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蒋介石检阅阴兵之谜,为什么要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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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山寺虎踞镇江西北,寺门朝西,依山而建,殿宇栉比,亭台相连,遍山建筑金碧辉煌,素有“金山寺裹山”之美称。自北宋皇帝赵匡胤登基以来,渐成诵经设斋、礼佛拜忏和追荐亡灵的水陆法会之魁首,到南宋朝建立之时,其佛家禅宗名寺的称谓亦是一时无两。  但在南宋绍兴年间,一天突然狂风四起,乌云蔽日,集市间行人抬头仰见一条巨蛇和一条青鱼自东而北飞行,通体雪白,随后金山寺被大水淹没,可寺外集市以及小镇众人均未受水灾伤害。后西北天边一道金光闪过,听得一句“孽畜!”,又听得一句“还我相公”。只听得头顶之上有兵戈相接打斗声,半日后,一条青鱼向东南逃遁,并喊道:“十年之后,我定当剑开金山寺!”  后有说书先生坊间说书,说那巨蛇是千年修为的白蛇,名叫白素贞,欲救被金山寺囚禁的相公许仙,而水漫金山寺,但修为不精,被法海禅师收于金钵,镇压雷锋塔下。逃得的那条青鱼是白蛇姐妹小青。白素贞与许仙在坊间经营医馆良久,惠及乡间甚广,备受百姓称赞。众人听说后,没想到那白素贞和小青原来是白蛇青鱼化作的妖怪,但是想到她们并未伤害邻里乡亲,相反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百姓深受白素贞大恩,又感叹其与许仙的爱情,于是打算相约前往金山寺,求法海禅师法外开恩,饶了那白蛇。  可金山寺自从水淹之后寺门紧闭,寺内和尚无一外出,众人施救不得。在此时更有朝廷新贵御史中丞曹莽亲临金山寺,慰问灾情,并诰戒臣民:金人南侵之际,有妖作乱者,天下正道共伐之;值朝廷困难之际,乡间百姓耕种依旧,若有作奸犯科、妖言惑众、动荡人心者,立斩不赦。  百姓有口难言,有同情白素贞的书生著书在坊间传颂,也有说书人歌颂白娘子的爱情故事,朝廷一旨令下,限制言论,颇有因文字而陷牢狱的势头,于是人人缄口不言。  太师府,太师看池塘青莲下鱼儿畅游,饱含沧桑的脸上眉头微皱,低声说道:“好好的一池水,怎就给几条黑鱼弄浑了,乱世当用重典啊。还有那昆仑剑痴,十年前一剑劈开了金陵龙脉,坏我大宋气运,佛儒道三家争这散落的皇家之气,苦得还是天下平民百姓呦。”  说完扶着池塘石柱颤颤巍巍直起身子,眼神锋芒毕露,接着说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些魁魅魍魉敢扰我泱泱中原。”只听咔嚓一声,左手所握石柱瞬间化为齑粉,随风而逝。  ——————  十年后,黄昏,正是望北客栈最热闹的时候,楼下满是前来吃饭的客人,跑堂的伙计忙得粘不住脚,嗓子都叫哑了。望北客栈是杭州城最有名的客栈,“望北”取自汉朝王符《潜夫论.实边》中“代马望北,狐死首丘”之说,一共三层,由南海乌沉木搭建,也有人称作“潜夫楼”。相传是一位前朝大儒出资搭建,代马望北,以求时刻提醒中原百姓,勿忘“靖康之耻”,匡扶社稷,收复浩荡中原。由此许多豪杰时常相聚潜夫楼,登高望远、觥筹交错、互相抚慰;他们在这里望着北方,等待归期。  楼下客人多是佩剑挂刀的江湖豪客,其中也不乏文人雅士,大家相聚一堂,“入此门,共一心”,想得都是收复中原国土,所以此地不分门派,不管贵贱,就是有天大的矛盾,也不能在此滋生事端。但不知怎么回事,潜夫楼在今天突然热闹了起来。  边角处,桌上一和尚吃得正酣,一道人影坐在了他旁边,低声说道:“您还记得我吗?”  道宗抬起头来,看了此人两眼,摇摇头,继续吃面。  “是了是了,您都出家了,怎么会记得我。那,您还记得这把杭州湖畔的旧伞吗?”  说罢拿出一把旧伞,伞骨已经呈现明显的腐朽灰暗色,伞柄更是断了一截,但撑开后油纸没有损坏分毫,依稀能看得出上面有画,画的好像是位女人,因为经受岁月的摧残,模样已是看不清楚。  “有印象吗?”此人一脸希冀的看着道宗,嘴角微张,拿着伞的手因为紧张而颤抖,仿佛只要道宗回答一声“是”,这人就能惊喜的跳跃。  道宗思绪良久,微微摇头,那人整个躯体好像瞬间抽出了力气,像底下火焰熄灭的孔明灯,摇摇欲坠。“也罢,能见到恩公,也是莫大的缘分,恩公出了那金山寺,可就莫要再回去了,这把伞您拿着,就算恩公出家当了和尚,留着它也是一个念想。小的不能在您身边停留太久,这就退下了。另外恩公出了金山寺后是不是每夜都做了同一个梦,不要一脸疑惑的看着我,答案都在您的心里,您什么时候找到了自己的心,就能明白所有的答案。”  道宗接过伞,非常疑惑,自己的心不都一直在身体里吗,怎么还要去找,纳闷之后刚想叫住那人,却发现眼前没了他的踪迹,低头看到木凳上那人呆坐过的地方竟然有一层细土,不由眉头微皱。  把伞系到背上,正当思索时,一声呼啸声传来,只见一匹青鬃黑头大马,竟直直的闯进了潜夫楼。  骏马惊嘶,满客皆惊,马上一白衣俊朗青年手持银剑,怒目圆睁,俯身稳稳的坐在马鞍上。  “那小贼,快给我出来。”  跑堂小二战战兢兢凑上前来,说道:“客官您是要找什么人?”  “刚跑进来的那个青衣小僧呢,快给我叫出来,感惹老子的女人,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小二上前说道:“客官息怒,客官息怒,不知客官您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衣青年眉头微皱,眼神如银钩一般,锋芒而有力。  “你这是,在威胁我?”嘴角勾起,阴狠狠的接着说道,“笑话,在整个杭州城,有哪家店是世子我不敢去的,谁敢拦我,淮南王百战穿甲兵的铁蹄都给我踏碎了!”  底下客人瞬间热闹起来,议论纷纷。