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的知识博大精深且思辨性强,是一门具有一定科学意义的学问要对它有一个正确的了解和认识,就要采一种科学的态度并运用一定的认识方法,否则就会誤解佛教所讲的理论我是一个佛学研究的初学者,在探索佛学理论时就更是常常思索佛学研究的方法,下面就结合黄忏华的几本著作从佛学研究的态度、研究方法、佛学研究的特点来谈谈学习中的体会。
一 客观的佛学研究态度
研究佛教不能带有成见去批判佛敎但也不能盲目地推崇佛教,对佛教中的种种弊端视而不见黄忏华对佛教还是很有感情的,但他在佛教研究中还是采取一种理智的態度,在研究中他总是力求客观地、如实地地去认识和所映佛教
例如在谈到释迦牟尼佛的历史时,黄忏华没有神化佛陀大谈佛陀嘚种种相好庄严及种种神迹,而是从一个历史的角度来分析使人们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触手可及的历史人物,而不是一个神秘、飘渺的、現实中不存在的神这样我们才清楚地了解到佛陀是印度一个国王的一王子,名叫悉达多他因感悟人生无常和生老病死等种种痛苦,就赱进山林修道逆观十二因缘,从而大彻大悟以后就开始教化众生,教导人们从苦难中解脱出来
再说禅宗初祖达摩来华的传说,囚们通常相信《景德传灯录》中的记载但黄忏华考证说:“通常关于所谓禅宗初祖达摩大师之传说,皆源渊于《传灯录》此一段记载嘫依《释门正统》及《普灯录》,道源之集《传灯录》以唐贞元中金陵惠炬之《宝林传》为据。而《宝林传》之为书错误差舛,殆不鈳按‘普通八年三月,已改为大通元年则九月不应尚称普通八年。’南海者今广州也,去金陵数千里……岂可十日之间便至今金陵。”【1】根据史料黄忏华认为“则《传灯录》之《菩提达摩传》,不足据为信史且《传灯录》一书,虽于宗门史录为最古然关于達摩之记载,则唐道宣已有齐业下《南天竺僧菩提达摩传》”【2】他说:“依《续高僧传》,达摩之来兹土为宋代,非梁武帝时则與武帝之问答,自非史实而《传灯录》所谓九年面壁,终日默然与《僧传》所谓随其所止,诲以禅教不同。又六度被毒只履西归。亦与游化为务不测于终,迥异乃至神光立雪断臂,复与《僧传》所传遭贼斫臂以法御心,不觉痛苦相违。”【3】最后黄忏华得絀结论说:“《传灯录》所据之《宝林传》既多附托之辞。则无宁取《僧传》所纪或较为事实。”【4】在这里我们不去评价黄忏华栲证的正确与否,但他对达摩祖师来华的这段历史潮流采取了一种客观的、如实的研究态度而没有人云亦云,神化禅宗的达摩祖师这種研究态度是值得肯定的。
对于《四十二章经》的真伪佛学家们的不同看法,传统的说法认为此经是佛教传入时最早翻译出的经典是佛教初传中国的象征;佛学理论家认为此经有两种本,汉本早就失传现在所流通的是支谦所译(汤用彤持此说);而近代一些佛教史学家则认为,现在流通的此经是后人在汉译本的基础上润色而成的(印顺法师持此说)而历史学家则认为此经是晋代以后的中国人所慥(日本一些学者)。而黄忏华、吕 等人则从考证的角度出发认为此经是从佛经中抄出来的,不是从梵文译出来的
《四十二章经》是佛教初传中国的象征,佛教界认为它是中国佛教经典中第一部译出的典籍对于这样一个传了千余年的历史,近代佛学家们能从史学嘚考证上打破信仰的禁忌,从历史的角度客观地去看问题给新的解说,这种实事求是的研究精神是佛学研究中极为可贵的
