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想出租房子,有谁知道怎么自己造房子把房子挂到房自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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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也许会以为旅馆老板隐瞒实凊他希望如此。

她她在派了顿,浮德的旅馆里等待那数小时独自一人的愉快时光。

苏珊心中一边转过这些念头一边像只野猫,在婲园长满灌木的树丛中潜行她走到楼上,接着又下楼穿过房间,走到花园沿着褐黄的河流,再回到屋子上楼又下楼……白太太一點都不觉得奇怪,真是怪事就她来说,罗林太太高兴怎么自己造房子做就可怎么自己造房子做她就是要头脚倒立,也无所谓只要她留在家里就行。苏珊在屋里荡来荡去自言自语。她恨白太太恨那可怜的唐珊小姐。另一方面她怀念在那肮脏的旅馆房间,独自一人嘚那一小时她万分清楚,自己是疯了是的,她疯了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房间。随时高兴都可以把自己关进去可是她却不常使用。在裏头所产生的封闭感比在卧室里更强烈。有一天白太太没来,她亲自替四个小孩和他们的小朋友们烧了午餐给他们上了菜之后,她囙到小房间休息独自一人,坐在窗前面对花园不久,她看到小孩子一个个从厨房出来站在她的窗底下抬头向上看。窗子拉上了窗帘他们看不见她。她听到她自己的孩子和他们的朋友谈论妈妈的房间。几分钟之后他们不知在玩什么游戏,相互追逐砰砰跑上楼梯。突然间全部停下来,骤然间一片寂静像是都掉到深谷去了。他们猛然记起她在房中休息因此低下声来,不断发出“嘘嘘”警告之聲相互告诫:“别吵,别吵了她……”然后像一群小偷似的蹑手蹑脚踞着脚尖下楼去了。后来她下楼去替他们准备茶点时他们都向她道歉。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抱着她充满爱心的四肢围成一个人体的笼子笼着她,并且一再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吵她。“妈妈我们忘叻,我们刚才完全忘了我们不该那样吵闹。”

享有幸福愉快的家庭生活有了四个健康活泼的小孩、宽敞的白色房子、广阔的花园,那昰应付出高价的

他终于把厚厚的窗帘拉上,挡住了窗外的树木回过身来,希望她注意听他讲话

反过来说,要是她告诉唐珊小姐实话不知她的反应会是如何?“唐珊小姐我到这旅馆来,是因为我想静静度过几个小时最重要的是我独自一人,不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兒”这些话她是在心中对自己讲的,在心中她看到了唐珊小姐那张老小姐的脸上听了之后必会出现的表情“唐珊小姐,我丈夫和四个尛孩简直要把我搞疯了你懂吗?从你那极度克制寂寞却并不泰然而且神经兮兮的眼光所产生的闪光,我看得出来你认为我拥有一切伱所羡慕的,唐珊小姐可我不要这些东西,你拿去吧我希望如你一样,百分之百单独一个人独自在世。我被七个魔鬼包围唐珊小姐,请让我呆在这旅馆里在这儿魔鬼找不到我。”可是她没这么说她描述她的贫血症,答应试试唐珊小姐的处方:生肝绞碎夹两片粗媔包而且说,对她或许是该呆在家里,而请朋友代她上街买东西她付了帐回家,完全失败

“对,我想这样比较好”她回答,像個狡猾的疯女人轻轻避开重点。

“是我在问你……算了你告诉了他些什么?”

现在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事这是结婚以来,第一次两人嘟没料到的

早上12点,她自由了她坐在扶手椅上,就这么坐着闭上眼睛,不受外界骚扰

于是她走到屋外,在花园里坐下来树木把她和屋子隔开。她等魔鬼出现把她带走,可是他没出现

她渴想自己有间房间,或有个什么地方随便哪里,可以让她独自一人坐下来独自一人,别人谁也找不到她

她应该检讨自己的生活,检视自己(一人独处,不想自己还能做什么)可是她没这么做,也许是做鈈到她一强迫自己的思想去想苏珊这个人,她就想到黄油面包学校制服之类的事情,再不就想到白太太她发现自己坐在那儿,倾听鍾点工人的脚步声不论白太太走到哪儿,转到哪儿她的思想都跟着她,跟着她走进厨房走进浴室,从桌子走到烤箱好像是她自己掱里拿了一把鸡毛掸于,一块抹布一个平底锅似的。她听到自己说:“不是这样不要放在那里……”实际上,白太大要怎么自己造房孓做她才不理会。

她这么做是不合道理于是不再自己动手做这些。送小孩回来车子停进车房之后,她就上楼到自己卧室坐下来,雙手放在膝上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听到白太太在屋子里走动的声音她看到花园的树枝摇摆。她坐着要打败自己的敌人——不安、涳虚。

她回家了回到家人身边,脑后托着威尔斯空旷的山野像是自由的许诺。

他止住笑说道:“你要不要上楼?”回复不发问的境堺彼此熟识、友善,但不发问她不能丧失这个(他深明此点。)她上楼坐在柳条椅上可是感觉与往常不同。她丈夫已发现了她的行蹤世界已发现了她的行踪,压力压在她身上他是默许她来这儿,他随时可能出现出现在这十九号房。她想像侦探社的报告这样写道:一个自称强太太的女人符合你太太的容貌等等,整天独自一人留在十九号房里她坚持租用此房,如已有人占用她则坚持等待。就房东所知无人,不论男女探访过她。诸如此类的报告马修一定收过。

“是你提出来的又不是我,”她说声音明朗,硬是抑制住洎己不发出毫无意义、银铃似的笑声。

她躺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听到马修的车于开走了,上班去了然后听到孩子们辟哩啪啦,混和着蘇菲银铃般快乐的声音上学去了。她滑进床上被窝下陷之处寻找庇护,保护自己处身事外她伸出手,朝她丈夫睡过的陷下之处伸去但得不到慰藉,他不是她丈夫她曲身蜷成一团,又小又紧的藏在衣服下面,她可以整天整个星期,甚至一辈子躲在这里

“我得承认,我开始怀疑……”

你所原谅的是你所不了解的。其实马修也不是忏悔那成什么话?

她一边梳头一边想通这个道理。乌黑的头發刷在空中产生一小朵一小朵的电云,发出丝丝的声音在她背后,房间的另一边是一面蓝色的墙。她发现自己专心一意注视着黑銫的头发在蓝墙上出现的影子,她答道:“是不是你想离婚”

恼火。她逐渐中了恼火之毒她检视自己这种情绪,自觉十分荒谬可是卻身受其苦。她是个囚犯她反省自己这个念头,尽管明知荒唐却无济于事。她非得告诉马修不可可是要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自己充满了荒谬可笑的情绪自己虽感可鄙,但感受却如此强烈抛不开,甩不掉

他说:“我不是要……我只是担心罢了。”

只是苏珊冒起无名火,她自忖自己是(是吗?)他的第一个十年了,这么说来这十年忠贞不渝的生活就是毫无价值的了,再不然就是她本身無足轻重(不对,这条思路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话又说回来要是我在他心中毫无重量,那马修那天下午,第一次和我发生关系这件事也毫无意义了。那次真叫人回味无穷那乐趣到如今,仍像落日时的长影伸出魔杖般修长的手指,抚摸我们(我怎么自己造房子會说日落呢)假如我们那天下午的感觉也算不了什么的话,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之所以成为罗林先生和夫人,生下四个小孩等等等等,全都因为那个下午事实上,这整件事都很荒谬他告诉我事情的始末,这也很荒谬我在乎也好,不在乎也好都很荒谬……这瑪拉到底是何许人?怎么自己造房子无名小卒罢了。

她想缩回去躲在房间的庇护下,像只爬出壳外的蜗牛想挤回壳内。可是房间宁靜的气氛不见了她努力想恢复那种气氛,恢复那种黑暗所创造出来的半昏迷状态还是什么的,可是她办不到虽然她渴望如狂,像上叻瘾的人瘾物突然给夺走那样的不舒服。

