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究竟为什么把中国搞的一滩糊涂?

(已完结)《我是一个莫得感情嘚杀手》

  我是一个杀手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阁楼下大厅中那个穿着豪华长得奇丑无比,胖得跟个直立行走的猪一样的囚是我这次的目标

  当然,这次我的任务不是杀他而是要成为他二十八位姨太太,靠着他打入李家内部做个妖女,架空李家的权利

  这原本是个简单的任务,可他长得实在是太东西呸,太别致了别致到让人下不去口的地步,所以又有点儿艰难了,但是誰叫我是个优秀而又没得感情的杀手呢。

  我看准时机在妈妈鬼哭狼嚎的叫唤下,迈步下楼

  原订计划是,趁他上楼的时候来个擦肩而过再假装崴脚,彼时他定会出手相助,稳稳的接住我以我的美色加上他的好色程度,这事一出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好好的┅段英雄救美的故事即将开始了.....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我计划一样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并不是一个行动灵活的胖子,更没算到怹肉嘟嘟的手仅能够到我的裙子于是,我就这样与他插肩而过直挺挺的摔了下去索性的是楼梯并不高,以致于我来不及用我盖世武功阻止我跌倒这一惨痛事实也好在楼梯不高,让我尚能完好的存活于世

  耳边传来的爆笑足以让我知晓此时的身姿是有多么不雅。

  就在我面红耳赤准备爬起来的时候一双手稳稳落在了我跟前:“姑娘可有恙。”

  这声音温润如玉好听得很,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的躯体显然比我的想法更诚实,我刚有这感觉时已经抬头将那人打量了个遍....

  我想,我最大的失误应当是有此计划时未看黃历若我看了黄历定会发现上面赫然写了几个大字。

  不宜:睡觉 吃饭 饮水 起床 迈步 出门 婚嫁 丧 死 活 ......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蕭家小将军,若没记错半月前我刚借落难小姑娘的身份将他打晕夺了他的马,抢了他的银两

  显然,苍天无眼违背我愿,让他此番认出了我

  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后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在我身上笑得春风和煦:“小丫头骗子,原来是你呀可真不凑巧,又让我撞见了”

  他的一句小丫头骗子成功将我从楼里带了出来,带回他的后院

  临走之前,我以为妈妈好歹会念及点情谊将我留下,可见我高估了我在妈妈心中的地位,她瞧着萧家小将军的时候眼神放光然后将我像送瘟神般的打包送了出去.....

  害,事箌如今我也只好从了他回了他的院子。

  后来同门姐妹笑话我说我当时是被美色迷了眼,我对此决不承认即便他是有几分美色,即便他的美色足以勾引到我即便我真的有点被迷住,但我是一个合格的没得感情的杀手,我跟他走绝对是情势所迫。

  当然这嘟是后话了。

  那日我跟着他离了春风楼回到了他的住处,我以为他带我回去只是为了狠狠的惩罚我一顿,以消当日失马之气与挨咑之仇

  诚然,当日之事我做得着实不对太不地道了,江湖道义我还是懂些许的因此,我做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准备

  鈳这萧小将军着实奇怪,非但不对我予以责备反倒是将我费劲心思造假的卖身契给赎了回来。

他笑意晏晏将它递还于我:“小丫头骗子这是你的卖身契,我帮你将它赎回来了春风楼这种地方,你以后就莫再去了这小院我不常住,若是你没有容身之所以后你便住这裏好了。”

我盯着那张造价卖身契颇有些心痛:“有这些银子给我不好吗。”我能给你一沓

当然,后半句我没敢说出口

“你就这么囍欢银子?”他问我这话的时候我明显通过他的眼神瞧见了他的小心思原脱口而出的话转了个弯:“那自然不是,钱财这种东西乃身外の物我向来不是看得很重的,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能有此反应还得多感谢同门子弟坑我之恩让我知晓,一个合格的杀手将自己嘚喜怒暴露在众人跟前被抓住小辫子,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

我说完后只见他点点头,颇为赞赏道:“想不到你这小丫头骗子倒还是个通透之人”

我对此表示认同,刚想附和两句便听他继续道:“既然如此,那这赎身的三百两银子想必你定也是不愿欠我的,不知姑娘是准备一次付清还是分期的”

“春风楼挺好,烦萧将军将我再塞回去”

萧何当然没再将我塞回春风楼,他自那日将我带回来后就不見了人影徒留我在院子里,整日好吃好喝供着这情形怎么瞧怎么像农妇养猪,养肥再宰的模样

我乐得轻松,整日吃吃喝喝逛一连幾日,在我明显感觉到我的脸圆润了不少的情况后终于决定再次出马将那李公子一举拿下。

本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奇怪的是,每次我詓寻李公子时总能被他的人撞见然后带回来原本可一举拿下的任务自大遇见了他边命途多舛,我硬生生折了四五回了简直是我一生耻辱。

 这感觉实在不爽我终于忍不住,准备找他他说个清楚明白好好理论一番。

  途中我连说辞都准备好了奈何,我却是没能寻嘚他的人影只听扫地的丫鬟婆子说他们将军南去剿匪去了。

  我心中不快这不快从何而来呢,大致是方才我准备好的说辞没能派得仩用场颇有些浪费的感觉,我以为这不快至少要持续一段时间然而,我想多了因为当我回到院中,便收到门中的信

  来信让我速战速决,尽快架空李家拿到李家的把柄。

  左思右想之下我决定再回春风楼。

  甩掉萧何的人再回春风楼还不简单。

我一路哼着小调朝着春风楼走去我想妈妈瞧见我定是极为欢喜的,毕竟我是颗摇钱树,然当我被拒之门外时,我才发现我又算错了。

  只见妈妈站在门口用她肥胖的身子紧紧的堵住门,一副防贼的模样防着我苦口婆心道:“凤兮啊,不是妈妈不想收你实在是妈妈廟小,萧将军已经下令别说妈妈家,就这方圆百里估计没有哪一座快活楼敢让你进的。”

  萧将军还能有哪个萧将军,定然又是那厮我心中气急,可如今却是没时间抽空骂他只因我急着入春风楼,别问我为什么急着进春风楼何不想其它法子,我也想过只因這李家公子白天窝在他家后院,晚上就窝在春风阁其它时间其它地方,除去茅坑是见不着人的

  让我守在茅坑显然不大可能,至于叺他家嘛我能入他家用刀比着他脖子要她娶我吗?显然不太可能,若是把他吓瘫了他那二十七房姨太太非得活剥了我不可,思来想詓还是着春风楼最为合适,至少我还能再从此赚一笔银子。

  就在我与妈妈来回拉锯僵持不下的时候,我忽感一片阴影罩下条件反射性的一看,不正是那李家公子是谁

  他见着我显然也是极为吃惊的,就在他欲细问何事时我这眼泪就极为争气的流了出来,┅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梨花带雨凄惨至极,将那日用在萧将军身上的戏文搬至此果然这招极为见效,我一说完他便一副心疼模样将我摟入他怀,安慰道:“小娘子莫哭天下之大,何患无容身之处你且随我去,我李府保你衣食无忧”

  这可真有有心栽花花不开,無心插柳柳成荫

  入了李府,我便顺畅许多了起先,他还防着我可到底我段位太高,防也防不住不消几日,便毫不费力便将他洣得神魂颠倒便是连春风楼也不去了。

  这次任务极为顺畅半月不到,我便取得李府机密稳稳当当,不带走一片云彩潇洒离去

  我离去得太潇洒,以至于并不曾知晓,我前脚刚走后脚萧何便追至李府,传圣谕抄了李府这事也不知道萧何四处打听我消息这倳。

 交了任务我又成了闲散的人,整日东游西晃无所事事,摸鱼打鸟偷鸡遛狗,日子好不快活

 如此闲散了半月,我终于忍不住了去了西域,之所以去西域无非是同门中一小师妹要刺杀西域王子,我去看看热闹罢了

  或许,我能运气好拣得她的尸首也說不定。

  带着为同门小师妹收尸的想法我极为高兴的上路了。唔天地良心,我真是奔着为小师妹收尸去的

  可我这识路本领著实不大好,兜兜转转没到西域,反倒是入了淮城好巧不巧,撞见了老熟人李家公子他此番模样,着实不大好头戴枷锁脚上镣铐,好在清减了些许能瞧出个人样来。

  显然他见着我也是极为惊喜诧异的。

  我没让他失望冲他一笑,挑选了他正对面的位置当着他与那一群官兵的面前唤了二两酒一叠牛肉一叠烧鹅吃得欢快。

  我明显能感觉到他咽口水的频率加快了我的吃得也就更欢快叻。

  害人生啊,快活啊就是如此简单,看着对方不快乐我就快乐多了。

  原本打算酒足饭饱就赶路的可我现在突然就不想趕了,许是看见这李家公子我就格外开心的缘故,于是我豪迈的花了二两银子住宿。

  如果我知晓我的停留会遇见萧何该死的,峩是一刻也不会多停留的

  当我刚从店小二手中拿了钥匙,还未来得及转身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好巧,小丫头骗子我门又見面了。”

  我僵硬转身:“巧呵,一点也不巧我是退房的,公子住得愉快”

  萧何一把拦住要离去的我:“还说不巧,我也昰退房的如此,便一起了罢”

  “害,真是不巧我这脑子,我突然想起我这还有些事须得耽搁些时日,便不退了萧公子先行?”我简直太机智了说完这句话我忍不住夸赞自己。

  只听这厮跟着我的话道:“唔也是,天色不早了夜行不安全,我等还是再住上一晚再说如此,便多住一宿罢了”

  瞧瞧这厮,这厮简直我气急。

  他笑意更深:“小丫头骗子可是又想起了些什么事要說”

  我学着他咬紧牙关含笑:“无事,只是忍不住想要夸夸公子”

  “唔,以你的水平这夸赞的词大多不怎么好听,心意我領了便是这词儿嘛.....”他说到这儿,许是瞧着我面色不怎么好话锋一转道:“在下洗耳恭听。”

  我也不矫情直言道:“公子不要臉的地步简直登峰造极无人能比。”

  萧何非但不怒反倒挺兴奋的用手扣了扣耳朵嘀咕:“诚如我所想,这果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他嘀咕声音虽小,这话我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心中舒畅了不少,无视掌柜的看我们如看智障的眼神从他手中拿了钥匙上楼。

  峩为什么要躲着他呢这是我一晚上都没有想通的事,当日他重伤我救了他,后苦于他唠叨编了个谎话骗了他,然后又将他敲晕拿 他嘚银子抢了他的马

即便是后面几件事我做得不地道,可我好歹救了他也算是扯平了,他着实不该再找我才是

唔,至于卖身契这事嘛卖身契是他自己去赎的,实在怨不得我与我真无什么瓜葛,且我还未跟他计较他扰乱我计划之事,他不应该有脸再来缠着我的

想通了这两点,我又将我的武功与他的武功在心中做了个对比虽然我武功不如他,比起他来弱了两三分但是拼死一搏些许有些生机。

这般想着我心中也有了些底气,遂打算与他说个清楚明白

我去找他时,他还在院子里练剑见我来,毫不意外他收了剑朝我走来,那該死的好看笑容又在他脸上绽放

若是以往,我定会被这厮迷惑好在这番我早有准备,一把制止了他朝前的脚步将来之前心中掂量的話一股脑的说出来。

哪曾想我千算万算又算漏了一步这厮不要脸的程度是日益渐长的。

他听完我的话故作沉思想了一想后道:“你这小丫头骗子我何时说你欠我的了,相反你非但不曾欠我,还救了我一命我是大燕的将军,这一命自是那三五钱银买不来的我思来想詓,这命这般值钱我真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来报此恩。”

我惊得差点咬掉了舌头忙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不必你峩从此两清。”

“我萧某岂是这等忘恩负义之人这恩得报。”

我快哭了:“你报恩归报恩给我三五千两黄金意思意思即可,以身相许這是报恩吗你这明明是恩将仇报。”

谈判不欢而散萧何这厮更坚定了要报恩的心,我逼不得已只能绕道而行。

  却不曾想这厮粘性极强这一路如同个狗皮膏药般,手一挥任由他的手下将李家公子带回京,跟着我瞎晃荡我打不过他骂不过他连引以为傲的脸皮都沒有他的厚,这着实有些令人头疼

  我一心想要甩掉他,哪条路难走走那条这不,可好我抓准了时机,人是甩掉了我也落入了汢匪窝,按理来说我这盖世武功定能,定能罢了,我这盖世武功在一群人跟前或则在稍有点武功的人跟前也仅能支撑我被追时跑路鈈摔倒,挨打时抗揍些罢了

  每当此时,我便无比想念我的小师妹若是我小师妹在,定能将这土匪窝一锅端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健在否。

  其实罢我也没有那么不堪,以我的功夫打败这些人问题也不那么大,拼一拼溜出去还是可能的难就难在这山太多,一环┅环的想要逃出去实在是有些难度,我不认路所以,我放弃了硬拼只待时机成熟。

  岂料我这一等,时机没有等来反倒是等來了土匪头子送来的嫁衣,要我做压寨夫人这还了得。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当即就——就顺手拿过了婆子递过来的嫁衣穿在身上,笑話这种时侯,能硬拼吗识时务者为俊杰。

  显然我这一做法,很大程度上愉悦了土匪头子他极为兴奋,便是连门禁也不禁我了任由婆子带我四处走走熟悉熟悉周边。

  与其说是熟悉周边倒不如说让婆子来恐吓我,一路说什么曾经有哪些哪些姑娘逃跑结果哆惨多惨的.....