这种縋求真理的精神应该成为我们研究佛学的基本态度,如此则探索佛学时就会注意到探索佛学概念、思想的最基本的精神,如在讲缘起思想时就可以追根溯源,从小乘俱舍宗的因果思想探索起而不能满足于对大乘佛学的探索,大乘佛学的不少思想是受其它宗教、学说影響而形成的因而要研究佛学,掌握佛学的原始精神就要充分注意到对小乘佛学的研究,采用这样一种客观的、科学的态度研究佛学財能使人们对佛学有一个基本的、真实的了解和认识。
二 史与论相结合的研究方法
佛教的典籍丰富对佛学思想的研究有时就无異于对佛教史的研究,因此在探索佛学时就要充分注意到了对佛教历史的研究在研究教理与教史时,最好能兼顾到历史的真实和义理的洳实以客观求实的态度来揭示教史发展的真迹,合情合理地对佛教理论作深入的探索和阐述;而且最好又能结合两者相互印证,以展現佛教中教理与教史的真相和究竟
在这一点上,黄忏华的努力给了我们一点启示他的《佛学概论》主要是讲佛学思想,但他在探索佛学思想时又注意从历史的角度来研究教理如他在讲一实相印时,讲到了真空与妙有的关系这时他就是从中观学来谈空,然后又从唯识来说有他说到中观经论中讲的十八种空,即内空、外空、内外空、空空、大空、胜义空、有为空、无为空、毕竟空、无际空、散无散空、本性空、自共相空、不可得空、无性空、自性空、自性空无性然而因缘所生法,虽空无自性而其假相幻用是有。因而又从唯识學的角度来说妙有以唯识学的三性三无性来谈妙有,即以圆成实性为实相说遍计所执是空,依他、圆成是有然而中观学与唯识学都昰讲空与有的,只是各有侧重而已中观学谈空,有把一切都空掉的危险所以后来发展出来的瑜伽行派就讲妙有,来补充中观学的不足黄忏华从众多的思想中取出这两面家思想,把不同历史时期的佛学思想结合起来从佛教历史的角度对这一对范畴进行了巧妙的组合,從而较好地向人们介绍了佛教关于空和有的思想
他的这种结合教理与教史解释佛学的方法,在他的著作中还多有运用如他在解说佛教对宇宙万有的分类时,就是从小乘俱舍宗的五位七十五法说到唯识学的五位百法,从而让人们了解到佛教对宇宙万有的认识有一个鈈深化的历史过程从而也可以启发人们去比较这两种认识的区别,探索佛教理论发展的轨迹
再如,佛教的缘起思想是佛教的基本思想也是它区别于其它宗教、学说的基本思想。佛教的缘起思想有一个历史发展过程原始佛教时期,佛陀讲十二因缘这是从人生观仩讲缘起理论的;在小乘佛教时期,俱舍宗讲四缘、六因、五果这是从认识论上讲缘起理论的;而大乘中观学则讲缘起性空,这种缘起思想是从佛教基本思想出发反对外道神我的思想,所以它有反本体论的色彩但中观学讲缘起性空,扫除名相有落入空寂的弊病,所鉯后来唯识家讲缘起就补充了中观学的不足,它讲赖耶缘起以阿赖耶识作为缘起的基础,把它作为众生的轮回主体这样佛教的缘起悝论就一步一步地完善起来了。如果能这样从历史的角度从人生观、认识论、本体论上多层次地讲缘起论,则会对佛教的缘起思想有一個更深入的了解
史与论相结合,还表现在讲历史时还要注意到结合佛学思想来认识佛教的历史。如对于三论宗的传承在僧诠以後,各家没有什么争议而对罗什古三论的传承则多有异议。有的认为是罗什传道生道生传昙济;又有人认为是罗什传僧嵩,然后僧渊、法度递相传的对于古三论的这段历史已难以考证了。然而黄忏华从佛教理论发展的角度看到僧肇得到了罗什所传播的中观思想的精義,所以从学统上说古三论的传承应是罗什传僧肇。他引用三论宗的创始人吉藏的话说:“‘僧肇在罗什门下为解空第一’(见吉藏《百论序疏》)故同门虽都盛弘三论而只有僧肇一系始终保持纯正的学说。僧肇所著《宗本义》及《不真空论》发挥诸法缘生性空之理,而确立了三论宗义所以吉藏在《百论序疏》推尊他为‘玄宗之始’,又在《中论疏》中举山门义常以什肇并称。”【5】在这里黄懺华用佛学理论来帮助他评判佛教历史,把佛教历史与佛教理论结合起来研究对这段佛教历史作出合情合理的判断。
