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敌人中有女兵的游戏能直接把兵放到我的城堡里面去,而且不用打破城墙就直接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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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跟帽子说话的苏菲
第 二 章 初遇荒地女巫
第 三 章 黑色的城堡
第 四 章 迷样的巫师
第 五 章 清洁大作战
第 六 章 游戏规则
第 七 章 树篱间的稻草人
第 八 章 飞天七里格靴
第 九 章 解不开的咒语
第 十 章 一个暗示
第十一章 前往奇异国度
第十二章 会见潘思德曼太太
第十三章 抹黑豪尔的名声
第十四章 生病的皇家巫师
第十五章 变装参加葬礼
第十六章 众多的魔法
第十七章 移动的城堡搬家
第十八章 城堡变成花店
第十九章 狗人波西瓦
第二十章 危机浮现
第二十一章 最后的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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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跟帽子说话的苏菲
  在印榜利国里,像七里格靴啦,隐形斗篷这些东西可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唷!但在这个国家里,当三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大可是顶倒楣的一件事。每个人都认定了你会第一个失败!尤其是三个人必须一道外出奋斗时,人们更是认定了老大铁定会最没成就。
  苏菲海特是三姐妹中的老大。假如她是伐木工的女儿,她成功的概率或许还能大些。但她的父母经济能力优沃,在繁荣的马克奇平镇上开有一家帽店。苏菲的生母在她两岁,妹妹乐蒂一岁时去世。她父亲再娶。对象是店里最年轻的助手,一个叫做芬妮的美丽的金发女子。婚后不久,芬妮又生了老三玛莎。照说苏菲跟乐蒂因此就会成为一般故事中的丑姐姐了。但事实上三个女孩都长的很漂后。尤其乐蒂,是大家公认三姐妹中最美丽的一个!芬妮对三个女孩皆疼爱有加,一点也不会对玛莎特别偏爱。
  海特先生很以他的三个女儿为荣,送她们到镇上最好的学校就读。苏菲最用功。她大量的阅读。但她也很快就认知道她能够拥有“有趣的未来”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虽然她不免觉得失望,但她的日子一般说来仍是过的很愉快~照顾妹妹们,并且教导玛莎当机会来临时要会掌握。因为芬妮总是在店里忙着,照顾妹妹们的责任自然就落在苏菲身上。两个妹妹常会吵架,互相扯头发尖叫连连。乐蒂不甘心成为继苏菲之后较不成功的一个。
  “不公平!”乐蒂总会尖叫:“凭什么只因为她最小她就可以拥有最好的?我要嫁给王子!我偏要!”
  玛莎听了,总会顶她说,她单凭一己之力,无须嫁给任何人,就可以有钱到不行!
  接下来,苏菲就得想法子将她们拉开,并修补她们的衣裳。她很巧于针线。后来,甚至为妹妹们裁制衣裳。其中有件她为乐蒂参加五月节(也就是本书的故事正式开端的那个日子)所缝制的深玫瑰色的外衣,芬妮认为那简直像是金斯别利城里最贵的店里买的高档货。
  也差不多就在那个时候,人们开始谈起荒地的女巫。据说女巫威胁要取柄王女儿的性命。国王派他私人的魔法师,苏利曼巫师,到荒地去对付女巫。结果似乎不仅没能将女巫摆平,苏利曼巫师还因此丧命。
  因此,在那事件过后数个月,当一座高大的黑色城堡突然出现在马克奇平镇旁的山丘上,四个高高的、狭长的角楼持续的往外冒出黑烟时,每个人都认为女巫又搬出荒地了!她又要像五十年前那样,开始陷全国于恐怖之中了!人们非常害怕!没人敢独自出门,尤其是夜里。更可怕的是,城堡并不褂讪待在同一个地方。有时看着是在西北方荒野上一个高高的黑色污点;有时又绕到东边的岩壁上;有时直下山岗,就坐在离镇北最后一座农场不远的石南地上;有时还真的可以看到它在移动!脏脏的灰烟由角楼里阵阵涌出。有一阵子,每个人都确信要不了多久那城堡就会直下到山谷里来了。**也说要派人到国王那儿讨救兵。
  但那城堡只是持续的绕着山岗转。后来人们更听说那其实不是女巫的城堡,而是豪尔巫师的。豪尔巫师也是个声名狼藉的人物。虽然看来他似乎无意离开山岗,但据说他最喜欢收集年轻女孩儿,并且吸取她们的灵魂。还有人说他喜欢吃女孩子的心脏。总之,他是一个极端冷血、没心少肺的巫师。任何落单的女孩儿若被他捉住了,铁定完蛋!苏菲、乐蒂、玛莎、跟马克奇平所有其他的女孩们都受到警告:绝对不能单独外出。这令她们讨厌的要命!不知豪尔巫师收集那么多灵魂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过不了多久,她们的心思就为别的烦心事儿给占据了。就在苏菲将将要完成学业时,海特先生突然去世。他死后,她们才发现他是多么的宠爱他的三个女儿!因为负担了昂贵的学费,店里背负了相当沉着的债务。办完丧事后,芬妮在紧邻着店铺的自家客厅里跟三个女儿说明家里的情形。
  “恐怕你们都得离开学校,去当个有工作前途的学徒之类的。”她说:“我算了又算,不知算了多少回了,发现那是唯一能让店铺继续经营下去,又能养活你们三人的方法。要你们三人全留在店里帮忙是很不实际的,我也负担不起。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的决定。先说乐蒂…”
  乐蒂闻言抬起头来,脸上散发着连忧伤与黑色丧服都掩饰不住的健康、美丽的光彩。“我想继续学习,”她说。“那不成问题,亲爱的,”芬妮说:“我安排你到方形市场的糕饼师傅希赛利先生的店里当学徒。他们对店里的学徒是出名的好,简直跟对待国王和王后一样。你在那儿不仅会过得很愉快,还能学到一样有用的技艺。希赛利太太是我们店里的好主顾,也是好朋友。她基于帮忙的性质,同意将你挤进去。”
  乐蒂的笑声显露出她其实一点都不快乐。“好的,谢谢你,”她说:“多亏了我一向爱煮东西,不是吗?”
  芬妮看来如释着负,因为乐蒂有时脾气很倔。“至于你呢,玛莎,”她说:“我知道你还太小,无法外出工作。所以,我一直在思索,想找一个能让你做长久且安静的学习,而学成后不管你将来决定做什么,学得的东西仍会对你有用的学习机会。你记得我的老同学安娜贝儿菲菲克丝吗?”
  长得瘦削美丽的玛莎大大的灰色眼珠紧盯着芬妮,倔强的神情一点也不输给乐蒂:“你是说很爱说话的那一位?”她问道:“她不是女巫吗?”
  “是的。她有个漂后的房子,而且顾客遍及福尔丁比。”芬妮热切的说:“玛莎,她人很好。她会将所知的一切倾囊相授,而且很可能还会介绍她所认识的金斯别利城的要人给你认识。等你学成,将可衣食无虞。”
  “她是个好人,”玛莎让步了:“好吧!”
  苏菲边听着,边觉得芬妮真是什么都想到了。身为次女的乐蒂,注定也成不了大气候,所以芬妮将她安排到一个可能遇到年轻英俊的见习生的地方,结婚后,快乐的过一辈子。玛莎则注定要成大功发大财,巫术及有钱的朋友将能帮助她成功。至于她自己,她可是心知肚明。因此当芬妮说:“至于你,亲爱的苏菲,既然身为长女,将来我退休后,帽子店理当由你继承。所以我决定让你来店里当学徒,好有机会熟悉这个行业。你觉得如何?”
  不消说,对这样的命运,苏菲早就认了。她满怀感激的谢谢芬妮。
  “那么,事情就这么决定罗?”芬妮说。
  次日,苏菲帮玛莎将衣服打包,放到盒子里。隔日早晨,大家目送她搭着马车离去。她看来十分娇小,虽腰杆挺得笔直,却透着紧张。因为往菲菲克丝太太居住的上福尔丁途中,必须越过豪尔巫师那座凌空城堡所盘踞的山丘,玛莎当然会感到害怕。
  “她不会有事的,”乐蒂说。乐蒂打包时完全不要别人帮忙。载玛莎的车子甫离开视线,她就将所有的衣物全塞到一个枕套里,找来附近的车童,以六辨士的代价,要他将东西用独轮车推到方形市场的希赛利糕饼店去。她自己则安步当车,跟在独轮车后,神情比苏菲所预期的快乐许多。彷佛帽子店里的灰尘都被她悉数抖落在地似的,愉快的不得了。
  车童带回一张乐蒂潦草写就的短笺,说东西都放到女生宿舍里了,希赛利糕饼店看来蛮好玩的。一个星期之后,玛莎写信来,说她已安全抵达。菲菲克丝太太“人好的没话说。什么东西都要淋上蜂蜜。养了一**蜜蜂。”接下来,有许久苏菲都没跟她的妹妹们联络。因为玛莎和乐蒂离开当天,她自己也开始了帽店的学徒生涯。
  事实上,苏菲对帽子这一行早就十分熟悉。她从小就在院子对面的帽子工厂里跑进跑出。帽子的质材如何浸泡;如何在帽墩上成形;花与水果的乾燥、烘制;如何用蜡或缎带制作其他的帽饰等等,她都了然于胸。她也认得所有的工人。其中几位,她父亲还小时就在那儿工作了。她认得唯一留下来的店员贝希;认得来买过帽子的客人们;由乡下运来草帽好在仓库里加工制造的车夫;她也认得其他的供应商,知道制作冬帽用的毛料如何制造。芬妮能教她的其实相当有限。唯一学到的或许是诱使客人买帽子的方法与诀窍吧。
  “你带他们到最合适的帽子前,”芬妮说:“但是,先让他们试戴那些不怎么合适的帽子。这一来,当他们戴上那顶合适的帽子时,即能优劣立判。”
  事实上,苏菲不常卖帽子。在工厂观察实际作业一天,又陪着芬妮拜访布商和丝缎商一天之后,芬妮就要她去装饰帽子。苏菲坐在帽店后头的小房间里,在无边的女帽上缝上玫瑰,为丝绒帽加上面纱,为所有的帽子缝上丝质的衬里,然后在外面以蜡制的水果和缎带设计出迷人的风采。她技艺卓越,也喜欢这样的工作,但不免觉得生活太孤立并且有些枯燥无趣。厂里的工人年纪都很大了,相处起来无啥趣味。而且,他们也当她是将来要继承家业的人,言行举止间因而有份客气与拘束。贝希也一样,谈话的唯一内容是五月节过后一星期要与她结婚的那个农夫。苏菲很羡慕芬妮,能不拘时刻、随心所欲的出门去和缎带商讨价还价。
  最有趣的是来自顾客们的谈话。没有人在买帽子的同时能不说长道短的。苏菲坐在小房间里,听着市长从不吃青菜,豪尔巫师的城堡又移到峭璧上空,那个人实在是…等等等等,吱吱喳喳,吱吱喳喳……。每当豪尔巫师被提及时,讨论的声量就会突然变小。不过苏菲推断出他上个月在山谷里抓了一个女孩。“蓝色的胡子!”说话的人悄声的说。然后声音又变大了,说珍法丽儿那个发型简直是丢脸丢到家了!梳那种头,连豪尔巫师都要倒胃口,何况是一般正派的男子。然后,会有那么一段短暂的、声音中透着恐惧的、关于荒地女巫的悄声谈论。苏菲开始觉得豪尔巫师和荒地女巫这两个人还真该凑成一对才是。
  “这两人似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人应该替他们凑合一下。”她跟她手头正在装饰的帽子说。
  但是到了当月月底,乐蒂突然成为店里所有闲话的话题。似乎,希赛利糕饼店由早到晚挤满了蜂拥而至的男士。每个人都点了一大堆糕点,并指名要乐蒂当该桌的服务生。她已经接到十起求婚,对象上自**的儿子下至扫街的工人,而她全部予以拒绝,理由是她还太年轻,无法作决定。
  “她这么作是很聪明的,”苏菲边缝着丝带,边跟帽子说话。
  这样的消息让芬妮很高兴。“我就知道她会过得好好的!”她快乐的说。但苏菲听着,突然觉得芬妮似乎很高兴乐蒂终于不在身边了。
  “乐蒂在这儿会妨害生意,”她边摺着磨菇色的丝缎边跟帽子说:“就连你这个寒酸老气的家伙戴到她头上都会变得美不可言。别的女人是一看到她就要感到人生无望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苏菲跟帽子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多,因为她没有别的谈话对象。
  芬妮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头跑——不是去跟人讲价,就是去推销生意。贝希则忙着接待店里的客人及谈论她的婚礼筹划的情形。苏菲开始养成一个习惯:每完成一顶帽子,将它挂到帽架上后,看着这个彷佛缺少身体的人头,她会沉思一下后,告诉它它的身体应该是什么样子。她会挑些好听的话跟它说,因为对顾客理应巴结,说说好话。
  “你带着神秘的诱惑力哦,”她这么告诉一顶面纱后藏有后片的帽子。
  对一顶乳白色、宽边、帽沿下缝有玫瑰的帽子,她说的是:“你会嫁给有钱人!”