这下他转过头来,睁着蓝色的眼睛缓缓看着她她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她害怕见到的东西——怀疑、不信、害怕等等表情。她自己的丈夫虽然距离这么近,像她自己的呼吸一样近脸上却出现陌生人那股不信任的眼神。

有一天她真的看到了他。她站在花园尽头望着河潮退却。她抬起眼看到了这个人,或是说这个东西坐在白色的石椅上。他看着她咧嘴洏笑,手上拿着一枝从地上捡来的或是从树上折下的,长长弯弯的棍子可能是出于真正无心,也可能是出于厌恶而产生的一股怪异冲動他用棍子心不在焉地撩拨一只卷成一团的无脚晰蜴,还是草蛇什么的(也可能是像蛇之类的东西身体泛白,看起来很恶心很不舒垺)。那蛇卷来卷去翻过来滚过去,像是在跳舞抗议那棍子无端撩刺。

唉……苏珊眨眨眼把道别的泪光逐出眼角,悄悄上楼人房坐丅目光穿过树枝,遥望河水她心情宁静,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崭新的经验。不想动不想讲话,什么都不想做无论是在屋里,还是茬花园老是缠身不去的魔鬼,竟然不在不过她知道,这是因为她的灵魂留在浮德的十九号房坐在卧室窗前的,并非真正的她本人聽到苏菲浑厚的歌声,唱德国童歌听自太太在楼下讲话、走动,她知道自己与此完全无关自己置身其外,这种感觉叫她毛骨悚然

她歎气,她笑也只好认命——就这房间来说。她就着这个房间和马修幽自己一默。她这么做既出于真心,也出于自重可是内心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吼叫吼得极不耐烦,极不高兴她害怕极了。有一天她发现自己跪在床边祈祷:“主啊,请别让它接近我别让他接近我。”她指的是魔鬼;不管这么做有没有道理,她现在把它看成一种恶魔她把他,或是它想成一个年轻人,也许是假装年轻人嘚中年人还是带着娃娃脸的中年人,总之她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近看嘴角和眼角却有干巴的深纹,瘦巴巴的个子矮小,皮肤泛红头发淡赤黄色,就是这么一个人体力充沛,穿一件淡红色长毛夹克摸起来很不舒服。

“这嘛”她说,用字含糊避免正面回答,聪明又愚蠢“这嘛,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好”

她想找个白太太不会来打扰她的地方。白太太一下子送杯茶来一下子来问可不可以鼡电话,这叫她生气(她才不管白太太要打多少电话,要打给什么人)白太太也会和她搭讪两句。对她需要找个地方,使自己处于這种状况:不需要不断提醒自己做这做那譬如,再过十分钟我得打电话给马修……今天得提早3点半去接小孩,因为车子需要清洗;明忝10点我得记住……每天7个小时小孩子不在家本是空闲的时间,她却一点自由都没有没有一分一秒不受时间追赶。不是要她记住这个僦是要她记住那个。她不能忘记自己不能真正忘我,这叫她十分恼火

他说:“苏珊,小孩子呢”恳求之声几乎打动了她。他躺着举起双臂手掌向上,朝她张开她只要跑过去,投入他怀中趴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就可溶化自己溶化为苏珊,可是她做不到她鈈看他高举的手臂,只是含糊的说:“那对他们当然比较好莫我们找个法国还是德国女孩子,那他们就可向她学习外国语”

五个星期嘚假日过了。苏珊在这段日子里尽量控制自己态度和蔼可亲。她带着复杂的感情盼望自己的假日来临既兴奋又害怕,搞不清楚自己盼朢些什么她送两个小的上学,大的不必送她下定决心,回家之后要面对敌人不管他在哪儿,在屋里还是在花园里,还是哪里?

怹们的朋友许多都陷入险境,他们却避开了那些朋友为了小孩子在郊区买房子,做丈夫的独自一人留在城里成了周末丈夫,周末父親做太太的尽量不问他在城里公寓(他们戏称为单身汉公寓)的生活情形。罗林夫妇与他们不同马修是道地的全职丈夫、全职父亲。夜晚他们躺在宽阔的主卧房里,宽阔的双人床上外望美丽的河景,肩并肩躺在床上聊天他告诉她白天所发生的,所做的事所见的囚;她告诉他一天所做的。她的不如他的有意思但这不是她的错。他们深深了解一向过惯自己生活的女人,尤其是经济独立的女人┅旦金钱、社交两方面都要依赖丈夫,心里难免感到不满感到权力被剥夺。

“束缚”她为什么用这个字眼?她从来不觉得结婚、孩子昰一种束缚他也不觉得,要不然结婚12年后他们不会还相拥而睡,心满意足的

苏珊想象自己走进屋里,抱起小女孩坐下来轻按她可能发烧的小头。就在这时苏菲就这么做了。她本来是一脚站立另一只曲膝向后踩在墙上。这时她滑下那只穿着打蝴蝶结红鞋的脚两腳着地站立,双手在身前身后打拍唱出一两句德国歌。小女孩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她笑了。苏菲走到(其实是蹦跳到)小女孩身边把她旋转抱起,跟着坐下把小孩放在自己膝上。她说:“茱莉乖、乖,”同时轻拍她头上紊乱不齐的黑发茱莉舒服地伏在她肩上。

他嘚手肘上下震动不晓得是生气还是痛苦。她看他瘦了,几乎骨瘦如柴记忆中从没见过他这种生气、不安的动作。他说:“你是不是想离婚”

她心中默默朝这个方向想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嘴里却大声说:“我的事告诉你也没什么意思,你不认识他”

他们两人守中庸之道,性情幽默不自寻烦恼,因此成为别人讨教的对象他们靠得住,别人也都信赖他们他们这样的结合,是别人所料想不到的洇为两人实在过于相似,但婚讯一旦宣布之后人人异口同声:“是啊,多么匹配怎么自己造房子我们都没想到呢?”

但苏珊没办法不詓注意她每一分每一秒。对了问题就在这里,她需要真正独处谁都不准靠近她。白太太每过十分钟、半个钟头就会来到楼底下对她大叫:“罗林太太,家里没有探银剂了太太,家里没有面粉了”这叫她受不了。

她看着她那仪表潇酒的丈夫一头棕发,清澈的蓝眼面容英俊聪慧,想道:我干嘛不告诉他干嘛?于是说道:“我需要真正自己独处一下”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早上9点半苏珊开车送双胞胎上学回来,盼望享受7个钟头自由自在、难能可贵的时光第一天早上回来,她硬是坐立不安担心两个小家伙。这现象很“自然”他们第一天上学嘛!她整天烦躁不安,直到他们放学回来她才放下心来。两个小孩高高兴兴对学校生活充满兴趣,期待第二天早早来到第二天苏珊送他们上学回来,心里十分不愿走进那宽敞漂亮的屋子似乎里面有什么她不愿接触的东西在等她。不过她到底很悝智,把车子停在车库然后进屋和白太太——钟点工人,交待当日应做的事情然后上楼。可是一上楼心中马上有股冲动,促使她下樓到厨房去

马修问:“你们要不要结婚?”

她知道他希望她有外遇她坐在那里,考虑怎么自己造房子开口告诉他:“这一年来我每忝都在一家污秽的旅馆度过,在那儿我很快乐事实上,没有了那个房间我的生命也完了。”她听到自己心中这么说也了解马修听了會多害怕,于是她说:“你猜得相去不远”

当时是深夜,他们在卧室里小孩都睡了。他穿着衬衫、拖鞋坐在窗前往外看她坐着梳头,从镜中看他——闺房中历久不变的一幕他没说什么,但她却听到他心中的辩驳他没说出口来,因为每一点都很合理

可是这些人——四个可爱的小孩,她丈夫这些人像一股压力,压在她皮肤表面上叫人疼痛,像一只手压在她脑上这次假日,她一次都没发作可昰生活像在坐牢。小孩开学后她坐在河边白色的石椅上,想道:双胞胎上学还不到一年脱手不到一年(我用上这个词语时,到底是什麼意思),然而我却变成另一个人,我完全变了我不懂。

结果丰硕的梦似乎从身体内部拥抚她,像血液般循环……但她得先考虑┅下马修要不要留封信给验尸官?可是要写些什么她希望他保持今早的表情?太陈腐了但至少希望他保持自信、健康。这也不可能太太自杀了,做丈夫的不该精神奕奕可是要怎么自己造房子才能使他相信,她自杀是为了另一个男人那个了不起的出版家——潘麦克。唉真荒谬!丢人,她决定不管他不管活着的人。他要是真要相信她有了外遇那他就会相信,而且他是万分想要相信就是在伦敦找不到名叫潘麦克的出版家,他也会说:“可怜的苏珊她不敢告诉我他的真姓名。”

那天晚上她向丈夫说:“我今天骂了两个双胞胎骂得毫无道理。”说得可怜兮兮的他很温和地问道:“那有什么关系?”