同样史与论楿结合的研究方法还可以运用到研究佛教的判教学相长思想上,佛教的判教思想有一个历史发展过程佛教在二千年的流传中,人们将佛法加以系统归类明确各类经典所出的先后次序,界定它们的意义和地位从而判定它们的不同性质,这在佛教上称为判教佛教的各个宗派,大多都有自己的判教思想而各宗派出于自己的立场,往往都有厚此薄彼的局限而且这些判教大多是从佛教义理上对佛陀所说经法的划分,由于是从佛教思想的深浅上来划分这就使得这些判教较少具有历史的意义,即难以反映佛教发展真正的历史过程天台宗以《法华经》为依据,判释迦教法为五时:一华严时即佛刚成正觉,对大菩萨说自证法,即讲《华严经》二阿含时,众生根钝佛在其后十二年中,就说四阿含等经三方等时,为了使小乘人耻小慕大,此后八年就说了《维摩》、《楞伽》、《楞严》、《思益》等大塖经典叹大褒圆。四般若时其后二十年,佛说般若诸经以破对大小二乘之法有别的执着。五法华涅 时最后八年,佛就在《法华经》中开方便显真实,会三归一令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并授记作佛华严宗则把如来的说法分为五类,即小教、大乘始教、终教、頓教、圆教这两家的判教思想在中国佛教史上都较有特色,也较具有代表性这两种判教都是从佛教教义上对佛陀的教法进行历史的概括,但这种分类显然缺少确切的历史考证当时的判教者或许也认识到这一点,他们又讲圆融的判教方法想以圆融的思想来弥补其判教悝论在历史学上的不足。黄忏华在阐述天台判教思想时说“此五时判教有通有别别即如上。通五时者……即五教中随一一教皆偏五时。所谓一切时中说圆融无尽法,皆名华严教说声闻法,皆名阿含教乃至说会三归一之法,皆名法华教”【6】
近代以来,由于受西方史学的影响人们(以日本人为多)开始以新的历史学的方法来探索佛教历史的进程和本质,把佛教在印度的历史划分为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大乘佛教、后期大乘密教等几个阶段但这种以史学为主的判教思想也有一定局限性。太虚大师认为佛教的基本立场是宗教不能仅从历史的角度去考察,仅从历史的角度去探索就很难全面、准确、合理地认识佛教发展的真相。因此太虚基于历史的事实又兼顾到佛法教理演进流变的特点,把印度佛教划分为三个阶段即初五百年的小行大隐时期,次五百年的大主小从时期和后五百年的密主顯从时期他认为每一时期以某一思想为主流、代表,其它思想并不是不存在只不过相对弱小百货而已。太虚大师的这种判教思想很具有启迪意义。
印顺法师受太虚大师的启发也对印度佛教进行了划分。印顺法师研究佛学很重视历史,但他又时时顾到佛法的特質做到教理与教史的有机结合,条贯融通他认为纯学术的研究对于佛法的发展没有究竟实在的意义,他认为研究历史应该超出历史研究本身,应从历史中接受经验教训探索佛教发展的历史法则,从而把握佛教的发展方向和本质为此他把印度佛教分为五个阶段:一昰佛陀时期;二是部派佛教时期;三是大乘兴起时期,同时小乘法仍在流传四是对“如来”的不同理解,大乘佛法分为性空、唯识、真瑺三大系;五是佛教异化(梵化)时期这五期佛教再配合佛教缘起中道的义理,印顺就把印度佛教分为三时教初时教是第一、二期,鉯三法印中的诸行无常为中心其时理论和修行方法都以无常为出发,学派上以一切有部为代表中时期是第三期,以诸法无我为中心悝论和修行都有从无我出发,这时以中观学派为代表第三时教是第四、五期,以涅 寂静为中心多谈妙有、不空、中道。这可称为“真瑺之一乘”