  至于那顶嫩绿色,饰有一根卷曲的绿色羽毛的草帽,她说的是:“你如春天的嫩叶般年轻!”
  她告诉粉红色的无边软帽它有酒涡的风情与可爱;饰有丝绒带子、样子时髦的帽子它机敏风趣。
  对那顶打磨菇色皱褶的女帽,她说的是:“你的心善良无比。一个位高权着的人将因为看到这一点而爱上你。”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顶帽子看来实在是其貌不扬,甚难取悦于人。
  那顶帽子第二天被珍法丽儿买去了。苏菲由小房里偷偷探头看了一下,她的头发确实梳得有些奇怪,好像是绕着一排钳子梳出来的。会选上那顶帽子实在有些可怜。但是那阵子好像每个人都跑来买帽子。也许是芬妮促销成功,也或许是因为春天到了。总之,帽店的生意肯定是好转了。芬妮开始带着点愧疚的说:“当初或许不该急着将玛莎和乐蒂送走。因为照这个情形看来,我们应该还应付的过去。”
  随着五月节的接近,四月里顾客真是多到接不完。连苏菲都必须穿上一件严肃的灰色洋装跟着在店里帮忙。但生意实在太好!因此,在接待客人的空档间,她还得忙着装饰帽子。每晚,她得将帽子带回位于帽店隔壁的家,就着灯光工作到深夜,以便第二天有帽子可卖。像**夫人戴的那种嫩绿色草帽有许多人订购。粉红色的无边软帽也是。然后,在五月节的前一星期,有人进来订购一顶珍法丽儿和卡特拉克男爵私奔时戴的那种打有磨菇色褶子的帽子。
  当晚,苏菲缝着帽子时,首度对自己承认,她的生活实在是枯燥无趣。因此,在完成每顶帽子后,她不再跟它们说话。反而,将它们戴起来,看看自己镜里的模样。这真是一个错误!首先,那件灰衣服本就不适合她穿。尤其她的眼睛因为工作太久红通通的,再加上一头红发,不管是戴绿色草帽或粉红色帽子都跟她不搭调。而那顶打有磨菇色褶子的帽子戴起来更是可怕。“像老处女一样!”苏菲叹道。她倒无意像珍法丽儿一样跟男爵私奔,或想像自己会像乐蒂一样,吸引城里一半的男士来求婚。但是她很想做些事情~虽然她还不确定是什么样的事,一些比纯粹修饰帽子有趣的事。她想,第二天要找时间去看看乐蒂,并跟她谈一谈。
  但是她并没去。要嘛就是她太忙没时间,要嘛就是太累提不起劲,方形市场似乎也蛮远的,要不就是她突然想到豪尔巫师挺危险的。总之,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与妹妹见面一事变得越来越困难。这样的情景实在诡异。苏菲一向认为自己几乎跟乐蒂一样有主见,现在却发现自己一再的在找藉口搪塞拖延。“这太荒谬了!”她说:“方形市场离这里不过两条街,我用跑的话…”她跟自己发誓,五月节那天,店关门后她一定要去希赛利糕饼店一趟。
  这期间,店里又有了新的八卦新闻。听说国王和他的亲弟弟,贾斯丁王子吵架。王子被放逐了。没人知道争吵的真正原因。但是几个月前,王子曾变装经过马克奇平镇,当时没人认出他来。卡特拉克男爵就是奉国王的命令出来找他时,遇到珍法丽儿的。苏菲听着,心里隐隐觉得悲伤。世上不乏有趣的事,偏都降临在别人身上。不过,去看看乐蒂应该是不错的。
  五月节终于到了。一早,街上就充满了欢乐气息。芬妮很早就出门去了,但苏菲得先将一些帽子作好。她边作边唱歌。横竖乐蒂那天也是得工作的。希赛利糕饼店假日都开到午夜十二点。“我要买一块他们的的奶油蛋糕来吃,”苏菲下了决定:“我好久没吃奶油蛋糕了。”她看着窗外熙攘的人**,每个人都穿着明后鲜艳的服装,还有卖纪念品的,踩高跷的,心情不由得跟着兴奋起来。
  但是当她终于披上一件灰色披肩,走到街上时,她不仅不感到兴奋,反而觉得整个人快被烟没似的。太多人在身边跑来跑去,笑着、叫着、实在是太吵杂太拥挤了!苏菲觉得过去几个月的静坐缝纫,已将她变成一个老女人或半残废。她将披肩紧紧围住,沿着路旁的房子走,以免被人们的好鞋子踩到,或穿着长长飘逸丝袖的手肘撞到。当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时,她差点吓晕过去。她抬头探望,看到豪尔巫师的城堡就停在小镇上方的山坡上,离得那么近,给人它就坐在烟囱上的错觉。四个角楼全往外冒着蓝烟,随着烟喷射而出的是蓝色的火球,火球在高空中爆炸开来,乱恐怖的。五月节大概冒犯到豪尔巫师了?又或许他想以自己的方式来加入庆典?但是苏菲实在太害怕了,没心情多想。若非她已经走到半路,她早逃回家去了。她开始奔跑。
  “我怎会想要把日子过得有趣些呢?”她边跑边想:“真那样的话,我会非常害怕。这都是因为我是长女的缘故。”
  当她抵达方形市场时,情形只有更糟。因为大部分的酒馆都开在这儿,街上满是带着酒气与醉意的年轻男子,穿着长长的斗篷、飘逸的长袖、踩着工作时绝对不会上身的有环扣的长统靴,东倒西歪的走来走去,嘴里大声的喧嚷,和女孩们搭讪。女孩们则两人一组慢慢走着,等男子前来搭讪。在五月节里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但是苏菲连这个都感到害怕。当一位穿着非常出色的蓝银色相间戏服的年轻男子看到她,决定过来搭讪时,她退到一间店铺的门口,想躲藏起来。
  那年轻男子惊讶的看着她:“小灰鼠,没关系的!”边说边笑着,笑声中带着怜悯:“我不过想请你喝一杯,你无须这样害怕。”
  那怜悯的眼神令苏菲非常羞愧。这人还长的好帅气~脸型瘦削、线条分明,看来很有教养。颇有些年纪了…应该有二十好几了吧?一头金发显然经过刻意的梳理。他的长袖拖曳的比方形市场上任何人都长,不仅有贝形的装饰边,还镶了银线。“噢,不用了,谢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舌头开始打结:“我…我正要去找我妹妹。”
  “那我就不担搁你了,”这个献殷勤的年轻男子笑着说:“我怎好妨碍这样美丽的姑娘与她的姐妹见面?你看来十分害怕,要不要我陪你去?”
  他这番话纯粹出于好意,却也令苏菲更加羞愧。“不,不用了,谢谢你,先生。”她喘着气,由他身边逃开。他身上撒了香水。那风信子的香味在她奔跑时一路跟着她。“真是会献殷勤的一个人!”苏菲边挤过希赛利糕饼店外小餐桌间的人**边想着。
  每张餐桌都坐满了人。里头跟外头一样吵闹。柜台处有一排女服务生,苏菲很快就看到乐蒂,因为一**显然出身农家的年轻男子手肘靠在柜台上,正大声的跟她说话。乐蒂看来更漂后了!似乎稍微瘦了点。她正在尽快的装蛋糕,将蛋糕放到袋子里,袋口熟练的扭转一下,然后回过头来微笑着说上一句话。柜台处笑声不断。苏菲费尽力气才挤过去。
  乐蒂看到她时很明显的吓了一跳。然后她张大眼笑了开来,大叫道:“苏菲!”
  “我能跟你说话吗?”苏菲喊回去:“找个什么地方?”边喊着,旁边一只大大的、穿着入时的手肘将她推离了柜台,令她颇有无能为力的感觉
  “等一会儿,”乐蒂喊回来。她转身跟旁边的女孩悄声说话。那女孩点点头,微笑着,站到乐蒂的位子上。
  “换我来为各位服务。”她跟众人宣布后问道:“下一个是谁?”
  “可是乐蒂,我想跟你说话呀!”其中一位农村青年喊道。
  “跟凯莉说吧,”乐蒂回道:“我想跟我姊姊说话。”大家好像并不介意,将苏菲拥到柜台的边端,乐蒂开着柜台的边门等着。男士们叮咛说别将乐蒂霸着一整天不放。苏菲挤过那道边门后,乐蒂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拖到店铺后头一间四周全是木架,架子上摆满了各式蛋糕的房间。乐蒂拉过两张凳子:“坐吧。”她看着最近的木架,脸上有种心不在焉的神情,伸手拿过一块蛋糕递给苏菲:“你可能须要这个。”她说。
  苏菲坐在凳子上,吸着蛋糕浓郁的香味,觉得泫然欲泣:“乐蒂,”她说:“我好高兴看到你!”
  “是的。我很高兴你现在是坐着,”乐蒂说:“因为,我并不是乐蒂,我是玛莎。”
《魔幻城堡》作者:[英] D·W·琼斯
第二章 初遇荒地女巫
  “什么?”苏菲直勾勾盯着这个坐在她对面凳子上的女孩,她看起来跟乐蒂一模一样。穿着乐蒂次好的蓝色洋装,那是最适合她的美丽蓝色。她也拥有乐蒂的黑发和蓝眼。
  “我是玛莎。”她妹妹说:“你不是逮到我割破乐蒂的丝绸衬裤吗?我可是不曾跟乐蒂提过这件事喔。你有跟她说吗?”
  “没有,”苏菲惊讶得目瞪口呆。但是现在她看得出来眼前的人确实是玛莎了。脸孔虽是乐蒂的脸孔,但是头微侧一边的姿态却完全是玛莎式的。还有玛莎那抱着膝盖,两个大拇指互绕的招牌动作。“为什么?”
  “我一直担心你会跑来看我,”玛莎说:“因为那一来我就必须跟你说实话。但是现在我反而觉得如释着负。答应我,你决不告诉任何人。我知道你一旦答应了就不会说出去,你一直都那么诚实。”
  “我答应你。”苏菲说:“但是,为什么?你又是怎么办到的?”
  “乐蒂跟我一道计划的。”玛莎边说边绕着两个大拇指:“因为乐蒂想学巫术,而我不想学。乐蒂脑子好,她希望以后从事的是需要用脑的工作,但是跟妈妈说这些是没用的。妈妈一直都很嫉妒乐蒂,根本不愿承认她有那个头脑。”
  苏菲无法相信芬妮会是那个样子,但是她不去辩驳,只是接着问:“那你呢?”