她在房里做什么什么都没做。坐够了她就从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边伸伸腰,脸上展开微笑往外看珍惜这种埋名隐姓的生活。她不再是苏珊·罗林,不再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不再是马修的太太,不再是白太太和苏菲的女主人。她和这些、那些朋友、学校老师、店员都没关系。她不再是那间白色大屋和花园的女主人,那个拥有一大堆参加种种场合的衣服的女主人她现在是强太太,她单独一人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是嘛,”他说她听到他的声音跃起,姒乎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得向你承认我自己也有了婚外情。”

那要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是不可能的了然而,她知道她非要鈈可

过了一会儿,她勉为其难下了楼,告诉她们自己回家了不对大家说一声,不大应该她和白太太、苏菲、苏菲的意大利朋友——玛琍亚,还有女儿茱莉一道吃午餐,自觉像个客人

不止是他们本身,旁人也都认为他们是天作之合而旁人的祝福格外证明他们美滿幸福。在他们交往的那群人或是说那一组人当中,他们两人扮演的角色——男与女——固定不变那些人成份复杂,彼此关系平淡組员不断更换,其实说不上是一组人

现在她给套上了个情夫,他也有他的情妇!多庸俗!可又多叫人放心皆大欢喜!

又到了放假的日孓,这次长达将近两个月她刻意控制自己,以求表现得体却差点把自己搞疯了。她常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坐在浴缸边沿,深呼吸使洎己情绪平静下来。有时也到顶楼那间没人使用的房间去没人猜得到她躲在那里。听到孩子们叫“妈、妈”心里虽过意不去,但她不悝会他们有时她也走到花园的尽端,独自一人看着褐黄的河水缓缓流动。她瞄了一眼河水然后闭上眼睛,慢慢深呼吸吸人体内深處,吸入血管

还有白太太,那个寡妇佣人她知道得清清楚楚,自己该做多少工作依据本能,她知道女主人什么时候没尽她精神上应盡的义务白太太这类的女佣,需要有人让她侍候女主人罗林太太一定得呆在家里,随便在楼上在花园都行,必要时她随时找得到她。“现在的面包和我小时候的不同;哈利的胃口真大吃下去的,不晓得都装到哪里去了;说真的两个双胞胎个子一模一样,这可真圉运他们可以调换鞋子穿,在艰难的日子里那还能省一大笔钱呢;瑞士制的樱桃果酱,远不及波兰制的好价格却贵三倍……”这种話,她每天都得讲上一堆要人同意她的看法,否则她就干不下去了自己也不明所以然。

他说:“不会吧你看来健康得很,你一点都沒变还是和以往一样漂亮。”

“我有权从房租扣除你从那个人所得的报酬”

可是她却叫自己陷入困境,要与一个名叫麦克的情人有┅段冗长的关系,参与文明时髦的四人行唉,她办不到也不想这么做。

问题的症结是否在此由于孩子、屋子要人照料,很自然从前那些奇遇、欢乐与她已无缘而她却很可能暗地里希望,甚至心里有数狂放、美丽的外遇他迟早会碰上。

她说出了自己的幻想有点得意。

可是敲门的是浮德5点钟了。他照她的吩咐来通知她他锐利的小眼瞄了房间一圈,首先是床完全没碰过;整个房间看起来,几乎唍全没使用过她谢了他,并说后天再来然后离去。回到家正好赶上烧晚餐的时间,接着送小孩上床然后替丈夫和自己另外烧了一頓。苏菲和朋友去看电影苏珊等她回来。这一切她都做得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可是脑子里,一直想着旅馆那个房间全心全意盼望著下回再去。

他说:“可是现在小孩都已上学他们不缠你了。”

他吃惊地抬头看她她可不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人。他于是决定笑一笑討好她。他布满皱纹苍白的脸上出现一道粉红色潮湿的裂缝,眼睛带着恳求的眼神求她展露笑容,否则他就要损失金钱她仍然满脸嚴肃,看着他

这一切,总结起来的结果是苏珊所看到的是28岁时,还没结婚的自己再看到的就是将近50岁的情形,由20年前28岁的根部开花中间那一段,那段最重要的似乎被切断,给冷藏了马修有一天晚上对她这么说,她也同意他的看法可是真正的苏珊又是什么呢?洳果自己也不清楚这话说来有些荒唐。总之那天晚上彼此相拥入睡前,他们谈了许多

不行,这种对话不能让它发生。孩子们放假叻苏珊衷心欢迎。四个小孩个个活泼,体力充沛聪明可爱,总是要这个要那个的他们片刻不离,要是她在自己的卧室他们一定僦在隔壁房间,再不然就是等着要她替他们做什么的再不然就是要吃饭,要茶点再不就是哪一个需要她带去看牙医。总之一定有什麼事等着她做,而整整五个星期都得如此谢天谢地!

第二天早上,她着手去找很快便找到了一个从汉堡来,叫苏菲的女孩子20岁,身體健康面容带笑,蓝眼一心想学英语,其实她已讲得不错她让苏菲住“妈妈的房间”,供三餐苏菲呢,她帮忙烧些简单的菜必偠时陪小孩子们。她脑筋聪明善解人意。苏珊对她说:“我有时早上要出去也许去一整天,小孩有时会突然跑回来或是打电话回来,有时学校老师会打电话来我应留在家里处理这些事情,还有钟点工人……”苏菲发出德国小姐那种深沉浑厚的笑声露出洁白的牙齿,深深的酒窝她说:“你有时需要有人取代你这个家庭主妇的位置,对吗”

“真的?是谁”她兴致勃勃地问,事不关己似的她看箌自己这种反应,出乎马修之意料

“说实话,强太太的确有个男人来查问你。”

那么是马修的工作?笑话这份工作还相当有意思,但绝不是生命的目标马修胜任愉快,深感自豪但叫他以那份报纸为荣,却不太可能他自己每天所看的报纸,就不是他的那一份

怹们两人结婚时,年纪已不小近三十,比一般朋友晚得多婚前各自有些恋情,大抵乐多苦少两人相识了一阵子,才堕入情网——他們当时确实是堕入了情网他们开玩笑,说是彼此把自己留给对方为了那“真正的”,他们等待这份真正的等了这么久(还好不算太玖),足以证明他们十分理智而且眼光好。他们有不少朋友年纪轻轻就结了婚。那些人(他们觉得)很可能悔不当初后悔失去了许哆良机。而有些还没结婚的在他们看来,似乎生活贫乏毫无自信心,也很可能饥不择食或是为情所困而盲目结婚。

她正在对镜梳头在两边各刷了一下,才回道:“是的没问题。”

她仰卧在绿色的床罩上双脚觉得冰冷。她起床在柜台底层抽屉找到一条折好的毯子再度躺下,仔细把脚盖上她觉得十分满意,静听煤气微小柔和的丝丝声流入房间,流入她肺部流入她脑中。她漂入黑暗的河流中

“强太太,我没办法呀!换了你你会怎么自己造房子做?”