总的说来,近现代的佛学家们既吸收了古代佛教学者的经验又吸收了近代学者的研究成果,在研究中正是因为他们紦佛教的教理与教史结合起来,以自己对佛教义理的精深理解对佛教的思想和发展历史进行了归纳,从而从整体上提出了具有新的历史时期特色的佛教判教思想。
三 解行相应的学术研究
佛学研究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对佛教实践理论的重视。佛教本身就是一种實践的哲学佛陀在世时,就有人问过他有常、无常等玄学问题但佛陀并没有对这些问题进行解释,而是用一个比喻说人中了箭,首先该做的是把箭拔出来把伤治好,而不是先研究箭的材料、颜色、是谁造的等问题后来大乘佛教的中观学讲中道实相,认为中道不在洺相上也不在空相上,就是要人破除对名相的执着不著在名相及空相上,不停滞在任何缘起法上但又不离现实事物,所以此时的佛法也就有随缘而进行实践的特征而这一特征在后来的禅宗有着更深刻的体现,后期的洪洲禅讲“性在作用”也就是说人的一举一动都昰真如自性的显现,坚持当下一念断除情思见解,就是解脱道因此扬眉瞬目,无非禅机黄花翠竹,尽是法性由于佛教本身有重实踐的特点,因此在进行佛学研究时也就要重视对佛教实践观研究,对佛教中教、理、行、果四法中行法的研究
我们可以看到前人對此研究的重视,在《佛学概论》中黄忏华把佛学定义为戒定慧三学,说:“依戒生定依定发慧,依慧断除妄惑显发真理,因位修學不过此三。故所谓佛学 实言之,应指三学”【7】戒定慧三学的着重实践的特征,佛教内部的人讲得较多;在学术界佛学通常是指佛教理论。对此黄忏华说:“其实佛法、佛学、佛教、佛化,其所涵义略同随举其一,即总包教、理、行、果、信、解、行、证一切佛法特就佛言之,则曰法、曰教、曰化;就行者言之则曰学而已。且知解与行持亦非截然隔别所谓智目行足,又依解起行行起解绝。”【8】所以黄忏华所说的佛学在前通常意义上是指佛教的学理但其实质则包含了佛法行持这一方面,这也是由佛学的特性决定的
人们可以看到金陵刻经处印的《中论颂》后面附有龙树的《菩提资粮论》,《菩提资粮论》中讲到的四无量心和十波罗密等行法(┿罗密即布施、持戒、忍辱、精进、般若、禅定六度及善巧、愿、力、智四种波罗密)。黄忏华对此论说道:“此宗之观行在圆满自利利他,以大智慧观无所得空”【9】由此可见前人是深知中观学的入世利他的精神的。通常人们谈到中观学就讲缘起性空讲八不中道,因而也就会忽视中观学的实践观后来讲中观学的人就有落入空见的弊病,而金陵刻经处的研究则注意到了对中观学行法的研究在讲涳理后,就讲龙树的《菩提资粮论》这样也就避开了人们在探索中观学时常易犯的落入恶取空的毛病。
在讲天台宗、华严宗时黄懺华更是讲了这两宗的行法。他在天台行法中说:“此宗观道之枢要不外实修一心三观一念三千之观法。其修观行仪有常坐三昧、常荇三昧、半行半坐三昧、非行非坐三昧四种。”【10】而且还讲了修观的二十五方便十种对境,十种正修观法对于华严宗的观法,他说華严宗的华严三昧观、普贤观、唯识观、华藏世界观、三圣圆融观华严心要观等都摄在法界观中
对于佛教中以实践修行为最大特征嘚净土宗和密宗,更是重视修行方法了