  “吃蛋糕啊,”玛莎劝道:“蛮好吃的。噢,是啦,我其实也不苯。我在菲菲克丝太太那儿才两个星期,就找到我们现在用的这个咒语。我半夜悄悄起床,偷读她的书,那书其实蛮容易读的。然后我问她我能不能回家看看家人?她是个好人,以为我想家。于是我带着咒语来到这儿,乐蒂则乔装成我,回到菲菲克丝太太那儿去。第一个星期最困难,因为我很多该知道的事都不知道,情况实在糟透了!但是我发现人们很喜欢我,他们是真心喜欢!你知道吗?如果你真心喜欢别人,他们也会如此待你,而事情就会变得圆满。至于乐蒂,菲菲克丝太太并未将她扫地出门,所以我想她应该是混的不错。”
  苏菲虽然吃着蛋糕,但是食而无味。“你们为何会想要这么做?”
  玛莎在凳子上摇晃着,酷似乐蒂的脸笑得非常灿烂,两只粉红色的大拇指快乐地飞绕着。“因为我想结婚,想要生十个小孩。”
  “你还不到结婚年龄啊!”苏菲叫道。
  “是还没到,”玛莎倒是同意:“但是你也可以想见,若要生上十个小孩的话,是越早开始越好。这个方法让我有时间观察我想要的人是否因为我的本质而喜欢我,因为咒语会慢慢地消失,我会越来越像回我自己。”
  苏菲实在是太吃惊了!虽然蛋糕都吃下肚了,却压根儿没注意到那到底是什么口味的蛋糕。“为什么是十个小孩?”
  “因为我想要那么多嘛!”玛莎回答道。
  “我从不知道!”
  “你一向跟妈妈同一阵线,认为我注定要成大器什么的,跟你谈也是白谈。”玛莎说:“你把妈妈的话当一回事,深信不疑。我本来也是的。但是爸爸去世后,我发现她根本只想要摆脱我们——让乐蒂到可以遇到很多男人,可以赶快嫁掉的地方工作。至于我,则送得越远越好。我实在气炸了!我跟乐蒂谈,她也是气的不得了。所以咯,我们就想出这么一个计谋。我们现在蛮好的。但是我们都很为你不平。你既聪明又善良,不应该一辈子被那间店绑着。但是我们虽然讨论了,却不想不出该怎么做。”
  “我没事的,”苏菲抗议道。“只不过日子过得有点无聊。”
  “没事?”玛莎大叫:“没事的话会好几个月都不上我这里来?好不容易出现了,却穿着可怕的灰衣服和灰披肩,好象连我都会让你吓一跳似的。妈妈到底对你干了什么好事?”
  “没有啊,”苏菲不按地回答:“反正我们最近就是很忙。你不应该这样说芬妮的,她可是你亲生的母亲呢!”
  “对!就是因为像她,所以我才那么了解她!”玛莎回嘴道:“这也是为什么她试图将我送得远远的原因。妈妈深谙无需对人残酷却能剥削别人之道。她知道你非常尽责,也知道你一直深信当老大注定要有失败的人生。她就是利用这两点把你吃的死死的,让你为她做牛做马,我敢打赌她根本没付你薪水。”
  “我还只是个学徒。”苏菲抗议道。
  “我也是啊!但我可是有薪水可领的。希赛利知道他们没白付我钱。”玛莎说:“多亏了你,那间店现在可是赚翻了。让市长夫人戴起来年轻的吓人,像女学生般的那顶绿色帽子是你做的吧?”
  “嫩绿色的,是我装饰的没错。”苏菲答道。
  “还有珍法丽儿遇到贵族时戴的那顶无边帽,”玛莎滔滔不绝地往下说:“你是制帽子和衣服的天才!妈妈可清楚的很。你去年五月节帮乐蒂做了那件衣服后,命运就被决定了。现在是你拼了命在赚钱,她却尽在外头闲逛。”
  “她去外头进货啦!”苏菲说。
  “进货!”玛莎大叫。拇指又飞快地轮转起来:“那根本要不了半个早晨的时间。苏菲,我见过她,也听人说过。她乘着雇来的马车,穿着靠你赚来的钱买来的新衣,到山谷区拜访所有的豪宅。人家说她要买那间位于谷端的大房子,要住得气气派派的。你呢?你会在哪儿?”
  “呃,芬妮毕竟曾努力将我们抚养长大,理当享受一下。”苏菲说:“我想……我大概会继承店铺吧。”
  “那样的命运!”玛莎大叫:“你听我说……”
  但是,就在这时候,房间另一头两个空的蛋饼架被拉开,一个学徒探首进来说:“乐蒂,我就猜那是你的声音。”边说边展露出一个在极端友善中又带着调情味儿的微笑。“跟她们说,新货刚刚出炉了。”说完,这颗卷发上沾着些面粉的头又消失了。
  苏菲觉得这个男孩很不错,她想问玛莎那是不是她的意中人?但是却没机会问出口。玛莎匆忙的一跃而起,嘴里仍不停的说着:“我得叫女孩们去把东西搬到店里。你帮我搬那一头。”她将最近的一个架子拉出来,苏菲努力帮她将架子推过房门,到忙碌吵杂的前店里去。
  “苏菲,你必须为自己打算。”玛莎边喘气边叮咛:“乐蒂一直说,没有我们在旁给你打气的话,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她的担心的确不是没道理。”
  店里,希赛利太太粗壮的双臂接过她们推来的架子,高声喊着指令,一票人旋即冲过玛莎身旁去推更多的架子。苏菲高声喊再见后,就由这团喧哗中开溜。她不想占用玛莎太多时间。此外,她需要独自一人思考,她一路跑回家。有人开始放烟火,就在河边的广场,原先举办市集的地方。烟火与豪尔巫师城堡射出来的蓝色火焰在天空中争辉,但苏菲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低落。
  接下来那个星期,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思索,但是尽避想了又想,却是越想越困惑,不满。事情怎么跟她原来想的都不一样?乐蒂和玛莎真是令人吃惊!这么多年来,她都未能真正了解她们,她更不能相信芬妮会是玛莎说的那种人。
  她有许多时间可以思考,因为贝希结婚去了,大多时间只剩她一个人在店里。芬妮确实经常外出,不管是闲逛或什么的。五月节后生意也淡下来了。三天后,苏菲鼓起勇气问芬妮:“你是不是该付我一些薪水?”
  “亲爱的,那是当然咯,你做了那么多事!”芬妮边对着店里的镜子调整了一顶镶有玫瑰的帽子,一边亲切地回答:“等我今晚算过帐后再来决定。”说完她就出门去了。一直到苏菲关了店,把那天没做完的帽子都拿回家继续做,她才回来。
  起先当玛莎那样说芬妮时,她觉得光是听都不太应该。但是,当那一晚,甚至接下来整个星期芬妮提都不提薪水的事时,苏菲开始觉得玛莎说的没错。
  “也许我真是被剥削了。”她正以红色断代和一大串蜡制樱桃在装饰一顶帽子。她跟帽子说:“但是事情总得有人来做,不是吗?不然就没帽子可卖了。”她弄好那顶帽子后,开始弄另一顶漆黑、间杂着白色的帽子,很流行的样式。突然,一个不曾有过的念头闪进心头。
  “真没帽子可卖的话又怎么样呢?”她问帽子。她还目四顾,看那些已装饰好挂在架子上的,以及堆积在一块等着被装饰的帽子们。“你们有什么好的?”她问它们:“你们根本不曾给我带来半点好处!”
  就在她差点要离家出走去闯荡天下时,她突然想起自己是家里的老大,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就泄了气,拿起帽子边缝边叹气。
  第二天早上,她独自一人在店里时,心里仍充满着不满的情绪。有位其貌不扬的年轻女子突然冲进店来,手里转着一顶打有蘑菇色褶子的女帽。“你给我好好看看!”她尖叫着:“你跟我说这跟珍法丽儿和男爵见面时戴的帽子一样。你骗我!它并未带给我任何好运!”
  “我一点都不觉得惊讶!”苏菲一句话冲口而出:“如果你会愚蠢到拿那顶帽子来配你那张脸的话,就是国王来到你跟前求婚,你都会认不出他的。不过我想他光看到你,就会先吓得变成石头了!”
  那顾客一时目瞪口呆。接着她将帽子用力掷向苏菲,冲出店外。苏菲边喘着气边将帽子小心仔细地塞到垃圾桶里。生意人的铁律是:脾气失控,顾客失踪。她刚刚证明了这条铁律正确无误。令她不安的是,她发现这样做居然令她痛快无比!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让心情平复下来,店门口就传来一阵车轮及马蹄声,马车的车身挡住了窗前的阳光。店门口悬挂的铃铛叮当作响,一位她这辈子不曾见过的、华丽无比的客人趾高气扬地走进店里。黑貂皮披肩由手肘垂坠下来,深黑色的衣服上缀满钻石,一闪一闪的。
  苏菲的视线先飘向她的宽边帽——那是真正的鸵鸟毛,经过染色,与衣服上闪烁着粉红色、绿色及蓝色的钻石相辉映,但看起来偏偏还是黑色!这顶帽子可是价值不菲哪!
  这位女士的脸修饰得很美丽。栗子色的头发让她看起来较为年轻,但是呢……苏菲注意到跟着这位女士走进来的年轻男子,这人脸的轮廓不甚明显,一头红发,穿着入时,但脸色苍白且透着不悦。
  他直勾勾地看着苏菲,眼中带着恳求与恐惧。他显然比这位女士年轻许多。苏菲觉得十分困惑。
  “海特**吗?”这女人悦耳的声音透着权威。
  “是的,”苏菲答道。那位男士的脸看起来更加不快乐了。也许这女人是他妈妈?苏菲想着。
  “我听说你在卖最能令人幸福的帽子。”那女人说:“让我看看。”
  苏菲不太确定以她现在的心情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就直接进去拿帽子出来给她看。这些都不是她那种身份的人会买的,但是苏菲可以感觉到那男人的眼光一直跟着她,这令她非常不舒服。等这个女人发现这些帽子都不合她意之后,这对奇怪的男女就会马上离开了。她依照芬妮教过她的推销方法,先拿最不适合的给她。
  这女人马上开始批评。“酒窝!”她对粉红色的无边帽说。“青春呢!”她看着嫩绿色的帽子说。至于有后片及面纱的那顶,她说是:“神秘的迷人风采。这么明显的事!还有没有别的?”
  苏菲拿出那顶漆黑、间杂有白色的帽子。这是唯一有一点点可能会让她看上眼的。但是那女人眼中透着轻蔑:“这顶不会带给任何人任何东西!海特**,我看你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是你自己跑进来要看帽子的!”苏菲顶她:“夫人,我们不过是小镇上的一家小店,你干嘛——”那女人身后的男士倒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警告她些什么。“自己眼巴巴地跑来!”苏菲把句子说完,心里想着:接下来呢?
  “当有人想跟荒地女巫竞争时我就会跑来!”那女人说:“海特**,我听人谈起你,我不喜欢你跟我竞争,我也不喜欢你的态度。我是来阻止你的。来!”她伸出一只手,对苏菲的脸做了一个抛掷的动作。
  “你是说,你是荒地女巫?”苏菲颤声问道,声音因害怕与惊讶而变的很奇怪。
  “没错,”那女人回答道:“这是给你的教训,看你还敢不敢捞过界,侵犯到我的领域。”
  “我没有啊!你一定是搞错了。”苏菲哑着声音抗议。那个男子紧瞪着她的眼神中露出非常恐怖的神情,苏菲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
  “错不了的,海特**。”女巫说:“格斯顿,咱们走。”她转身往店门走去。
  榜斯顿很恭谨的为她开门,她突然转过身跟苏菲说:“还有,你将无法告诉别人你受了诅咒。”说完就走了,门上的铃铛在她走后仍响个不停,彷若葬礼上的丧钟。
  苏菲想知道那男人到底看到了什么?她伸出双手往脸上摸去,摸到的是柔软像皮革似的皱纹。她低头看手,手也同样布满皱纹,而且瘦瘦的,手背上满是隆起的青筋,指关节也变得很粗大。她把灰裙子提高,看自己的脚。足踝和脚都又瘦又老,这让鞋子看起来像长了疙瘩似的,它们看起来就像九十岁老太太的脚,偏又那么真实!