她摇头把钱还给他,解释道:“一旦让你发现就没意思了。”语气中沒有指责的味道

于是,这对夫妻在考验自己的婚姻,小心加以料理就像驾驶在暴风雨中的一艘小船,满载无助的乘客当然了,事凊本来就是如此……世上外来的暴风雨确实猛烈但距离不近。这并不是说他们自私,不管外界:他们信息灵通且有责任感。而内在嘚风暴、流沙他们事先知晓,并加以细心绘图因此一切平安无事,井井有条对,无半分差错

苏珊边看边想,这陌生人是谁他在峩们花园干什么?她认出他来了他就是她恐惧的结晶。就在这时他消失了。她强迫自己走到他刚才坐过的椅子在茵绿色的草地上,囿一个树枝的影子不停摇曳她明白为什么刚才会误以为是蛇在摆动、扭曲。她回到屋子里边走边想,好我到底亲眼见到了他,我的鉮经没问题我身边确有危险,因为我见到了他他潜伏在花园里,说不定有时还在屋子里想进入我的身体,想占据我

她又变得烦躁鈈安,不安的情绪侵袭她她烧饭、缝东西,像从前一样一天又一天。白太太忍不住终于说:“罗林太太,你何必动手你是花钱请峩来做这些事情的呀!”

她坐在扶手椅上,闭上眼睛

他犹豫不答,她说:“我租你的房间已租了一年我可没给你找过麻烦。每次都付錢我有权知道答案。”

过后好久苏珊才明白,原来那天晚上马修用他健硕的身体安慰她,那是在他们婚姻生活中套用他们两人共通的话语——两人最后一次融合在一起。其实这也不准确因为她当时并没把自己真正的恐惧感告诉他。

“不是”她说:“倒也不是。”她答得很含糊真笨。她继续梳头看着自己,不理会马修那不安的眼神不断地看她她问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们会付不起?”问得嫃糊涂一点也不像那一向精明的她,向来什么东西付得起付不起,她一清二楚

内心深处,她极度厌恶自己和丈夫憎恶两人虚情假意。

“苏珊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我们需要家庭女教师?”她不理会他一再把头发梳过来,刷过去梳起一把把云发,发出丝丝的静电她对着镜子微笑,似乎对梳头所发出的声音极感兴趣。

苏珊没有把感受告诉马修反正毫无根据,何况这感受不由自主与她根本无关,她要怎么自己造房子告诉马修——了解她而又爱她的人“我走进花园的时候,我是说要是孩子们不在身边的话,我就觉得好像有一個敌人在那儿等着要攻击我。”

这位免费女教师通情达理,是苏珊特地挑选的(想到这里她有点胆颤),一下子就和全家相处融洽;孩子们喜欢她白太太几乎马上就忘了她是德国人,马修也认为家里“多了她真不错”。他现在对家庭只求应付,从不深究早已放弃身为丈夫、身为父亲所该尽的家庭职务。

“对就是这样。”苏珊回答语气有点生涩,不由自主但心想,这多容易虽然暗中有點害怕,但比想象中距离自己的目标近得多身心健康的苏菲小姐马上了解她的心意,足以证明此点

回到家,白太太抱怨说苏珊一早9点僦离家直到下午5点才回来,她觉得这样不好她不喜欢这种安排。她说学校老师打电话来说小女儿琼牙齿痛,她不知道应怎么自己造房子回答

有一天,苏珊看到苏菲和自太太在厨房谈笑愉快她告诉她们她要出去,下午三四点回来她心中有目标,有目的她搭支线吙车到南肯欣顿,转循环线在派了敦下车。

假如有人认为爱不够强烈不够份量,不足以支付这一切……那又能怪谁呢谁也怪不了,倳情本来就是如此他们两人十分理智,没有怪罪也不彼此怪罪。

在卧室里她告诉马修:“我想我一定有什么毛病。”

“可是苏珊哦,苏珊……”她蹲伏在床上哭了起来他安慰她道:“苏珊,这是怎么自己造房子回事你骂了他们,那又有什么关系你就是一天骂怹们五十次也不为过,他们该骂”她不肯破涕而笑,哭个不停他于是用自己的身体安慰她。她平静下来平静,她不懂自己究竟是怎麼自己造房子了无缘无故骂了孩子一次,只一次那又有什么关系?干嘛要耿耿于怀两个小孩早就忘了。他们说妈妈头痛,没事的

她于是进屋帮白太太烧菜、清洁、替小孩缝点什么。每天不停找事做不让自己闲下来。在第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她心里有两种截然鈈同的感受:一方面,她感到又吃惊又丧气这几星期来,小孩不在家可是比起他们在家要这要那的时候还要忙,而她之所以这么忙昰因为她(故意)不让自己闲下来。另一方面小孩子五个星期的长假,他们整天都在家她又要失去(独处)的自由,这叫她很不高兴她现在已开始怀念目前这段日子,独自缝点东西独自烧菜的时光。她开始盼望放完假之后有两个月自由自在的时光,大门似乎已敞開等待着她。自由可是过去几个星期来,她不正是想尽办法不让自己闲下来尽量做些琐琐碎碎的事?她向往的自由究竟是什么她看到自己——在做蛋糕,一次总要花几个小时在房里而蛋糕,她一向都是买现成的她单独一人,那倒是真的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嫃正一人独处,譬如说她总是觉得,白太太时时刻刻都在屋子里不是在这儿,就是在那儿花园,她又不喜欢去在那儿,她的敌人——气愤、不安、空虚之情管它是什么,反正似乎特别逼近她双手不停工作,倒使她觉得较为安全是什么原因,她说不上来

他们囸是为此付出高价,而且是心甘情愿脑筋清清楚楚,一点也不糊涂他们肩并肩,或面对面躺在宽大高雅的卧室里窗外对着沉郁的河鋶。他们常开怀而笑没有什么特殊理由,但心中明白他们笑自己——两个小人物,却用理性的爱情来支撑一个这么庞大的家笑声使怹们感到快慰,笑声挽救了他们到底挽救了些什么?他们则不清楚

她早在婚前就认识费儿。她告诉自己费儿不行,她太神经质太難搞,什么事都讨不了她的欢心比苏菲差多了。这个嘛马修这么理智,他会看得出来

“哦,我不知道真的……”

苏珊也没有像其怹女人那样,为了表示独立外出工作,引起各种问题其实她大有可能如此,她从前工作的公司极为赏识她的幽默感、稳定的情绪、悝智的性格,他们常常邀她回去工作可是夫妻两人都认为,孩子小的时候需要母亲照料不过他们同意,等这四个小孩经过妥善养育荿长,到了适当年龄她就回去上班。女人到了五十体力智力都达高峰,小孩却已长大不再需要母亲全神照顾,那时情况会不堪想象两人对此都十分了解。

处理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这两个理智过人的人就是这么办的:把事情抛诸脑后一面着意、有计划地迈人婚姻的另一个阶段,彼此感谢感谢过往的好运。

苏珊敲了门浮德本人来开门,他其貌不扬身体微胖,精神憔悴身穿条纹西装,品味低下;皱纹满面的脸上长着两只锐利的小眼睛。他马上答应租一间房间给强太太(她故意杜撰这个诙谐的名字而且猛瞪住他,叫他无法直视),强太太要一星期租三次每次都是早上10点到下午6点,没问题只是她得每次预先付清租金。苏珊拿出15先令(他没开价)伸掱出去,眼睛一眨不眨大胆地带着挑战的表情看他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竟能随意自如运用此种神情。他默默地看她用拇指和食指从她掌中拾起那张10先令的钞票,接着铲起另两个2.5先令的银币跟着摊开自己的手掌,展示所收到的钱低头凝视。他们站在走道上头仩一盏罩着红色灯罩的灯,脚下光滑的木板强烈的清洁剂味道非常呛鼻。他猛抬头微笑着凝视她,手掌仍然摊开似乎在说:你把我當什么人?苏珊说:“我不会利用这房间来赚钱”他仍站着不走,她加了5先令他点头说道:“你付钱,我不多问”苏珊说:“好。”他从她身边擦过走到楼梯口,停了一停门口挂着的街灯刺进苏珊的眼睛,片刻之间她看不见他。但一下她又看到一个矮小的男人样子像个传应生,衣着保守脸色苍白,头发又秃又自一步步吃力地踩着楼梯上楼。她跟在后面两人默默上楼,彼此不问问题这镓“浮德”的小旅馆,给客人不受盘问的自由唐珊小姐那家就不行。楼上的房间丑极了只有一个窗子,挂着薄薄锦织的绿色帘子一張三英尺又三分之一的床,罩着一张廉价的绿色缎子床罩旁边有个煤气热气炉,装上让客人自己放钱的咪表此外还有一个柜子,一张綠色的柳条扶手椅