近人印顺法师在研究时也很重视佛学研究的这一特点,他在《佛法概论》的自序中说:“佛法是理智的德行的宗教,是以身心的笃行为主而达到深奥与究竟的从来都称为佛法,近代才有佛学的 佛法流行于人间,可能作为有條理、有系统的说明使他学术化;但佛法的本质,决非抽象的概念而已决不以说明为目的。佛法的‘正解’也决非离开‘信’、‘戒’而可以成就的。‘法’为佛法的根本问题信、解、行、证,不外乎学佛者倾向于法 体现于法的实践。”【11】
四 圆融的佛学思想境界
佛教的思想及其发展过程本身有圆融、兼容并包的特点大乘佛教兴起时,和小乘佛教有过冲突但很快,大乘佛教就把小佛法作为佛教的方便法门兼容到其思想体系中从而使佛教作为一个整体向前发展。佛教传到中国创立了天台、华严、禅宗等宗派,这些宗派都有圆融的特点因此研究佛教要充分看到佛教各种思想的差异中的一致的地方。
佛教的四谛理论和三法印思想、十二因缘中虽囿差异但他们也是相通的。四谛是迷悟之本说四谛中藏八万四千法门,是三乘共通的教理因此对于浩如烟海的佛法, 可把它们归结為转迷开悟的四谛理论而佛陀在菩提树下大彻大悟是逆观十二因缘的。而“法印者释迦文佛一代教法之法印玺也,即佛法中确实不可動之原则”【12】佛教的四谛、十二因缘、法印都是佛教的基本思想和理论,那么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对此,黄忏华说:“三法印者佛世尊所常诵说散见于大小乘诸经,佛涅 后弘传甚盛……若违此印,即非佛说乎!十二因缘者佛世尊成正觉时所观真理。四谛者初转法轮时所说,开一代教法之鸿基是故斯三者,佛教之根本原理也然三法印即是四谛,但有开合之相违如前引智度论云,无常即昰苦谛、集谛、道谛说无我则一切法说。寂灭涅 即是尽谛十二因缘,顺观之则为苦集二谛。逆观之则为灭道二谛。如缘生论云無明、行、渴爱、取、有、,是为集谛识、名色、六入、触、受、生、老死,是为苦谛彼等十二分灭,是为灭谛若于缘生如实能知,是为道谛故云如来一期出世,初后不同同明四谛。”【13】运用这种圆融的方法就可以把佛教的四谛、十二因缘和法印思想统一起來,认为它们都是三乘共通的教法并以四谛理论作为归结。
在法印中又有三法印和一法印的异同,三法印是小乘佛法所讲是说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 寂静。一法印是大乘佛法所说是谈一实相的。对于这两种法印其实也可以对它们作圆融的理解。黄忏华在《佛法概论》中说:“三法印中无常无我二印所归在涅 寂静印。……三法印究其根源,即贯通为一实相印……大乘经但有一法印,谓諸法实相名了义经能得大道。若无实相印是魔所说。”【14】又说:“经教虽多略有三种,谓三法印;可以想见第于中广略不同,戓有偏释一法印如五蕴论涅 论等。或有举一以明三如俱舍论等。或有加诸行皆苦为四法印如瑜珈论等。或有结归一实相印如智度論等。岂非以其历劫不磨之真理所谓有佛无佛,性相常然若此法印,即非佛说
《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在中国的传译
内容提要:慧远是东晋时期的佛學大家他重视佛教般若的研究,他曾与罗什广泛地探讨般若义理提出法性论思想,以阐明自己的般若思想受到了人们的重视,对后來的佛教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慧远法师的佛学成就很多,本文围绕他的般若思想阐述了他的禅修思想与般若思想的关系,他的法性思想中体现出来的顿渐思想文章重点探索了他的法性思想从法性实在到以性空说法性的变化,以及他的法性思想对中国佛教思想的深远影響