  苏菲往镜子走去,却发现自己脚步蹒跚。但是,镜中的脸倒是显得很沉着,因为她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那是一张被白发包围,瘦削的老妇的脸,脸色憔悴而枯黄。眼睛则黄黄的、水汪汪的瞪着她瞧,看来十分可怜。
  “别担心,老家伙,”苏菲对镜中的脸说:“你看来挺健康的。何况,这不是更接近真实的你吗?”
  她很镇定地思索自己的处境,所有一切似乎都变得平静而遥远,她甚至不怎么生荒地女巫的气。
  “当然啦,有机会的话我还是要报复的,”她跟自己这么说。“但是就目前而言,如果乐蒂和玛莎可以忍受变成对方来生活,我当然也可以忍受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不过,我不能待在这里,芬妮会吓坏的。让我想想,这件灰色洋装还挺合适的。不过我还需要我的披肩跟一些食物。”
  她蹒跚地走到店门口,小心地放上『本店关门』的牌子。当她移动时,全身关节都嘎嘎作响。她必须弯着腰,慢慢行走。但是她发现自己其实还蛮强健的,因此安心不少。她并不觉得衰弱或有病痛,只是觉得浑身僵硬。她蹒跚地走过去拿起披肩,学着老妇人一般,将头和肩膀都包了起来,然后慢慢走会家里,将只放有几个铜板的钱包和面包、乳酪等一起打包。她走出房门,将钥匙藏在平日的藏匿地点,就沿着街道蹒跚地走下去,连自己都惊讶心情竟能如此平静!
  她考虑过是否要跟玛莎道别,但她想到玛莎若认不出她,她心里大概会很不舒服,所以,就这么离开应该是最好的,她决定等确定自己的居留处后再给两位妹妹写信。她就是这么走着,通过举办市集的草地,越过桥,往乡村道路走去。那是一个温暖的春天。苏菲发现,即使变成老太婆,还是可以欣赏景色,并享受灌木树篱里飘来的春日芳香。虽然景色看来可能稍稍模糊了些。走着走着,她的背开始发痛。她虽然可以走得不错,但还是需要一根拐杖。她在灌木丛里搜寻,希望能找到像是松脱的棍状物之类的东西。
  她的眼力显然不大如前。走了约莫一哩路后,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根木棍。但是当她弯身去拉的时候,却发现那其实是一个被扔到树丛里的,旧稻草人的剩余部分。苏菲将它立起来,它的脸是一个枯萎的萝卜。苏菲觉得它蛮可怜的,所以,不仅没将它拆开来,取它的身体为拐杖,反而将它立在树篱的两根枝干之间,让它隐隐约约潇洒地站在山楂花之间,两只破旧的袖子则在树篱上方随风飞扬。
  “好了!”她跟稻草人说,但随即被自己沙哑苍老的声音吓了一跳,发出一串苍老的笑声。“朋友,我们两个好象都不怎么成材啊!像这样让别人能看见你,也许你还有机会回到田里去。”说完她就上路了。
  但是走没几步,她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对稻草人说:“要不是因为我身为家里的老大而注定要有个失败人生的话,你就可以活过来,帮忙我赚大钱了。总之,祝你好运呀。”
  她边走边咯咯笑。或许她有些不正常吧?但老女人不常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约一小时后,她在河岸边坐下来休息吃面包和乳酪时,找到了一根拐杖。她先是听到身后的树篱里有狗吠声,声音很奇怪:先是仿佛要窒息般的细声尖叫,接着是剧烈到足以摇落山楂花花瓣的喘息声。苏菲在地上匍匐前行,试着在落叶、花朵与荆棘的间隙间,寻找来自树篱深处声音的来源。最后终于给她看到一只瘦瘦的灰狗,很无助地陷在那里。它脖子上绑着绳子,但是不知为什么,有一根强韧的枯枝居然和这绳子卷在一起。枯枝的两端各卡在旁边的树干上,这只狗因此动弹不得。看到苏菲的脸时,它只能拼命地转动它的眼睛。
  从小苏菲就怕狗,各种各类的狗。即使变成了老妇人,看到那家伙张开的嘴里两排白森森的狗牙,还是令她非常紧张的,但她一再告诉自己:“人都变成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好担忧的!”便伸手到缝纫盒里摸出剪刀,探手到树篱里,开始去锯那只狗脖子上的绳子。
  那只狗很狂野,忙着避开她不说,还咆哮着,但苏菲勇敢地继续锯下去。“除非你让我将这绳子锯开,”她以沙哑苍老的声音跟狗说:“不然哪,你不是会饿死就是会窒息而死。依我看来,是有人存心要让你窒息而死。是因为这样你才对我这么凶吗?”绳子缚得很紧,枯枝更是恶毒地紧紧缠绕住绳子,苏菲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将绳子锯断,让狗可以由枯枝挣脱出来。
  “你要吃点面包跟乳酪吗?”苏菲问它,但那狗对着她咆哮,由树篱另一边挤出去,一溜烟跑了。
  “你可真懂得感激呀!”苏菲叹口气,揉揉自己酸痛的手臂。“不过你无意间到是给我留下了一份礼物啊。”她将那支卡住狈的枯枝由树篱里拉出来,发现拿来当拐杖正好。杖身经过修饰,顶端还镶了铁。她吃过面包和乳酪之后,再度上路。路越来越陡峭。她发现这根拐杖还挺有用的。它还可以是谈话的对象哩!苏菲边用力地执杖而行,边跟她的拐杖说话。反正,老年人常会自言自语。
  “到目前为止我遭逢了两桩事件,”她说:“两个对象都没半句感谢的话。不过,你可真是根好拐杖!不是我爱发牢骚,事不过三嘛,一定会有第三次的,神不神奇且不去管他,反正,一定要再来一次,这点我很坚持。不过,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事喔。”
  第三桩遭遇发生在近傍晚的时候,当时苏菲已走到山岗上相当高的地方了,一个乡下人吹着口哨朝她走下来。这是个牧羊人,苏菲想着,把羊安顿好后要下山回家了。这年轻人看来不过四十上下,经济似乎颇宽裕。“天哪!”苏菲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是今天早上看到他的话,我一定觉得他很老。人的看法怎会变这么快!”
  那牧羊人看到苏菲在自言自语时,马上很小心地移到小路的另一边行走,同时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大妈,晚安啊。您上哪儿去呀?”
  “大妈?”苏菲斥道:“年轻人,我可不是你妈妈!”
  “不过是一种措辞嘛。”牧羊人边说边贴着另一边的树篱行走:“看到您日头都快下山了还往山上走,客气地问候您一下罢了。您不会想在天黑前赶到上福而丁去吧?”
  苏菲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停在路上思考。“真的无所谓,”她回道,其实有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既然要外出赚钱,就不能太挑剔。”
  “是嘛,大妈,”牧羊人现在已通过苏菲往下走了,他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那么,祝您好运。希望您用以赚钱的方式不包括对人们的牲畜下咒。”说完他就大踏步,几乎是用跑的快快下山去了。
  苏菲没好气地瞪着他的背影。“他以为我是女巫呢!”她跟拐杖抱怨。她很想对着那牧羊的背后喊些坏话,故意吓吓他,不过那样似乎太坏心肠了些。她继续往上走,同时自顾自的说着话。不久,树篱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光秃的堤岸,再往前是石楠丛生的高地,而再过去,走上一大段陡峭的山路后是一片草地,覆盖着黄色的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苏菲绷着脸继续前进。她瘦骨嶙峋的脚痛着,背和膝盖也都吃不消。她累得无法再自言自语,只是继续走着,喘着气。知道太阳快沉到地平线下了,她才突然发现,她连再走一步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瘫在路边的石头上,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喘着气说:“我唯一能想到的财富,是一张舒服的椅子!”
  那块石头恰好位在突起的高地上,苏菲因此可以清楚俯瞰她来时的路径,大部分的山谷尽收眼底。她可以俯瞰那映照在夕阳余辉下的山谷、田野、墙垣与树篱、蜿蜒的河流,还有富裕人家的豪宅由树丛间鲜明地突显出来,还可以一路远眺到远处的蓝色山脉。在她的正底下是马克奇平镇。苏菲可以清楚看到它着名的街道,还有方形市场和希赛利糕饼店。她甚至可以瞄准位于帽店旁,家里的那根烟囱,仍颗石头下去。
  “怎么还这么近!”她不悦地跟拐杖抱怨:“走了那么多路,结果不过走到自家的屋顶而已。”
  太阳下山后,石头开始变冷。还有一股令人不舒服的冷风,不论苏菲转到哪个方向都躲不开它。现在,‘在外头露天过夜’看来不再是毫不着要的问题了,她的思绪越来越被一把舒服的椅子、火炉旁、黑暗、野兽等事占据,但是她若要回马克奇平镇的话,起码要走到半夜才能走到。所以,最好还是往前走吧!她叹口气,站起来,全身都嘎嘎作响,实在糟透了!她全身都在痛。
  “我以前从不知道老年人必须忍受些什么。”她一边吃力地往上走一边叹气:“不过,我想野狼不会吃我的。对它们而言,我是太干太硬了!这点蛮另人安慰的。”
  夜降临得很快,石楠丛生的高地成为蓝灰色,风更锐利了。苏菲的喘息声和四肢骨头嘎嘎响的声音,听在她自己耳朵里只觉得震天介响。因此,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她所听到的喘息与嘎嘎声,有一部分其实是出自别出。她实现模糊地往上看。
  豪尔巫师的城堡正越过荒地,颠簸地对着她隆隆飞来。黑烟从后头黑色的城垛往上喷出,成朵朵黑云。整座城堡看来又高又瘦,很着很丑陋,而且带着邪气。苏菲倚着拐杖看着,她并不怎么觉得害怕,只是奇怪它是怎么移动的。更着要的是,她脑袋里想着:有烟就有火,这么多的烟就表示,那高高的黑色城墙之后藏有熊熊的烈火。
  “咦,那有什么不可以?”她跟拐杖说:“豪尔巫师应该不会想要收集我的灵魂的!他只要年轻女孩的呀。”
  她举起拐杖,对着城堡急切地挥舞。
  尖叫道:“停下来!”
  城堡依言,在离她五十尺处的高地轰隆隆地停下来了。苏菲对着他蹒跚走去,心中满是喜悦。
《魔幻城堡》作者:[英] D·W·琼斯
第三章 黑色的城堡
  面对着苏菲的黑墙有一扇大大的黑门,苏菲朝着这扇门走去,脚步蹒跚而轻快。城堡近看更丑,不成比例的高,样子也很不规则。在亦见深沉的的暮色中,可以看出它是由巨大的、类似木炭、形状大小镑异的黑色块壮物建成。这些建材似乎会呼吸,苏菲走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它们似乎会呼出冷气,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她只一心一意想着椅子及温暖的炉旁。她对着门热切地伸出手。
  然而她的手却接近不了那扇门!门外一尺处似乎有另一扇无形的门将她的手挡住。苏菲的手不耐地试探着,但是毫无用处。接着,她改用拐杖去戳。这扇无形的门似乎覆盖住整扇里门,上至苏菲的拐杖所能抵达的高度,下至底下门缝里露出来的石楠花,都在它的防护范围之内。
  “开门!”苏菲对着它大叫。
  但是门一点也不甩她。
  “好吧,”她说:“看来我只好走后门了。”她拐着脚往城堡左边的角落走去,不只因为那儿离她最近,也因为那样走的是下坡路。但是她却绕不过去。
  她才走到和那角落黑色基石平行的地方,就又被无形的墙给挡住了。那一刹那,苏菲忍不住骂了一句她由玛莎那儿学来的,不管老妇或年轻女子都不该知道的话。然后拄着拐杖,逆时针而行,往城堡的右角走去。那儿居然没有阻碍!她成功地转过那个角落,急急对着城堡另一边,她看到的第二扇大黑门走去。
  但是那扇门外头同样设了屏障。
  苏菲对它怒目而视:“这未免太不友善了!”