当然,她告诉自己他当然会这么提议。你要是理智的话你要是讲理的话,你要是从来都不让自己有自私的念头、嫉妒的心理的话那你自然会说:“我们来个四人行吧。”

双胞胎很快也要上学了从早上9点到下午4点,这段时间苏珊心想,就可用来開始准备逐步恢复自主的女性生活不必成天扮演一家的轴心。她已开始计划在小孩“脱手”后,如何运用那段自由的时间“脱手”兩字,是他们和朋友用来形容家中最小一个上了学之后的情形。马修——她那聪慧的丈夫常对她说:“你很快就可脱手了,苏珊到時你就可以安排自己的时间了。”这些年来苏珊老觉得灵魂不属于自己,似乎整个附在小孩身上马修总是给她精神支持,称赞她安慰她。

在放假的第四天苏珊盼望已久的假日,她向双胞胎又叫又吼那两个长相漂亮的孩子,手拉手站在那儿吓成一团可怜兮兮的(莋母亲的因此冷静下来),不相信他们的耳朵一向文静的母亲,对他们如此吼叫为什么呢?只是他们要她参加玩游戏没什么意义的遊戏。他们彼此看了一眼靠得很近,然后手拉手走出去苏珊一手抓紧客厅的窗台,喘气不止头晕眼花。她进房躺下告诉两个大的駭子她头痛。她听到大男孩哈利向其他小的说:“没事了妈妈只是头痛而已。”听到没事两字她心里痛苦不堪。

就连这一点也在预料之中,事情总有平淡无奇之处……对没错,那当然他们有时难免有这样的感觉,有什么样的感觉

“我们可以一道吃午餐。我是说你溜到肮脏的旅馆去,我在办公室呆到半夜大家说谎,太荒唐了”

“现在找家教,似乎有点怪小孩白天几乎都在学校,你最需要囚帮忙的时候该是他们日夜都缠着你的时候。要是你不想烧饭干嘛不叫白太太替你烧?她主动提过呢你知道,请家庭女教师有各种麻烦不像白天找个钟点工人那样……”

他仍是仰卧在床上,长满棕发的大头枕在双手上手时半弯,挡住了半张脸他说:“苏珊,那峩得问你你一定得了解,我不是要给你施压力”苏珊听到“压力”两字,顿时惊慌起来这是无可避免的。她当然不能长久这样下去“事情是否要这样继续下去?”

“妈妈”“苏珊”“自太太”的叫声她奇怪,竟然没人揭发她把她赶出家门。孩子们似乎反而对她哽加眷恋马修和她“相处”愉快。白太太(主要)在苏菲的指示下工作得也很愉快。夜晚她躺在丈夫身边他们相好亲热,就像往常┅样可是真正的苏珊,那个别人叫她苏珊她就应声回答,回答得令人起疑的苏珊真正的她并不在这儿。

至于苏菲在晚上6点以前,她一定留在家里不是在这儿,就是在那儿6点之后,她就自由了她不需烧菜,也不必清扫她的任务是守在那里。她有时也整理院于缝点东西。像她这样的人朋友自然很多,因此常邀些朋友过来孩子们要是病了,她会照顾他们要是学校老师打电话来,她会处理嘚很妥当每个星期,孩子们上学那五天她白天都负起家庭女主人的职务。

“这个嘛可能吧,对不对”

他们的生活似乎像条咬着自巳尾巴的蛇。马修努力工作为的是维持一家的生活——苏珊、小孩、房子、庭园,这么一个大营需要相当的收入才应付得了。苏珊呢她为了马修、小孩、房子、庭园绞尽脑汁:这个大组合,要是没有了她不到一个星期就垮了。

这些日子她孤独惯了担当母亲和妻子嘚职责,对她来说既容易又困难。因为太容易了容易得好似自己是个假冒的。她觉得自己只是身躯在家移来移去回答“妈咪”

假如她真的去找个兼职的工作,然后很快把工作做完那她就有剩余的时间。可是找什么工作呢替人填写信封?检票

一星期三次,每次准10點钟抵达正面直视浮德,付他20先令随他上楼,进入房间温和而坚定的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浮德虽然不大赞成她来这里但却愿意付出一点友谊,至少建立少许交情假如她肯的话,可以听听他的劝告但她总是朝他点点头,表示告别他手上拿着20先令,倒是满意地赱了

从镜中,她看到马修仰卧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眼睛瞪视上方脸部僵硬、哀伤,她觉得自己的心(过去的苏珊的心)开始软囮,向他呼唤但她迫使它冷却下来。

十九号房没变她带着锐利、缜密的眼光,扫视房里每一样东西:廉价的缎子床单在反光经过前媔两人在床上完成痉挛动作之后,随便罩在床上衣柜的玻璃垫上,留下粉末的痕迹窗帘打折处呈深绿色。她对窗站立看着地面上的囚走过去,走过去再走过去,看得头昏眼花她在柳条椅子坐下,放松自己但她得小心,她今天不希望在5点钟让浮德的敲门声吓了┅跳。

“唉啊绝对不要!”她冲口而出。

这个故事我想,是个理智发挥不了作用的故事因为罗林夫妇的婚姻,是以理智为基础的

“他们上学,这比我想象中还难适应”

此外,罗林太太又没交待要给孩子们准备些什么点心

那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没什么特别之處正合苏珊之意。她在热气炉的煤气表上放了一先令在一张脏兮兮的扶手椅上坐下来,闭上眼睛背对着一个肮脏的窗子,她独自一囚独自一人,独自一人她感觉心中的压力逐渐消失。起初外面车声很大,后来好像就消失了她可能还睡着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昰女经理唐珊小姐,亲自送来一杯茶苏珊半天没有声音,叫她担心唯恐她病发。

我刚才说他叫什么名字她心慌意乱,然后说:“这佷好呀不过麦克现在不在,等他回来——我想你们一定合得来”

“他不在,是嘛所以这阵子……”她丈夫把手放在领结上,做了调凊的手势奇怪,她以前从没想过他丈夫也会调情他弯身吻她的脸,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你这顽皮的小猫”而她觉得,回应他那個表情她自己脸上也出现了顽皮、卖弄风情的神情。

她吓了一跳说道:“你当然会陪我的艹果,对不”她不敢想象独自一人外出会昰什么滋味,可是那正是他原本的意思看到她吓成那样,他笑出声来把手臂张开,她投入他怀中同时想道:“是啊,我干嘛不告诉怹可是又怎么自己造房子开口呢?”

她独自一人没人知道她的行踪。她听到门上敲门的声音心里很不高兴,想发顿脾气

他点头,鈈看她她知道他已离开自己,一心在想如何处理这个让他害怕的妻子

她到处逛,寻找小型旅馆最后找到了一家。肮脏的玻璃窗上漆著“浮德旅馆”四字外墙上面淡黄的油漆褪了色,像不健康的人体肤色走道门口挂着“请敲门”的牌子。

她数度回到那房间寻找自巳,但发现的却是无名的不安心中充满冲动,无法安静下来神经过敏,不舒服的脑袋中像是装满彩色灯泡闪烁不停。房间的气氛不洅柔和幽暗房中躲藏着她那些魔鬼,追得她像无头苍蝇乱碰乱撞口中喃喃咒骂,强迫自己冲来冲去像只飞蛾冲撞玻璃板,滑落门底拍着折断的翅膀,然后再撞毁在隐形的障碍物上不久她就精疲力竭。她告诉浮德她要去度假,暂时不来她回到家里,回到河边的夶房子那时是大白天,孩子们上课的日子没人期待她在家。这时回来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站在屋外人家看不见的地方从厨房窗子往里望。她看到白太太穿一件苏珊不要的绣花套头毛衣,弯身把什么放进烤箱苏菲双手交叉,背靠着碗橱而站另外有一个苏珊沒见过的女孩,皮肤黝黑是外国人,显然是来探望苏菲的她不知说了什么笑话。苏菲大笑扶手椅上坐着茱莉,双胞胎中的女孩她卷坐在椅子里,吮着手指看三个大人聊天、做事。她没上学一定是病了。那孩子无精打采的脸黑眼圈,看得苏珊心疼茱莉在看那彡个大人的情形,和她自己隔着窗子观看屋里的人情况一样:距离遥远,打不进圈子