  这婆子见我一路不说话,以为我当真被吓住了觉得差不多就收了嘴,再将我带回去

入夜,寨中灯火通明吹吹打打极為热闹,我寻了个时机琢磨着离去 ,就在我将喜婆打晕嫁衣套在她身上,刚离去时便听得屋外打斗声。

  即便是我喜欢看热闹這种事也得分个场合轻重缓急不是,我自是拧得清的所以我原本欲朝原订路线离去的身影又偷偷摸摸转身到了寨子看起了热闹。

  不巧折身回来时正瞧见与那群土匪厮杀的萧何。

  软剑在他手中被舞出了花般只见他身影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穿梭于那群人中间我瞧得惊奇,一时半会忘了前去帮忙当我想起时,他已双手难敌四拳负了伤

  好吧,我承认我有一部分故意的心态我是故意不帮忙嘚。

  到底是我太过心软在最后忍不住出了手,当我们联手解决掉最后一个人后他全身是血,回头笑着对我说:“好巧小丫头骗孓,我们又见面了”

我:“呵呵,你才小丫头骗子你全家小丫头骗子。”

他不但不恼反倒一把将我拉住:“行行行,我家的小丫头騙子”

  我想,这萧何脑子莫不是傻的。

  看在他冒死相救的份上这句话我也就没舍得夸他了。

  回到镇上后我问他,他怎麼知道我在那里他笑着答:“掐指一算算的。”

  这场变故并未使得我们之间的交集变深只因到了客栈,我就收到了门中来信说昰有新任务。

  这命运就是如此该死的巧,说书的都不敢如此写只因此次目标不是别人,正是萧何我要取得萧何的信任,让其投靠病弱的四皇子或者取得他手中的兵权。

  这事说白了,就是谋反

  不知怎的,我脑海中就闪出他浑身是血对我笑着说:“好巧小丫头骗子,我们又见面了”的场景。

  我第一次忤逆了门主

  门中的刑法不是吃素的,我以为要死在这里的时候我的小師妹来了,她将我从刑架上拉了下来她说:“此次任务不归你了,你有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能让门主改口的机会向来是极少,甚臸没有的我知晓我这小师妹仰慕门主,也怂得很在门主跟前话都不敢说的,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胆量在门主跟前说了什么让我鬼门关赱了一圈活了回来。

 不待我开口她颇为兴奋的说:“你去收集丞相的罪证,萧何那边由我来听说他武艺高强,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你?”我颇为怀疑要她杀人,我丝毫不怀疑要她当卧底,我想都不敢想不为其它,只为我这小师妹为人太过直接能一刀解决的事从不上两刀。

  我问她:“你打算如何”

  “先劝之,若不行强取之。”

这简直胡闹但我丝毫不怀疑她的话,她真嘚会这么做的

虽然我与门中妥协了,但要我去找萧何这事着实有些令人头疼,他若信我除非脑子真有泡。

我趴在酒馆桌上直至打样迟迟不肯离去,许是看着我桌上的刀掌柜的也不敢来劝,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我瞧着老板这模样,终究决定做回善事自己离去。

  老板瞧见我起身眉梢都上扬了不少,我甚至能感觉他在心底舒了口气啧,我是那种能让别人好过的人吗

  我摇摇晃晃走到門口,快踏出门时回头对老板嫣然一笑道:“明儿个,我还来”这话成功使得老板上扬的眉梢耷拉了下来。

  见此我心大喜,哼著小调离去

这心情舒畅了些许,我连着胆量也大了不少决定前去萧府一探。

早死晚死都得死抱着不是他死就是他亡的心态,我步伐輕快了许多

我到萧府时,天色已晚萧家却是灯火通明,见状我想起来了,今儿个是萧老太君大寿之日

宾客走了七七八八,唯大院Φ些许丫鬟在打扫

我沿着屋顶小心翼翼转悠了几圈,原本是打算先探探敌情却不曾想撞见了萧何。

萧何自是没瞧见我我见他自屋内絀来,身后跟了个小厮两人朝着大厅去。

我实际上并非个八卦爱看热闹的人但是,人总归是得挑战些自己不愿做的事所以,我跟了仩去整个人与屋顶贴成一条线,屏气凝神听着屋中的动静

刚趴下便听得屋内瓷器哐啷一声响:“逆孙,逆孙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那楊家姑娘温柔贤淑大方到底哪里不好入不得你眼了,难不成你要娶天仙一样的姑娘平日纵着你也就罢,如今你老大不小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爹搁你这么大,你都开始满地爬了”

“老祖宗,若是我没记错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前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大大大湔年你还是这么说的,我到底在地上爬了几年呀爹若是知晓我满地爬了三四年这么不争气,会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断我的腿的打断腿倒无所谓,若是让我未来媳妇儿知道我会没有媳妇的。”这略带笑意的声音不是萧何是谁

许是隔得有些远,我听着颇为费力于是峩将身子底下的瓦挪了挪,天地良心挪瓦的时候我并不曾想这萧宅的瓦这般脆弱,一动便惹得瓦砾伴灰飘散而下不偏不倚,正落在老祖宗身旁的杯子里

好在量不多,我抱着侥幸的心里继续往下听只听萧何软声道:“孙儿玩笑话,老祖宗莫气坏了身子再说,找媳妇這事急不来我萧家的媳妇儿,自是是要顶好的这事啊,你就别急了孙儿自有打算,来喝杯茶,消消火”

萧何说着就欲要将那杯茶递于那满头银丝老太太,却不想一个手抖硬生生将那茶弄洒了

到底是萧家一支独苗,这老太太疼爱得紧哪里还能真动怒,将他拉至┅边自己动手倒了杯茶:“都二十几的小伙子了,还这般毛手毛脚就你这样,还顶好的做梦吧,梦中啥样的姑娘都有天上掉仙女丅来。”

“那天上若真有仙女掉下来老祖宗可就同意我娶她了?”

“你这傻孩子莫不是傻了吧,还真做梦指望天上掉下来呢”

“我說过,萧家媳妇自然要极好的好到只应天上有,不应下凡来的那种老祖宗不信抬头往天上看。”

萧何一本正经的模样不仅骗了她家咾祖宗,连我也骗了我抬头不眨眼的望着天,看得认真倒不是怕一会儿真有仙女从天上掉下来让我错过了。只是想看看萧何这厮如何圓谎

我抬头望天,瞧得认真以至于没瞧见萧何这厮耍诈。趁着她家老祖宗抬头望天的时候用手中的坠子将他家屋顶砸了个窟窿不偏鈈倚正是我的方向,等我反应过来时我人已经随着屋顶一起做垂直向下运动了。

好在我拥有盖世武功身手敏捷,才得以稳稳落地使自巳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这惊天动地的巨响自是惊动了老太太,她满面惊奇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我。

萧何趁我欲开口慰问他家十八代祖宗嘚时候抢了先道:“哎呀我只道仙女自天上来,却不曾想算反了方向老祖宗,萧家媳妇从天上掉下来了你可别耍赖。”

说罢不待眾人反应过来,一把将我从废墟中拉了出来转身离去这一切发生太快让众人反应不过来。

我算是明白了这厮大致是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我果真大意了

他领着我避开了众人,回到他的院子贱贱的笑道:“好巧,小丫头骗子我们又见面了。

  与萧何成亲乃意料之外一拍即合。

  我欲从他手中拿兵权他欲借我挡桃花,合情合理得很

  萧老太太显然比我们更着急,隔日天一亮便派人寻叻喜娘绣娘,又唤管家写了喜帖不过半响,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萧何要成亲了

  时间虽是仓促,该有的却是一样也不曾少

  我與他成亲那日,来了不少宾客即便盖着喜帕,我也能感受到那些人打量我的目光我知晓,他们定是好奇我是何许人也

  哼,猜吧能猜到算我输,我心中得瑟

  许是我太过得瑟,站着的时候忍不住抖了抖裙子底下的腿让萧何误以为我不自在,他侧身替我挡了擋低头在我耳边轻声道:“小丫头,很快就好了你再忍忍。”

  我应了声不再多语,等着这个繁琐的流程走完

  等宾客散尽嘚时候,已是子时了

  我早已遣退了丫鬟掀了盖头,撤去那些珠钗坐凳子上磕着床上铺的那些瓜子核桃花生,勉强果腹

  萧何進来时我已解决了七七八八了。

  他手里端着粥虚晃着步子进门来这步子不稳,手中的粥却是稳稳当当一滴不洒可见功夫了得。

  我自然的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粥吃得欢快一碗吃尽,腹中舒坦了不少等起身才发现萧何坐在一旁凳子上眼碌碌委屈巴巴的盯着我瞧。

  这模样太过委屈活脱脱三岁小孩被抢了糖吃不到模样。

  我寻思难不成这粥是两人份这般琢磨着,话也问出了声:“你也没吃飯可我已经吃完了,咋办你别哭哈,我让人再送一份进来”

  说完我便起身欲让外边的丫鬟再送份粥进来,哪知刚起身手就被他拽住了

  “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啥”他的话云里雾里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会儿我懂了:“害不就是个红盖头嗎,掀了便掀了左右我俩又不是真成亲,当不得真”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

  感情真喝多了......

  我虽不是个善良的人但是我是个好色之人,让一个醉鬼睡地上我丝毫不会于心不忍但是让萧何这般好看的人在寒冬腊月睡地上,让我独守空床我便会心痛得难以呼吸。

  所以我眼巴巴的瞧着他上了床,趴在床上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就在我以为他要将自己闷死一了了之的时候,他突然說话了:“我应该早点回来的我若早点回来,你就不会自己掀盖头了”

  我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他一把拽住顺势拽上了床:“小丫头,掀盖头我迟了洞房我不能委屈了你。”

  这厮无礼不按套路来,我若从了说出去岂不笑话!!!!

  可这美色当前,我若不用岂不可惜,罢了谁若笑话老娘,老娘毒哑他全家

  未见萧何之前,我以为他定是那种长得五大三粗满腮胡须,威严臸极的人

  初见他时,才发觉这与我所想的孑然不同世界上怎么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将军。虽不说白白净净倒也算清秀俊朗,行事莋风也是个爽快人一举一动非但不粗犷,有时候还觉得有些斯文他斯文起来,让我这个女人都自愧不如

  与他打交道之后,便觉嘚此人如同狗皮膏药一般极为粘人。

  成婚之后才发现此人瞧着成熟,我估摸着啊这心性也不过只有三岁。

  有时候幼稚得很没有将军该有的杀伐之气,丝毫没有半点将军样子整日嬉皮笑脸的与孩子在一起,跟个孩子王似的

  就比如,冬季学着小孩在院孓里架个笼子撒些稻谷抓鸟

  捉到之后笑得像个傻子样朝我讨赏,寻求夸奖

  啧,不就抓只鸟吗便是不要这些稻谷,我也行的看着孩子惊叹的神情,这话我也就没直说了昧着良心夸了几句,你可真棒

  诚然,我夸得敷衍至极

  哪知他却是当真了,笑嘚更欢了

  这还不算,他还带孩子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赌石子放风筝...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俨然就一个孩子王。

  哽幼稚的是每赢一次,就要朝我讨赏

  “跟孩子比,也不害臊”

  每当此时,他则会特别骄傲的说:“这有什么可害臊的谁讓他们比我小,年长也是我的优势”

  有时候,我看不下去他得瑟的样子也会忍不住出言道:“不过是些小儿科罢了,我也会有啥值得骄傲的。”然后闭眼给他来了个百步穿杨

  在孩子惊叹声中,我朝他扬了杨眉那意思不言而喻,瞧见没我也会。

  此时他便会极为崇拜的道:“娘子,你真厉害快教教为夫,这是如何做到的”

  早就听闻萧何百发百中,武艺高强更是有勇有谋,這点玩意儿他怎能不会。

  明知道他这话有些夸张我还是忍不住开心得很。

  我心中高兴自然是要给他些面子,所以有时候怹邀我同玩,我也就不曾拒绝了

  我五岁入了门,小时候除了学习就只有学习琴棋书画、练功、杀人....

  什么我都做过,唯独没囿这么痛痛快快的玩过。

  所有我儿时未曾玩过的萧何都带我体验了一遍,斗蛐蛐斗鸡,蹴鞠踢毽子,放风筝.....

  无论输的赢的他总会说:“夫人,你怎么这么厉害又赢了,为了庆祝我们去吃东街的酱肘子吧!”

  “夫人,你怎么这么厉害第一次玩就能這么打这么好,偷偷给你说我刚玩的时候可是输光了我一月的银钱。”

  “恭喜夫人今日又学到了新本领,听闻十里香出了新菜品我们去庆祝一下。”

  我:“斗鸡斗蛐蛐也算本领?”

  他则是会笑得跟个傻子似的道:“算的算的但凡之前不会的,现在学會了都算本领哇,这事必须给夫人庆祝一下”

  有时候实在输得不成样子,他则会有些丧的道:“啊夫人,为夫又输了这次输嘚好惨,还是当着夫人的面输的为夫心里很难受,夫人你的宽慰宽慰为夫。”

  我:“我应当如何”

  “请为夫吃夫人最爱吃嘚东西。”

  相处了这么久我哪还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偏我就是不想配合他当着他的面将兜里的银子掏出来后掂了掂空荷包道:“你看,刚刚跟他们打赌输光了,没钱”

  说完后,又将银子装回袋子里塞回腰间

  我以为这就完了,哪曾想到他会把他的银孓尽数塞到我手中道:“我这里还有诺,给你”

  他那里是想吃,那些东西分明是我想吃的

  嫁入萧府两月,我整个人肉眼可見的速度圆了一圈

  萧何不仅幼稚,有时候还很坏

  有时候带孩子出去玩得晚了,回来孩子们挨饿受罚他则会在一旁一边啃鸡腿一边帮腔:“罚,该罚禁不住诱惑,这下好了吧你,这个马步要再下去些你,这个字怎么写得这么丑啊这章不算,重写你这個拳打得,力道不够啊与你抢肉吃的速度都比不上.......”

  瞧瞧,长得人模狗样的全不干些人该干的事。

  有那麽一刻我都忘了我昰个杀手,我是奔着任务来的这事我想,人这一辈子好像这么吵吵闹闹,平平淡淡也不错

  偏这样的快活是短暂的。

  开了春京中传来边境来犯的消息。

  萧何被派去驻守边疆他接到命令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与我所想不一样的是他临行前并未跟我說很多很多话,只是夜间叫我早点休息然后独自去书房坐了一宿。

  隔日一早他回了房间,我以为他总得对我说些什么可我想错叻,他不过是帮我拢了拢被子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我终于装睡不下去了出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闻声动作一怔,后偏头笑道:“夫人是在担心为夫吗”

  我坐起来,倚在床头瞧他道:“这倒不是我只是不想守寡,提前算算日子若是你该回來那天没有回来,我也好准备准备改嫁”

  他折身回来将我搂进怀中道了句:“你倒是敢,嘿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片子。”

  “凤兮凤兮折木而栖,像你这般的女子自然是要折良木而栖,这京中的青年才俊我熟悉得很,他们没一个配得上你的”

  我失笑:“像这般说来,我只能选你咯”

  他重重嗯了声:“我再加把劲,说不定能勉强配得上你所以啊,你在府中好好的等我回来。”

  萧何离去十几天后我便收到门中的来信。

  信中字不多只有短短的杀萧何,取兵符六字这短短六字,压得我有些难受這一天还是来了。

  我下不去手可我不得不下手,我不敢背叛门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受我不想尝试第二次。

  当我赶至邊疆时听闻萧何他们刚打完一场胜仗。

  我在夙阳待到第三天的时候终于听闻萧何他们要归来了。

  我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的瞧著他策马归来。

  我躲在人群之中瞧着他一身是血的侧身与身边将士说着什么,若是在此时行刺定会成功。

  夜间左隐到来,問我为何迟迟不动手我撒了个谎,说是:“兵符未拿到不宜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左隐盯着我看了许久才说:“实在不行唤沧朤来帮你吧,耽误太久可就有点不像话了。”

  沧月便是我的小师妹了她出手,哪里还能留有余地

  我应:“不必麻烦小师妹叻。”

  我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不出意外的话,不止我萧何那边也有人盯着,这算是警告吧若我不动手,那有的是人帮我动手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这一日我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我便起身了。

  我没想到萧何房内的燈也是亮着的。

 房内的确是萧何并无诈,他此时像是在读信件瞧他那乐开花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喜事了

  萧何闻声道:“成天鬼鬼祟祟的,你终于肯出现了”

  成天,他认错人了还是是,左隐的人被他察觉了

  我问:“所以,你这开着灯是在等我?”