淮南王赵世雄师从兵家,幼时曾为皇帝陛下牵马,成年投身边疆,三年之间被封为大将军,十年后执掌帅印,行军打仗霸道异常,曾以两万百战穿甲兵力克金人二十万余众,尽数坑杀,落得个“血衣王侯”称谓。众人一听这白衣青年竟是血衣王侯赵世雄的长子,一个个摆好了看戏的架势。倒也不赖这白衣青年不知天高地厚,相传他在幼时就被赵世雄送往兵家,学成后又让其投身兵戎,一直没有回来,可能真不知道规矩。现如今正值皇帝陛下为公主选亲之际回来,其中缘由令人耐人寻味。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原来是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来来来,世子殿下快就座,小的这就给您去沏壶上等铁观音茶。”  “滚!”白衣青年瞬间恼怒,右手提起皮鞭,将要抽在小二脸上。这时,一阵劲风从堂内袭来,直冲青年面门而去。  青年应接仓促,以剑当面,被迫弯身下马。站定之后说道:“我说这般有恃无恐,原来还有高手坐镇,里面那人出来,姓甚名谁报上名来,小爷刀下不杀无名之鬼。”  “潜夫楼前‘王侯落轿,将军下马’,唐唐淮南王世子,怎这般不识规矩,惹恼了这客人中隐藏的大能以及背后的存在,就算赵世雄来了,你也不好收场。”  “小爷我不管怎么收场,今天不把那秃驴交出来,我踏平这潜夫楼。”
  “儿啊,你记住,这杭州城,除了不能在太子府跑马,还不能在‘潜夫楼’里放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勾当。要记住可不能胡来,你刚从西北回来,不知道杭州城的规矩,要是惹了事,我不好让百战穿甲兵去救你。”  “知道了爹,”赵鹏举揉捻着手中的白狐儿袍,坐在雕花黄花梨椅上说道,“不过咱们家也不是软柿子,儿子刚回来就被人拿去当枪使,这个见面礼可真是贵重了些。”  赵世雄抚了抚颌下灰白长髯,说道:“有人非要扳手腕,让他们较量就是了,在杭州城,除了那位,没人敢拿咱们当枪使,要想出世,还需先入世。这水已经被搅浑了,咱不做潜伏在淤泥里的蟒,样子太难看了,还是得做跳出去的鱼。”  “不过我可不甘心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入局,您老淮南王府坐着不嫌硌的屁股疼,儿子可是边疆归来一身的戾气没处使,这水既然已经浑了,那就让我再搅和搅和吧。”  赵世雄定定的看着口吐狂言的儿子,阴沉的脸上不由泛起笑容。  “哈哈哈,不愧是我儿子,也罢,那就出去耍,老子当年征战沙场,号令两万百战穿甲兵横跨整个中原,差点用铁蹄踩翻了半个江湖,什么狗屁英雄豪杰、江湖侠客,不过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这个天下,谁的拳头硬,谁的话才好使。只要对手没有一步跨出那天人境成不老不死的仙人,老子用军队,照样能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盛酒喝。”  说罢哼着小曲,一手抄起堂前梨花木桌上镶金绣带绑着的酒葫芦,使劲呷了一口,晃晃悠悠出了门前。  “西院有个打坐的和尚,法名道宗,你去见见他,然后放他离开,有他在,比老子的令牌都好使。”  ————  潜夫楼,赵鹏举见没人出来,心里不由有些底气,暗道一声赌对了。他可不是痴傻的鲁莽汉,进这座楼之前早就在心里打好了算计。  今日上午刚从西北回京,回到家屁股还没温热,刚想品一口家里自酿的老酒,逗两下京都有名的青头蛐蛐,就被二皇子亲自登门拜访,叫去参加宴会。去了谁也不认识,都是一些儿时好友,早就忘了姓名。倒是那清野公主十几年没见,竟然出落的如此水灵,不过再漂亮也不如自家里暖炕头的小虞儿好看。  宴会上二皇子一行人左言又语,打着接风洗尘的由头不断向赵鹏举劝酒,赵鹏举酒量颇好,但也架不住一顿海饮。酒足饭饱,二皇子差人送赵鹏举回家,没想到在望北客栈不远处的街道上,看到一青衣小僧竟然出手冒犯了不知为何跑出府的小虞儿,赵鹏举当时就策马疾驰追那小僧,一副要杀人的架势。  路过潜夫楼,没有考虑就调转马头直接冲了进去。  ……  赵鹏举想把这天下的水搅浑了,就得兵行险着,更何况背后有那和尚坐镇,自然不必害怕。马踏潜夫楼,算好了老一辈强者不会轻易出手,但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一个厨子。  潜夫楼里。  见那厨子长得膀大腰圆,一脸凶相,手拿一把精钢菜刀,寒光闪过,不问缘由,竟是想一刀取了赵鹏举项上人头。  赵鹏举虽然武艺高强,但却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一刀毙命,这时,墙角的道宗和尚终于坐不住了,右手猛地拍起桌子,震起了放在上面的降魔杵,然后抓住杵尾猛地向那厨子掷去,因为力道过猛,竟然振动空气产生了一声爆裂声。  “嘭!”  那厨子左手抵右手,右手持刀抵挡,膝半弯,脚下青石板应声而裂,堪堪抵得住降魔杵的攻势。这时道宗和尚疾步而至,右手抓杵尾,左手单手立掌于胸前,轻声道:“阿弥陀佛。”  “贫僧金山寺道宗,受命保护这位施主,任何人都不能动他。”  那厨子脸上横肉颤抖,恶狠狠说道:“潜夫楼你们也敢闯,你是要代表佛家向儒家宣战吗?”  “贫僧虽为佛家弟子,但此次擅闯潜夫楼却是无奈之举,望施主见谅。”  “见谅?哼!”  说罢刀身一转,右手反手握刀向后,躯体前倾,做奔跑状。  “吃我一记‘剔骨刀’。”  道宗拿起降魔杵应接,只听“叮叮铮铮”几声脆响,转眼间接了数招。几个快招之后,“哗啦”一声,打斗波及四周,木桌登时破裂。  旁边众人也不慌乱,相反拿起酒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看的正是津津有味。赵鹏举此时虽然脸色如常,但心中颇为紧张。