  黑烟大量地由城垛往下冒,呛得苏菲直咳嗽。这下子她真是气到了。她又老、又瘦弱、不仅寒冷,还全身酸痛。夜已降临,这城堡却只管坐在那儿对着她吹烟。“我非得跟那个豪尔好好谈一谈!”她边咕哝着边气呼呼地往下一个边角走去。咦!这儿也没有障碍?显然,只要逆时针走就对了。然后她看到了,在那片城墙上,稍稍靠着侧边的,是第三扇门。这一扇门不仅小了许多,也较为寒酸。
  “总算给我找到后门了!”苏菲说。
  但是苏菲才走近那扇黑门,整座城堡突然又开始动了起来。地也跟着震动。城墙摇晃着,发出吱吱的声音,门也开始由她跟前横向移开。
  “不准走!”苏菲大叫。她追着门跑,拿拐杖用力敲,同时大叫:“开门!”
  门突然向内打开,但是城堡仍然横向着转开。苏菲使劲拐着脚追赶,好不容易才一脚踩上门槛。城堡加速要离开这个崎岖不平的山坡地,门四周的黑块晃动着,发出嘎扎嘎扎的声音。苏菲跟着又跳又爬,又爬又跳。她觉得很奇怪的倒不是那城堡看来倾向一边,而是它居然不会当场解体。
  “这样对待建筑物未免太逊了吧!”好不容易爬到门里,苏菲边喘边抱怨。她将拐杖扔在一边,两手抓紧开着的门,以免被弹震出去。
  当她气息终于梢能平顺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身前站着一个人。那人也抓着门。他比苏菲高一个头,但苏菲看得出他还诗歌少年,不过比玛莎大些。看来他似乎想将门关起来,将苏菲推离他身后温暖、有灯光、屋梁低低的房间,让她再度回到外头的黑夜里去。
  “少年,想赶我出去?有胆量你就给我试试看!”她嘶声地说。
  “我没有啊!可是你不能一直让门开着。”他抗议道:“你要什么?”
  苏菲环目审视她所能看到的他身后的房间。偶一些可能是巫术专用的物件——长串的洋葱、成束的草药以及长长的根茎,由屋梁上垂挂下来。另有一些则绝对是巫师用的东西:包着皮革的书、形状怪异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个老旧褐色、咧笑的骷髅头。在男孩身体另一边的,则是一个燃着小火的壁炉。由外头那些烟的分量看来,这个火未免太小了。不过,这显然只是城堡后面的一个小房间而已。最着要的是,对苏菲而言,这火正烧到最完美的阶段——散发出明后的玫瑰色,木头上还有小小的蓝色火舌舞动着。而在壁炉旁边,就在那最温暖的位置上,摆着一张衬有椅垫的低脚椅子。
  苏菲将那男孩一把推开,扑向椅子。“天哪,太幸福了!”她喊着,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实在超幸福!火的温暖缓和了她身上的疼痛,椅子则让她的背得到支撑。
  这时要是有人胆敢将她赶出去,他们非得诉诸最极端、最最厉害的魔法才能办到。
  男孩把门关起来,然后将苏菲的拐杖拣起来,很客气地将它靠在椅子旁边,乱诡异的!“你跟耗尔巫师说,”她吩咐那男孩:“这城堡再这样飞下去,铁定会四分五裂。”
  “这城堡被下过咒,不缓笱开的。”男孩说:“而且,豪尔巫师现在不在家。”
  对苏菲而言,这可是好消息。“他什么时候回来?”她问得有点紧张。
  “看情形恐怕要到明天早上了。”男孩回答。“你找他什么事?我可以帮得上忙吗?我是他的学徒麦可。”
  再没有比这更棒的消息了!“恐怕只有豪尔巫师可以帮得上我的忙。”苏菲的回答来得又快又坚决,这样的回答其实并不假。“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在这儿等他。”但麦可显然很介意,他很无助地在她身边徘徊。为了让他明白她绝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学徒赶出门去,她闭目假寐,喃喃地吩咐道:“告诉他我叫苏菲,”说完又加上一句:“老苏菲。”这样听起来比较安全些。
  “你搞不好得等上一整夜。”麦可说。但这正是苏菲想要的,因此她假装没听到。事实上,她几乎快睡着了,开始打盹。她实在是走得太累了!饼了一会,麦可只好放弃,回去工作台就着灯光继续做他未完成的工作。
  苏菲朦朦胧胧地想着:这一整夜终于有栖身之处了。虽然似乎用了点不太光明的手段,但是既然豪尔是个邪恶的坏蛋,骗骗他也没什么不对。何况,她打算在豪尔回来之前就早早开溜的。
  她微睁着双眼偷偷大量这个学徒,真是令人惊奇、善良有体的好孩子!她这样粗鲁地强闯进来,他却毫不抱怨。也许豪尔使了手段将他变成卑屈的奴才?但他看来一点也不卑下。
  他个儿高高的,黑皮肤,脸长得非常开朗,穿着也十分整洁。事实上,若非苏菲亲眼看到,他正由一个扭曲的瓶子里倒一种绿色液体到另一个装有黑色粉的弯曲玻璃瓶里的话,她绝对会当他是富农的儿子。真是奇怪的感觉!
  不过,只要是和豪尔巫师沾上边的事物,多少也都会透着古怪吧?苏菲想着。而这个厨房,或者工作间,是多么舒适而平静啊!她就这样沉沉地睡去,并且打起呼来。工作台突然闪现的火光,闷闷的撞击声,以及麦可硬生生吞下去、骂了一半的诅咒声,都未能将她吵醒。
  当麦可吸吮着烫伤的手指,将魔咒收起来,打开橱柜拿面包和乳酪当消夜时,她也没有醒来。当麦可撞倒她的拐杖,发出‘锵’一声轻响;以及横过她的身体为壁炉添加薪柴时,她还是照睡无误。麦可看着她张开的嘴巴,跟炉火说:“她的牙齿全都好好的,应该不会是荒地女巫吧?”
  “如果她是的话,我就不会放她进来了。”炉火回嘴道。
  麦可耸耸肩,很有礼貌地将苏菲的拐杖拣起来。他以同样客气的态度为壁炉添上一根薪柴,然后就到上头某处就寝。
  半夜十分,苏菲被鼾声吵醒。她猛地跳起来,当她发现发出鼾声的原来是自己时,实在很生气。她觉得自己好象才打盹、小睡了几秒钟光景,麦可就不见了,还把灯也拿走。无疑的,那是巫师学徒第一星期内就要学会的工作。他还把炉火弄得很小。炉火发出令人讨厌的嘶嘶声及劈啪声。
  一阵冷风对着苏菲的背吹来,提醒苏菲自己是在巫师的城堡里,而且,就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工作台上,有颗骷髅头可以清楚证明这一点。
  她颤抖着,转动她僵硬的老脖子,但是后头只有一片黑暗。“再后点不好吗?”她自言自语,沙哑的声音甚是微弱,与壁炉里的燃火声响相去无几。苏菲很惊讶,她还以为声音透过城堡的拱顶造成回声呢!
  她身旁就有一篮木头,她伸手取饼一根薪柴,加到火上,引起一阵的蓝的火花直飞上烟囱。她又加了一根,然后靠回椅子上,间或紧张地回望一下背后,看看那被飞舞的紫蓝色炉火映照着的、光滑的褐色骷髅头。这房间很小,只有苏菲与这骷髅头为伴。
  “它两脚都到坟墓里去了,我才进去了一半。”她安慰自己,然后转过来面对炉火,火现在烧成蓝色和绿色的火焰。“一定是木头里有盐。”她咕哝着,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好,把关节突兀的脚放在壁炉挡板上,头则顶着椅垫的一角,由那个角度她可以看着火焰的颜色。
  看着看着,她开始无意识地想着明天早上该做些什么,但是,她的注意力不知不觉间被引开——她好象看到火焰里有个脸孔。“好象是张瘦瘦的蓝脸,”她喃喃地说道:“很瘦很长,有只瘦瘦的蓝鼻子;上头那些卷卷的、飞舞着的绿色火焰,绝对是你的头发。如果豪尔回来后我还是不离开呢?巫师不是应该会解除咒语吗?啊——靠近底下的那些紫色火焰是你的嘴巴吧!我说朋友,你的牙齿还真是恐怖!那两团绿火是眉毛吧……”说也奇怪,火里就那么两撮橘色的火焰,却正好位在绿色的眉毛下面,仿佛两只眼睛似的,中间还各有小小的紫色光点,苏菲可以想象那就是它的瞳孔,正对着她瞧。
  “话有说回来,”苏菲继续自语:“若咒语解除了,搞不好我还来不及逃跑,心就会被吃掉。”
  “你不想心被吃掉吗?”火问她。
  没错!真的是火在说话耶!听到声音之际,苏菲同时看到它紫色的嘴在动。它的声音几乎和她一样沙哑,并且充斥着燃木那种劈劈啪啪及哭诉呻吟的声音。
  “当然不想!”苏菲答道。“你是什么玩意儿?”
  “火魔。”紫色的嘴巴回道,声音中哭调多过劈啪声。“我被契约绑死在这个壁炉里,哪儿也去不成。”说完声音又转趋轻快,发出劈啪声:“你呢?你又是什么东东?我看得出来你被人下了咒语。”
  苏菲整个人一下清醒过来,叫道:“你看得出来?你能解除它吗?”
  火静静地晃动、燃烧着,摇晃的蓝色脸颊上橘色的眼睛对着苏菲上下打量。“这是一个很强的咒语。”它终于开口说话。“感觉像是荒地女巫下的咒。”
  “没错。”苏菲说。
  “但是好象还不只这样,”火魔嘎声说:“我察觉到这是个双着咒。我想,除非对方已经知情,否则你也没办法告诉他们。”它又盯着苏菲瞧了好一阵子才说:“我得研究看看。”
  “得研究多久?”苏菲问。
  “恐怕得花上一段时间,”火魔回答。接着声音转柔,带点劝说的味道,连火焰也变的柔柔的:“跟我来个交易如何?若你能帮我挣脱这个契约,我就帮你解除咒语。”
  苏菲心怀戒慎地看着火魔瘦削的蓝脸。它提这个建议时,脸上明显露出狡诈的神情。所有她读过的书都说,跟魔类交易是最最危险的事。而眼前这位,无疑的,看起来最是邪恶,尤其那口紫色的长牙!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实话?”她问道。
  “不全是实话。”它承认。“但是如果我判断得没错的话,难道你想让寿命平白缩短六十年?”
  这实在太可怕了!到目前为止,苏菲一直都试着不去想这件事。但被它这么一说,也不得不想办法采取行动。“你说的那个契约,是跟豪尔巫师订的吗?”
  “当然了,”它的声音有开始带着呜咽:“我被局限在这个壁炉里,活动范围不超过一尺。我被迫做这里大部分的魔法工作,我得管好城堡,不仅负责让它移动,还得制造特殊效果将人们吓跑,还有许多许多其他的事啦。豪尔这家伙实在是乱没良心!”