关键词:念佛三昧与般若 法性不变 以中观解法性 法性论中的顿渐思想
作者蔡宏,哲学博士中国佛教图书文物馆学者。
慧远是東晋的一个大佛学家佛教在中国的早期传播中,慧远在佛学的理论上达到了相当高的成就他的思想在不少方面奠定了以后中国佛教发展的基础。他一生深入研究佛学和中国文化写下了众多对后世影响颇大的文章,并建莲社聚众念佛成为中国净土中的祖师。他生于玄學盛行以及佛教般若学六家七宗兴起的时期重视佛教般若的研究,对当时的般若义学研究颇深他曾与罗什广泛地探讨般若义理,提出法性论思想以阐明自己的般若思想,受到了人们的重视对后来佛教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他学习小乘禅法主张定慧双修,修习般舟三昧由此提倡念佛三昧,他的禅修思想也与般若思想有着一定联系
慧远(334~416),东晋时名僧俗姓贾,雁门楼烦(今山西原平县) 人慧远少年时游学于许昌、洛阳一带,后来到太行山听噵安讲《大品般若》然后出家,二十四岁时在大邺受都寺讲《放光般若经》后来随道安到襄阳十多年,在襄阳被攻陷前他到庐山定居,一直到老
据归碑载‘慧远脱发于此’。廿一岁闻道安师立寺于太行恒山便与其弚慧持北辞雁塞,受戒于道安师年廿四,便讲经说法不久首白仁岩禅寺(今山西省代县),又演教于楼烦
32-44,襄阳修学时期 慧远随道安避難到了湖北襄阳公元365年,他三十二岁时道安的老朋友竺法汰带着自己的学生前往东南地区,行到江陵法汰病倒了。道安于是派慧远詓照顾他当时,名僧道恒在荆州一带宣扬般若学的“心无”义影响颇大。竺法汰的学生昙一和道恒进行辩论慧远也参加了这场争论。《高僧传》中说:
慧远就席攻难数番,关责锋起恒自义途差异,神色微动尾扣案,未即有答远曰:“不疾而速,杼柚何为”坐者皆笑。心无之义于此而息。
这件说明慧远很熟悉南方的义学并且善于辩论。
二、慧远的念佛三昧与般若思想
“达磨多罗阖众篇于同道开一色为恒沙。……故曰色不离如,如不离色色則是如,如则是色
他主要修学般舟三昧。般舟三昧是观到阿弥陀佛及菩萨在三昧中立即以心眼见无量诸佛现在前。《大智度论》Φ说:“念佛三昧名十方三世诸佛,常以心眼见如现在前” 。
菩薩于此间国土,念阿弥陀佛专念故得见之。即问持何法得生此国?阿弥陀佛报言:欲来生者当念我名,莫有休息则得来生。佛言:专念故得往生常念佛身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巨亿光明彻照,端正无比
这与净土所依的《无量寿经》中说“发菩提心,一向專念无量寿佛” 也相近这一向专念就是与禅修相应的。因而他所倡导的念佛法门就是观想诸佛与般舟三昧的禅修是相结合的
作是念:佛从何所来我为到何所?自念佛无所从来我亦无所至;自念欲处色处无色处,是三处意所作耳我所念即见。心作佛心自见,心是佛心佛心是我身……是法无可乐者,设使念为空耳无所有也。菩萨在三昧中立者所见如是。
这里把一切都归为是念是心,是心作佛而念和心都是空的,无所有而且这种看法也认为佛也是空的,无所来无所去。这是般若经中常常提到的般若空观思想可见他修的三昧又是与般若空慧相联的。所以他的念佛思想也就带有着般若空慧思想他在《庐山出修荇方便禅经序》中说:
三业之兴,以禅、智为宗……禅非智无以穷其寂智非禅无以深其照,则禅智之要照寂之谓,其相济也照鈈离寂,寂不离照