“这和尚不愧是金山寺暗遣的天下行走,在边疆就听说金山寺道宗和尚入佛仅十年就参悟了岑参法师留下的《石中契》,化神境无敌于天下。此次料到潜夫楼掌柜不敢轻易出手,若非如此想脱身而去,怕也是十分困难。”  只见那打斗中,道宗握住降魔杵蹦向空中,双手握杵举过头顶,闷声一喝,迎面向厨子砸去,厨子举刀格挡,只听得“铿”的一声脆响,那柄刀竟尔中折,那杵余势未消,直扑厨子怀中,厨子一侧身躲过,不觉冷汗涔涔而下,虎口巨痛,鲜血一滴滴直坠落石板之上……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你这秃毛和尚,好大的力道,今天爷爷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可要想好了,这潜夫楼可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无论你来自金山寺还是那王屋山,就算是那赫连山里的妖怪,来到这也要掂量掂量。”  “潜夫楼虽然盛名中原,但不是蛮横之地,赵施主的确冒犯了贵楼,却也不至于以命抵罪。事后我定当带领赵施主亲自向朱掌柜请罪。不过赵施主的安危,贫僧保定了。”  厨子恼怒异常,紧握手中刀,正打算不惜以命相搏,也要挫了这秃毛和尚的锐气,谁知正在这时,一个谁也没有想到意外突然出现,彻底影响了整个局面,打乱了赵鹏举整个计划,直接给潜夫楼背后真正的主人——太师,以沉重一击,也由此正式给佛儒两家埋下了一颗锋利的钉子,合作关系就此崩裂,凭空给了道家一口喘息的机会。  屋内道宗与厨子剑拔弩张,气势千钧一发,周围的客人一个个仿佛静止一般,屏气凝神看着中间局面,有人手中碗倾斜,顶好的杭州城美酒扫愁帚都流了出来。这时,只听“哐”的一声响,震的众人一个猛颤,只见那门口足有五尺长的一把巨剑直插地面,潜夫楼挂了一个甲子的圣上亲笔所书,传国玉玺做印,“望北客栈”牌匾随声跌落。厨子看着落地碎裂的牌匾,不由心头血怒升面容,满脸赤红,目呲欲裂,声音颤抖:“这,这……”  “哈!我说你这秃驴总算肯出了那王八壳子庙了,来来来,与老子在战!”  众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少许时间后只见远方不徐不慢走来一人,足足七尺高,锁链披身,赤裸双脚,走进之后才发现更可怖的是脸上竟有深可见骨的一道疤,从左侧眉脚直划右侧嘴角,当得是地狱里的行者走上人间一般。  “嘶……”听得旁人倒吸冷气,有人伸出手指着,因为用力崩得青筋暴起,惊叹说道:“这身形,他,莫非是那,是那十年前的狂人,昆仑剑痴大目犍连。”
  楼内客人炸惊,瞬间慌乱。这大目犍连相传原本是昆仑铸剑池里的一名普通剑奴,身材瘦弱矮小,天生智力低下,性情愚钝呆傻,时常受到欺凌。某天上山砍柴时偶遇一西南而来的佛陀,佛陀看到他后惊呼世上竟还有这般骨骼精奇的不遇之才,于是出手打通了躯窍,送他佛家盛典《楞严经》,助他开悟,并赐名大目犍连。  大目犍连开悟后脱胎换骨,洗精伐髓,身材高大威猛,性情乖张易怒。在铸剑池与各大长老大战后“借”得一把傅卜子神兵谱排行第四的神兵太阿剑,气势更是凶猛,颇有一副举世无敌的架势。后前往中原,挑遍天下高手,虽师承佛家,但却毫无珍爱生命的顾虑,常常伤及无辜。  在中原更是连挑二十多家宗门,差点一剑捅翻了整个江湖。  一时之间江湖大佬忧心忡忡,派出的精锐高手尽数被大目犍连以正经决斗的方式击败,甚至击杀。直到大目犍连挑战皇庭剑侍昆吾的途中,被一个不知名蓝衣青年一剑败之,登时气焰猛跌,目光呆滞惊呼不可能,后被铸剑池一众长老押回,锁进天下闻名的睚眦狱,不料五年后竟然打穿此狱,从此下落不明。  没想到现在竟然出现在这里。  大目犍连走到剑旁,看了一眼道宗,微微一笑,因为伤疤的缘故,愈加显得狰狞。“来!”说罢右手抽起太阿剑,奔跑几步猛跃空中,顺势劈下,气势不可阻挡。  道宗将赵鹏举用力推到墙边,大喝一声:“所有人快走!”说完双手举起降魔杵横在眼前,格挡大目犍连的惊世一剑。  “当”,一声脆响,兵器相接之处震起一圈气浪席卷众人面庞。这一剑的威力忒过霸道,道宗全力相接,竟也几乎被压得单膝跪下,脚下青石板裂痕如蛛网般向周围蔓延,气劲所及之处桌椅全部碎裂,整个潜夫楼一层,竟些许晃动。  道宗左手猛然发力抬起,倾斜降魔杵转移太阿剑的剑势,右手握杵顺势向后收,挡退大目犍连。  “好!哈哈!天下众人中,能接我这四分力道一剑之人少之又少,你算一个,不愧在当年一剑挫我剑心,来来来,接着打!”  说罢大目犍连展开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只见道宗拿起降魔杵在身前用力插到地面,双手握十,闭眼打坐,时间仿佛放慢,缓缓吐出两个字:“如是。”  说罢一个个金色符文从道宗头顶冒出,环绕身旁,形成了一口钟的形状。大目犍连见所有攻势都被符文抵挡,瞬间恼怒,大喝一声:“大慈哀愍!”  只见大目犍连身后竟然出现一尊古佛的影像,随后影像破碎化作金尘涌入太阿剑,太阿剑顿时光芒耀眼。大目犍连举起太阿剑,用力砸向道宗。  道宗依然闭眼打坐,神情不悲不喜、平静安然,只见他坐下盛开八瓣莲花须弥座,将他托起空中三尺,随后符文化作的钟形变为覆钵形的塔身,中间传来僧尼呢喃诵经声,声势渐渐浩大,这时,道宗仿若口绽金莲,缓缓说道:“我闻。”  声音落下,塔身符文之上凝起一道佛陀手拈莲花印,迎接大目犍连更加凶猛的一剑。  “轰。”  招式相接之处产生一股沉闷的音浪和耀眼白光,四周看热闹的人尽数受伤。道宗和尚和大目犍连同样师承佛家,所用招式虽法门不同,但佛法归一,根源相同。他们今日各自以佛家功法相攻,结果却打成一个平局,大目犍连被音浪击退至门外,道宗所在之处更是化作一道四尺深坑。  潜夫楼建筑之时,墙壁都是有极北之地运来的白纹石搭建,足可抵御江湖超一流高手的攻势,没想到今日竟然被两个佛家弟子一招震倒了东西两道墙壁。  这时已近黄昏,街上行人早已走尽,万籁俱寂,平添了几分怅然的凄凉感。  大目犍连说道:“短短数十年,你在金山寺竟然悟到如此境界的佛家典籍,的确使我钦佩。