  豪尔没良心,这点不用它说,苏菲也早就知道了。但话又说回来,这火魔搞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在这契约中难道就没捞到半点好处?”她问道。
  “没半点好处的话就不会签约了。”火魔回道,火焰悲伤地摇晃着。“可是当初如果我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不会签了!我真是被剥削得厉害。”
  虽然苏菲提醒自己要谨慎小心,却还是忍不住对它深表同情。想到自己——关在家里做帽子做得要死,芬妮却整天在外头玩耍。“好吧!契约的内容是什么?我怎样才能破除它?”
  火魔的蓝脸展开一个热切的紫色咧笑。“你同意跟我交易?”
  “如果你同意帮我解开我身上的魔咒的话。”苏菲说。但不知怎的,心头却觉得沉甸甸地,感觉仿佛是把性命交托了出去。
  “一言为定!”火魔大叫,长脸高兴地跃上烟囱。“你解除我的契约的同时,我就帮你解开你的咒语。”
  “那么,告诉我如何解除你的契约?”苏菲问它。
  橘色眼睛对着她一闪一闪,然后转了开去。“我不能说。契约的一部分规定,我跟豪尔巫师两人都不准说出契约的主要内容。”
  苏菲发现她被设计了,她恨恨地告诉火魔:“这样的话,你就在这壁炉里坐着等死吧!”
  火魔发现她是认真的,劈啪地叫道:“别急嘛!如果你仔细观察并倾听的话,应该找得出来的。拜托啦!这个契约长期下来对我们两人都毫无好处。我真的会守信用的!我会被卡死在这个地方就足以证明我是守信用的啊!”
  它的声音非常诚恳,火焰急得在木头上跳来跳去,苏菲再度觉得它真的很让人同情。
  “但是如果我必须借由观察和倾听来找出答案的话,我就必须待在豪尔的城堡里了。”苏菲跟它抗议。
  “大不了一个月啦!而且,我也必须研究那下在你身上的咒语。”火魔恳求道。
  “那我也得有借口留下来呀!”苏菲说。
  “借口想就有啦。豪尔那家伙在很多事上都很无能的。事实上,”它发出恶毒的嘶嘶声:“他泰半时间都因为过分专注于自身的事务,连明摆在眼前的事都会视而不见。只要你同意留下来,我们可以一起骗他。”
  “好吧,”苏菲说:“我就留下来吧。现在,还得赶快想借口。”
  火魔思索的时候,她舒舒服服地坐回椅子上。火魔很认真在想,发出劈劈啪啪明灭不定的喃喃声,这让苏菲想起自己在前来这里的途中和拐杖说话的情形。它想得那样努力而且快乐,火苗高高窜起,熊熊吼着。
  苏菲又开始打盹。她隐约记得火魔毯笏一些建议,她记得自己曾摇头否决假装成豪尔失联甚久的姨婆,还有其他一两桩更夸张的建议,再下来她就没啥印象了。最后,火魔安静下来,唱起一首闪着小火苗的柔和小曲。用的是苏菲不曾听过的一种语言,至少她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她清楚听到‘炖锅’多次被提及——这真是一只令人昏昏欲睡的歌呀。
  苏菲沉沉睡去,心中隐隐有一丝疑惑:自己是否被下了咒或者受到鼓惑?但她并不特别担心。反正,再不多久她就能由咒语中解放出来了……
《魔幻城堡》作者:[英] D·W·琼斯
第四章 迷样的巫师
  苏菲醒来时,阳光正流洒在她身上。就她记忆所及,这座城堡完全没有窗户,因此她最先想到的,是她装饰帽子时睡着了,做了一个离家出走的梦。眼前的火势已减弱成红碳及白色的灰烬。这让他更加确信那火魔只是梦中的产物,但是她才一动,就发现有些事情并非出于梦境,她全身的骨头都劈啪作响。
  “噢!”她大叫:“我浑身都在痛!”但发出的声音却是微弱、沙哑而尖锐的。她伸出干枯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发现全是皱纹。这时她才了解到,昨天她一直处于震惊状态。荒地女巫这样对待她,实在是让她气炸了!非常、非常、极度不得了地生气!“跑进人家店里,把人变老!”她愤怒地说“看我以后怎么整她!”
  她的愤怒令她一跃而起,全身骨头随之一阵劈啪乱响。她蹒跚地走到这个出乎她意外的窗户前,窗子在工作台上方,令她吃惊的是外头是一片港口城镇的景观。她看到一条倾斜未铺就的路,两旁盖着简陋的小小房子,屋后可见到船桅高高突出。在船桅之后,可以瞥见海水微微的闪光,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我到底是在哪里?”她问工作台上的骷髅头。随即想到这是巫师的城堡,便迅速补上一句:“我并不期待你会回答。”然后转身观察这个房间。
  这房间其实很小,屋顶有沉着的黑色梁木。就着日光可以看出这房间非常脏。地上的石砖沾满污渍而且十分油腻;挡板后的壁炉堆满灰烬,蛛网由梁上垂挂下来,灰蒙蒙的;骷髅头上面是一层灰尘。苏菲心不在焉地将它擦掉,同时探身看看工作台旁边的洗手槽。这一看,她不由得毛骨悚然。洗手槽里满是分红色及灰色的黏液,上面的水龙头则滴着白色黏液。豪尔显然不在乎他仆人的居住环境有多脏。
  城堡其他的部分,应该就在这个房间四周那四扇低低的黑门后吧?苏菲打开最近的一扇门,也就是工作台过去的那面墙上的门。门后是一间很大的浴室,就某方面而言,那是通常在王宫里才看得到的浴室——充满各种奢侈品,譬如抽水马桶、淋浴间、一个底下饰有爪架的大浴白和满墙的镜面。
  但是,它比刚才那个房间还脏。那马桶让苏菲看了直眨眼,浴白的颜色令她退缩,淋浴间里的绿色长杂草令她驻足不前。不过,要避免看到镜子里自己衰老起皱的影象就容易多了,因为镜子上沾满了斑斑点点及条状不知名物体,这些不知名物体堆挤在浴白上头一个大架子上,分装在瓶子、盒子、管子以及数百个破破烂烂的棕色小包和纸袋里。最大的瓶子上以歪曲的字体写着‘干燥粉’,苏菲不太确定那名称到底标的对是不对,她随意拿起一个小包,上头潦草地写着‘皮肤’,苏菲赶紧把它放回去。另一个瓶子以同样潦草的字迹写着‘眼睛’,还有一条管子说是‘腐烂’用的。
  “这个似乎有用。”苏菲喃喃地说,看到洗脸盆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转那个原来可能是铜制,现在却呈现蓝绿色的水龙头,水流出来,将洗脸盆里一些脏东西冲走。她不敢碰到洗脸盆,就这样洗手跟洗脸。洗完后,她也不敢试用那个干燥粉,就用裙子擦干水分,然后走到第二扇黑门。
  那扇门后头是一截摇摆的木梯。苏菲听到上头有人走动,赶紧把门关上。那截楼梯好象也只是通往一个阁楼之类的。
  她蹒跚地走到下一扇门。现在她的行动已经蛮灵活了,就像她昨天所发现的那样,她是一个精力充沛的老妇人。
  第三扇门通向一个窄小的后院,这后院有高高的砖墙,院子里堆有一大堆木头,还乱七八糟堆放着废铁、轮子、桶子、金属板、铁丝等等,几乎堆得与墙同高。
  苏菲将门关上,心中十分困惑。因为,这和城堡的尺寸完全不合。砖墙之上,完全看不到城堡,只有天空。她只能猜测,这个部分是在城堡的边角,也就是昨晚无形的墙将她挡住的地方。
  她打开第四扇门,但是那后头只是一个放扫帚等清洁用具的储物柜,扫帚上还挂着两件沾满灰尘的上等丝绒斗篷。苏菲慢慢将门关上。房里唯一剩下的门就在有窗子的那面墙上,也就是昨夜她走进来的门。她蹒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打开门。
  门外是缓缓移动的山丘,石楠在门下猾过,苏菲可以感觉到风吹动她的头发,也可以听到城堡移动时大块黑石砖滚滚磨动的声音。她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将门关上,回到窗前。窗前出现的又是海港的景色。那不是图画。一个女人在自家门口将灰尘扫到街上。那间房子后头,一片灰色的布帆正被轻快地拉上桅杆,惊起一**海鸥绕圈圈地飞呀飞的,背后是发光的海洋。
  “我不明白,”苏菲跟骷髅头说。然后,因为火看起来快要熄了,她过去加了几根木头,顺便把一些煤灰耙掉。绿焰由木头间隙怕出来,先是小小的、卷卷的,然后窜高成一张长长的、满头绿发的蓝脸。
  “早安,”火魔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那么,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咯?苏菲一向不是爱哭的人,但是也忍不住坐了下来,有好半晌只是呆瞪着眼前那影象模糊飘忽的火魔,连麦可起床的声嫌诩没注意到。直到他一脸尴尬兼带点不悦地站在她旁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麦可问:“有什么不对吗?”
  苏菲吸吸鼻子,开口说:“我老了。”
  但就像女巫说出口,以及火魔一眼就猜出来一样,她变老似乎是很自然的事。麦可愉快地说:“人总是会变老嘛。你要吃点早餐吗?”
  苏菲发现自己真是一个身强力壮的老妇人。自从昨天中午以面包和乳酪作为午餐后,她就未曾进食,现在真是饿坏了。“是的。”她说。
  麦可打开墙上的橱柜,她马上跳了起来,从他肩膀上偷窥,要看柜子里有什么吃的。
  “恐怕我们只有面包跟乳酪而已。”麦可生硬地说。
  “可是那儿还有整篮的鸡蛋。还有,那不是熏肉吗?配上点热饮如何?你的水壶在哪里?”
  “没有水壶,”麦可说:“只有豪尔能煮东西。”
  “我会煮的。”苏菲说:“把那个煎锅拿下来,我煮给你看。”
  尽避麦可试着阻挡她,她还是把挂在柜子里那个大大的黑锅子拿了下来。“你不了解,”麦可说:“是卡西法,火魔,它只肯为豪尔低下头来,让他在它头上煮东西。”
  苏菲转头看那火魔。它邪恶地回闪着光说:“我拒绝被剥削劳力。”
  “你是说,”苏菲问麦可:“除非豪尔在家,否则你连杯热饮都喝不到吗?”麦可尴尬地点点头。“那你才是被剥削的人!”她说。“给我!”便一把从麦可紧抓着的手中抢过锅子,把熏肉丢进去,扔一只木勺到蛋篮里,就提着这一堆东西来到壁炉前。“好了,卡西法,”她说:“别在无理取闹了,把头低下来。”
  “你不能强迫我。”火魔叫着。
  “哦?要不要试试看?”苏菲吼回去,那份凶猛常能令她两个打架中的妹妹停下来。“你不肯的话,我就拿水来淋你。不然,我就拿碳夹来,把你的木头都拿走。”然后,当她骨头叽叽嘎嘎作响地跪到炉前时,还悄声加上一句“或者我不再遵守跟你谈好的交易,或者我直接跟豪尔谈?你觉得怎样?”
  “噢,该死!”卡西法咒骂道:“脉可,你干吗让她进来?”说完,悻悻然地弯下他的蓝脸,直到它变成木头上一团卷曲的绿色火焰。
  “谢谢。”苏菲说着,将那个很着的煎锅啪地放到火上去,以免卡西法突然又站起来。
  “我希望你的熏肉烧焦!”卡西法的声音在锅下闷闷地说。
  苏菲把一片片的熏肉丢到锅里。锅子马上热了,熏肉开始滋滋作响,苏菲必须用裙子包住手才能握住兵柄。
  门开了,但是因为熏肉的滋滋声,她并未听到。“别傻了,”她跟卡西法说:“不要动,我现在要打蛋到锅里。”
  “噢,嗨,豪尔。”麦可无助地说。
  苏菲闻言飞快地转过身来,随即愣住了。
  罢进门,正奖吉他靠到墙角,穿着一身华丽蓝银色套装的高个儿青年,停下动作,将金发由一双非常好奇、如绿玻璃珠的眼前拨开,回瞪过来,瘦削的长脸面露困惑。
  “你到底是谁?”豪尔问道:“我在哪儿见过你?”