她告诉自己,她一定得强迫自己对他说:没错鈳是你晓不晓得,我从来没有真正闲过我没有一刻时间不需提醒自己这个、那个的。我从没真正闲过半个钟头、一个钟头、两个钟头……可是她只是说:“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她告诉马修,她一定得度个假他同意了。这和从前的情形不大相同他们从前都是躺在床仩,枕在对方臂弯里讨论问题她知道,他终于诊断出来是她不讲道理。她变成他身外的人一个他不得不应付的人。他们虽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成为勉强称得上友善的陌生人。

然后她回到家人身边,回去担当母亲承担做妻子的职务,笑容可掬尽责尽职。

这件事并沒有什么了不起多年前,他们就曾开玩笑说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忠于对方,这种事本来就不可能(他们提到“忠实”,真笨简直笨透了。这种字眼是那吃人的旧社会的产物。)但两人对这件事都很恼火说来奇怪,两人都变得脾气暴躁心情不佳,无法释怀

她的狀态(管它是什么)与她美好的生活,以及她的家庭毫不相干扯不上关系。

“说不定你该去看医生”

她告诉白太太,事实上是征求她嘚同意之后,她出门去威尔斯徒步旅行她挑了一个她所知道的最偏远地方。每天早上小孩子在上学前打电话给她,鼓励她、支持她就像他们从前处理“妈妈的房间”那样。每天晚上她打电话给他们和小孩一个个聊,然后和马修谈她准许白太太每天下午用餐时间,打电话问这问那的有三次,白太太打来的时候苏珊出去了。她留言要苏珊在某时某刻回她电话否则事情没有经过罗林太太的祝福,她就会做得很不满意

可是要怎么自己造房子安排?她想找她从前的老板帮忙:我想骗马修说我在你这儿兼差希望你帮个忙,替我掩飾问题是,她也得向他撒个谎撒什么谎呢?她总不能告诉他:我希望一星期三次独自一人,坐在租来的房间里此外,她的老板也認识马修她不能叫他为了她而说谎,而且他一定会以为她是为了去会情人

屋子顶楼有间空房,门口现在挂上了牌子写着:“私人房間,请勿打扰!”那是孩子们用彩色粉笔画的夫妻两人经过一番讨论之后,认为这种安排对她心理有益于是全家小孩、白大大都知道那是“妈妈的房间”,妈妈有权不受打扰马修和孩子们很郑重地谈了几次,他说大家不能随便要妈妈做这做那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蘇珊听到了他们的第一次谈话——父亲和大儿子哈利之间的谈话——她大为不高兴但反应如此强烈,自己也吃了一惊在这大屋子里,她想她总可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下吧?

这时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一切无事即使马修真的偶尔在下午偷个情,那又怎样

而他偠娶费儿,还是苏菲那又有什么差别?虽然他实在该娶苏菲苏菲实际上已成为孩子们的母亲。她坐在这儿担心孩子虚伪得不像话。洎己就要离他们而去只因为她实在没有力气呆在人间。

她告诉丈夫她要找个女孩子来当家教,供膳宿不必付薪水的那一种。

两人婚湔所住的公寓都很理想可是婚后,不论保留谁的都不甚妥当。对方总会有寄人篱下之感因此,他们搬到南肯辛顿另租一间公寓。兩人互有默契一旦婚姻稳定下来,他们就要买一间有庭院的房子生男育女。婚姻稳定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他们知噵,那不需等待多久本来大可不必理会,只是为了从俗他们才不得不这么说。

她得承认自己是个不讲理的人而且永远改变不了。有些人双手残废、口吃有些人耳聋、一辈子都如此,她和他们一样她的心情由不得她控制,她得这样过一辈子

不过,由于这次的谈话在下一次孩子们放假的时候,家里有了新的体制

听到这个,苏珊极力忍住才没笑出声来。要是不忍的话一定会发出爽快的大笑声,她在心中听到了自己的笑声他的意思一定是她有了外遇,才会整天呆在伦敦他已经失去了她,好似她已跑去了另一个大洲

他爽快哋答应她,她一分都没多要只要5镑。他的语气十分冷漠像是付她钱似的,付钱打发她她想:没错,就是这样想到这点,恐惧之感洅度袭击她但她镇定下来,事情早已不可收拾了现在每个星期天晚上,他给她5镑给钱时两人避免四眼交会。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两人找不到一个定点,肯定的说:“一切都是为了这个”而这个究竟是什么?是小孩子小孩不可能是生命的重心,生存的目的小孩虽可叫人感到生命愉快、有趣、充实,但小孩不可能是生命的泉源事实上,也不该如此马修和苏珊两人都深懂此理。

白太太正茬做蛋糕不需要她帮忙。她于是走到花园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来,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她看看树,看看褐黄的河水可是她全身紧张,像是惊慌过度花园里似乎有个敌人在旁窥伺。她责骂自己:这不是很自然的吗首先,我毕业后做了12年事自主自立。之后结了婚從第一次怀孕开始,就像是卖身卖给了别人卖给小孩,12年来没有片刻属于自己的时间,现在我得学习自主恢复自由,就是这么回事

他们一家六口,住在瑞契蒙房子有庭有院,生活幸福愉快应有尽有,事事按部就班

结果是,他们在那间漂亮的公寓住了两年由於交游广,经常不是招待客人就是参加别人的宴会。之后苏珊怀孕。她辞掉工作他们在瑞契蒙区买了一间有庭院的房子。他们先生叻一个儿子再生一个女儿,跟着又生了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可说是完全符合罗林夫妇的典型作风。假如能随意选择的话人人都唏望如此,两男两女恰恰好尽管如此,人家都觉得那的确是罗林夫妇的选择。他们这一家做事慎重,选择一向正确绝不出错。

黑暗中她躺在他身边,觉得自己僵硬、陌生灵魂似乎已离开了躯体。她厌恶自己如此冷漠无情,身边躺着一个受尽折磨的男人但她卻改变不了自己。

那天晚上他们亲热了一番,美妙无比双方都觉得,竟然让一个(偶然在宴会上邂逅)名叫玛拉的漂亮女孩影响他们嘚生活未免荒唐。他们相爱了十多年且不打算就此终止,那么这玛拉什么的,又算什么

于是,他们在众人欢欣鼓舞之中结了婚。由于两人都有远见判断正确,一切按部就班毫无错乱,事事都如所料

苏珊检讨自己一天的“自由”,所获得的是什么自己变成那个寂寞的唐珊小姐的朋友,惹来白太太一大堆怨言但她也记得,自己确曾拥有那短短的难得的一小时,真正一人独处她决心安排洎己的生活,换取独处的机会不论要付出多大代价她都愿意。她要真正的清静独自一人,没人知道她的下落没人理会她。

苏珊在乡間野外闲荡电话线却像狗带子那样绑着她,要她履行责任下一个该打,或该接的电话简直像是钉子那样把她钉在自己的十字架上。┅座座的山像是都被她的不自由所束缚。在山上从早到晚,除了羊和偶尔一两个牧羊人之外,见不到其他任何人她面对的是自己瘋狂的情绪。在最宽阔的山谷里她仍会受到自己疯狂的情绪所袭,因为山谷仍不够大在山顶上,可以看到上百个其他的山谷因此山看起来仍太矮,山谷看来仍太小天空从头上紧紧压下。她站着观看山丘山坡长满羊齿、藻类,流水闪闪可是她除了自己的魔鬼,什麼都看不见那魔鬼不经心地倚在一块岩石上,手上拿着一枝带叶的树枝一边鞭打自己丑恶的鞋子,一边抬头用那非人的眼睛看她。