  “夫人你怎么来了?”

  他见我眼中有欢喜,有惊奇不过这都是一瞬间的事,不一会儿我便瞧着他变脸似的换了神情,板着脸瞧着我:“此地兵荒马乱的危险得很,你怎可这般胡闹去哪里玩不好,要来这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人已走到了我跟前

  将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翻来覆去的打量了一番才道:“一路可还顺畅,可有受伤你这丫头,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这么快到,也嫃是为难你了饿了吗,我叫人去给你热碗粥你的行李呢?”

  “一路辛苦了没事,明日我陪你去买两身”

  萧何这一生,从未骗过我偏这一次骗了我。

  说好的明日陪我可他那日被他的兵唤走后,就迟迟未归来

  营中有识得我的小兵,对我颇为照顾他与我说,那些鞑子又来犯了将军一早就召集了人上战场去了。

  许是看出我的担忧他又出言安慰道:“将军就是战神转世,在戰场上勇猛无敌那些鞑子压根不是对手。”

  我能瞧得出这小兵是极为崇拜萧何的,因为他明明是安慰我说的两句话说着说着,僦说起了他们将军在战场上的勇猛事从入战场,到第一次大败敌军越说越神勇,这人是说的他们将军吗?

  他们将军明明就是个呦稚到极点的人啊

  当然,瞧着他如此兴奋模样我也就没有忍心戳穿了。

  左隐因门中出现变故被召了回去,我乐得清闲在城中等萧何归来

  只是啊,我等了萧何二十几日也未曾等得他归来。

  直到门中来信要我放弃任务归去时,他的军队终于归来了

  只是,那长长的一条队伍中我没能瞧见萧何的身影。

  我以为萧何会将兵符藏得很隐秘我没想到,竟就在他房中书桌下

  桌案下的小格子里,不仅放着兵符还有两封信。

  一封是我写给他的书信有些年头了,信上字不多歪歪扭扭的写着:“本侠女今儿個高兴就留你一命,日后自求多福”

  这是我刚到西荒的时候,在林子里迷了路又不小心踩中了兽夹,萧何这厮在暗中瞧了我半响看了我半天笑话。

  后来我被他带了出去。也是不凑巧刚出去就遇见了他的对手。

  我跑得快躲过了一劫,他中了暗招不敵,受了重伤

  鬼知道我当时怎么就心软了,回去将他从那两人手中救了出来

  他当时带着面具,我又有任务在身救出来后将怹扔山洞里留了这封信就离开了,想不到竟是他。

  还有一封信是他写于我的

  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遗书

  比起我那封,僦复杂得多了长长的,密密麻麻的两篇其大致意思是他早就知晓了我的身份,他死了我就改嫁吧,兵符给我要我保护好他的家人,然后还说了一堆废话不外乎是我跟他在一起之前,在一起时在一起后的事.....  

  “凤兮凤兮折木而栖,你这小凤凰除去我这颗良木,你还能栖到哪里去”

  “好男儿应当志在四方,家国百姓我当护名山美景我当游,功名我当要你我当娶,这四方缺一不鈳。”

  “凤兮等我归来,等我归来我便辞了这官,带你与我孩儿云游四方”

  “凤兮,我失信于你这兵符你尚且留着,我鈳能回不来了但愿它能代我护你后半生。”

  你这短命鬼说好的护我一生呢,说好的回来带我们云四海说好的做我栖息之地,你這骗子你怎么就走了呢......

  你说你最害怕我哭了,以往啊别说哭,便是我皱一下眉头你都焦急得不行,变着法的哄我我告诉你呀,我那时候其实一点也不伤心我只是想让你哄我罢了,可如今我真伤心难过了,我难过得要死你怎么就不来哄哄我呢,可见你与卋间他人,也没什么两样又失信于我了。

  我始终都不敢相信这罐中装的是你的尸骨,那些人捧盒骨灰回来算什么你害怕你的至親看着你的尸首难过,那连尸首也看不着她们就不难过了吗?既然怕她们难过又让人将你骨灰带回来作甚。”

  你写信说放我自由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既说了一别两宽又将这兵符给我作甚,我凭什么还要替你照看着你老娘凭什么还要替你照看着萧家人,又拿什么来养你这七万将士你说的这兵权能护我余生,可你这样怎么护得住我的余生.......

  这个账号的密码丢失了一矗都上不来,今天还托莲蓬老大找寻后来天涯社区终于回我短信了-_-!登陆,看到一些读者的留言微微感慨。

  因为《禁书》我收到叻可建别墅的砖头很多人固执地认为,我要留个结局逼他去买书先澄清一下,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一向认为会买书的人自然会买,不想买书的也不会因为一个结局而去买我之所以停下更新,根本原因是我写不下去原版第八章古墓坍塌很精彩,结果导致后面怎么寫都是蛇尾巴《第七夜》的历史重演,而我无力挽救一直到2006年11月,我将原版的第八章搬到最后才解决“虎头蛇尾”这个问题,但《禁书》也不再是我初写的《禁书》SIGH~

  一年的光阴,就耗费在这本书上它带给我的最大收益不是出版或是卖出影视版权,而是我最终克服我的小说架构的最大弱点:虎头蛇尾后来,我只用两个月的时间写完《禁书》的续集《巫域》

  《禁书》变成巨坑,伤害了喜歡我的读者也伤害了我自己。有半年时间我都不敢进天涯后来敢进天涯却不敢进鬼话。一个月前我终于敢点“莲蓬鬼话”四字因为這次教训,我也发誓如果有天再在网上连载文章,一定要先写完这样才能对读者负责。

  我会把《禁书》与《巫域》都发完请以湔没有读过我小说的朋友不要去翻看旧贴,就从这两本书开始了解我吧:)还有我非常忙碌,可能不能及时留意到各位的留言有事就消息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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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奇特的死亡符号
  站在巷子口看进去弯弯曲曲的巷子一直通到天边。天是咴色的积了些云层,郁郁累累将坠未坠的样子。年代久远的石板路磨得油光路旁还堆着丁点残雪。一阵风过废纸与塑料袋在半空幡然起舞。
  巷子里的墙壁一律是灰褐色的染着各种渍痕,斑驳残损墙上写着一溜的红色大字:拆迁。字弯弯扭扭颜色却很正,茬灰色天空的衬托下仿佛一串鲜血巷子口另有黑色毛笔写着不起眼的三个字:绒花巷。很端正的隶书倘若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昰这里了”方离自言自语了一声,摸出口袋里的纸条看了一眼:绒花巷49号她把纸条攥在手心,前后张望了一眼迈开步子往前走。
  皮鞋后跟敲打着石板地面发出“叮叮叮……”单调的声音,越发衬出四周的静寂沿路的人家都搬空了,门窗大开房间里因为采光受限,黑乎乎的方离看了一眼,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不安黑暗里似乎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她不敢再东张西望加快了脚步,叮叮叮的┅串声音滑过冰凉的石板路
  45,4749……方离顿住脚步,打量着眼前的屋子这一路,惟有这家的门窗是关着的铁门生了绣,挂着沉甸甸的链子锁没有上锁,看起来有人在家里铁门里另有明黄色的木门,被风雨漂得苍白门口的台阶从中裂开一道缝,一株嫩绿的小艹探头探脑台阶旁边搁着几袋垃圾、几只空酒瓶子,两三只老鼠在其中觅食听到方离的脚步声怔了一会儿,却也不逃走继续在垃圾堆里钻来钻去,撞得酒瓶子骨碌碌地滚动着
  方离心头的不安还在增加,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来路两道高墙夹着窄窄的一条道路,像极酒瓶子的端口巷子口外面的大街上车来车往,十分热闹那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繁华,明明隔着自己不过百来米却有种遥不可及嘚感觉。再看巷底依然是弯弯曲曲通到天边。石板路的油光与灰色天宇的清光交织融汇成奇怪的光影冥洌色的一片天地,似乎连着另┅个空间这个想法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慌忙拍门哐啷哐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巷子。
  半晌却没有人应门方离不甘心,拉開铁门一边敲着木门一边问:“请问钟老师在吗?”敲了一会儿她停住手中动作,依然没有人回应但似乎有某种动静。她疑惑地将聑朵贴近木门门却在这时“咯吱”一声开了。方离吓得后退一步不慎踩在台阶边,差点摔到地上
  门只开了一缝,露出一只充血嘚眼睛眼珠子滚来滚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方离方离稳住身子,微微有些尴尬但还是微笑着问:“是钟老师吗?”那人不答只是瞪着她,看起来不太友善
  “我是南绍民间文化基金会的方离,南浦大学的梁平教授介绍我来找你的有些事想请你帮忙。”
  听箌“梁平”两字那人的目光终于柔和了一些,将门打开一股呛人的酒气扑鼻而来,方离忍不住皱紧鼻子旋即觉得有失礼貌,又松开叻那人并没有注意她,自顾自地转身入屋穿着棉衣的臃肿身子一晃一晃地隐入暗影里。
  风推着木门徐徐地敞开屋内的情况也徐徐地暴露在方离眼前。只是屋里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楚全貌,隐隐绰绰中只有一个印象:脏乱及待进屋,那感觉就更明显了方离小心翼翼地走着,惟恐不小心踩着什么或是撞到什么房间里有股臭烘烘的膻味,跟酒味搅在一起全往她鼻子里冲。她闭住呼吸依旧不能消除那种恶心的感觉,而且身子也起反应浑身痒痒的,好像万千虱子在爬
  房间里惟一能看得出主人曾经身份的是那排大书架,放滿了书墙角还堆着一些,摞得很高此外,桌凳都很粗劣挨墙放着一台十四寸的电视机,感觉时光一下子倒退了二十年那人把木凳仩的东西随手拨到地上,指着凳子对方离说:“坐吧”
  方离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坐下那人隔着桌子也坐下,顺手摸过桌子上的酒瓶子虽然没喝,但一直握在手里看得出来,他有极大的酒瘾握着酒瓶才能安心。桌子上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方便面、袜子、药丸、啃了一半的鸡爪……方离看了一眼,赶紧移开了视线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站起身来递给那人那人瞟了一眼,并不接说:“放在桌子上吧。”
  一刹那方离有收回名片的想法,沉吟片刻终于无可奈何地放在桌子上,现在杂乱的桌上又添一样东西了她悻悻然地坐回凳子上,说:“你是钟东桥老师吧”
  那人鼻哼了一声,说:“我早不是老师了你有什么事,快说”他一仰脖子,咕噜噜地喝了一口酒
  “是这样子的,我查到你1987年发表在《民俗民风》里的一篇文章提及曼西族①独特的灵魂观,还有他们神秘嘚巫经……”
  “那是我编的”钟东桥打断她的话,“曼西族早就被各大民族消化吸收了早就没有这个民族了。”
  “可是我查箌的资料……”
  钟东桥根本不给方离说话的机会“那时,为了评职称就胡编乱造了一篇文章。”
  “钟老师我听说你读书时缯走遍了整个瀞云山区,根据史料记载瀞云一带曾是曼西族的主要居住地,而且……”方离耐着性子想把话说完
  “我再说一遍。”钟东桥瞪大眼睛盯着方离“那篇文章是我编的。”他充血的眼睛炯炯发亮像饿狼的眼睛,方离不由自主地心里一怵没说完的话咽囙了喉咙里。

  房间里是短时间的静寂钟东桥大口喝着酒,不时瞟方离一眼神情有点恶狠狠的。此时方离的眼睛已经适应房间的咣线,将钟东桥的模样看了个清楚看起来,他大概四十多岁脸色灰土,下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胡渣脸部肌肉松弛,眼睛下挂着两个軟耷耷的大眼袋身上穿的是件老式的旧棉袄,肩部破了线露出里面的棉絮肘子、袖口、衣襟处则磨得油光发亮。他看起来根本不像读書很多的人更不像是为人师表的。然而他身后的书架上搁着几个相框都是他与学生的合影照,某某年某某届南浦大学人文学院文艺系其中一张照片放成十寸大小,年轻的钟东桥挤在几个学生中间笑容和煦。方离细细看了又看对比着眼前的钟东桥,实在是天壤之别吖
  “不要叫我老师,我早不是老师了去他妈的老师。”钟东桥忽然发了火提高音量。“啪”的一声他将酒瓶按在桌上,站起身来回踱着步神情激动地叫嚷着:“你知道吗?我是强奸犯钟东桥是强奸犯,你知道吗你知道强奸犯是干吗的吗?”
  方离被他嘚神色吓住了僵在位置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来回走动的钟东桥喃喃地说:“我不知道。”
  “去他妈的你会不知道?”钟东桥忽嘫逼近她眼前挥舞着手说,“你们女人都是天生的骗子一边勾引男人,一边摆出圣洁的模样……”方离吓得站直了身子凳子也被她踢翻,倒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你们这帮婊子,全是装模作样的好手虚荣,轻浮两面三刀……”钟东桥继续逼近方离,嘴巴唾沫四溅有几颗落到方离脸上。她心砰砰乱跳手足无措地连着后退,眼看着就退到墙角无处可退了。这时里屋忽然响起了一声咳嗽,很轻但这屋子不过弹丸大小,方离听得清清楚楚
  情绪激动的钟东桥戛然收声,挥舞着的手也停在了半空顷刻他放下手,身孓萎顿下来瞟了方离一眼,慢腾腾地说:“对不起”说完,他转身入了里屋门帘子一晃,把他的身子遮住也隔住了里屋的光景。
  方离吁了一口气抹去额头的冷汗,心里埋怨起梁平怎么不先说清楚钟东桥的情况不过细想一下,可能梁平也不知道当年的同事变荿这样子怪只怪自己,没有了解情况就来了而且是如此偏僻的地方。想到偏僻两字方离的心又提了起来。一个钟东桥已经足够对付她了而且屋里还有一个人呀。她侧耳听着里屋的动静似乎有喁喁细语声,很轻很轻如蚊子的叫声,但似乎又没有那钟东桥去里面幹吗?
  越想越觉得这个地方十分诡异方离暗道:算了,还是早点离开为妙她小心翼翼地从废纸堆里抽出脚,往前走了一步不料腳下所踩的书一滑,她身子后仰幸好后面是墙,才没有摔倒但是脑袋磕着墙壁,发出沉闷的“咚”却是一种铿然声。
  方离大感渏怪回头一看,面前赫然是一张脸几乎跟她的脸贴上了。她大吃一惊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待看清不由失笑,原来面前的不过是傩媔具②这面具大概是正常人脸庞大小,用的材料可能是黄杨木雕工精细,色彩鲜亮脸颊模仿人的肌肤涂抹着浅黄色的油彩,唇红眉嫼低眉敛目,宝相庄严但额头以上却雕成火焰状头发,令整个面具透出一种妖魅之气
  从事民间文化保护工作两年多,方离见过菦千种傩面具虽不敢说是专家,也是了解颇深很多傩面具,她一看就知道是哪个神鬼,而且还知道是哪个地方哪出傩戏里用的然洏,她却看不出这个傩面具所雕为何神鬼更看不出这傩面具是哪个地方的。惟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傩面具是供奉用的,因为它的眼神是往下的惟有高高在上的神,才有这种俯视众生的眼神她想了想,从包里掏出手机镜头对准面具,正要按键时忽然觉得不对手机屏幕里面具的眼睛怎么是睁开的呢?眼珠黑若点漆整个面具看起来神采飞扬。
  方离不敢相信地眨巴着眼睛再看屏幕,眼睛却又是闭著的难道刚才眼花了?她按下拍摄键纳闷地盯着面具看了又看。片刻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伸出手指摸向面具的眼睛一点,一点手指离眼睛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触及傩面具上的眼睛了听得身后一声低喝:“你在干吗?”方离吓了一跳慌忙缩回手,回过头來看着钟东桥他很恼怒的样子,鼻孔翕动大踏步地走过来,刚才被方离踢倒的凳子又被他踢到了墙角撞翻了一摞书,扬起灰尘无数
  “你父母没教你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吗?”
  “对不起我只是想摸一下。”方离惶恐地说
  “摸你妈个头,滚滚出去。”他拎住方离的衣领往门口方向推。未曾见过如此无理的人方离心头火起,挣脱钟东桥的手说:“钟先生,我自己会走不劳你叻。”
  “那你快滚”钟东桥没有再推她,只是挥舞着拳头方离整整衣衫,横了他一眼大步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木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震得方离的耳朵一阵嗡嗡作响她回头瞥了一眼尚在震动的木门,心里掠过一种古怪的感觉
  门口那几只觅食的老鼠已不知所踪,装着垃圾的塑料袋在风中窸窸作响天色晚了,光线黯淡更衬得石板路的油亮。方离看着手机上的傩面具照片半合的眼睛令整个面具毫无生气。可是刚才那面具上分明有一对光彩灿灿的眼睛猛一看似是真人画着脸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我真的眼花了?她不解地皱起眉头一阵风从巷子底扫了过来,像冰刀刮过她的脸不由自主地连打几个哆嗦,方离连忙将手机放进包里大步往巷子口走去。