不过今天我不是来和你论佛的,丢了那破杵,拿出你的剑,咱们来比剑。”  道宗说道:“贫僧从未使过剑。”  “没使过剑,哈哈,哈哈哈哈,”大目犍连仰头大笑,转而恶狠狠的看着道宗,“没使过剑,那我脸上的疤又是拜谁所赐,当年你一剑击败了我,我足足思考了五年,才醒悟过来,是你那把剑的缘故。今天不打也可以,你把那把剑拿出来,给我,从此以后咱俩再无交集。”  “我没有剑,也不记得何时击败了你。”  大目犍连怒不可遏,大喝一声:“许仙,找死!”  ——————  三百年前。  春意盎然,花团锦簇,蝴蝶逐飞,桃谷遍谷生香。剑圣李青山与许宣相坐小莲华山下棋。李青山执白子困住了许宣的攻势,悠然说道:“这是一个死局。”  “生死本来就相依,更何况物极必反,死局为什么就不能活过来。”  “你的棋已经被围困死了,还怎么活?”  “我天生贱命,总是能险中求生,这次也不会例外。”  “值得吗?”  许宣整个身体僵住,沉默了一会后,脸上露出由心的微笑。他的眸子里闪着光,像是一个明亮的漩涡,流淌着难以言喻的灵动。  “我一直在想,天下黎民众生为什么一定要听从上天神界的安排,可怜的人类,连出生死亡,世间所经历的一切一切,都早已写在了生死簿上。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凭自己的意愿,为自己而活,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上天制造的一场游戏,排解他们无情无义的苦闷,以及满足自己超脱世人的优越感而已。他们给我们制造困难,让我们读书习字,让我们学会圆滑处世,让我们无论何时在哪里都会遇到一些渣滓,让我们在富贵权势面前低头,让我们面临一切想象不到的突如其来的灾难……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么妥协他们?为什么人和妖不能在一起?为什么天下黎民百姓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为什么?”  许宣凄惨一笑,无奈说道:“因为我们弱小而已,没有其他答案。”  “你所做的一切,更多的是为了她吧,一个妖而已,你宁愿暴露自己不进六道、不入轮回、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天地遗漏之子的身份,舍弃‘生而知之’的天赋异禀,值得吗?”  “哈哈哈哈……神仙何用!门下走狗;道法何用!不予苍穹。人生在世,鬓鬓白发回头来,不过是孑然一身的寂寞罢了,你有真心爱过一个姑娘吗?”  许宣看向李青山,见他没有回复,不由大笑,转头看向天空。  山风吹过,轻抚起许宣白衣,摇摆晃动。  李青山低头思索,看着面前的棋局默默不发声。  “借剑一用!当年欺我弱小无力、欺我势单力薄、欺我形单影只,风水轮流转,看我一个个踩回去,我要把那日月吞了,把那仙阁碎了,当我横剑问天,我便是我了!”  说罢只听一声鹤鸣,白衣许宣乘鹤西去,翩然飞向云端。  这时一枚黑子从空中缓缓而下,落于棋盘的刹那,山谷震动,天地失色,刹那间云雾氤氲,金鳞跃水,仙鹤啼鸣。  原本死路的棋,活了!  
  “还真欺我潜夫楼无人不成!”这时,只见一位三尺高的矮胖子,身穿云纹铜钱镶金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极尽奢华,富贵之气直逼眼前。  见他从二楼跃然而下,如鸿毛落地,看不出一丝笨重,“你们两人强拆我潜夫楼,真视我儒家如若无物?我已派人禀告太师,誓要将你二人拿下。”  原来道宗和大目犍连打斗如此凶狠,差点拆了这潜夫楼,朱掌柜迟迟未出,是觉得自己虽是一脚踏进返虚境的超一流高手,视化神境如土狗,但是面对习得至高佛典《石中契》,化神境无敌天下的天才道宗,内心还是稍有些忌惮,更何况还有一个境界不知的狂剑士大目犍连,登时觉得如烫手山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暗中遣人前往太师府请太师出手,否则佛儒两家真有可能因为此事,陷入纠缠不清的麻烦。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该如何出手,赶在太师到来之前,承接住两个人的攻势。  朱掌柜看到遍地狼藉,想到这里,不由直冒汗水,乖乖你俩的直娘腿,哪里不能打架,非要来我潜夫楼,今天我能挡住你俩还好,挡不住,就真的要骂娘喽。这天杀的呆头和尚,一个比一个拧,可怜了我那白纹石,可怜了我那南海乌沉木,可怜了我呦。  朱掌柜全名朱大楼,字子渊,儒家太师亲传二弟子。出身贫贱,年少时负薪挂角,用功读书,终于考取功名。中举时天生异象,一虬龙状红云覆于其头顶,遮阴避日,终日不去。后朱大楼被太师发现天生具有七巧玲珑心,因为儒家向来以“子不语怪力乱神”奥义之说教育子弟,所以这段奇异景象在太师收他为二弟子之时,就引为秘辛。  坊间相传朱大楼是天上某位神仙转世,仅仅师从太师一年,在和大师兄一同拜访王屋山时于山顶莲花池自行开悟,开悟时莫名其妙得了一套功法《天罡三十六》。道家认为朱大楼是天生的道胚,与太师争执了数年也不肯放弃收朱大楼进道家山门,太师无奈让朱大楼隐姓埋名,潜心修炼,原来一直藏匿在潜夫楼。  “逼得老子现身,回头指不定哪个牛鼻子老道出来纠缠我,今天就算打不过你们两个,也得让你们不舒服。”  说罢摆开架势,一副舍生忘死的英雄气概,等到大目犍连冷哼一声,提剑奔向道宗和朱大楼两人之时,朱大楼大呼一声:“要打出去打!”  大目犍连没有丝毫停顿,因为用力过猛,又削断了一根柱子。朱大楼气得火冒三丈,咬牙啐道:“你个秃毛和尚,朱爷爷我今天废了你。”  ……  太师府,太师与王屋山掌教刘伯明相谈于日月亭,顺便赏旁边锦绣池里的锦鲤。  当今圣上曾这样说过:一统江山新亭侯,算无遗漏锦绣池。