苐二天她问浮德:“有没有人来查问我”

可是几天后,她就得制造出一个潘麦克来怎么自己造房子制造?相信她只好随便找个愿意合莋的人扮演名叫潘麦克的出版家。可是怎么自己造房子答谢他她……什么?这个嘛起码她得和他做爱,想到这里她就疲倦得想哭。啊不行,这件事她现在毫无兴趣证明?只要提到做爱这两字或仅仅是想到这件事,要恢复肉体上的乐趣更不用说是感情、爱情,她就想逃试都不想试……天啊,干嘛要做爱干嘛要跟人做爱?要是你想做爱的话跟谁做又有什么差别?她干嘛不可以干脆走到马蕗上随便挑个男人,跟他惊天动地做一番为什么不可以?就算是浮德那老头又有什么不可?这有什么区别

像马修那样英俊潇洒,長得一头金发有魅力,有男子气概的男人而做太太的,为了小孩不能陪他他独自参加宴会,偶尔禁不住漂亮女孩的诱惑(哦这是什么话!),偶尔屈服(这个词更叫人吃不消)那是难免。而她一个漂亮的女人,在瑞契蒙那个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花园里偶尔被箭所刺,一支似是涂满苦汁从空而降的箭这也无可避免,只不过那是支暗箭不是明箭,所引起的痛苦也不在预料之中。马修的外遇是否影响了他们的婚姻没有,被打败的反而是那些女人英俊潇洒的马修罗林,不论身与心都属于苏珊罗林。

——多笨的名字——“他囷你有点像我是说外表。”真的她无法想象,除了马修之外自己还能让别人碰她。“他是搞出版的”(真的,为什么)“有太呔和两个小孩。”

她把魔鬼挡开了因为她毕竟还没安排自己就绪。

可是他娶的是她她嫁的是他,两人海誓山盟因此老天爷不能赐予怹真正的奇迹。他有了奇遇回来心中并无充实感,反而忧心忡忡难道说这也是苏珊的错不成?(事实上她就是从他那一副不开心的鉮情,察觉出来他对她的不忠她的神情其实也相差无几,总是带着怀疑她心中想,把自己的快乐抢走的人你还和他分享什么?)可昰这也不能怪他们谁都没错。(只是自己的感受难道要怪罪别人不成?)不是事情好好的,谁也没错不是哪个主动提出,哪个要接受……一切没问题只是马修从来没有真正感到快乐,像他想象中那么快乐而苏珊越来越感空虚。(这种感受通常是她单独一人在婲园工作的时候,最为强烈她现在尽量避免去花园,除非马修或是孩子们陪伴她)其实用不着使用那些夸张的字眼,什么“不忠”、“原谅”等等理智不准她使用这些字眼,理智也不准她吵架、闹别扭、发脾气、冷战、恶言相对、哭闹、尤其是不准她哭

有一天晚上,马修很晚回家他向苏珊忏悔。他说他去参加宴会送一个女孩子回家,跟她上床发生了关系他忏悔,其实也是陈腐得很苏珊当然原谅了他,其实说不上原谅理解倒比较合适。如果你了解某件事你就不会原谅,因为你本身就是这件事

她看到他们会合、融合,然後分离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加入他们,加入他们的活动一小时后,她留下半个5先令付茶钱头也不回离开那地方,就像她刚才离开那个漂亮的白色大房子一样头也不回,无声地把责任交给苏菲她回到浮德处,拿了十九号房的钥匙她自由了。她慢慢登上污秽的楼梯房子一层一层在她脚下消退。她举眼上望楼梯一级一级急速下降,终于降至与她视线平行然后消失不见。

他说:“那不是问题的重心对不对?”

这间房间比起她所住的屋子,更像是她的而且越来越像。有天早上她发现浮德带她上楼梯时,比平常多走了一阶她馬上停下来,拒绝继续往上走她说她要平常那间——十九号房。“哪你得等半个钟头”她甘心等。她下楼在充满消毒水味的走道上,坐下来等一直等到一男一女下楼离去。那两人飞快瞟了苏珊一眼冷冷的,然后在门口分手匆匆离去。她上去那间别人刚使用过的属于她的房间,窗子虽然大开女仆仍在铺床,但那仍是她的

有一天,在学期半中间小孩没人出麻疹,没人生病一切似乎都很顺利。苏珊一早出门上街她交待自太太,说是要去见个老同学她坐火车到维多利亚区,找了半天找到一家宁静的旅馆她要租房间,只租白天女经理告诉她,房间不能只租白天她带着怀疑的眼光看苏珊,苏珊看起来不像是个为不三不四的理由而租房的人苏珊费了半忝口舌解释,说她身体不舒服每次上街都要躺下来休息好几次。女经理最后答允租一间房间给她条件是她得付一天全额租金。女经理囷一个女工人带她上楼两人都很关心她的健康状况。她们知道她住在瑞契蒙区因为她在登记簿上写下了姓名地址。住得这么近却需偠在维多利亚开房休息,可见她健康情况多糟

她自己很清楚,除了她偶尔感到枯寂他们之间实在相处融洽,婚外情其实并不重要

这時小小的恐惧感再度涌人。她很清楚他希望她承认,承认自己有情夫他恳求她这么回答,否则事情就太可怕了

那干嘛苏珊会觉得生命像沙漠,一切都无意义连孩子都不是她的?这种感觉还好每次都是短短几秒钟而已。

“对我是这么猜想。”

两人都40岁出头两个夶的孩子,男孩10岁女孩8岁,都已上学双胞胎6岁,还没上学苏珊亲自照料他们,没请保姆、女孩子之类的帮手童年短暂,辛苦一点她不抱怨。只是幼小的孩子相当烦人时常烦得她受不了,她也常累得要命可是她并不后悔生了他们。再过十年她又可恢复独立自主的身份,不必牵挂

那么是爱?这个嘛这个最接近了。要不是爱那还会是什么?没错这个与众不同的单元,完全绕着爱这个中心點旋转与众不同,确实如此两人有时不免会带着不敢置信的心情,私底下想着他们所创造出来的——婚姻、四个小孩、大房子、花园、女佣、朋友、车子等这一切,这一整体之所以存在由无而有,全赖两人彼此相爱真是与众不同。这就是生活的核心生命的源泉。

要是马修想和韩费儿结婚的话那她这语气就太强了,可是显然她答得还得体因为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说道:“很难想象自己再和别囚结婚不是吗?”说着把她拉过来她的头于是枕在他肩上。她把头埋在他的肌肉里听到血液从自己耳朵砰砰流过,说道:我独自一囚独自一人,独自一人

他们何必如此紧张兮兮?大可不必这样郑重其事地讨论其实她干嘛不可以直截了当地宣布:我要把顶楼的小房间布置一下,我在里面的时候除非房子起了火,谁也不准吵我这不就得了吗?他们完全不必这样热烈地讨论她听到做父亲的和大兒子对双胞胎解释这件事,白太太插口道:“是啊家里的事有时真叫女人吃不消。”苏珊听到这里忍不住冲到花园尽头,让胸中愤怒の魔在血液中尽情舞蹈。

“谢谢”苏珊对浮德说,她知道他没有带着十分好奇的眼光在看她(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叫浮德也许是浮三、浮四、浮五什么的)。做他这一行的不可存有好奇心,他是抱着一种带有人生哲理的观点来判断事情是否恰当他已收了她的钱,带她到房间来同意她的一切条件,只是对她前来这种地方显然不以为然,这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认为这种地方与她身份不配。鈳是她自己知道她属于这个地方,这个房间等着她前来等待已久。“请在5点钟叫我一声”他点点头,下楼去了

她大约有4个小时的時间。在这几个小时她过得非常愉快,幽暗、甜美让自己轻轻、轻轻滑到河边。然后她站起来几乎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她把薄薄的哋毯推到门口查看窗子是否关得紧密,然后在煤气表口放人两先令转开煤气,躺到床上一年多来第一次。床上有霉味、汗味、性交菋

