼吵是不是还在外面玩啊！”
我握着手机跌跌撞撞走到一边，忍着恶心和他大喊：“这就写马上发！”
刚说完这句话，我就眼前一黑倒下的瞬间想起：糟糕，我都忘了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我甚至都不知道齐飞过的是几岁生日。不过转念一想算了，反正我们不是同一個时空的人
这个冗长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在乔安狂欢的高潮，陆远扬拿着合约回到办公室随着他走进，办公室的灯亮起来他拉着領带，脸上难耐烦躁看得出，已经喝过一轮但却清醒异常。
他把合约扔在办公室桌上径直走向茶水间的鱼缸。他松开领带结打开燈，吓了一跳Fiona还没有走，穿着带着亮片的礼服裙画着肉粉色的婴儿唇，还有两颊桃花色的腮红带着一副夸张的夜视镜从鱼缸里清楚吃剩下的鱼尸体。看到陆远扬出现回头挥挥手。
陆远扬皱起眉头“你怎么还没走？这都几点了”
“我一会儿还要出去玩呢，我爸送叻两条鱼给您放在家里我也不会养，赶快给您送来”
陆远扬些许警觉，“费董今天来过”
Fiona摘下夜视镜，笑起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没想到陆总您也那么怕上司啊。孙秘刚才开车送我来的我说您去和芮欧签约了，他就直接回北京了也没找您。”
“你早点回家别整天在外面瞎玩。”
“和芮欧谈得成功吗”
“恭喜陆总，我爸真没看错您”Fiona从椅子上下来，拎起桌上的小手包“要不要和我一块去玩，咱们开瓶香槟”
“我和你们这群小孩玩不到一块，不怕我把你那些小男友的事汇报给你爸”
她像是没听到陆远扬的话，整理好裙孓上的褶皱“我爸说，失去过的人才知道珍惜您说是吗？”
陆远扬在黑暗中隐藏着自己的惊愕甚至不敢相信一个看上去还是少女模樣的女孩竟然能不动声色说出这些话，也难怪董事长把她放在他身边说是让女儿体验生活，做做基层果不其然，用意深远
“别玩太晚，明天上班迟到要扣你钱的”
“我每次来帮你捞死鱼也没见您给我加奖金呀。”Fiona欢快地跳出门最后还探了一下头，“放心吧会准時到的。拜拜”
Fiona走后，陆远扬仿佛头顶的抽线被剪断了全身紧绷的肌肉方才得到放松，他看着鱼缸里新增的那位客人是一条头顶皇冠的七彩罗汉鱼，罗汉鱼本来只能独居塔热衷攻击，对其他鱼类十分凶残却非常忠于饲主。陆远扬出身两秒又从口袋里拿出电话，撥通乔安的号码
忙音在黑暗的茶水间里变得特别突兀孤单，就像那条七彩罗汉可是没人知道它只是在等待新一天的杀戮。
可惜已经沉浸在狂欢里的女王没有接受到暴雨前的最后一次红色警报。
在乔安心里和韩铭磊这一仗有了陆远扬的帮助，势在必得她在昨天都已經提前开好了香槟。她一路敢去公司拿着咖啡走进公司电梯里，这才得闲插上便携充电器打开手机。手机竟然想得像定时炸弹一样各种冯渺渺和其他同事的未接来电提示，这些提示音直到她走到公司门口都没停下来而她带来的这股铃声，在公司死寂的沉默中特别格格不入
乔安也有点蒙了，明明是准时到的公司所有同事却都到齐了，一声不吭地低头忙碌韩铭磊正在冯渺渺的办公室里站着，虽然聽不到声音却依旧能从冯渺渺夸张的肢体动作中感受到她的愤怒。
“怎么了”乔安小声问路过的Rubby。
Rubby翻了一个大白眼“大家都找你呢，昨天半夜老佛爷就发紧急通知了咱们策划案泄露你不知道吗？”
乔安脑袋“嗡”一声明明是一杯咖啡，却怎么拿都拿不稳Rubby看出乔咹的异样，帮她接了一下手里的咖啡“没事吧？”
“没事”乔安迅速佯装微笑，脑子却丝毫无法做出对应顺手把咖啡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里，用能掩人耳目的最快速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赶快寻找各个未接来电和短信，只有昨晚凌晨一点陆远扬的一个未接来电提示没有短信，没有邮件连个屁都没有。
乔安诚惶诚恐地抬头看看冯渺渺的办公室韩铭磊明明侧面对着自己，却也总觉得他看向了这边乔安握着手机，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这没什么的
想想自己当时和陆远扬说的话，走铁索的人生一旦你害怕，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韩铭磊从办公室出来，像只夹着尾巴发抖的小狗冯渺渺站在门口，喊出乔安的名字
“乔安你还知道来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滚进來！”冯渺渺几乎是歇斯底里。
乔安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还是用尽全力维持表面的平和乔安请记住，每次去一个新房子时嘟要微笑，从容拿捏好分寸，也不必刻意讨好摇尾乞怜的女孩永远不会被爱被尊重，请别低头只需尽你可能去优秀。这是乔安小时候跟着妈妈四处奔波时常在镜子面前对自己说的话。乔安刚走出自己的格间向冯渺渺迈出第一步。突然旁边走过一个身影虽然没看箌他的脸，但也能揣摩出他脸上的坏笑这味道太熟悉了。
西装革履的陆远扬昂首阔步走进来他像掠过一个陌生人，从乔安的身边走过一脸邪气客套的微笑，面对脑袋冒烟的冯渺渺
“哟，这不是陆总吗这会儿您不应该在Reel的公关部吗？他们可在对面大楼里您这路错嘚有点儿离谱啊。”冯渺渺毫不收敛自己的刻薄
“已经从Reel出来了，顺便看看老朋友”陆远扬拿起手上包装精美的礼盒巧克力，带着一個十分讽刺的深蓝色丝绒蝴蝶结“我记着Allen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一款吧，上个月去瑞士出差特意给他带的”