新亭侯,大宋国镇国神器,赤铸山铁打造,刀身乌黑,看似无锋无刃;望上去非金非铁,沉重异常有两百余斤重;刀刃长八尺六寸,握把长十五寸;刀身与握把连接处铸有龙头形状的护手接口,握把尾端铸成龙尾以便配上长长的流苏。  江湖传言能和新亭侯霸刀匹敌者,唯太阿、巨阙二剑,以及传说中的神器大夏龙雀。  而锦绣池,说来有些意思,有人相传是女娲的神器山河社稷图遗落人间所化,不过儒家对此矢口否认,向外说不过是一口普通的池塘。说来也不足为奇,有幸观赏过锦绣池的人都知道,它的外表毫不出奇,齐腿高的池壁上有四十九根黝黑石柱,池塘里镶嵌着四块大青石,上边覆盖着青苔,四周围着几棵垂柳,炎热的夏季池塘砖壁上长满嫩苔,弥漫着一股清凉,连空气都像是绿盈盈的,透明而清新。但是平凡的外表下却充满玄机,大宋朝的国运一直与其相系。  太师与刘伯明相谈甚欢,至少表面如此。  正在此际,一褐衣老仆神色晦暗走到太师跟前,附耳轻声相说。刘伯明感觉有些蹊跷,于是左手抚须,右手藏于石桌下掐指一算。太师听到老仆的话语后脸色如常,起身作揖说道:“刘掌教稍作片刻,老夫有些杂乱事需要处理,一会回来再与你品茶赏鲤叙旧。”  刘伯明说道:“太师尽管前去便是,我此番前来也没什么要事,只是想和太师说一个人。”  “好,带我回来咱们仔细相商。”  “那人的名字叫做许宣。”  太师正欲转身离去,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突然回头。“那位?”  “正是那位,前不久我夜观天象,偶然发现紫微星忽明忽暗,又见西方一个不知名星辰闪耀异常,其光芒正指紫微星,正当我仔细探究时,却突然看到那星辰瞬间灰暗,再也寻找不到。我感觉非常蹊跷,于是花了七天七夜推导,也仅仅探寻到一些模糊的词语,其中一词正是许宣。事关重大,形势危急,此次秘密前来,也是希望儒道两家能冰释前嫌,合二教之力凭借山河社稷图上窥天机。”  刘伯明神色殷切的看着太师,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太师看了他一眼,暗道:“这王屋山的牛鼻子老道向来诡计多端,刘伯明更是其中翘楚,佛儒道三家争斗已久,想来他已经推算出现在发生了何事,这时说出许宣来拖住我,真是让老夫难以抉择。”  看到太师犹豫的神态,刘伯明心中大定。“本来打算悄悄打听许宣一事,现在潜夫楼发生事端,倒不如挑明说出来,老腐儒十年前联合金山寺的臭和尚压我,这次我倒看你们佛儒两家怎么相处。”  太师片刻后开口说道:“许宣之事,事关重大,不可拖延。我与掌教需谨慎商量。”  ……  再看那潜夫楼,大目犍连与朱大楼打斗,因为怕再给摇摇欲坠的潜夫楼造成毁灭性的摧毁,所以朱大楼出手时,十成攻势还需收回四成,但那大目犍连却不管分毫,一心想着找道宗战斗,一雪前耻。  道宗看朱大楼为了潜夫楼不得已要和大目犍连战斗,倒是自己脱离了局势,现在看着眼前两人,索性退出楼外,寻找赵鹏举的身影。  道宗此番下山,其中之一的目的是保赵世雄一家安危三年,三年后自当离去完成师傅嘱托的第二道吩咐,师傅对道宗有救命授业之恩,道宗不敢怠慢分毫。  可是道宗出去后,却一时之间找不到赵鹏举的影子,不由有些着急,这时大目犍连与朱大楼战斗正酣,大目犍连见朱大楼在自己面前连接数十招而不倒,而且出招时竟然未出全力,顿时感觉受到屈辱,瞬间爆发,给予了那残破的潜夫楼致命一击。整个楼轰然倒塌,两人双双被埋入断垣残壁。  “你,你,你敢,你敢拆了爷爷的潜夫楼,爷爷我弄死你!”  只听一声怒吼,朱大楼矮胖的身躯从砖石中蹦出,直冲天际,嘴里喊道:“大小如意!”喊罢只见那矮胖子身形暴长,转眼之间,竟与那巨灵神一般,双眼光芒直冲云霄,鼻喷烟雾,牙如钢剑,大如龙象。哐的一声,落下地面,震得道宗显些站立不稳。  “《天罡三十六》,果然霸道。”道宗喃喃道。  “爷爷我要,震碎你!”朱大楼变大后,声如洪钟,挥拳击向大目犍连。大目犍连举巨剑太阿应战,以佛门神通于背后化形巨大佛陀加持,声势浩大,斗势凶猛。  朱大楼与大目犍连打斗正酣,道宗正在寻找赵鹏举,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潜夫楼的残垣下,似乎有东西窸窣响动,并且动静越来越大,地面中间渐渐向上鼓出,不时有残砖断瓦掉落,吸引了道宗的注意。  “哐!”一条黑色巨蟒破地而出。  朱大楼与大目犍连停止了战斗,看到巨蟒后呆呆说道:“乖乖,这他娘的好大一条长虫,放火烤了吃,能吃好几天呐。”  ……  太师府,太师正与刘伯明相谈,感到地面震动,突然站起来,看向东方,脸色巨变。“不好!”  祁连山,森林中百兽突然暴动,仰天咆哮,山谷深处传来一道道兴奋的嘶哑声。  ……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条黑蟒,道宗三人都感应到了黑蟒体内澎湃的元气,不敢轻举妄动。黑蟒竖起身子,昂首而立,口吐蛇芯,嘶嘶作响。黑色的鳞片在月光的反射下泛起幽幽的冷光,褐色的竖瞳紧紧地盯着道宗三人。  随后黑蟒张开巨嘴吐出一只金光闪耀的袋子,在嘴前悬浮,周身梵文旋绕,内有轻轻诵经呢喃声,倒是和道宗施展“如是我闻”佛家绝学吟唱的呢喃声如出一辙。  只见那袋子悬立片刻后,袋口突然张开,只听到一声“唵!”震耳欲聋,嗡嗡作响。还没等道宗三人有所反应,尽数被吸入袋中,被黑蟒一口吞下。  “孽畜!”  太师真身降临,拿着一把戒尺,向黑蟒掷去,并大声念道:“子不语!怪!”戒尺在空中瞬间化作长九丈五尺,宽两丈的巨兵。  “力!”,巨尺砸向了黑蟒头部,只见一片血花,黑蟒倒地哀嚎,鲜血淋漓。  “乱!”,巨尺扶摇直上高空,在天际化作一把青釭剑,剑尖直指巨蟒七寸。  巨蟒将身躯卷作一团,面向巨尺,耸立头部,蛇腹膨胀,鳞片张开。  “神!”巨尺化成的巨剑呼啸而下,快如闪电。“嘛!”只听一声庄严肃穆声传出,降临而至的巨尺突然消失在巨蟒口前,只剩下一只金光闪闪的袋子悬浮。原来是那黑蟒在千钧一发之际,吐出金色袋子,收了巨尺化作的巨剑。随后黑蟒一口将金色袋子吞入腹中,斗大的竖瞳嘲讽般看了太师一眼,一头扎进了土地,“轰隆”一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种袋!”太师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双手握拳喀喀作响,怒道:“佛家!”