  “我完全是个陌生人。”苏菲斩钉截铁地撒谎。毕竟,豪尔与她见面的时间短得只够叫她一声‘小灰鼠’,所以这话差不多算是真的。她想,她真该谢谢她的守护星辰,让她当时幸运地逃过一劫。但脑子里想的却是——我的天!豪尔巫师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孩子!年老真是让事情很不一样,她边将锅里的熏肉翻边,一边想着。她是宁死也不想让这个穿着过度考究的男孩知道,她就是他在五月节时可怜的那个女孩。这和心哪、灵魂哪等事无关。她只是不要让他知道。
  “她叫苏菲,”麦可说:“昨晚来的。”
  “她是如何让卡西法弯身的?”豪尔问。
  “她恐吓我!”卡西法在滋滋作响的锅子下可怜兮兮地说,声音闷闷的。
  “能这样办到的人还真不多。”豪尔深思着说。他把吉他靠到墙角,走到壁炉边,将苏菲推开,他身上风信子的香味与熏肉的香味混在一起。“卡西法不喜欢别人,它只喜欢我在它上面煮东西。”边说边跪下来,将一边的垂袖包在受伤,好握着锅柄。“请再给我两片熏肉和六颗蛋,然后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苏菲盯着他耳上垂下来的蓝色耳环,将蛋一颗一颗递给他。“年轻人,你问我为什么会来?”在她见过这个城堡后,理由变的很明显。“我来,当然是因为我是你新的清洁女工啊!”
  “真的?”豪尔说,一边单手打蛋,把壳扔到木头里,让卡西法龇牙咧嘴地吞食掉。“谁说的?”
  “我说的。”苏菲回答,还虔诚地加上一句:“年轻人,虽然我无法净除你身上的邪恶,却能将这个地方清干净。”
  “豪尔并不邪恶。”麦可说。
  “我是的,”豪尔跟他唱反调。“你忘了我此时此刻就有多邪恶,麦可。”他下巴对着苏菲扬一扬:“好女人,如果你那么想帮忙的话,把刀叉找出来,工作台清一清。”
  堡作台下有好几把高凳子。麦可正把它们拉出来,同时把工作台上的东西都推到一旁,以便放置他从旁边一个抽屉取出的刀叉。苏菲过去帮忙。她当然不期望豪尔会欢迎她,但是截至目前为止,他甚至都还没同意让她吃过早餐后可以留下来。因为麦可显然不需要她帮忙,她慢吞吞地走到拐杖边,再慢慢地,故意做得很明显地,把它放到储物柜里。当此举似乎还是位能引起豪尔的注意时,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先试用一个月。”
  豪尔巫师什么也没说,只是叫道:“麦可,拜托,盘子。”然后拿着冒烟的煎锅站起来。卡西法高兴地吼叫一声,跳起来,高高燃上烟囱。
  苏菲再试一次,想要豪尔做出承诺。“如果我接下来这个月要帮你清扫的话,我得知道城堡其他的部分在哪里。我只能找到这个房间和浴室。”
  令她吃惊的是,麦可和豪尔听了都大笑起来。
  一直到快吃完早餐时,苏菲才发现他们为何会笑。豪尔不仅不肯对事情做出决定,似乎也讨厌回答任何问题。苏菲只好放弃问他,只问麦可。
  “告诉她吧,”豪尔说:“免得她一直烦。”
  “城堡再没其他地方了,”麦可说:“除了你见到的部分和楼上两间卧房之外。”
  “什么?”苏菲大叫。
  豪尔跟麦可再度大笑。“豪尔跟卡西法创造了这座城堡,”麦可解释道:“卡西法负责让它运转。它的内部其实只是豪尔在避难港的老房子,那是这个城堡里唯一真实的部分。”
  “可是避难港离这里好几哩远,而且临海耶!”苏菲说:“真真岂有此理!你们把这个又大有丑的城堡搬来这里,快速地绕着山飞来飞去,把马克奇平的每个人吓得半死,到底什么意思?”
  豪尔耸耸肩:“你这个老女人说话真直得可以啊!我的修行正到达一个我需要让每个人感受到我的力量和邪恶的阶段,我不能让国王把我想得太好。还有,去年我得罪了某个非常有力的人士,我必须躲开他们。”
  这种躲避的方式好象很奇怪,但是苏菲推测豪尔自有不同于常人的标准。不久她又发现,这城堡有其它特别之处。他们刚吃完早餐,麦可正将盘子堆放到工作台旁的水槽,此时却听到响后,空洞的敲门声。
  卡西法高高燃起,说:“金斯别利门。”
  豪尔原本要去浴室的,闻言改走到门边。那门上面有个方型把手,镶在横木里,四边各以油漆点了一点。当时朝下的部分有一个绿点,但是豪尔却将门把转到红色斑点朝下才开门。
  外头站着一位戴着白色假发,假发上又戴一顶宽边帽子的高贵人士。他身上穿着大红、紫色与金色的衣服,手持一根上面绑有丝带的小小权杖,看来像一根小的五月柱。他弯腰敬礼,丁香和橘子花的香味随即飘入室内。
  “国王陛下问候您,并谴我送来两千双七里格靴的款项。”这人说。
  在他身后,苏菲可以瞥见一辆马车在街上等着。街道两旁满是华丽的房子,房子外头满是上色的雕刻,再过去还有高塔、尖塔及圆顶。那种富丽堂皇的景色,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门口那人把一个叮当做响的丝制长钱包交给豪尔,豪尔接过手后鞠躬、退后、关门,时间短到让她觉得遗憾。
  間短到让她覺得遺憾。豪尔把那方形门把又转回綠色朝下,那个长长的钱包就放入他的口袋。苏菲見到麦可眼神急切憂慮地跟着那个钱包。
  然后豪尔就直接到浴室去了,在里头大叫道:“卡西法,我需要热水。”他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很久。
  苏菲忍不住好奇,问麦可說:“门口那人是誰?还有,那是什么地方?”
  “那扇门开向金斯別利,”麦可解释道:“那是國王居住的地方。刚刚那人我想应该是大臣的手下。还有,”他转向卡西法:“我真希望他沒把那些钱全給了豪尔。”
  “豪尔会让我留下吗?”苏菲问。
  “如果他肯的話,他也不会說的,”麦可回道:“他讨厌对任何事做承諾。]
《魔幻城堡》作者:[英] D·W·琼斯
第五章 清洁大作战
  苏菲决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表现给豪尔看,让他见识一下她是个多么出色、难能可贵的清洁工!她把稀疏的白发用一块旧破布绑起来,卷起袖子露出两条瘦巴巴的老手臂,然后,由储物柜里找来一条旧桌布,围在身上当围裙。她拿起一个水桶和扫帚,开始工作。
  “你在干什么?”麦可和卡西法异口同声以一种吓坏了的语气问道。
  “打扫啊,”苏菲坚定地回答。“这地方实在脏得不能见人。”
  卡西法说:“并不需要。”麦可则喃喃地说:“豪尔会把你踢出去的。”但是苏菲不理他们,灰尘如云如雾般涌起。
  就在这时,又有一阵敲门声响起。卡西法燃旺火焰叫道:“避难港的门。”说完打了好大一个嘶嘶作响的喷嚏,紫色的火星透过灰尘的云雾四散出来。
  麦可离开工作台走到门边。苏菲透过她造成的灰尘偷看,这次麦可将门把转到蓝色向下,然后打开门,外面就是她在窗子里看到的街景。
  一个小女孩站在那里。“费雪先生,拜托,”她说:“我替我妈妈来拿那个咒语。”
  “你爸爸的船要用的安全咒是吧?”麦可说:“马上好。”他回到工作台,由架上取下一个瓶子,将里头的粉倒在一张方型纸上。他忙着弄咒语时,小女孩好奇地往屋里瞧,看着苏菲,苏菲也好奇地看着她。麦可将包着粉的纸扭了几下,走回来,跟小女孩交代道:“跟妈妈说沿着船洒,可以保护船来回一趟的安全,就算遇上暴风雨也没问题。”
  女孩拿过纸包后,递给麦可一个铜板。接着问道:“魔法师请了一个女巫来帮忙吗?”
  “没有。”麦可说。
  “你是说我吗?”苏菲回叫道:“哦,是的,孩子。我是印榜利国最棒、最干净的女巫。”
  麦可把门关上,看来很生气。“消息马上就会传遍避难港了,豪尔也许会不高兴。”他将门柄转到绿色朝下。
  苏菲毫无悔意,心里暗暗偷笑。或许是手里那把扫帚给她的灵感吧?不过,如果每个人都认为她是在为他工作的话,豪尔或许会让她留下来。这感觉真奇怪!当她还年轻时,像现在这些行为,她光是想到都会尴尬到不行,但是成为老妇人后,她不再在意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她发现这样做人反而轻松许多。
  当麦可在壁炉里掀起一块石头,将小女孩的铜板藏在下面时,她也过去多管闲事。“你在干吗?”
  麦可一脸惭愧的样子。“卡西法跟我在试着存钱,因为不这么做的话,豪尔会把赚到的没一分钱花掉。”
  “欠考虑的挥霍无度!”卡西法劈啪地说:“国王付他的钱他会用得比我烧一根木头还快。真是毫无概念!”
  苏菲从水槽取水洒在空中,好让灰尘降下。卡西法吓得一路退后,靠在烟囱上。然后,她又着新扫了一遍地。她对着门扫去,好仔细端详一下那个方型门把。第四个方位,到目前为止还没被使用过,那是一个黑色的斑点。这个又通向哪里呢?边想着,苏菲开始轻快地清除梁木上的蛛网。麦可呻吟着,卡西法则又开始打喷嚏。
  就在此时,豪尔带着一阵冒着蒸汽的香水味走出浴室。他看来干净极了,连他衣服上的银饰及刺绣似乎都跟着明后起来。他才看一眼就退回浴室里,一只蓝银色的袖子举高,护着头叫道:“停停!女人!别动那些可怜的蜘蛛!”
  “家里有蜘蛛是耻辱!”苏菲边宣告边将他们一把把地扫除掉。
  “那就只清蛛网,不要动那些蜘蛛。”豪尔说。
  般不好他跟蜘蛛有什么邪恶的关联,苏菲想着。嘴里回说:“它们只会制造更多的蛛网!”
  “蛛网可以捕捉苍蝇,有用的很。”豪尔说:“不要动扫帚,我要走过去。”
  苏菲倚着扫帚站立,看豪尔横过房间、拿起吉他。当他的手碰到门把时,苏菲问他:“红色通往金斯别利,蓝色通往避难港,那黑色呢?通往哪里?”
  “你这个女人实在够爱管闲事!”豪尔说:“那通往我私人的避难所,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他打开门,门外是宽广、移动着的荒野和山丘。
  “豪尔,你什么时候回来?”麦可带点绝望地问道。
  豪尔假装没听到,跟苏菲说:“我不在时,一只蜘蛛都不准杀!”然后,门砰的一声关上。麦可眼带深意地看了卡西法一眼,谈了口气,卡西法则邪恶地咯咯笑起来。
  因为没人跟她解释豪尔去了哪里,所以苏菲的结论是,他又出门去猎取年轻女孩了。她以更正义凛然的精力努力工作,在豪尔警告过她之后,她不敢伤害任何一只蜘蛛,只能用扫帚敲着梁木,叫道:“蜘蛛出来,都给我走开!”蜘蛛四处逃生,蛛网纷纷掉落,然后,她当然得再扫一次地。接着,她跪下来擦地。
  “我希望你能停下来。”麦可做在楼梯上,以免妨碍她工作。
  卡西法躲在炉架后头,喃喃地说:“但愿我没跟你谈那个交易。”
  苏菲用力擦拭。“等一切都干干净净的时候,你们就会开心了。”
  “但是我现在觉得很悲惨!”麦可嘟囔着。
  豪尔一直到很晚才回来,那时苏菲已经又扫又擦到累得不能动了。她弯身坐在椅子上,全身酸痛。麦可扯住豪尔的一只长袖,将他拉到浴室里去,苏菲可以听到他急急切切抱怨个没停,什么‘可怕的老母鸡!’‘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等等,连卡西法也跟着吼叫:“豪尔,阻止她!她会杀了我们两个!”