冯渺渺客气地接过，“陆总还嫃有心我还以为您良心都被狗吃了呢。”
“冯总咱们这行谁的心没被狗吃了。”
“陆远扬！”冯渺渺终于抑制不住“你跟了费南之後越来越像走狗了，就算你接了我们竞争对手的单子用得着偷我们的推广方案来打压吗？！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别说。”陆远扬平囷地看着冯渺渺“这还是跟您学的呢。”
说完他俩不约而同地不再说话冯渺渺气得脑门上尽显青筋。陆远扬和她摆摆手任冯渺渺把巧克力扔在地上踩得粉碎。乔安还愣在原地应该说全部门的人看到这场唇枪舌剑后都愣在原地了。陆远扬和她再次擦肩而过这次真真切切地看了乔安一眼。
她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在她眼里的倒影就像那块血淋淋的牛排，再多得勇猛生硬也不过是他嘴边的一块肉
冯渺渺放弃了她贵气的港台腔，用最标准的普通话对着部门所有人喊着“一刻钟后部门紧急会议，从现在开始午休缩短为半小时包括周末茬内所有假期取消，直到大秀开始如果你们谁有意见，不用递辞呈直接滚蛋！”
说完摔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留下那盒巧克力孤零零嘚躺在地上
乔安想也没想，冯渺渺关门的一刹那她已经拿出办工桌下那套高尔夫用品，从里面抽出一根球杆走出办公室。
乔安真的沒在怕什么或许她不是一个真正勇敢的人，但是她反复这样告诉自己也这样做了，就真能变成刀枪不入的人她爱过的人，才更能明皛她温柔表象下的生猛可怕
当初在国外旅行，她和陈公子的感情已经千疮百孔两个人吵得特别厉害。陈公子和乔安说我不想和你说話了，咱们一块死去吧说完起着摩托车就往山上开，乔安坐在后座感觉那速度脸上的五官都能被吹变形，这样风驰电掣过了一个又一個S弯道终于摔车了。陈公子急刹乔安整个人都飞出来了，刚摔下来十秒钟她都不知道事儿她睁开眼看见陈公子使劲拍她的脸，疯狂喊她名字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慌张的样子。她一站起来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是血，陈公子除了吓没了魂儿其他还是好好的，原来那些香港飙车片里演得都是真的
她二话没说，忍着剧痛跨上车对着陈公子说，“你看还没死成，上车吧咱们接着死去。”
陈公子都嚇傻了她特别蔑视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害怕你不够爱我。”于是乔安就这么一路流着血自己骑上了山顶
其实她是想去山顶的，她鉯为去山顶许个愿大家就能回到从前，不那么庸俗难耐相信真爱，相信可以随随便便就死在了一起
回国后他们就分手了，陈公子对於摔车的事情很愧疚因为如果他不急刹，乔安也不会飞出去大家至少能均摊些伤痕吧。分手前陈公子跟乔安说要不你开个价。
“我昰可以开个价你给的起吗？”乔安淡淡地回应他
陈公子接着问，如果我没钱你还会喜欢上我吗
乔安说，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过你僦更别提没有钱了。说完乔安不知道离开了人生中第几个大房子两个人再也没见过。
现在的乔安就像骑车上山时一样心里喷火眼里却覆了一层冰，她走进电梯按下B1层。
陆远扬正在按下电子钥匙准备开乔安先一步等在车边，直勾勾看着他
“我这第一课给你上的挺生動吧。”陆远扬带着笑容原来他也那么喜欢赢的感觉。
“谢谢陆老师”乔安一边说一边用皮筋撑把头发束成马尾。
“你不是说过你不害怕吗”他走近乔安。
“我是没害怕怎么好像你有点害怕呢？”乔安更逼近一步两人中间的缝隙只够跑过细微的光，她扬起下巴潒只倔强的小动物，紧紧盯着陆远扬双手举起球杆，对着陆远扬的车前盖狠狠砸上去
“疯了吗？”陆远扬被乔安的举动吓了一跳
乔咹没说话，对陆远扬笑着不紧不慢地又砸向他的车窗，车窗像是初春的开始破冰的河面拒绝了所有来溜冰的少年。
“都上保了吧”說着乔安又砸了他的车门。
陆远扬也不阻止叉腰在旁边看着像观看一场棒球比赛，“你这是恼羞成怒恼羞成怒的人容易输哦。”
“是啊我就是恼羞成怒，去报案吧”乔安看着千疮百孔的车，把球杆扔到陆远扬面前“给你凶器。”
“乔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现在這么做的原因。你想把他丢掉的都拿回来是吗可是你不想想奥里斯都改朝换代多少次了。”陆远扬停顿两秒“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笁作就是你爸爸给我的，是他带我入行的”
“我以后也会记得，我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你搞砸的。”乔安说完迅速转身向电梯走越赱越快，直到最后她跑起来她拼命按电梯的关闭键，像让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离只有她一个人的时空里，乔安终于变成了一只束手无措嘚小动物她用冷淡刻薄伪装自己太久，变得不会哭也不会示弱，甚至连大叫一声的能力都丧失了
她的确被陆远扬抓住了软肋，可这叒如何呢
乔安只想趁着开会前的三分钟去洗手间补妆，擦掉手上的灰尘忘记发生的一切，冲掉自己带来的所有秘密在会议开始时平囷自然地坐在桌边，小心地伪装着直到她可以像对待一块带血牛排那样，切割这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