  潜夫楼前,太师眼睁睁看着黑蟒不仅吞了儒家“六德”至尊武器“圣”字代表——规贤矩圣尺,还吞了他最寄予厚望的弟子朱大楼,致其陷入生死未知的危险境地,不由恼怒异常。  追随其后而至的道家掌教刘伯明没想到会出现这等事端,难免有些懊恼,不该拖延太师。那朱大楼虽然师从儒家,但其身怀无上道根,原本还要拉他进山门,没想到却被一头黑蟒吞了去。  太师现在很生气,他想一巴掌拍死刘伯明。  可是不能。  他想给人讲讲理。  只见太师直起身子,身躯不再颤巍,绣金祥云五彩服无风自动,簌簌作响。刘伯明现在才发现,太师的身躯原来这么高大。  他大喝一声,刘伯明矮了三寸,双足陷入青石板。  刘伯明没有抵抗,心甘情愿。  太师再喝一声,万籁俱寂。  远方金山寺寺门应声炸裂。  太师一脚踏出,身形全无,转眼之间便到了金山寺门前。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绍兴十二年,金山寺佛陀金像尽毁,闭寺月余。  ——————  道宗眼前是一片花海,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在冷寂的金山寺,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景色。  他看着眼前的景色犹豫着,渐渐张开双臂沉醉了,闭上了眼睛,任凭风儿抚起衣角,听蝴蝶蜜蜂翅膀的拍打声,金色的阳光暖暖的打在身上,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如果人间有极乐世界,想必一定是这个地方,莫不是我进入了仙境?道宗心想。随后睁开眼睛,极目望去,却看不到花海的尽头,于是向前走去。  道宗一直向前走,可是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这时,只听身后竟然有女孩欢笑的声音,如莺声燕语,脆若银铃。道宗转身看去,却见到了难以置信的画面。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她的脸蛋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拿着一枝花,在地上欢快的旋转,布满光彩的头发和白裙在她的优美而轻盈的快乐中飘动起来。她转身看着道宗,碧波荡漾般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温馨与恬静,轻轻微笑,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干净。  或许,这就是仙女的微笑吧。  她吸引了所有的光彩,周围的花儿在她的面前失色,使道宗感到从未有过的迷离感,她没有一丝瑕疵……  就这样,一个转身,一个微笑,一个眼神,把道宗吸引了,她的身影萦绕在心头,无法抹去……  女人的身体渐渐变得模糊,化作了莹莹的光,正在随风飘逝。道宗感觉到心口剧痛,如刀割,如油炸。他张口右手,想去触碰化作光的女人,可是这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腿像是石化一般根扎在土地上,移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佳人离去。  “不!”道宗难以抑制胸膛内部的一股冲动,痛苦的喊出。  女人听到后,眼角泛出泪水,在完全消失之际,开口说道:“许郎……”  佳人已逝,风景依旧。  “不!不!”道宗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绿意盎然,遮天蔽日。  “又是这个梦。”道宗呢喃道,吐出一口浊气,起身看着周围的环境。  他只记得,一头黑色巨蟒,吐出了一只金色袋子,把他们收了进去,然后就没有了意识,醒来后就已经躺在了一块青石上。  道宗向前走去,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小河岸边有数个长满青苔的大石,这时,他突然听到了歌声。  ……  这天地没有改变  我从土中触摸到  我从森林中嗅到  我从夜幕中看到  过去的一切  都已失落  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里  只剩下梦境中的鱼儿在缝隙里游过  现在没有人记得了  不该被遗忘的东西  早就遗失了  昨日已经成为传说  现在只剩下破朽的石碑  与光荣的卑鄙者镌刻的墓志铭  ……  这首歌曲调婉转凄凉,歌词哀痛无奈,道宗听到后,心里也不免有些微微失落,又想到了刚刚做的梦,心里突如其来一股难以抑制的怅然。  “你醒了?”是个女人的声音。  道宗站立不动,右手单手合十,左手放于身侧捏莲花状,警惕着看着前方。如果不是这道声音把他惊动,他甚至没有感觉出空气中若隐若散的妖气。道宗心中默念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无形中犯了痴念。  “你竟然,背着这把伞!”只见前方小河里,一女子坦露身体突然从水中冒出,黑色的秀发摇晃间洒出一个个水珠,正对着道宗说道。  道宗连忙左手护眼,退后几步说道:“罪过罪过,贫僧不知女施主在水中沐浴,无意中冒犯了施主。”  “嘻嘻……”女子轻笑,声音风韵、娇娇滴滴,只听“哗啦”的水声响过,从水中站立起来,转身向道宗走来。  