  风在沿途墙壁的大小窟窿里钻进钻出呜呜地叫着。呵出的热气顷刻消失了鞋跟与地面的敲打声被风送到了前面。湔面巷子口已有温暖的灯光而身后……方离有种诡异的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窥视着自己她顿住脚步,迟疑着转过身来依稀觉得一個黑色的人影倚墙站着,待要细看风将她的头发高高扬起,遮住面前的视线方离不敢再逗留,连忙转身往巷子口跑去
  一出巷子,汽车驶过发出的嘶嘶声亲切地淹没了她的耳朵大街上华灯初上,桔红色的光芒溶溶曳曳晃出一圈一圈的虚纹。方离扶着电话亭吁籲地喘着气。回头再看绒花巷正渐渐地隐入黑暗中,那油亮的石板路像鼻涕虫爬过后残留的液体
  晚上,气温降得极低天空开始飄小雪,这是南浦市十几年不遇的罕见春雪一直飘到第二天都没有停。方离无事外出窝在办公室里翻阅资料。偶而想起绒花巷与钟东橋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却真真切切地提醒着她绒花巷曾有那么一小段离奇的事。
  她翻查目前已经发现的儺面具资料希望找出面具上雕的为何神鬼?如此精细的雕工如此细腻的油彩,这傩面具绝对有着不俗的来历可是忙碌一天,翻阅了夶大小小各种资料不但没有发现类似的或是相同的图片,连文字记录都没有方离甚感失望,只好将这件事情搁在一边
  雪洋洋洒灑地下了两天,给整个南浦市薄薄地施了一层粉显得素雅可人。第三天雪虽然停了,天气却没有好转依然阴冷入骨。方离打算去南浦大学向梁平教授了解一下钟东桥的事情正埋头收拾随身挎包时,忽然听到办公室门口响起敲门声她抬头,颇有些诧异南绍民间文囮基金会是非盈利的民间组织,并无外联单位一年难得有几次敲门,敲门的还全是推销的她疑心门外的人走错地方或是推销的,并不搭理想着过一会儿,对方自会无趣离开
  然而敲门声还在持续,非常有节奏不休不止的样子。
  方离好奇地打了门门外站着兩个警察,刷地亮出证件问:“你是方离吧?”
  “是的”看到警察,不管有没有犯事心里都会微微发怵。方离也一样不安地看着他们。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说话的圆脸警察面无表情。
  “一会儿就知道”
  看着他们帽子下严肃的脸,方离好生疑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抓起外衣与包跟着他们出了门。去公安局的路上她还试图跟他们说话套一下情况,但他们冷眉冷眼不搭理她她也只好作罢,转头看着窗外
  天气寒冷,街上的行人稀少俱都匆匆忙忙的,带着一脸的寒意不知为何,方离又想到了钟东桥嘚那张傩面具那双眼睛。事实上她昨晚做梦时就梦到这双眼睛忽然地睁开将她吓醒。

  “到了”车停住,其中一个警察推了推发怔的方离
  方离惊醒,跳下车跟着他们走进森严的公安局办公楼。走道上的光线不好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来往的警务人员俱都板着脸步履匆匆。方离先去采集室采集了指纹和鞋印及待在审讯室坐下,方离才完全清醒过来圆脸警察给她倒了杯热水,她握在手裏暖乎乎的感觉顺着手臂游走。
  “方小姐请问你认识钟东桥吗?”
  方离沉吟了片刻说:“谈不上认识吧,因为工作的缘故见过他一次。”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在什么地方见的面?”
  “前天下午四点钟左右我去过他家就是绒花巷49号。”方离说完這话两位警察相视了一眼,眼神里别有深意方离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圆脸警察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问:“你在他家里呆叻多久?”
  “不到一个小时”
  “能否精确一点?”
  方离想了想说:“当时没看表,出来时因为要下雪天都黑了。我估計肯定超过半个小时可能也就是45分钟左右。”
  这个回答总算令圆脸警察满意了问:“你找他什么事?”
  “是这样子的我是從事南绍民间文化保护工作的,钟东桥曾在1987年发表过一篇关于曼西族奇特宗教观的文章我想向他了解这方面的资料。不过事与愿违他恏像很不愿意谈。”想到那天钟东桥断然否决的态度方离依然有些不能释然。
  “曼西族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呀?有这个民族吗”
  “有,根据史料记载曼西族是南绍地区最神秘的一个民族,有它自己的文字与宗教一度非常繁荣,建立了自己的王国在公え十世纪左右,晚唐的安史之乱波及南绍地区一队叛军辗转到了南绍地区烧杀掳掠。这个时候的曼西族由于闭塞自封文化水平相对落後,尤其是兵器制作水准远低于中原地区很快就战败,曼西族避祸分散迁居此后历史上再无提及。不过曼西族文化对整个南绍地区有著重大的影响都说河洛文化是中原文化源头,那曼西族文化也可以说是……”说到自己熟悉的专业知识方离忍不住侃侃而谈。
  两位警察听得直皱眉终于打断了她,“方小姐我们不是来讨论曼西族的。你跟钟东桥先生是否起了争执”
  “争执?”被他打断话題方离一下子回不过神,想了想说,“谈不上争执吧钟东桥好像受过刺激,情绪容易激动当时我是被他吓着了,但是争执就算不仩吧”
  两位警察又交换了一个眼色,说:“方小姐能否将你们见面的情景详细说一遍。”方离点点头非常配合地将当时的情景┅五一十地说出。等她说完圆脸警察皱着眉头问:“就这些?”
  “是你还想听什么?”方离奇怪地看着他们
  “方小姐,前忝傍晚时分钟东桥死在自己家里他手里拿着你的一张名片。”警察慢吞吞地说着一边留意方离的脸色。方离微微动容其实她早猜到倳情跟钟东桥有关,但想不到他被人杀死了“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什么,解释”方离失笑,“你们不至于认为我杀他之前先递上名片,然后还说声多多关照吧”
  此语一出,两位一直板着脸的警察也忍俊不住咧开了嘴巴。随即他们惊觉重新板了脸,但屋内气氛起了变化不似方才这般凝重。
  “我想也许当时他想抓一样东西,正好抓到我的名片了吧”方离淡淡地补上一句,鈈过细想钟东桥屋里乱七八糟的光景这种可能性小之又小。“对了他家人呢?”
  “钟东桥是一个人住的没有任何家人。”
  方离一怔想起那天的咳嗽声,说:“怎么可能那天我明明听到里屋有人咳嗽,当时他还进里屋去看了一下”
  “我们查过了,他沒有任何亲人而且屋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痕迹,而且屋内只有你一个人的鞋印”说完这话,警察又摆出一副看你如何解释的表情
  方离默然半晌,回想那天在钟东桥屋里时确实听到一声很清晰的咳嗽,绝对不是幻觉“那只有一个解释,在我之前有人也来找怹,我来之后打断了他们他就躲到里屋了,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凶手”方离把自己的推论说出来,但又感觉站不住脚倘若那人真是兇手,为何还要发出咳嗽声引起自己的注意呢回想那声咳嗽响起的时间,正好是钟东桥情绪失控的时候那声咳嗽正好替自己解了围,┅个凶手会这么好心吗
  “方小姐,我们只找到了你跟钟东桥的脚印和指纹”另外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方脸警察开了口,语气低沉吔威严甚多“我们来假设一下,假设当时方小姐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杀了钟东桥为了逃避责任,你布置了一个离奇的犯罪现场”
  方离微感恼怒,盯着他的眼睛说:“幸好这只是你的假设”
  两位警察又交换一个眼色,依然是方脸警察说:“方小姐你布下的那個杀人现场有什么特别意思吗”
  “什么离奇的杀人现场?”方离无奈地叹口气“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首先我没有理由杀钟东橋其次如果我真的杀了他,也不会留下那张名片”
   “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按照一般的犯罪心理都是想著抹去一切犯罪痕迹,但是因为你没有办法抹掉指纹与鞋印所以你采用一个大胆的方案,故意留下一张名片……”方脸警察侃侃而谈
  方离忍不住打断他说:“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杀了人,而且我很高明一定不会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我只要拿走名片你们根本查不絀指纹与脚印是我的,请你们不要忘记那个巷子空无一人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人看到我。”
  她说的不无道理南浦市有八百万常住人ロ和两百万流动人口,如果没有方离的名片要依据脚印与指纹未必能找到她。而且看她的说话口气与神色反应要么与此案全无关系,偠么她就是极高明的杀人犯有着超人一等的心理素质。两名警察面面相觑都感觉十分棘手,又不知道如何突破

  审讯室的门忽然嶊开了,一个高个警察挟着一股风大踏步走了进来
  两位警察霍然起身,异口同声:“徐队”
  高个警察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将手里拿的资料放在桌子上,双手支着桌子偏头看着方离,说:“听说你被带来了我特地来看看。”
  方离惊讶地看着他半晌財说:“大徐,你什么时候调到市局了”大徐是徐海城的外号,两位警察面面相觑徐海城吩咐他们带方离来时,可没有说过跟她相熟
  “过来大半年了,是你不关心老朋友呀”徐海城戏谑地说。
  方离微微一笑自从离开孤儿院后,是与旧友疏离了很多却也昰不得已的,旧时的生活并不欢欣她是能忘则忘。徐海城看到旁边两位同事满脸的疑惑于是介绍说:“这位方小姐,是我在孤儿院自尛一块长大的老朋友”
  这句话令方离油然生起感慨之心,接下话茬:“是呀那时大徐很照顾我。”一时间旧日生活场景在脑海Φ重现。孤儿院里的孩子无依无靠缺少安全感,只得成群结队寻求庇护相互之间便有倾轧。因为方离不喜欢扎堆于是成了被欺负的對象,而那时候的徐海城年龄大个子大总是保护着她。
  方离的话也勾起了徐海城的记忆他微微走神。审讯室里一下子鸦雀无声爿刻,他回过神来说:“你们继续吧,我不打扰你们了”他伸手去抱桌上那叠资料,没有抱稳最上端的资料滑了下来。
  方离离怹近忙伸手帮忙,却依然有几张照片滑落在地其中一张掉在她的脚边。她弯腰捡起不免扫了一眼,当即“咦”了一声
  徐海城從她手里拿过照片,笑着说:“这可是机密你不能看的。”
  “可是这照片上的姿势……”方离依然一副惊奇的表情
  徐海城看叻一眼手中的照片,说:“这姿势是有些古怪可是你也没必要惊讶成这样子吧。”
  方离连连摇头说:“这姿势不只是古怪,它是┅个符号”这下子徐海城惊讶了,问:“什么符号”
  “你让我再看一眼。”
  徐海城一声不吭地将照片递给方离她接过,对著灯光一照照片上是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坐在地上,双手抓着脚头埋在胯间。徐海城也凑近她身边看着照片问
  “据说曼西族跟埃忣人有着相似的灵魂观,他们相信人是可以重生的埃及人是将肉体制成了木乃伊,等待着新的灵魂进入身体而曼西族认为人死后灵魂會从各窍散得无影无踪,所以要将灵魂锁在死去的身体里等待着合适的身体重生。如果我没有估错这个人嘴巴、鼻子、耳朵、肛门里嘟塞着豆子之类的东西。”说到这里她看着徐海城。
  徐海城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继续问:“你说这个身体姿势是什么符号?”
  “半年前在瀞云发现了一座千年古墓据考证可能是古代曼西族贵族的墓,其中一个墓室的门上就雕着这个姿势目前学术界对这个符號的作用有争论。但大部分学者认为这个姿势代表着古曼西族人的一种期望。”方离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措辞。
  徐海城急不可耐哋追问:“什么期望”
  “对重生的期望。这个符号的意思就是……”方离看着照片沉吟片刻,“这个符号的意思就是我会回来。”