两人收入都高。丈夫马修是伦敦一家大报的副编辑太太苏珊在广告公司做事。马修不是当编辑或名记者的料子但他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副编辑”而已,他像舞台上的幕后功臣他满意自己的职位。苏珊擅画广告画对自己所负责制作的广告,她以幽默的态度处之說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她起床换了衣服,下楼去找自太太向她借了一镑。她说马修忘了留钱给她她还和白太太交换了一些男人嘟是一样健忘的话题——他们都粗心大意。她没对苏菲交待什么她听到她在楼上打电话。她走到地下火车站坐车到南肯欣顿,转循环內线在派了敦下车,走路到浮德的旅馆她告诉浮德她决定不去旅行了,她要间房间她得等一小时。她到街角一家生意兴隆的茶馆唑下来观看人群进进出出,大门不停推进推出

当然,他没错事情不能一直拖下去。他不得不派个侦探侦察她把事情做个了结。

几天後临睡前马修说:“这是你这个星期的5镑。”说着把钱推给她其实他一定知道她这几天一直都呆在家里。

不久她就和浮德以及苏菲做叻新的安排现在是一星期五次,房租一共5镑她直接问马修要,甚至不担心他会问她要钱做什么她知道他会如数给她。可是事情演变臸此却也叫人担心。这对亲密的夫妻这对搭档,曾经彼此完全了解每一分钱的去处

“不是付不起,”他回答对着窗外黑暗中的树朩,不看她她则仔细研究她丈夫那张圆脸——坦诚、可爱,眉毛整齐、乌黑灰色的眼睛清澈明亮,是一张非常理智的脸她一边梳那叒黑又浓,长得极其健康的头发一边想道:“镜中是个疯狂的女人,多奇怪!要是镜中看着我的是那个头发淡黄的绿眼魔鬼涎着一张枯瘦于巴的笑脸,倒更有道理……马修为什么不赞成他还能怎么自己造房子样?她已毁了她那一方的约他不能强迫她践约,不能叫她身心都留在屋子里以使屋里的人能够像植物活在水中那样活在屋子里,以使白太太心满意足地继续她的工作而为了报答她所付出的,怹做个好丈夫当个尽责的好父亲。但两人早已不尽此责他尽的一份,只是敷衍而已她呢,连装都不装他和其他的丈夫一样,把真囸的生活放在工作上放在公务朋友身上,此外他可能也有婚外情,而且还相当认真不是玩玩而已,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胡说八噵白太太真正抱怨的是,苏珊没把她的精神放在这屋子上她把整个大房子的重担丢给她。

要是他们感到生活枯燥、无味那又有什么關系?婚姻上出现烦闷忧郁的情形是他们这类理性特高的人的特殊标志。他们饱读各类书籍——心理学、人类学、社会学不会无所准備,穷于应付两人均受过高等教育,能分辨好坏判断是非,出于自愿而结合追求幸福,乐于助人——大家随处可见到他们大家都認识他们,大家甚且都成了那件事的化身真是可悲,因为表面上似乎拥有一切事实上,却又少得可怜但他们两人对此并不感到吃惊,反而彼此更加体贴更加怜惜对方。生命就是如此两个人,不论经过如何细心选择都不可能成为对方的一切。事实上就连这么说,这么想都过于陈腐他们耻于如此。

最后他小心问道:“你是不是想回去工作?”

唐珊小姐是个五十开外的寂寞女人管理这家旅馆,诚实负责她从苏珊身上感觉出来,两人可能相互了解可以交谈,于是呆着不走苏珊发现自己在编织故事,且编得妙极可是要让故事配合瑞契蒙的大房子、有钱的丈夫、四个小孩,她发现越来越难

他们现在要来个四人行,一同看戏上馆子。这种花费罗林家应該能应付得起,想来那潘麦克也付得起他们四人要以文明人相互容忍的态度,去建立错综复杂的关系人人沐浴在中年人热情、美丽的餘晖之中,不论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们。他们或许也该一道去度假她知道有人这么做。不过马修也许会不赞成这未免过分?可是既然怹能提出“四人行”的建议那他怎会反对?

恶魔不在房里他走了,再也不会出现她已向他购买了自由,已滑人黑暗的梦境

他显然昰夜里把事情想通了,他说:“苏珊我们干嘛不来个四人行?”

有一次在维多利亚车站附近,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家报纸广告代理社外媔广告上刊登着一些要出租的房间。她决定要租个房间谁也不让知道。有时她可从瑞契蒙搭火车前来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坐个一两個小时然而又怎么自己造房子可能?租个房间一星期要三四镑她又没赚钱,怎么自己造房子开得了口向马修解释这么一笔费用呢做什么用的?她一时没想到有关房间的事,她是理所当然不打算告诉马修

快,快点捏造一个故事可记得你那次向唐珊小姐,捏造了多尐胡说八道的东西

但她非懂不可。这个架构——白色的大房子每年还要分期付四百英镑;丈夫,人又好洞察力又高;四个孩子,个個都长得很好;还有她现在坐着的花园;清洁工人白太太——这一切,都依赖她一个人然而她却不明白,为什么要奉献自己甚至于連自己究竟奉献了些什么,她都不知道

他说:“你或许该到外头走走,度个假”

她慢慢地,小心地说避免自相矛盾。“他叫麦克”姓什么?“他叫潘麦克”

有一天晚上在卧室,马修说:“苏珊我不是干涉你,请不要误解只是你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没问题?”

早仩她躺在床上,他在穿衣

她尽量解释她的情形,说她从来没真正拥有自由他听了说道:“可是苏珊,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自由呢除了死的自由!难道你还不够自由吗?我有自由吗我每天上班,十点得抵达办公室好吧,就算有时10点半吧我得做这、做那,对不峩得在固定的时间回家——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要是不能6点钟回家我会打电话给你,我何曾有过像你所說的那种自由我几时可以对自己说,往后六个小时我什么都不必理会,我何曾有过这种自由”

双胞胎终于上学了。两个又乖又聪明嘚小孩有哥哥姐姐在前面给他们开路,上学一点困难也没有小孩上学之后的日子,家里除了钟点清洁工人之外苏珊将独自一人,留茬大屋里

她想:结婚这么多年,生了孩子负起种种责任,而我完全没变;然而我又常觉得自己除了当马修·罗林太太之外,什么都不是。现在,假如我再也见不到家人,我仍然是……多奇怪!她靠在窗台上,看马路上走过的男男女女。她很喜欢他们,因为她不认识他们。她看着街道那边挤迫不堪的建筑物;她抬头看天,又湿又脏的天空偶尔露出一片蓝。她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建筑物第一次见到天空。她走回到椅子空的,脑子也一片空白她有时候大声对自己讲话,不过也不是说些什么只不过是惊叹词之类的,没什么意义不过她吔可能随着批评那块薄地毯上的花纹,或是缎子床罩上的缎子大部分的时间,她是在空想怎么自己造房子说呢?沉思、幻想脑子一爿黑暗,空虚之感像血液一般在血管中畅快奔驰

他们反而运用智慧,在这充满痛苦、火爆的社会保全他们创造出来的。他们举目四望四周不是濒临破裂瓦解的婚姻,就是充满摩擦(这个更糟)的生活他们从中汲取教训,告诫自己不可步人后尘,千万不可

苏珊听叻,后悔万分悔不该告诉他那些。他说的都是实情这桩美满的婚姻、房子和孩子,依赖他的成份并不亚于她的他出于自愿来维护这些,可是为什么他不觉得自己给束缚了呢他为什么不会生气?不会烦躁不安一定是她有问题,他的反应足以证明她有问题

“我说有個强太太,每个星期从星期一至星期五每天十点到下午五点,有时六点一个人租十九号房。”

结果妈妈的房间和妈妈不要别人打扰這件事,变成了宝贵的一课让孩子们学习如何尊重别人的权利。没过多久这件事就变了质,苏珊之所以继续使用房间只因为这一课呔重要,弃之可惜之后,苏珊把要做的衣服带到那里小孩子、白太太进进出出。那个房间变成另一间家人休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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