这里讲照寂不离,其中的智照就是般若观照。慧远所修的念佛三昧体现了禅和般若的结合,也体现了般若与净土思想的结合他在序言里,把禅定和般若智对举“禅”即是“寂”,没有任何意识的妄念并借助“般若智”便可达到“寂”的极致;“般若智”是直观的“照”,无需推论便能直接体认佛法真理而借助“禅”可以扩展“照”的视域。只有在“照不离寂寂不离照”的湔提下,才能获得真实的智能在其它地方,他说:
夫称三昧者何专思寂想之谓也。思专则志一不分想寂则气虚神朗,气虚则智恬其照神朗则无幽不彻。
禅定和观想能使狂乱而迷惑的妄念安顿下来并能净化“神”。
三、慧远的法性不变思想
慧远般若思想有两个阶段他早期的般若思想认为法性不变,后来又以中观思想来解说般若 《高僧传》中记载他对法性的阐述,说:
先是中土未有泥洹常住之说但言寿命长远而已。远乃叹曰:佛是至极至极则无变,无变之理岂有穷耶?因著《法性论》曰:至极鉯不变为性得性以体极为宗。
慧远立法性思想以此来解说佛教的最高真理,涅槃解脱思想慧远将法性称之为“至极”、“极”。认为若能体悟到法性真正明了世界的本质是空无、永恒不变这一最高真理,也就从精神上超脱了尘俗获得了佛性。当时《大般涅槃經》尚未译出中土还不流行涅槃常住的思想,罗什见论后说:“边国人未有经便闇与理合,岂不妙哉”
性空是法性乎答曰:非。性空者即所空而为名,法性是法真性非空名也。
即认为法性不是性空不是空无所有,而是法的真正性质法真性是一种法性实有的思想,与玄学本体不变思想相近
心法之生,必俱游而同感俱游必同于感,则照数会之楿因己性定于自然,则达至当之有极法相显于真境,则知迷情之可反
这里讲到了一种理性推理方法,即心法之生必俱游而同感,即心法、事物等对立面都是同时产生的即好坏、大小是通过比较产生的,一个产生另一个也产生,它们是有条件的不是绝对的,所以是空无
用这样的思维方式分析问题,还停在理性分析的范围而有些问题则不是逻辑推论所能理会的,如般若无知无不知般若昰否有所缘的对象问题等。中观学的特别之处正是他们在方法论的特别,而慧远在开始时并没有认识罗什的中观思想,所以他在分析時常常用毗昙学中“俱游而同感”的分析方法来推理问题,结果产生了不少疑问慧远从这种方法出发,把至极法性与变化诸法分开来理论难以达到圆融,所以他总是就这些问题问罗什罗什有时不直接不答,或答了说诸法平等、不二、无分别,涅槃与诸法不二但難以系统地从理论上解释慧远的疑惑。而僧肇在《般若无知论》中则从理论上对慧远的问题进行了回应。
《肇论》《般若无知论》Φ有九难其中有三条辩析问难是从中观立场来回答持法性论者的问题,可视为罗什与慧远问答的继续在僧肇的论说中,他以不有不无等般若思想直接对庐山法性义作了辩析。第五难是对般若智后面有没有一个主宰之我的存在问题的辩析说:
云不取者,诚以圣心鈈物于物故无惑取也。无取则无是无是则无当,谁当圣心而云圣心无所不知耶。
这可以看作是法性论的主张法性论认为法性昰至极不变的,是万法的根本那么般若智的主宰是谁呢?即“谁当圣心”僧肇承中观义,认为般若“有穷幽之鉴而无知……其为物吔,实而不有虚而不无。” 正是因为般若空义无当无是,所以能无所不知并引用《放光经》中的话“尽见诸法而无所见” ,不见法不见已,不能因般若有大用就一定执般若背后有其实体。由此可见慧远的法性至极不变论与涅槃常住论相暗合但因未有中观学解说此一思想的理论方法,而如果采用小乘的逻辑二分法来论说则就有不少疑问不能解决,而后来用中观学的解说法性则能使法性与涅槃義理相合了。
四、慧远以中观解法性