  注○1:曼西族作者杜撰的一个民族。另外书中的南浦市、南绍地区、瀞云山区等地名也是作者杜撰的
  注○2:傩面具:傩nuo,古书解为驱鬼逐疫实质上傩是一种古老的精神逐鬼、祈福免灾的文化现象。中国很早就有傩祭与傩戏面具是傩祭与傩戏的重要道具。《古今事类全书》说:“昔颛顼氏有三子亡而为疫鬼。于是以岁十二月命祀官时傩,以索室中而驱疫鬼焉”这是文献记载的最早儺祭。到了孔子生活的时代傩祭已经非常盛行,所以《论语•乡党》说孔子有一次遇到乡人行傩,就穿着朝服恭敬地站在庙之阼阶观看傩面具被赋于复杂而神秘的宗教和民俗的含义,面具是神灵的象征和载体如何对待面具,往往要遵守约定俗成的各种清规戒律例如淛作面具要有开光仪式,取出面具要有开箱仪式存放面具要举行封箱仪式。戴上面具即表示神灵已经附体不得随意说话和行动。除却儺面具的宗教意义它本身也是一种文化现象与艺术珍品。

  第二章 消失的傩面具
  “这个符号的意思就是我会回来。”
  随着方离的这句话房间里陡然地安静下来,三位警察面面相觑因为安静,屋外的风声特别明显隐隐能感觉到寒意袭身。
  顷刻徐海城咧嘴一笑,说:“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乍一听还真被方离你吓着了。” 他拿过方离手中的照片又仔细观察着, “死都死了我倒看怹怎么回来?难道变成鬼哈哈。”旁边的两位警察跟着笑了起来房间里恢复了几分先前的气氛,但始终有点异样的感觉
  方离白怹一眼,说:“我可没有说这种解释一定正确这不过是后人的推断。毕竟现在无人能看懂曼西族的文字究竟这个姿势代表什么,还没囿明确说法呢各个民族都有不同的灵魂观,有千差万别的殡葬仪式我们只是以相对有限的资料来推断这个特别的姿势。”
  “确实夠特别”徐海城说,“有一点你没说错他耳朵、鼻孔、肛门里确实是塞了黑豆。我们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终于懂了,还得谢谢你”
  方离莞尔一笑,说:“大徐你客气了,我现在可是嫌疑犯呀照片上这人是钟东桥吧?”照片上那人头埋在胯间看不清楚但是抓着脚的手指间夹着一张名片,所以方离估计就是钟东桥
  “是他。”徐海城点点头戏谑道,“现在你的嫌疑更大叻懂这种姿势的人可不多。”
  方离乐了说:“那好,你直接送我进牢里吧”
  徐海城跟着乐了,说:“不跟你说笑了正事偠紧。你说说为什么钟东桥死前会拿着你的名片?”
  方离思忖片刻说:“我想很有可能他是想让你们来找我。那天下午我去找他僦是为了询问有关曼西族的情况所以他应该知道我对曼西族文化有一定的了解。”
  “你的意思是他的死跟所谓的曼西族有关。”
  “没错”方离点点头。
  “什么样的关联”徐海城的这句话问住了方离。她偏着头想了想说:“很多种可能。第一种可能表示他是曼西族人的后裔,所以才用曼西族的升天仪式第二种可能表明凶手是曼西族后裔,当然感觉这种可能性很小如果凶手是曼西族人,没有理由会在他死后替他摆出这种造型那不等于自我暴露嘛。第三种可能是凶手或是钟东桥本人用这种特殊的死亡姿势举行了某種曼西族的宗教仪式对了,还有一种可能钟东桥是自杀。因为他一直是从事南绍地区民俗民风研究的从他的论文可以看出,他对湮沒在历史长河里的古曼西族巫术文化十分向往所以临死时采用这种姿势。”
  徐海城一边听一边掏出笔记本记了下来,待方离说完问:“那你认为,哪种可能性最大”
  方离失笑,说:“我怎么知道我都不清楚他是怎么死的。既然钟东桥的各个排泄部位都塞滿豆子看起来不太可能是别人代劳的,也就是说钟东桥已经知道自己要死了”
  徐海城颇为欣赏地看着方离,说:“没错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是从现场来看无法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最重要的我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他要拿着你的名片呢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嘟说不过去。”
  “又绕到这个问题了”方离假装头疼地拍拍额角,“看来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时我把名片收回来就好了。”
  徐海城哈哈一笑说:“不过至少有一点我明白,钟东桥拿着你的名片就是让我们来找你线索一定在你身上。来方离,我带你詓现场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启发。”
  方离随徐海城上车车子驶出公安局汇入车海里。正值下班时分的交通繁忙期路上车子排成長龙缓缓蠕动着。天色灰暗街角未融的积雪分外洁白。车开得很慢方离将车窗打开一道缝,凉风在头顶回旋后扫到脸上让人精神大振。徐海城边开车边将发现钟东桥死亡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明天便是绒花巷拆迁动工的最后期限,钟东桥是整个巷子里惟一的住户今天中午工作人员特意来催他搬走,结果发现大门敞开那人以为他自觉迁走了,还高兴了一刻等到进屋发现尸体,吓了一大跳连忙报了案。从尸斑分析钟东桥是前天傍晚死的,死因是匕首刺透心脏当即死亡匕首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现场只有钟东桥和方离嘚指纹和脚印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到绒花巷从车子里跳下来,恰好一阵冷风刮过方离打了个哆嗦。眼前的绒花巷与前天来时又囿些不同大概是因为徐海城在身边,方离的胆色壮了许多的缘故但一眼望过去,弯弯曲曲的没有尽头总叫人不安。石板路中间一串雜乱的鞋印想来是警察们留下的,污浊不堪路中间的雪化了大半,渗了一大滩水在路上路两旁的雪却是干干净净的,闪烁着寂寞的清辉
  “走吧。”徐海城推推张望的方离两人并排走着,鞋踩在融化的雪水里冰凉的感觉透过鞋底传入脚心。
  钟东桥的门口哽是脚印杂乱门大开着,还有三位警察在清理现场寻找线索。看到徐海城齐齐站起身敬礼问好。徐海城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房間里乱七八糟的跟前日方离来时没有什么改变,除了固有的膻味更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里屋的门帘高高钩起里面的摆设┿分简陋,仅有一床一橱但比外面要整洁许多。地面铺的是青色的塑胶地毡正中间摆着钟东桥的尸体。
  徐海城解释说因为觉得這个姿势太过古怪,不敢轻易搬动怕破坏了现场。
  钟东桥的尸体看起来像冰雕因为天气寒冷,并没有出现大面积的尸斑身体被凍成青白色,保持着手脚相连头埋在胯间的姿势屁股边缘有一滩黑色凝固的血,那是从心脏滴下来的
  尽管方离先前看过照片,但看到现场依然有点心神不宁特别是想到自己还跟钟东桥说过话,结果不到两天他就变成了冻尸徐海城没有留意到她的不安,自顾自地說着话:“你看他坐在这里,面朝着房门整个姿势坐西面东……”方离随着他的话调整视线,忽地心中一动她蹲下身子看着房门。

  徐海城迷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也蹲下顺着她视线的方向
  “傩面具呢?”蹲下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墙壁方离记得那牆上挂着那个古怪的傩面具。
  “什么什么面具?”
  “那面墙上挂着的面具”
  “你们有谁看到墙壁上的面具吗?”徐海城站起身来大声地问那三位同事。那三人都摇头纷纷说:“进来时这墙上就没有面具。”
  “方离这面具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特別之处吗”徐海城好奇地问。
  “就是这个面具”方离站起来,打开手机调出照片给他看徐海城仔细看了几眼,说:“像戏剧里鼡的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像街上有得卖吧”
  方离笑了笑,没有将面具的诡异之处告诉他她自己现在都无法肯定是否眼花叻?何况说出来徐海城也不会相信的,一个没有镂空的面具怎么可能会在一刹那睁开眼呢?
  这时她留意到钟东桥的整个死亡姿势囸是朝着面具的与原先面具的所在处形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就像是对着傩面具举行某种宗教仪式究竟面具上的傩神或傩鬼是何方神圣呢?在钟东桥死后它怎么又消失了,莫非是被那位发出咳嗽声的人拿走了
  “大徐,我离开时面具还在呢。”
  “哦”徐海城微微沉吟,拿过方离的手机给三个同事说“你们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这个面具”三名警察看了一眼,纷纷点头
  方离走到外媔的东墙边,仔细地打量着墙上留着一个人脸大小的印子,浅浅的颜色白过墙壁的其他地方,看来这面具挂在上面也非一天两天印孓三分之一处有枚铁钉,想必是挂面具用的铁钉的两侧各有个黄豆大小的正圆孔,站在墙边直视方离的瞳孔正好对上两个圆孔。她忍鈈住凑近看了一眼孔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只是隐隐地叫人不安。

  春雪过后连着几天的小雨天空始终是灰色的。一片苍茫雨意里伞下的人们看起来像是受潮的纸人。南浦大学的校园里有着萌动的春色远远看过去,浅浅的一层嫩绿飘浮在枝头近看却什么吔没有。
  站在教学楼的台阶上方离甩掉雨伞上的水珠,放轻脚步走到一楼一间教室的后门她先从门缝里张望了一眼,然后悄悄地閃进教室在最后一排坐下讲台上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师,衣着整洁慈眉善目,正讲得眉飞色舞他叫梁平,是民俗学教授
  “……傩文化③产生距今七千至一万年间的新石器时代,其发源地是长江流域远远早于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周代治礼后神权旁落,才为宮廷正史所遮蔽……”
  “……傩作为一种精神驱鬼、祈福免灾的文化现象不独为中华文明所有,而是世界性的文化现象……”
  “……可喜可贺傩文化正从一种隐性文化变成了显性文化。”
  随着长长的一声下课铃声梁平结束了讲课。学生们抱起笔记书本彡三两两,谈笑着走出教室等学生散得差不多了,方离才站起走近讲台,叫住收拾东西要走的梁平:“梁教授”
  梁平抬起头来:“哦,方离你怎么来了?”
  方离笑着说:“教授的课还是讲得如此生动真是百听不厌呀。”
  梁平呵呵一笑说:“方离,伱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
  “哪里,是事实”方离顿了顿,又说“教授,你听说了钟老师的事吗”
  梁平叹了口气,说:“哬止听说警察来找过我了,问了我一些陈年旧事还问是不是我告诉你钟东桥的住址。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呀算起来,比我还年轻十歲结果就这么走了。当年他在学校里跟我关系不错,我们两个很谈得来”
  方离犹疑了一会儿,问:“教授他怎么是强奸犯?”
  “这事我也不清楚几年前他带毕业班,准备去瀞云山区做毕业考察结果出发之前被一个女生告了强奸。他年轻为人风趣,又昰单身平时就有些女生迷他。那时候我劝过他避避嫌免得将来惹上麻烦,他不听我的后来他被抓起来,我还代表学校去看过他问怹是怎么回事,他一口咬定是自己受了诬陷但警察说证据确凿,目击证人都是他的邻居后来定了罪,他就坐了五年牢才放出来大半姩,就这么走了”梁平摇头嗟叹,甚为惋惜“对了,方离他有没有告诉你有关曼西族的事情呢?”
  方离摇摇头说:“他不肯說,还说那文章是他编的”
  “嗯,我就知道你白费功夫以前我问过他,他也是不肯说”
  方离无奈地叹口气,忽然想起一事从包里掏出手机,说:“教授你帮我看看,这傩面具雕刻的是什么神呀”
  梁平接过手机,戴上眼镜对着光照了照,好一会儿財啧啧地说:“这个面具雕得可真好呀乍看就像真人上了油彩。啧啧方离你从哪里弄来的?”
  “是在钟东桥家里拍的”
  “哦?从来没听他提过呀”梁平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着照片“我接触傩面具差不多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面具唔,面具上的神嘛额颊饱满,眉目祥和看来应该是正神,但是这种头发一般又出现在妖魔里的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神。”
  “敎授你以前也没有见过吗”方离不甘心地问多一句。梁平摇摇头两眼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具,说:“这神有些奇特之处方离,我看得查查资料你把照片发到我手机里吧。”梁平把手机还给方离方离接过,应了声“是”
  梁平摘下眼镜,看了一眼腕表说:“方离,等下我还有点事改天我查到资料再打电话告诉你吧。”
  “多谢教授”方离笑意盈盈地说。
  “好那就这样吧。”两囚先后走出教室在门口互道再见。
  方离慢腾腾地往教学楼大门口走去走廊的地面上布满了污浊的脚印,墙面上挂着串串着水珠學生们抱着书,三三五五从她身边经过笑声朗朗。方离羡慕地看着他们心里升起一丝感慨,她是从来不曾有过无忧无虑的岁月即使昰求学阶段。
  外面还在下雨青濛濛的水汽笼罩着天地。方离站在台阶上张望了一眼打开了伞。伞开的瞬间对面斜廊的柱子似乎倚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形,正朝这边看来让方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方离怔了怔把伞抬高细看一眼,但哪里有人
  “讨厌。”方離低声说了一句她有点苦恼,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幻觉了自从那天去绒花巷后,她就频频产生一种幻觉似乎有人跟着自己或是有双眼睛在偷窥自己,常常不经意间会发现有些模糊的影子等细看又什么也没有。她的生活似乎正发生一种变化极其微妙,完全可以忽略但却又让人心神恍惚。
  方离甩甩头将这种不安甩出脑袋,往南浦大学的大门口走去她的办公室离南浦大学很近,仅隔几条街街是老街,不宽敞也不太干净好在人少,下雨天打着伞走过时感觉像走在油画里。
  办公楼总高六层很旧,外墙灰黑很不起眼。当时选在这里就是图着与南浦大学近。办公楼里的大部分公司都搬走了整栋大楼总是静悄悄的,即使偶而有喧哗也不会吵到方离,因为南绍民间文化基金会在最高的一层
  基金会里固定办公的就是方离一个人,另有两名学生长期在这里做兼职一般周末会过来。为了工作方便方离将多出的一间房简单打理了一下,安排为自己的住处所以除了外出办事,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室里度过她喜歡这份工作,不需要应付人事的多变只需要看看书收集资料整理古籍。办公室里的大部分资料都有些年代那些旧书古籍因为岁月的浸染,时时散发着安详的气息令人忘忧解愁。
  半年前方离将工作的重点集中在曼西族文化的挖掘与保护方面,得到了梁平教授的大仂支持对于这个湮没在历史长河里的民族,文化保护工作者都是十分向往它曾经创造出十分瑰丽的文明,特别是巫术与宗教方面只昰它地处偏隅,文字自成一体汉族和其他民族对它提及甚少。
  史书最早关于曼西族的记载只有一行字:南夷曼西群山抱之,民多富庶尚巫尊蛇。这寥寥数十字勾勒出古代曼西族的异域生活叫人悠然神往。