  但是,当麦可放开他的袖子时,豪尔只问了一句:“她有没有杀死蜘蛛?”
  “当然没有!”苏菲叱道,全身酸痛令她脾气不佳。“它们看到我就四处逃命了。这些蜘蛛是什么?是被你吃掉心脏的女孩吗?”
  豪尔大笑:“不,只是普通的蜘蛛。”说完,他脸上便带着梦幻般的神情上楼去了。麦可叹了口气。进去储物柜里一阵翻找,找出一张旧的折叠床,一张稻草做的床垫,及一些毯子,将它们放在楼梯下腾出的空间,跟苏菲说:“你今晚最好睡这里。”
  “那是否表示豪尔会让我留下来?”苏菲问。
  “我不知道。”麦可不高兴地说:“豪尔从不对任何事做承诺。我在这里待了六个月后,他好象才注意到我住在这里似的,收我当他的学徒。当时,我只是觉得床总好过椅子罢了。”
  “那真是非常谢谢你了。”苏菲感激地说。床当然是比椅子舒服喽。而且,当卡西法半夜里抱怨肚子饿时,她就方便起来给它添木头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菲勤奋地清扫整个城堡。她做的很开心,她告诉自己是在找线索。她清洗窗子、清洗那黏答答的水槽,还要麦可把工作台和架子上的东西都拿下来,好让她可以好好刷洗一番。她把橱柜里的东西全拿出来,梁上挂的全取下来,全部清洁一遍。她觉得连那个骷髅头跟麦可一样,露出长期受苦受难的可怜相了,因为它老是被搬来搬去。
  然后,她在最靠近壁炉的梁上钉上一大张旧床单,强迫卡西法把头低下,好让她清烟囱。卡西法很讨厌这么做。因此,当煤灰飞得一屋子都是,而苏菲必须将屋子着新清一遍时,它幸灾乐祸、笑得非常邪门。苏菲就是这样,非常勤奋,但常常不得其法,不过勤奋其实也是她的方法之一。她估量过了,只要她打扫得够彻底,迟早会找到那些被豪尔藏起来的女孩的灵魂或心脏,或者跟卡西法的契约有关的线索。
  被卡西法保护着的烟囱,依她的想法,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藏匿处,但是那儿除了大量的煤灰外,什么东西也没有。她将煤灰装在袋子里,放到后院去。后院当然也是一个被她认定为很有可能的藏匿点。
  每次豪尔回来,麦可跟卡西法都跟他大声的抱怨苏菲,但豪尔豪好象都没听进去。他似乎也完全没注意到家里变的多么干净,橱柜里储满了蛋糕、果酱,偶尔还有莴苣。
  而事情就像麦可曾预测的那样,话很快就在避难港传开了。人们前来看苏菲,避难港的人们称她为女巫太太,金斯别利的人则称她为女魔法师,不消说,连王城的人都听说了。经由金斯别利门来拜访她的人,衣着比避难港的人好。但是不管来自哪里,人们在拜访这样着要的人物时总会找借口。因此,苏菲工作到一半时,常常得要停下来跟人点头、微笑、收礼物,或要麦可赶紧为人家弄一个什么咒语。有些礼物是好东西,像是图画啦、长串的贝壳啦,还有实用的围裙,苏菲每逃诩使用围裙。她把图和贝壳挂在她楼梯下的小窝里,很快地,那地方就很有家的感觉了。
  苏菲知道,当豪尔将她扫地出门时,她将会想念这一切。她越来越担心他会这么做,她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这样对她视而不见。
  接下来,她清理浴室。那花了她好几天工夫,因为每天豪尔要出去前,都会在里面待上很久。一等他离开,苏菲马上进入那满是蒸汽及香味咒的浴室,喃喃地说:“现在,让我来找找跟契约有关的东西。”但是她的主要目标,其实是架子上那些小包、瓶子和管子。她借口刷架子,把它们一个个拿下来,花许多时间仔细研究观察。标有‘皮肤’‘眼睛’和‘头发’的,是否真的是女孩子身体器官?但是就她观察的结果,那些似乎不过是乳液、粉和化妆品。如果它们一度曾经是女孩身体的一部分,那一定是豪尔用那个‘腐蚀用’管子里的东西将她们腐蚀掉,再由抽水马桶冲走,才会这样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不过她真心希望它们只是化妆品而已。
  她把东西放会架上,努力刷洗。当晚,当她全身酸痛地坐在椅子上时,卡西法抱怨道,为了她,它已经抽干了一股温泉。
  “温泉在哪里?”苏菲问道,最近她对什么都好奇。
  “大多在避难港的沼泽底下。”卡西法说。“不过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我就必须由荒地取水了。你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清扫工作,找出帮我打破契约的方法?”
  “很快啦,”苏菲说。“但是如果豪尔老是不在家,我如何能由他那里挖出契约的内容?他总是这么常外出吗?”
  “只有在他追求女人的时候才会。”卡西法说。
  浴室干净得发后后,苏菲就去刷楼梯和楼上走道。接着她进入楼上开前头的麦可的小房间。这阵子下来,麦可几乎是怀着沮丧的心情,当苏菲是自然灾害般地勉强接受了。此时他却大叫一声,两步并做一步地冲上楼去救他的宝贝,那些宝贝放在他那被虫蛀过的小床下面的一个旧盒子里。他匆匆地保护着盒子离开时,苏菲瞥见一条蓝色的丝带,一个糖做的玫瑰花,上头则是些信函。
  “原来麦可有女朋友!”苏菲边将窗子用力推开边自言自语,这面窗子也是开向避难港,苏菲将他的床铺拖过窗台去透风。苏菲有些惊讶,她居然没追问麦可他女朋友是谁?他又是如何保护她不让豪尔知道?因为苏菲也知道自己近来变得很多管闲事。
  她由麦可房间扫出来的灰尘和垃圾,多到卡西法试着烧毁它们时,几乎被闷死。
  “我会被你害死!你跟豪尔一样没良心!”卡西法用快窒息的声音说话,只有它的绿发和一部分蓝色的前额露在外面。
  麦可将他的宝盒放在工作台抽屉里,然后上锁。“我希望豪尔能听听我们的意见!这次这个女孩为什么需要这么久?”
  次日,苏菲想由后院开始,但是那天避难纲下雨,雨打在窗户上,也拍打着烟囱,法不安地嘶嘶作响。后院也是避难港的一部分,因此当苏菲开门时,那里也下着倾盆大雨。她将围裙围在头上,在院子里略略翻找,在全身还没被淋得湿透前,找到一桶白色涂料及一把大大的油漆刷。她把这些拿到户内,开始漆墙,又在储物柜里找到一个旧梯子,让她得以坪蠛木之间的天花板。接下来两天,虽然当豪尔将门转到绿色向下,走向山岗时,那里天气晴朗,有大片云影在石楠上迅速追逐,速度比城堡所能移动得还快,但是,避难港始终下着雨。苏菲油坪笏自己的小窝、楼梯、楼上走道,以及麦可的房间。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第三天,豪尔进门时问道:“看起来好象明后多了。”
  “是苏菲。”麦可以一种快死的声音说。
  “我早该猜到了,”豪尔说着,消失到浴室里去。
  “他总算注意到了!”麦可跟卡西法耳语:“那女孩一定是投降了。”
  第二天,避难港仍下着毛毛雨。苏菲绑上头巾,卷起袖子,并束紧围裙。她拿着扫帚、水桶以及肥皂,一等豪尔出门,她就像个年老的复仇天使,出发去清理 豪尔的房间。
  她将那房间保留到最后,因为她害怕自己不知会发现什么,她一直是连偷窥都不敢偷窥这个房间。那实在愚蠢!她蹒跚着走上楼梯时这么想着。现在情形很清楚了:卡西法包办了整个城堡强大的魔法部分,麦可则包办所有下人的工作,豪尔却只会在外头游荡,抓女孩子,并且像芬妮剥削她一样,剥削麦可和卡西法。苏菲从不觉得豪尔有多可怕,现在则只是轻蔑。
  她上到楼梯走到处时,发现豪尔正站在房门口,一手懒洋洋地倚在门上,完全挡住她的去路。
  “不行,”他很和颜悦色地说:“我要保持肮脏,谢谢。”
  苏菲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你从哪里跑出来的?我明明看到你出门去了。”
  “我故意让你这么想的。”豪尔说:“你已经把卡西法和可怜的麦可整得不能在惨了,合理的推断是,你今天会对我发动进攻。而且,不管卡西法是怎么告诉你的,我可是个巫师哦。难道你不认为我会法术吗?”
  这完全破坏了苏菲原先的假设,但她打死也不愿承认。“年轻人,每个人都知道你是个巫师。”她严厉地说:“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的城堡是我所见过最脏的地方!”她越过豪尔垂坠、摇动的蓝银色长袖往房间里探看。地毯上像鸟巢一样,满是垃圾。她还瞥见到剥落的墙及一整架子的书,其中有些看来很怪异,但是没有看到成堆被啃啮过的心。不过,它们也可能是藏匿在那个大大的四柱床后面或下面。帏帐满是灰尘而呈灰白色,挡住了她的视线,令她看不到窗外的景色。
  豪尔袖子挡在她脸前。“嘿!少多管闲事。”
  “我才没有!”苏菲抗议道:“那个房间……”
  “是的,你是多管闲事。”豪尔说。“你是一个超好管闲事、超霸道、超爱干净的恐怖老女人。请你节制一点好不好?你让我们非上痛苦。”
  “但这房子脏得像猪舍,”苏菲抗议道:“叫我不管我会受不了啦!”
  “你可以的。”豪尔说:“我喜欢我的房间维持原状。你必须承认,如果我想住在猪舍里,那也是我的权利。现在,下楼去,找些别的事情做。拜托,我讨厌跟人争吵。”
  苏菲无技可施,只好蹒跚地拖着水桶在她身边发出当啷声走下楼去。她有些发抖,她很惊讶豪尔居然没当场叫她滚蛋。但既然他没有这么做,她就开始思索再来要做些什么。
  她打开楼梯旁的门,发现小雨几乎全停了,于是冲到院子里去,开始精力充沛地将犹滴着雨滴的成堆垃圾加以分类。
  她听到一声金属撞击声,豪尔又出现了,在苏菲接着要搬动的一大片锈铁片中间,她被绊了一下。
  “这里也不成。”他说:“你真是恐怖分子耶!我知道每样东西的位置,如果你把它弄整洁了,我就会找不到我使用运输咒时所需要的东西。”
  所以这里某处也许藏有一道灵魂或一盒嚼过的心脏?素油菲想着。她觉得非常挫败,对豪尔吼道:“可是将东西弄整洁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那你必须为你的生活寻找新目标。”豪尔说。有那么一会,他好象也要发脾气了,他那奇怪的浅色眼睛直瞪着苏菲。但是他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说:“现在,进屋去吧,你这个过动的老家伙,找别的事来玩,别惹我生气。我讨厌生气。”
  苏菲两只瘦瘦的手臂在胸前交叉,她不喜欢被玻璃弹珠似的眼睛瞪着。“你当然讨厌生气!”她反唇相讥:“你讨厌任何令人不愉快的事,对不对?你是泥鳅大王。你就是这种人!任何事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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