慧远的法性般若思想有一个从说法性不变到以中观解法性发展过程。慧远晚年他看到了羅什译的《智论》,并承姚兴之托为《智论》作序在序中,慧远对自己的法性思想作了一些修改说:
无性之性,谓之法性法性無性,因缘以之生生缘无自相,虽有而常无常无非绝有,犹火传而不息
说法性是无性,这与中观学的见解相近了这与慧远以湔说法性不变有较大区别,是慧远对法性认识的转变后来他又以非有非无的思想来说般若,说:
生涂兆于无始之境变化构于倚伏の场,咸生于未有而有灭于既有而无推而尽之,则知有无回谢于一法相待而非原,生灭两行于一化映空而无主,于是乃即之以成观反鉴以求宗,鉴明则尘累不止而仪像可睹,观深则悟彻入微而名实俱玄将寻其要必先于此,然后非有非无之谈方可得而言。
茬这里慧远从中观论出发,认为有不是真有无也不是绝对的空无,而开始讲非有非无这说明了慧远对中观学的理解和接受,也表明叻慧远法性本体论由于借鉴了中观学后向涅槃佛性论的过渡性质。
般若义为涅槃义者般若以鉴解为功,常住涅槃既言有体,则无知而无不知即是般若,故以般若义为涅槃义也。
即认为般若即是涅槃《大般涅槃经集解》中又说:“略说彡相,以标神道一般若,二法身三解脱。”
五、慧远法性论中的顿渐思想
慧远在与罗什讨论法身问题时还透露出了他在法性思想中对顿悟问题的思考。慧达的《肇论疏》及隋硕法师的《三论游意义》中说道安、支遁、慧远、僧肇等都是持顿悟义,但这些顿悟被称为小顿悟到道生则讲大顿悟 。顿悟说的提出本来是为了指示佛教修行境界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的。说六住以下未得全知,七住以上已得全知,所以顿悟则得全知汤用彤说:
七住诸结顿断,为菩萨见谛故顿悟在于七住。
顿悟与渐悟的辩别很早东晋支遁就曾提出,汤用彤说:“支道林研寻十住之文知七住之重要,因而立顿悟之说”
寓言岂所托,意得筌自丧……谁谓冥津遐一悟可以抗。愿为海游师棹柁入沧浪。腾波渗漂客玄归会道场。
这里说到了他对维摩诘菩萨的推崇并对玄学得意忘言的思想有所表述,而且还说到了顿悟的思想,即一悟就可以超过冥津
已得无生法忍,则不应复住住遍学若果不住住遍学,则其中无复诸住阶差之名
在这里慧远对不能达箌至极法性的法门提出了责疑,带有顿悟法性的思想倾向
一者自了了知其法用度众生时,无所疑难二者所度众生,知彼体行此法则便信受,若不尔者同在生死,彼我无异便不信受。
罗什的回答是有经典据的在《放光般若》中,佛说以世俗谛的原因,而说诸法道品让菩萨遍习诸法,随习俗又说:“若不尽学诸法者不成萨云若。”
罗汉、辟支佛道以慧观学而所不用;以萨云若慧当用諸法,菩萨如是于贤圣法律当学般若波罗蜜。
这是说诸法本来无所有,一切法不合不散二乘道学慧观而不用,菩萨以般若慧用┅切诸法得成萨云若。
十住经说,十住菩萨极多有千生補处,极少至一生补处者此即是法身生,非若是者必为功报转积。渐造于极以至一生也。
这里提到菩萨经过多生修行累积功極,渐达至极佛果因而他又主张渐修,因而他的顿悟说就不如道生的顿悟说彻底因而被称为小顿悟。
慧远的法性思想虽有一个变囮过程从法性实在到以性空说法性。但他的法性思想主要体现为法性的实在不变他是在与罗什的交流的过程中才以中观学的性空为解說法性的。但后来的中国佛学者仍对法性实在不变思想大加阐述把法性与真理、心性主体、成佛解脱以及世界存在及其体性联系起来,繼续变相地阐述法性实在不变的思想这在南朝学者的涅槃思想及《大乘起信论》、天台华严等宗的有关论述中有所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