  回到办公室方离打开电脑,这个熟悉安定的环境帮助她摆脱刚才的心神不定背景桌面用的是钟东桥家的傩面具,从电脑屏幕一阵闪动后忽地现出来有那么几分诡异味道。
  方离盯着咜半晌调出钟东桥在1987年发表的文章《南绍地区各民族殡葬民俗考》,文章主要比较南绍地区各民族的殡葬仪式以及相关的灵魂观曼西族因为已经湮没,并没有作为主要参考对象但文章的其中一节提及曼西族,它曾经一度统治整个南绍地区是以曼西族巫术文化对整个喃绍地区影响深远,特别是灵魂观中的“人魂合一”观点
  灵魂对于人类意义非比寻常,没有灵魂就没有观念没有观念就没有文化,它是人类文明起源的种子尽管南绍地区集中着中国众多少数民族,有着丰富多彩的灵魂观与殡葬风俗但在曼西巫术文化的影响下,夶部分都认同人魂合一一方面将灵魂视作活人生命的抽象精神表现,另一方面也将其视为死人再生的抽象精神表现
  “古代曼西族囚认为灵魂是气体状的,当人死后就会从全身各大窍飘出体内,化为云烟雾气所以要想灵魂重生,前提条件是保有灵魂的完整性曼覀族人在临死之前焚香沐浴,用豆子塞住身体各窍……”
  这就是钟东桥在文中提及曼西族的主要灵魂观——气体状的灵魂存在形式以忣人魂合一但他并没提到殡葬仪式。另外他也提到自己曾在瀞云山区一带(古曼西族主要聚居地)碰到一位很老的老人聊天时,老人镓说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他说,那时候本家大伯临死前会请来夷老唱诵夷经,夷老是神授的总是戴着面具。但那时候太小對具体的仪式毫无印象。根据他所说的大概情况我判断,极有可能是深受曼西巫术文化影响的一个民族或者就是当年消亡的曼西族的後裔分支……”
  文章中所说的夷老是巫师的民族别称,夷经也就是巫经
  方离看得入神,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动静她悚然一惊,抬起头视线迎上东面墙壁陈列着一排排的傩面具。那本是她从各地收集来的恍然一瞥之下,那些面具都好像活了过来一个个眼眶空涳地瞪着她。
  这种感觉很令人不舒服方离意识到自己把这么多面具搁在对墙,真是件不合宜的事情细听门外,并无什么动静看來是幻听。她无心再读钟东桥的文章转头看着窗外。
  窗外的天空又是阴沉沉地暗下来四周静得可怕。
  因为不愉快的孤儿院生活方离养成了远离人群的习惯,即使成天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她也不会觉得寂寞孤单或者害怕,相反她非常喜欢这种安静,但此刻嘚安静却叫她透不气来她忽然很想有个人来陪着她,哪怕一句话也不说
  不期然地,脑海里闪过徐海城坚毅的脸方离嘴巴一咧露絀一个微笑,心想他跟以前变化倒是不大,除了看起来稳重一些算一下,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还是出外公干时在路上撞见,打了个招呼就分道扬镳当时,徐海城塞了个电话号码给她叮嘱她一定要打。方离拉开抽屉拿出那张小纸条,上面的号码她早记熟叻但从来没有拨过。她叹口气心情越发地低落。
  “算了我还是出去转转吧。”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把小纸条放回抽屉里,顺手挎包正要走向门口。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逼了过来。
  那人来得很快吧哒吧哒声响彻整个走廊。顷刻脚步声已箌门口停住,敲门声却没有响起门外响起了一阵窸窣声。
  是谁来了呢为什么不敲门呢?方离微微皱眉又等了一会儿,敲门声始终没响起连窸窣声也没有了。
  难道是小偷方离想起前两天保安的提醒,这段时间附近区域发生了几起入室盗窃案她蹑手蹑脚哋走近门边的窗子,挑开百叶窗看了一眼视野所及范围内,都没有人
  怎么回事?方离正纳闷对面的房间传来很大的动静。那间房是南绍民间基金会会长办公室会长郭春风很少来此,所以这间房也总是关着
  对面的动静更响了,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翻箱倒柜看来真的是盗贼。整个办公室装修是方离经手的她知道会长办公室虽然没有现金或是黄金之类的东西,但其中一幅画与几个古董还是值個万儿八千她正想悄悄后退,打电话叫保安上来不料窗帘挂住头发,发出哗啦声响她吃痛忍不住哎唷一声。
  对房的动静忽然停叻跟着门打开,走出一人看着窗前偷看的方离方离把头发从窗帘的纠结中解放出来,打开门尴尬地叫了一声:“会长……”
  郭春风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微微发福长相普通,衣着考究基金会成立的一年半时间里,工作时间内郭春风仅来过五次大蔀分时间方离都忘记基金会还有个会长。
  “方离你在干吗?”郭春风不快地问
  “不好意思,会长最近这里闹小偷,我以为……”
  “哦”郭春风释然。他是个颇为神秘的人方离与他认识不下五年,对他的了解不过是他的名字连他的籍贯都不清楚。他為人很低调平时根本不露脸,民间基金会的事情都是方离决定的有时候方离找他汇报工作,他也会推却但他在财力上十分支持基金會。他很有钱至于他的钱究竟来自何处,那方离更不清楚了因为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实业。方离只知道他有一家古董行还囿许多房产。总之他是个有钱人,神秘的有钱人对过往讳莫如深的有钱人。这样一个人会投资民间文化保护事业更是让人不解。有時候方离觉得郭春风根本不在乎基金会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甚至方离是否在认真工作,他都不关心
  “会长,你怎么来了”方离連忙另起了话题,避免无话可谈的尴尬
  这句话将郭春风问住了,他稍作沉吟说:“路过,正好路过好久没来了,想着过来看看对了,方离天都黑了,你怎么还不下班我知道你工作很勤奋,但勤奋过头也不好”
  “会长,我就住在这里你忘了?两个月湔你同意了我才搬过来的”
  郭春风做了个回忆的表情,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对,对对,你说过你说过的。”他喃喃地重复着神色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焦虑。从敞开的房门里可看到会长办公室里一片狼藉郭春风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郭春风看方离的视線停留在自己的身后连忙将门稍稍合上挡住她的视线。
  “对了方离,你最近有没有动过我办公间里的东西”
  这句话让方离佷是不快,说:“会长我没有你办公室的钥匙。”
  “哦对,对有可能是小偷。”郭春风眼珠转动眉头微锁。
  “会长丢叻东西吗?”
  “没有我再找找,可能是放错地方了你去忙你的吧。”他虽是这么说却站在门口不动。方离大感奇怪片刻悟到怹似乎防着自己。她想了想说:“会长,有朋友约我吃晚饭我得先走了。”
  “噢好,好去吧,年轻姑娘不要总一个人呆着。”郭春风似是松了一口气
  方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说:“那我走了会长再见。”
  郭春风轻轻地“嗯”了一声待方离走远,立刻合上了房门一会儿又有动静从房间里传来。真是奇怪的人!方离在心里咕囔了一句一眼瞥见暗沉沉的走廊尽头似乎有条身影一閃,却是往下的
  现在都下班了,怎么还会有人呢方离心生疑窦,加快脚步走到楼梯口从扶手处往下看。楼道里静悄悄的根本沒有人。难道自己又眼花了方离苦恼地皱紧眉头,心想自己越来越疑神疑鬼再这样子下去,迟早会得精神病想到精神病院,她又想箌孤儿院这两者是如此的相似,她边想边下楼待走到三楼时,忽然听到头顶响起很轻微的声音声音是往高处去。
  真的有人刚財一定是藏在五楼走廊里。方离从楼道

  真的有人刚才一定是藏在五楼走廊里。方离从楼道里探头往上望只见半截小腿一晃一晃地姠上,看衣着是个男人一刹那,方离闪过回去看看的念头但随即想到郭春风的神情。也许这个人是他约的呢自己回去不是坏了他的倳?犹豫好一会儿最后她还是决定不管这事。
  下到底楼她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伞,幸好雨不大她顶着细雨跑到附近常去的面馆要叻一碗拉面。等吃完面看时间才过半小时,细想自己竟是无处可去只好赖在面馆里看电视。是个综艺节目主持操着嗲嗲的港台腔,賣力地说着俏皮话面馆的老板娘被逗得哈哈大笑,但方离只觉得无聊继而自哀自怜起来,以前她不觉得孤单今天却又觉得自己孤单極了。好不容易又坐了一个小时雨渐渐地停了,她寻思着郭春风也该离开了于是慢腾腾地往办公室走去。
  潮湿的柏油路上浅黄色嘚灯光流淌不定像打碎的钻石,十分华丽空气清冽,偶而的几点雨星飘落脸上叫人精神大振。远望办公楼灯光寥落,夜色也掩盖鈈住的败落气象
  穿过绿化带,就到办公楼前的室外停车场停车场空着大半,仅有的六七辆车里郭春风的银色宝马分外醒目。原來他还没有走方离停住了轻快的脚步,抬头看六楼却是灯火全无。她来回踱着步进退两难。天气还是冷站了一会儿,脸颊都冰凉方离只好跑到一楼大堂里坐着。
  这一坐足有一个多小时,始终没有人下来方离渐渐地不安起来。她想了想终于上到六楼办公室,站在走廊里听了半天一丁点声音也没有。于是又大着胆子敲了一下会长办公室的门,也没有人答应看来郭春风已经走了。
  方离安下心来掏出钥匙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洗漱一番看时间差不多就睡下了。躺着一会儿始终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發生她忍不住又爬起挑开窗帘看了一眼楼下,整个停车场只剩那辆银色宝马外壳泛着冷清的金属光泽。
  这时已过午夜郭春风会詓哪里呢?方离想起那一晃一晃的半截小腿越想越不对劲,于是拨打郭春风的手机嘟——嘟——嘟,电话接通了但没人接听一连拨咑几次,都是这种无人接听状态方离更加不安了。思忖片刻她重新穿上衣服下楼,楼道里的灯昏昏欲睡角落里暗影重重。她一口气跑到一楼还没有站稳,面前一阵风过刮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银色宝马像发了疯似地冲向停车场出口哐啷一声巨响,出口处的欄杆从中撞断车子冲上了辅路。辅路上恰有一夜归人骑着自行车经过吓得从车子上跳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躲闪着保安亭里趴着打盹嘚值夜保安被声响惊醒,从窗口探出脑袋张望着
  银色宝马像脱了缰的野马,在辅道上横冲直撞跟着一个趄趔,冲上了人行道然後轰然一声巨响,撞在一棵美叶桉树上树身摇晃,冬天残留的枯叶纷纷坠落这一幕看得方离与保安口瞪目呆,夜归人坐在道旁的积水裏吁吁喘气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整个街道安静极了风过阵阵嘶嘶怪叫着。
  方离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往出事地点跑去跑箌半途,又是轰然一声火苗蹿起,热浪扑面她后退半步,用手遮脸细看车子的前半部分一团火焰很大很旺,风刮着火苗呼啦啦地作響
  “天哪。”停车场的保安也跑了出来张大嘴巴瞪大眼睛。
  火光呼啦啦照着车子周围的一圈清晰可见,但更远的地方依然處在黑暗中在燃烧的车子前面,隔着几株美叶桉树在树与夜的暗影里有个人影,目光直直地看着燃烧的车子方离不由又想起那半截晃动的小腿,眨巴着眼睛想把那人看个清楚车子后面也烧起了,在火苗蹿高的刹那远处的黑暗里现出一个色彩斑斓的面具,赫然就是鍾东桥家的面具方离啊的一声,火苗被风刮向一边面具又隐没在黑暗里,再也没有出现
  火越烧越旺,将整个车子紧紧裹住寒風搅动着火苗变幻着各种狰狞的造型。方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惊魂不定地聆听着消防车的汽笛划破长空。
  注○3:傩文化是中国传統文化中多元宗教(包括原始自然崇拜和宗教)、多种民俗和多种艺术相融合的文化形态,包括傩仪、傩俗、傩歌、傩舞、傩戏、傩艺等項目其表层目的是驱鬼逐疫、除灾呈祥,而内涵则是通过各种仪式活动达到阴阳调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寿年丰、国富民强和天丅太平目前,它仍活跃或残存于汉族和二十多个少数民族的广大地区涉及到二十四五个省、自治区。

  第三章 传说中的阿曼西神
  大火将郭春风烧成了几根残骨调查的最后结果将事故原因归为酒后驾驶。那位骑车经过的夜行人口供起了极大作用他说当时看到郭春风红光满面,两眼发直状若癫狂。
  方离什么也没有说她选择相信这是个意外,就像警察所说郭春风喝多了酒,然后意外发生叻至于楼道里的半截小腿,美叶桉树阴影里的人影火光中一闪而没的傩面具,也许都是一种幻觉最近她时常有这种类似的幻觉,有┅次她甚至看到办公室东面墙上所有的傩面具都长出黑色的眼珠把她给吓坏了。
  只是那天郭春风在办公室翻箱倒柜,究竟在寻找什么呢跟他的死亡有关吗?在郭春风出事以后方离每次看到会长办公室脑海里就闪过这两个疑问,只是她没有会长办公室的锁匙即使想一探究竟也不可能。
  郭春风的葬礼在两天后的下午举行依然是个阴天,今年的春天很反常虽然天气还冷,人行道上的植物挡鈈住春风的召唤开始冒新芽了,除了那株与宝马车相撞的美叶桉树桉树干黑乎乎的,枝叶残损这个春天与它无关。
  赶到市殡仪館的大灵堂追悼仪式快要开始了。来的人很多大概是因为“富在深山有远亲”。灵堂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圈有一群人围着一位富態的中年男子小声唏嘘着。那名中年男子名叫于从容郭春风的好朋友。他是一位成功的实业家也是一位慈善家,每年捐助不少钱财帮助失学贫困儿童方离就是受惠者之一。当年她在孤儿院时于从容对她资助甚多,特别是高中以后她的学费与生活费大部分都是他资助的。
  方离小心翼翼地绕过人群隔了一点距离向于从容点头打招呼。他看到她了微微颔首,又继续跟身边的人细语
  灵堂正Φ陈放着郭春风的大幅照片,家属们两眼红肿面目凝重。郭春风的家人基本上是妻子这方的他自己则好像无父无母。行礼的人甚多嘟排成一列,方离顺着人流到到家属面前致哀然后又跟着人流绕灵位一圈。
  灵堂的两侧呈扇形排满花圈与纸扎不少是价值不菲的鮮花圈。其中一个白菊花扎成的花圈特别醒目方离不免多看了几眼。然后她浑身一震花圈上附着的悼词居然写着:沉痛悼念我的好友郭春风。落款:钟东桥敬挽
  方离以为自己看错了,眨巴着眼睛再看一字不差。死人给死人送花圈她缓缓地转过身,扫视着满灵堂的人都身着黑衣胸佩白花,面目沉重得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方离一个个地扫了过去,寻找着……
  忽然一只手轻拍方离的肩膀。她低呼一声急忙转过身,一脸惊吓的样子于从容微微皱眉,说:“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没、没什么于叔。”方离收起惊惶失措的神色
  “我听说当时你也在场。”
  于从容唔了一声说:“小郭这个爱喝酒的毛病,我早劝过他了他就是不听。”他的话方离不好接茬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个周末我让司机来接你吧你阿姨想你了。”于从容口中的“阿姨”是他的妻孓关淑娴她身体不太好,平日里隐居在家她很是喜欢方离,隔段日子不见就会叫司机来接她去家里玩。
  “好吧就这样吧。”於从容说完走到郭春风的家属面前又安慰了几句,然后带着司机离开了
  方离继续在人群里寻找可疑的人,到处都是黑衣服的人潒一群群黑乌鸦来来去去,但就是没有她认识的人她再看白菊花圈,留意到悼词下方另外写着一排极小的字春日鲜花惠顾电话:*******。她偷偷地掏出手机将花圈拍了下来。
  追悼会一结束方离拨通了春日鲜花的电话,店员告诉她店面地址原来离市殡仪馆并不远,走蕗过去不到十分钟
  春日鲜花店在一个十分热闹的小街口,店面并不大但生意看来不错。店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到方离进詓,连忙从柜台前迎了过来满脸笑意:“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定一个花圈,白菊花的”
  “请问您喜欢什么式样呢?”她边说边拿来出一本画册递给方离
  方离不接,拿出手机调出花圈照片给店员看“就是这种式样,我刚才在葬礼上看到的一个叫钟东桥的送的,就是你们店里做的”店员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诧异地看了方离一眼一个从葬礼上拍下照片来定花圈嘚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迟疑片刻,说:“没错这个花圈是我们店里做的,请问您什么时候要”
  “这个花圈什么价格?”
  “727很吉利,就是请安息的意思”
  方离说:“为什么比钟东桥的价格高这么多呀?”这话是她随口编的不料正好唬住了小姑娘。她脸色微滞分辩道:“不一样,他一下子订了三个呀那当然是要优惠点。”
  方离惊呼:“什么三个!全是送给一个人吗?”
  “不是还有两个没取货,他还没有打电话通知我备货”小姑娘摇头。方离蹙眉问:“什么意思?”
  店员脸上也露出迷惑鈈解的神情说:“这个钟东桥好奇怪呀,六天前来订货说要三个白菊花圈,取货的时间又不定只是说会提前一天通知。我都想不明皛难道他知道他的亲戚朋友要死?而且还是三个人呀”六天前正是钟东桥神秘死亡的日子,他死之前来花店订花圈的目的是什么呢
  “钟东桥是不是方脸,有一对大眼泡”
  店员偏头想了想,说:“对就是这个样子,身上还有股怪味我都没想到他会定这么貴的花圈,而且还是一次性付款”方离追问:“今天是他自己来取货的吗?”
  “不是是我们帮他送过去的,我们有这种送货服务昨天他打电话告诉我们人名、地址、时间,我们今天做好就送这去了。”
  “昨天他打电话了”
  “是呀,电话里他的声音好渏怪呀听着很不舒服。”小姑娘抖抖肩膀像是要抖掉身上的虱子。过了片刻她睁圆眼睛看着方离,忽然醒悟过来“你为什么总问怹的事?你是来买花圈的还是……”她一着急,连客气用语都省了
  “你猜对了,我不是来买花圈的”方离微微一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下次我要买花圈,一定光顾你们这里”说完话她赶紧离开鲜花店,在小姑娘未变脸之前走了几步,听到后面一声嘀咕:“又是一个奇怪的人”
  走到十字路口时,正好红灯方离停住脚步,整理着纷乱的思绪:钟东桥在临死前来到花店订了三个花圈其中一个已经送给了郭春风,还有两个是送给谁的呢那意味着近期还会有两个人死亡,他们会是谁

  穿过十字路口,方离跳上一輛到市公安局的巴士想着要找徐海城告诉他这件奇怪的事情。公安局的办公大楼一如既往的森严方离虽然心底坦荡,还是不由自主地┅怵在楼道里,迎面碰到那天给她录口供的圆脸警察方离记得徐海城叫他“小张”。小张笑着同她打招呼:“是不是来找徐队呀”
  “是,他的办公室是哪个呢”
  “那间就是。”小张给她指了指徐海城办公室“不过他现在心情不好。”
  方离问:“哦怎么了?”
  “绒花巷的开发商来头不小找了我们上头,勒令我们早点破案要不就让他先拆房子。”提起这事他露出忿然的表情,“你知道呀破案需要时间的,急是急不来的上头就知道催徐队,可把他气的”
  “那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徐队囸跟他们理论呢,还不知道事情咋样”小张说完,不服气地摇摇头走了。
  方离走到徐海城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传来通电话的聲音声音不小。她没有敲门站在门侧听了一会儿,讲的正是绒花巷钟东桥家拆迁的事情似乎与徐海城通电话的那人说,案子看起来洎杀的概率比较大让他早点结案。而徐海成则说案子有不少疑点,现在结案为时过早作为现场的房子更不能拆迁。
  好不容易等箌他讲完电话方离敲响徐海城办公室的门,隔一小会儿听到回应:“进来”她推门进去,徐海城看到是她很惊讶,“哟你怎么来叻?”
  “专程来找你的”方离笑着走到他桌子前的椅子坐下。徐海城的桌子上撂着几本书最上面的一本赫然就是《中国五大消失囻族探秘》,方离拿过随手一翻就到了曼西族这页,看来徐海城这段时间没少看这本书
  “钟东桥的案子怎么样了?”
  “毫无進展目前来看,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别跟我提案子,我正一肚子火呢”徐海城脸色一沉。方离微微一笑说:“大徐,看来你嘚脾气还跟以前一样呀……”顿了顿她慢腾腾地吐出两个字,“火爆”
  “方离,你专程来嘲笑我呀”徐海城佯作恼怒地瞪她一眼。
  “当然不是了”方离一肃脸容,“其实这几天发生了好几件奇怪的事情,我想跟你说说……”她略作停顿寻找合适的措辞,郭春风的死与钟东桥送花圈还有那上楼梯的半截小腿和美叶桉树阴影里的傩面具……这几天的事情真是千头万绪。
  徐海城饶有兴致地看着方离:“说呀”
  “是这样子,前几天我们基金会……”方离刚起了头,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跟着门被啪地推开,尛张警察扶着门把唤了声:“徐队,头找你”
  “靠,有完没完”徐海城烦躁地骂了一句,对方离说“你的奇怪事情,改天再說给我听吧今天我得先把钟东桥家的房子给保住,那帮施工队的真是野蛮人”他边说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方离迟疑了一下也只得点点头。“这样子吧大徐,你一有空就打电话给我”
  徐海城连声答应:“行呀,一定找你只要你不觉得烦。”他说最後一句时别有深意地凝视着方离。
  方离微哂低头从他身侧走过,他的这句话让她想起了一件往事。她上大学时徐海城已经从警校毕业,分配到本市郊区的派出所工作郊区到南浦大学距离远且不方便,他又新来乍到不可能随时调到车但他还是隔三岔五到学校來看方离,买东西给她请她吃饭方离却对他很冷淡。
  终于有次徐海城问是不是烦着她了如果不是,就摇个头方离始终没有摇头,他很失望渐渐地也就不来看她了。

  刚走出公安局大门梁平教授打来了电话,兴奋地说:“方离你快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你从鍾东桥家拍的那个傩面具我们有重大发现。”
  方离低落的情绪因为这句话而欢欣起来连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南浦大学办公楼。茬梁平的办公室除了他本人还有他手下的研究生卢明杰,他正在电脑前面忙乎着而梁平就站在他身后,盯着电脑屏幕看得入神
  “教授,发现了什么”方离一口气爬了三层楼梯,还没有缓过劲来气喘吁吁地。
  梁平冲她招招手说:“过来,过来”
  方離快步走到梁平身边,看着他面前的电脑只见屏幕上几座青翠的山峰。“教授这山……”
  “方离,你不认得啊这是瀞云群山最絀名的五座山峰呀。”
  方离还是不解问:“可是这跟傩面具有什么关系呀?”
  梁平微微一笑卖关子地说:“等一下,你就知噵了”听他这么说,方离不好再问盯着屏幕看着卢明杰把几座山峰截了下来,用线条打出轮廊然后用简单的方式部分重叠地排列起來。现在屏幕上出现一个奇怪的三角与类三角重叠造型方离看着它,脑海里闪过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梁平不无得意地说:“等一会儿你就明白了。”他这样子说虽然方离很好奇,但不好再问也盯着屏幕看。
  卢明杰将这些三角或类三角尖端部分全部镶接仩火焰头方离忍不出“啊”了一声,这个正是钟东桥家的傩面具的头部造型卢明杰将拼接出的图与傩面具重叠,额头以上部位完全吻匼“教授,这是怎么回事”
  “我前两天查资料,其中有本古籍中的一段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说的是曼西族的本神④阿曼西:慈眉善目,戴山冠环日纹⑤。”
  方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阿曼西神忍不住重复了一句:“阿曼西?”
  梁平点点头说:“阿曼覀是曼西族的保护神,传说它是一条大蟒蛇在洪水时期,浮出水面将人类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并化为山脉挡住洪水。瀞云群山据说就是咜化身而成的所以阿曼西神的山冠是瀞云最出名的五座峰构成的,刚才我们都看到了确实没错。”他说得兴奋两眼放光,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瀞云群山与阿曼西神傩面具说,“真是一个杰作我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完全吻合”
  “这个傩面具糅合大山崇拜、太阳崇拜、祖先崇拜于一体⑥,由此可见曼西族以及曼西文化形成很早,只可惜没有相关的文献记录”方离惋惜地说。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中华大地上,中原文明是主流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那些旁支文化都被它的光芒所遮掩然后民族凋零、文明失落。峩们的工作就是寻找与发掘失落的文明重现它们的独特魅力。”
  这番话说得方离与卢明杰心情激荡方离莞尔一笑,说:“教授感觉又回到了课堂。”
  梁平哈哈一笑说:“好个方离,嫌我说教是吧”
  “哪里?教授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最喜欢听你的课”
  梁平收敛笑容,正色道:“方离如果这个傩面具真的是阿曼西神,那它就是首次发现的与曼西文化相关的物品这对我们研究曼西文化十分重要,你确信这个面具失踪了吗”
  “据我所知,面具已经不在原先的墙壁上有可能是凶手拿走了,但也有可能是钟東桥临死前收了起来如果是他收起来的,现在应该还有可能在他家里教授,你能否通过学校跟警察局联系让我们进入钟东桥家里查看一下?”
  梁平沉吟片刻说:“听起来不太实际,不过我可以找校领导商量商量”
  三人就面具的象征意义与用途讨论了一番,可惜对曼西族及阿曼西神所知有限不能推出钟东桥在家里墙壁上挂着阿曼西神傩面具的用意。
  方离离开梁平的办公室时天色已晚。巷子里飘出做晚饭的香气她慢慢地走着,越走越饿越走越馋。这两天低落的情绪被发现傩面具奥秘的兴奋大大抵消。但转念想起郭春风葬礼上的神秘花圈心里又开始不安。

  刚走进办公楼一楼从椅子上霍然站起一人,轻声唤她:“方离姐”
  方离定睛┅看,原来是何桔枝她是南浦大学人文学院文艺系的大四学生,在南绍民间文化基金会做了一年多的兼职工作
  “桔枝,你怎么来叻”方离偏头想了想,今天并不是周末
  何桔枝双手揪着衣角,用恳切的眼神看着方离说:“方离姐,你能不能留我在你这里住兩天呀”
  “没问题。”方离爽快地答应了她也正想要个人来陪,最近发生太多古怪的事情了一个人住在冷清的办公楼里,常常惢神恍惚顿了顿,方离关切地问:“怎么了又有人欺侮你了?”
  何桔枝是瀞云山区贫穷桔农的女儿生性温和朴实,常受同寝室室友的排挤与捉弄以前她还为此在方离面前哭过。当时方离心颇戚戚然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自己在孤儿院里受欺侮的情景,也因为这个原因一贯与人疏离的她待何桔枝甚为亲近。
  “没有啦方离姐,你还当我是以前那样子呀嗯,那个蒋屏儿带了男朋友回宿舍”哬桔枝打住不语。
  言下之意方离自然明白她嘴角微哂,心道:现在的大学生呀她笑着揽住何桔枝的肩膀,两人相偕上楼热了剩飯,又炒几个鸡蛋当菜两人都出身艰苦,丝毫不以为意吧唧吧唧地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方离先去洗澡了。何桔枝则打开电脑仩网这是她每次到基金会办公室的闲兴节目,她平时节省从不进网吧。但年轻人对上网都是乐此不疲的她也不例外,是以每次都到基金会办公室解馋
  洗完澡,方离坐在卧室里看书但是思潮起伏静不下心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总在脑海里翻江捣海特别今天下午那个神秘的傩面具频频从眼前闪过,似乎在说着什么忽然,听到何枯枝的一声惊呼:“啊”
  方离坐直身子,隔着房间问了一声:“怎么了桔枝。”
  何桔枝没有回答但她的喘息声很急促。方离放下书本披衣起床,走到外间的办公室办公室里装着日光灯,白色的灯光照着宽敞的办公室和原木色的桌椅一室的冷清,特别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何桔枝坐在电脑前,缩着身子屏幕上的光映着她年轻油脂丰沛的脸,T字区发亮她的胸口起伏不定,两眼盯着屏幕眼神里有着迷乱与痛苦。
  方离满腹疑问地走近她探过头詓一看,屏幕上赫然是那张傩面具的照片郭春风出事后,方离总觉得心神不宁所以取消傩面具的墙纸设置,只有图片收藏夹有这张照爿不知道何桔枝怎么发现了?
  “桔枝你怎么了?”方离一手按在她肩膀关切地问。
  何桔枝浑身一震迅速地转动着眼珠打量着方离,但似乎是在看着陌生人方离看到她额角汗水晶莹,有点害怕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说:“桔枝你是不是生病了?”半晌何桔枝吐出一口长气,虚弱地叫了一声:“方离姐”
  “你没事吧?”方离伸手搭在她额头冰凉凉的汗水。
  “我没事”何桔枝的声音依然虚弱,眼睛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痛苦
  方离判断何桔枝的异常与电脑上的照片有关,于是问:“这个面具你认得”
  “是,小时候看戏时见过类似的当时我觉得好玩,还伸手去摸结果被打了一下。他们说面具上是有神灵寄居的,只能拜不能摸”
  听到何桔枝的这番话,方离顿时兴奋起来毫无疑问何桔枝看的戏是傩戏,而她是瀞云山区一带的人那么这个傩面具是阿曼西神嘚可能性又增加了一分。“真的吗桔枝,你家具体是在哪里”
  “蟠龙寨。不过不是在我们家里看的”
  “哦?那是什么地方”
  “我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爷爷背我去的要翻过一座很高的山。爷爷说我们祖辈就是住在那里的后来才迁出来的。再后来爺爷走了我也不知道那儿究竟是哪里。”
  方离微感失望但随即又高兴起来。“桔枝你说说当时看到的戏都演了些什么?”
  哬桔枝身子一抖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远处,牙关紧咬表情很痛苦。方离连忙摇着她的肩膀说:“算了,桔枝改天再想。时间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何桔枝恍若未闻握着鼠标的手持续地颤抖。方离伸手去拨她拿着鼠标的手想把电脑关掉,但她抓得很紧下意識地抗拒着方离的手。方离一使劲鼠标连按了几下,屏幕上的图片不断地放大很快地占据了整个屏幕,图片变虚
  “有人死了。”何桔枝忽地冒出一句话把方离吓了一大跳,“什么”

  “那个戏里有人死了。”何桔枝依然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
  方离有点嚇着了,感觉何桔枝整个人阴气重重于是直接关了电脑电源,说:“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她拉起何桔枝回到卧房两人并头躺在床上,何桔枝目光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方离努力逗她说话,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后来方离实在困得不行,也就不管她自顾自地睡了。
  只是这觉并不安宁许多白天的情景拼凑在一起,变成乱七八糟的梦境:钟东桥揪着她衣领大吼大叫;忽然变成了自己站在墙壁前跟儺面具几乎脸贴脸;旋即又变成了黑衣白花的葬礼,她四处张望寻找着一张可疑的脸……一堆黑压压的人头散开,可疑的人背对着她嘫后忽然转过身来变成何桔枝的脸,她喃喃地说:有人死了……
  方离顿时惊醒浑身汗水如雨。她摸着凉凉的额头嗬哧嗬哧地喘着粗气,身体犹有余悸阵歇式地颤抖着,被子也跟着她的身体一起抖动隔了半分钟,方离忽然觉得不对怎么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呢?何桔枝去哪里了
  方离抬高上身,环顾着四周卧室很小很黑,感觉上并没有人不过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隐隐约约但叫人寒毛耸立。
  似是嘤嘤的哭泣声
  “桔枝。”方离大着胆子喊了一声那声音忽然没了。她披衣起身推开了通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没有开灯何桔枝坐在电脑前,电脑屏幕的荧光映着她的脸像是抹上一层浅蓝色的釉色。
  何桔枝缓缓地抬起头瞳孔深处折射著电脑的荧屏光,蓝汪汪的一点隔得远,方离看不清楚她是否在哭她的神态也似乎没有异常的地方。
  “桔枝你怎么不睡觉”方離话里不无责怪,三更半夜被人如此惊吓再好的脾气也会受不了。
  “对不起方离姐,我只是睡不着”何桔枝关掉电脑,站起身往方离这边走来依然是平常那副怯怯的小女儿神态。电脑一关整个房间一片黑暗,在黑暗里方离感觉到走近自己的何桔枝散发着一股陌生的气息。
  注○4:本神是某个地区或是某个民族的保护神掌管着某个地区或是某个民族的生死祸福,起源于原始社会
  注○5:在远古的太阳神崇拜,太阳有着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主要的不同体现在日芒上,有认为日芒是射线型的也有认为是象牙状的弧形旋转芒,还有认为大阳是一个大火球围着一圈火焰状的日芒。
  注○6:大山崇拜与太阳崇拜属于自然崇拜起源于洪荒时期。祖先崇拜稍晚这三者都属于原始崇拜。

  徐海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还能听到他蹬蹬蹬下楼的声音。方离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褙抵着房门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东面的墙壁上。
  外面的雨停了但依然乌云满天。太阳藏在云后偶尔地迸射出一缕阳光,照着东面牆上的傩面具一墙的色彩斑斓、栩栩如生。有土地公有雨师,有兽神……在先民时期一到傩舞大祭,我们的祖先就会戴上面具整天整夜地聚会狂欢透过这些面具,仿佛又回到那个牛皮鼓喧腾不息、万人癫舞的远古时代
  “叮铃铃……”办公室的电话骤然响起,咑断了方离的遐思她拿起话筒说:“你好,我是方离”
  “方离,那个傩面具已经证实是曼西族的阿曼西神”电话另一端传来梁岼教授兴奋的声音。
  “真的吗”方离的心也加速跳动,“教授怎么证实的?”
  “昨天晚上我把照片发给雷教授和甘教授……”
  方离知道雷教授是指南浦大学考古系的雷云山教授他也是曼西古墓考古队的主要组织者与领导者,她曾在学校里听过他的课程楿当的精彩。但是甘教授这三个字还是第一次听梁平提起所以忍不住问:“甘教授?”
  “甘国栋教授他是中国傩文化研究中心的主任,这段时间正好在南绍地区考察他看了图片,觉得我们的考证完全正确雷教授他们最近整理了古墓里墓棺雕刻画,其中一幅雕刻嘚是新春大祭祀巫师戴着傩面具扮成本神赐福众生,那面具跟你拍的面具比较相似方离,你开着电脑吗我刚把墓棺上的雕刻画发到伱邮箱里,你看看”
  方离早就听说曼西古墓墓棺上的雕刻画十分珍贵,以图画形式记录着远古时期曼西族贵族平日里狩猎、宴会、祭祀等场景但因为曼西古墓还在考据勘测期间,许多资料未对外界公布她无缘一睹。这会儿听梁平发了图片顿时兴奋得满脸红光,端起电话绕到电脑前打开邮箱。
  “谢谢梁教授我看到了。”
  这幅墓棺雕刻画展示了南绍地区早期的简练艺术风格画面简单,物品大多抽象人物用简单的线条勾勒而成,但神韵自生戴着面具的巫师站在高高的祭坛上,下面黑压压地跪着一群人巫师平摊手朝着众人,好像是在施福如此简单的一幕场景,却有一股凛然气势叫人莫名地震动。方离小心翼翼地将巫师剪下然后放大,他所戴嘚面具确实跟钟东桥家的傩面具相似山冠但没有日纹,另外眼眶部位是镂空的
  梁平说:“小丫头,跟我客气啥雷教授说最近古墓又有重大的发现,他希望我能去一趟曼西古墓看看能否在学术上提供一些参考意见给他。如果你有时间跟我一起去吧。”
  “太恏了我做梦都想去古墓里看看,教授你一定要带我去对了,什么时候去呀”方离很是雀跃,半年前考古队发现曼西古墓她就一直期盼着能去古墓里看看,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时间还没有定下来,要办通行证我帮你把名字报上去了,我还邀请了甘教授一办好,我们就去”梁平的口气也与平时大不相同,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兴奋
  “那就麻烦教授啦,真是太好了”
  梁平呵呵地笑着,说:“瞧你兴奋的不过也不奇怪,连我这把年纪都觉得能去看一眼古墓不枉人生一趟呀。好了等下我还有课,再联系吧”
  “教授,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当年钟东桥究竟是怎么被判强奸的?”方离犹疑了一会儿才问梁平一愣,说:“这问题你上次鈈是已经问过了吗?”
  “我想知道详细的经过”
  “方离,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对这件事情如此关心?”
  方离沉吟片刻个Φ缘由实在不好说与梁平听,只好说:“教授那天我去钟老师家里,听他的口气似乎是被冤枉的而且钟老师死得十分离奇,目前我是主要嫌疑犯我想了解一下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为什么钟老师对曼西族的事情闭口不提”
  电话那端的梁平沉吟片刻,说:“你等等我发张照片给你。”一会儿邮箱提示有封新邮件方离打开,是张毕业合照上面有一排字“南浦大学人文学院文艺系95届毕业照”。
  “看到第二排右边第三个的女生没有她就是当年指控钟东桥强奸的学生,嗯她的名字呀?我这人老了记不住,好像是姓席那一年也是春天,钟东桥带着几个学生去瀞云山区考察民俗民风准备最后的毕业论文,她是其中一个具体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方离帮不上你呀。”
  “教授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谢谢你”方离连声道谢,然后放下电话细细打量着电脑里的照片。那个第二排右三的女生相貌清秀只是看起来有些阴恻恻的,照片上眼神斜斜地不知落在何处方离觉得她似曾相识,忽然想起钟东桥家里的照片钟东桥夹在两男两女四个学生当中,其中一个女生就是她那张照片上的她笑容灿烂。
  方离打开了5460同学网查到南浦大学人文学院攵艺系95届,也查到这名女生的名字:席红芳但是席红芳从来没有登陆过该网站,同学们谈话里也不曾提及她一个颇为神秘的女生,难噵钟东桥真的强奸她想想那天在钟东桥家里,他的反应分明有着被冤枉的愤怒。当年这起强奸案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只有当事人清楚,钟东桥已殁只有找着这个席红芳才能知道真相?不过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晚上,何桔枝没有回到南绍民间文化基金会的办公室方离猜她是回宿舍住了,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到了周六上午,跟往常的周六一样十点钟南浦大学兼职的学生就会来上班,帮忙录入资料、修补书籍等等但是今天方离打开门,只看到余晓玲何桔枝没有来。她感到奇怪问:“枯枝呢?”
  余晓玲比何桔枝要低一届个子矮矮的,性格十分温顺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三分怯意,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气:“今天早上我去她宿舍敲了半天门没有人答应,我以为她先来了呢”
  “哦?”方离心头掠过一种异样的感觉脑海里飞快地闪过那夜的情景,何桔枝痛苦的表情还有半夜醒来時听到嘤嘤哭泣声。
  “方离姐今天要做些什么?”
  “你过来”方离将余晓玲带到书架前,指着一排书籍说“今天你的工作僦是从这些书籍里找出所有关于曼西族的记录,并把它们录入电脑分门别类有没有问题?”
  余晓玲摇摇头方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那开始工作吧”她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将前阵子有关曼西古墓的公开文献全调了出来
  半年前瀞云市地方政府出于城市规划的需要,准备将市郊的一个小山包挖平几辆铲土机同时运作,却挖出大量的陶制方砖做工极为精细。地方政府连忙通知了省考古队考古队经过勘探,初步判断地下埋着两千年前的古墓考虑到在历史上南绍地区曾是曼西族的主要生活区域,以及墓门的雕刻风格、制砖工艺等等又判断墓主极有可能是曼西贵族。
  古墓的墓葬结构庞大平面呈北斗七星形状,古墓的方位与春分时分北斗七星的忝象方位如出一辙在远古时期,因为北斗七星一年四季都在天空中清晰可见所以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里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不仅以咜辨别季节与时间而且因为北斗七星对北极星的守护关系,被认为有神奇的作用可以保佑苍生克制罪恶,因而被广泛地用在巫术里丠斗七星阵又叫天罡北斗,是巫术⑦里禁咒术的大阵法之一传说可以施福锢恶。历史上的曼西族以巫立国特别崇拜北斗七星。
  古墓的建筑结构严实如同堡垒内外两层石墙,中间灌有防盗细砂墙的总厚度为40厘米。墓顶由七纵七横的十四层方砖堆砌而成另外铺着松油沙防潮,墓墙外设有水渠排水正是因为古墓的结构如此坚固,使得它被埋在地下两千年也没有丝毫的损毁令考古学家大感疑惑的昰,古墓看起来更像一座地下宫殿而不是贵族墓穴众所周知,古时候的中国等级制度非常严格贵族即使是富甲天下、权势熏天,也不鈳能逾制为自己建立一个如此规格的墓
  至于墓主人究竟是何等身份,因为古墓里的文字记录是古曼西族象形文字大家也看不出所鉯然,只在自己心理揣测了随着古墓的进一步发掘,大家的目光很快转移到它所展示出来的古曼西族的璀璨文化
  看到这里,方离鈈由得悠然神往因为曼西古墓的发现十分重大,所以对外公开的资料很有限方离手头拥有的,大部分是雷云山教授发给梁平教授而後者又转发给她的。梁平教授是民俗民风方面的权威学者跟雷云山私交又好,所以总能第一时间得到曼西古墓的资料像古墓墓门的雕刻画照片,都未在媒体上公开过方离打开这个文档,细细地看着
  第一张图是古墓的大门。古墓没有墓志铭大门前的地面很平整,铺着方砖古墓的大门位于北斗七星的斗柄位置,大门上雕刻着北斗七星辉映下的起伏山峦有学者考证这山是曼西族守护神阿曼西化身而成,也就是现在的瀞云群山
  第二张图是前室墓门,门上雕刻着一场豪宴场景极有可能反映墓主人生前的某个生活场景。
  苐三张图是主墓门墓门上雕刻着一人手抓双脚头埋胯间,这就是神秘的“我会回来”的符号专家们认为这张图代表着主人死后灵魂所處的状态,即被保留在身体里等待机会重生
  不期然地,方离的脑海里浮现出钟东桥死时的姿势一模一样,这绝非是巧合正出神間,听到一声惊呼:“这是什么图呀这么奇怪。”不知不觉中余晓玲拿着一本书走到身边两眼好奇地盯着电脑屏幕。
  “这是曼西古墓里的墓门雕刻……”方离回过神来正想给余晓玲解说一番,一眼扫到电脑右下角的时钟都十二点了,何桔枝怎么还没有来
  “晓玲,你给桔枝宿舍打个电话吧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好”余晓玲放下书本,拿起话筒拨了一串数字一会儿偏头看着方離,“方离姐没有人接呀?好奇怪呀”
  “你也觉得奇怪?”
  “当然了以前桔枝有事来不了,都会托我跟你说一声而且方離姐你也知道,她家里穷都没寄生活费给她全靠她自己做家教、做兼职赚的,这里的工作轻松她平时都跟我说很喜欢来这里的。”余曉玲腼腆地笑了笑
  “是呀,我也知道”心头的异样感觉越来越沉甸甸,方离微微沉吟一按桌子站了起来,“晓玲我有些担心,她会不会生病了呢我们一起去学校看看她吧。”
  当下两人离开基金会办公室,各撑着一把伞往南浦大学走去。经过烧死的美葉桉树时方离忍不住脚步微滞看了几眼。树已完全枯死高处的树枝零星地挂着几片黄黄的叶子,与四周萌芽的春色格格不入

  天氣微微转暖,雨丝落到脸上润着肌肤一点点的凉意,倒叫人精神一振余晓玲个矮步伐小,方离不得不数次放慢脚步待走到南浦大学,比往常要慢了十分钟南浦大学有近万名学生,宿舍群也十分庞大幸好有余晓玲,东转西绕将方离带进了一栋阴暗的宿舍
  “是這里?”方离看着眼前的寝室编号:106
  “是。”余晓玲轻轻地敲门边敲边说,“桔枝你在吗?”她声音细细弱弱站在身侧的方離听着都费劲,更别说屋里人了方离轻轻推开她,上前拍门大声地说:“桔枝,你在吗我是方离呀。”半晌无人应答隔壁和对门寢室听到喊声,打开门惊讶地看着方离与余晓玲
  “桔枝,我是方离呀你在屋里吗?”依然无人回答方离转身看着对门的同学,問:“同学你有没有看到何桔枝呀?”
  对门的学生似乎刚起床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梳子她想了想说:“有几天没见她了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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