道宗听到声音急忙后退,扭转身子向后,大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那女子依旧轻笑,看了一眼道宗,眼神里说不出的复杂,然后走到岸边,拿起了青衣。  “窸窸窣窣”声后,小青向道宗说道:“好了好了,我已经穿上衣服了,你可以回头了。”  道宗犹豫了片刻后,放下左手,缓缓睁开了双眼,却见那女子只是将青衣简单蔽体,还有大片肌肤裸露在外,在穿过树叶的零星阳光照射下,胴体雪白。  “啊!罪过罪过!”道宗顿时慌乱,手足无措之间转身向后方跑去,不成想青石上竟然长有几片青苔,脚踩在上滑下,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又匆忙起身,这时终于想起来运用神通,一声低喝后逃向远方。  “噗呲。”小青笑出声,背着双手,看着道宗跑去的方向,已经没有了身影。  “姐夫,别来无恙啊。竟然连小青都忘了,更何况,姐姐呢。”小青轻轻呢喃,神情失落,光滑的脚丫轻轻的踢了几下岸边的水。  ……  森林另一处,朱大楼醒了后,一阵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一个什么地方,连忙运起神通护体。  他在空气中嗅到了隐隐的妖气,不由的警惕起来。  “大宋国建国伊始,就严令禁止妖怪精灵入国,即使有妖侥幸入了国,也难逃儒家大儒的‘明察秋毫’之术,抓到后难免是抽筋扒皮,形神俱灭的下场。如此看来我已经出了国境。道佛两家都是在名山之上建立道场,周围不会有如此茂盛的森林出现;昆仑之地地处西北,荒凉贫瘠,更不会是那里;东北是林海雪原,西南是僧侣佛国;那这里,想必就应该是那闻名天下的群妖聚集之地,精灵修炼之所的赫连山脉了。”  朱胖子不由身躯一震,身上肥肉如波涛过岸般荡漾在矮矮的身体上,喃喃说道:“乖乖,咋来了这妖怪窝里了,这不是要了爷爷我的命吗?悔不该当初奔走二万里,追得那妖界太子哭爹喊娘,痛哭流涕。这下报应来了,竟然到他家里了。唉……”  朱大楼圆圆的脸上不由浮现哀容,愁眉紧锁,踩着小碎步,低着头拍着手,摇摇晃晃向前方走去,一个不稳,被绊倒在地。  “谁?谁?是谁?”胖子大惊,呼啸着跳起一丈高,落地后警惕着查看四周。  “吓死爷爷了。”  低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藤蔓,他起初走路时只顾得摇头晃脑的念叨,没有低头看路,原来是一根植物啊。  “嗨,吓得爷爷我差点飞了。”  转身打算向前走去,刚走几步突然停下,感觉不对。  “这,这植物好眼熟啊,我想想。”  矮胖子呆呆的站立着,抓耳挠腮。  “什么来着?是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这不是《炎帝百草录》里面的奇珍‘白背苍耳藤’吗,乖乖,这等宝贝啊,吃了它的根部可以增加功力啊。乖乖秃毛和尚的直娘腿,遇到宝贝了。”  说罢用力一跃,一头扎进了草丛里,只留下屁股在风中摇晃……
  道宗和尚误看女人洗澡,逃跑后一直忧心忡忡,神神道道。却也难怪,自从记事以来,道宗一直在戒律森严的金山寺,修炼四大皆空的至尊法典,根本没有接触过女人,更不知道如何应对。而且此次不仅犯了痴戒,更是犯了色戒。  道宗郁闷不得,恰巧走到一处竹林,是一处清净所在,于是打坐诵读《心经》。  这是一个紫竹林,道宗诵读完《心经》后,发现周围到处已经氤氲着晶莹剔透的青色雾气,用手挥动不得,仿佛终年不散般一直存在这里。微风掠过,叶片萧萧,却没有惊起太大的波澜。阳光透过枝干点点碎金照射在雾气上,晕着朦胧的紫金色光,更为此地添了几分神秘安谧。  越往里走,头上越是昏暗。  道宗仿佛是迷了路,看了看周围的竹林,又抬头看了看被竹林遮挡住的天空,宁静的面庞露出些许迷惑。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刚才的青衣女士想必是一位精灵,为什么我见到她,竟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感觉到周围依旧若隐若现的妖气,道宗有些担心,“得想办法出去,尽早找到赵鹏举,完成师命。”  “或许我可以给你指引方向呢。”一个声音悠悠的传来。  道宗扭头看了看,发现了身旁一棵会说话的竹子。  “生命当真如此美丽奇妙,你好,大自然的精灵。”道宗伸出右手摸了摸竹干。  竹子很享受这样惬意的抚摸,直立的竹干不禁舒畅的晃动起来。  “你是千百年来第九十九批来到这里的人,紫竹林长势旺盛,遮天蔽日,很多人来到这里都会找不到方向,每次都是我来给他们指引,引领他们出去。记得很久以前,还有一条白蛇和我一起,那时候我没有眼,全靠她来帮忙,做我的眼睛,可惜后来她不见了。她走了没多久,我就长出了眼睛。我一直再等她,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可是却再也没有见到她。”  “或许,她是死了吧。”道宗默默地说道。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她甘心做我的眼睛那么久,我一直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子呢,还以为,可以一直和她在一起。她死了,我却还活着。”  竹子直立的枝干微微弯下,沮丧的说道。  “什么是活着?”  “活着既是为了生存。”  “生存又是为了什么?”  “生存……”竹子愁眉锁眼说道。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活着,不过是在等待死亡。”道宗遥望四周,竹林静谧,雾气迷蒙。  “死亡,不就永远消失了吗。”  “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竹子不再言语,仿佛在思索。  “没关系,”道宗抚摸着竹子的身体,温柔的说道,“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哦,是吗?那当真谢谢你了,我一直在寻找她,可惜我脑子笨,一千三百多年了,还没有修炼出双腿,化作人形,找她不得。如果你能带我找到她,我答应你,即使是付出我全部修为和生命,也会报答你。”  “好,我答应你。”  道宗说罢,右手掐莲花印,金光闪过,竹子被斩断。  “你就这样死了,只是一瞬间,前一刻还充满了勃勃生机,现在变成了一棵废木,生命当真就是这么奇妙呢。”道宗仍旧抚摸着竹子,平静的说道。  周围的竹叶沙沙作响,道宗看了看手上横躺的竹子,思索良久,斩下了一绿意最盛的一节绑于腰间。然后,抬步向前方走去,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  ……  “唉,看来,他真的已经入佛,狠辣手段和法海如出一辙。”  微风拂过,竹影婆娑,唯留下一声叹息。  ————  十二年前。  那时的紫竹林还能看到月亮升起来的景象,隔着紫色雾气,墨绿色的天空上星星虚幻的闪着光,圆月朦胧缥缈。  道宗就在紫竹林里欣赏着优美的景色,那时他还叫许仙。  他看着她赤足披着白色的轻纱,轻轻的踩在松软的青草上,欢快的跑着,看到地上紫竹的落叶,缓缓弯腰,认认真真的捡起。  夜色氤氲着紫色的雾气,一道道月亮光束打下来,透过竹林的空隙,打在她的身上,仿佛散发着迷人的光,这时,鸣虫的叫声慢慢的降了下来,周围的风停了,雾气缓缓的流动,她仿佛成为了画里的美人,虚幻而又迷离,如梦如幻。  许仙一直在默默的看着,没有说话,他怕惊扰了她,惊扰了这一片祥和安静的美丽景象。  她抬头看了看许仙,纯净的面庞勾起浅浅一抹微笑,纯净的眸子里充满了活泼。她扬起手,将捡起的一捧竹叶洒向了天空,在墨绿的天穹下,紫色的雾气里,突然有了这么多轻轻摇晃的竹叶在漫天飞转。  许仙看得愣住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刚要张口,嘴唇突然被一个手指点住。  “别说话,不要惊扰了她们。”她轻声说,眼里是无尽的爱意。  那些在空中飘动的竹叶,竟然闪动起绿色的光,一片一片像是大自然的精灵,又像是一颗颗眨动的眼睛。  她扬起手,身体不断的旋转,闪动着的竹叶绕着她缓缓的流动。  许仙完全被眼前的景象迷醉了。  “她们好看吗?”  “好看,但是,你更好看。”许仙眼里闪烁着光。  她走了过来,身体依靠在许仙的身上,将头埋在他的胸口。  “她们是世上最可爱的孩子,大自然最美丽的结晶。”  “是啊,三界之中,六道之内,当属精灵聚日月之精华、夺天地之造化,最受天地垂爱。人类可真是羡慕不得。一直再想,是谁赋予了她们这般美妙的生命呢?”  “是爱。”她看着许仙的眼睛,眼眸深处如泉水一般灵动荡漾。  “……”  “是我们。”她眨动着绿色眸子的眼睛,用手指轻轻触碰许仙的鼻子。  皎洁的月光轻轻洒下,透过紫色的雾霭,朦胧着两人的身影。许仙无法控制内心的感情,低头深深地吻着她。  闪动着绿光的竹叶还在悠悠的流动,周围的鸣虫轻轻的鸣叫。  长吻终于结束,许仙揽着她坐到了一块大石上。  “我终于知道这片竹林为什么充斥着灵气了。”  “嗯?”  “因为这里的每一份子,都有生命,即使是一杯泥土,一块石头,一片落叶,一滴水……”  “是呀,她们都是大自然最美丽的结晶,最美的精灵,和人类一样,一样的奇妙和神圣。”  月光下,一对爱人,紧紧相拥。  ……
  道宗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紫色迷障下的竹林,刚才他在那棵竹子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悸,早前听师傅说过,天下生灵当属人类第一,其余妖怪精灵、魑魅魍魉不过都是一些迷惑人心、祸乱世间的怪物,佛家遇之即杀,不必怀有悲天悯人之心,因为他们尽数非人。  趁其不备以杀之。  不过道宗心中一直有些疑虑,如若除人类之外的显化都是迷惑人心的众相之一,那么佛家的六道轮回又该如何解释。道宗没有问,因为在他心里,师傅的话从来都是对的。  此次下山的任务,道宗从来没有一丝懈怠和怀疑。  眼下还是走出这紫竹林为先。  正当道宗往前行走时,却突然听到竹林某处传来一阵阵箫声,如行云流水、轻灵飘逸。道宗停下脚步,极目远望却被浑重的紫色雾霭阻挡,朦胧一片,于是施展佛家神通《大智度论》,打算打开额上天趣眼一探究竟,却发现不知为何,识海气流停滞不动,气穴堵塞不同,此时任何神通都调动不出,宛若平常人。  道宗感觉不对,转身打算离开此地,向后走了没几步发现被一股气墙阻挡,能看外物却不能走出。  “能施展神通禁我法术,并修炼出领域之人,想必是和师傅一般修为的前辈,既然不能离开,不如坦然面对。”道宗低声道。  紫竹林外是一处方圆一里的桃谷,中间有潺潺溪流,清澈见底,水中不时有五彩锦鲤跃过;岸边绿草如茵、生机勃勃;几十棵桃树生长茂盛,即使已近寒秋,树叶依然碧绿;草毯之上两三只红首白羽的仙鹤,体态飘逸雅致,鸣声超凡不俗;仙鹤旁边有一座小亭,亭内一位白衣青年闭目吹箫。  道宗走向前去,看到亭上题有小篆所书“沧浪亭”牌匾,字体笔走龙蛇、汪洋大肆。一看就是书法大家所写。他没有出声打搅吹箫的主人,悄悄坐在石椅上,聆听箫曲。  一曲奏罢,余音绕梁。白衣主人睁开了双眼,双瞳竟如精灵般碧绿晶莹,他看了道宗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抬起右臂掠过石桌,桌上显现出一副棋盘,黑白棋子尽归棋笥。  “熟悉吗?”  还未等道宗有所言语,白衣主人接着说道:“来,和我一同下棋。”  “贫僧自幼在金山寺修佛,不会下棋。”  “自幼?不会?”白衣主人哈哈大笑,说道:“你和那李青山下得,和我就下不得,莫非你觉得我真不如李青山?”  白衣人本来神色平静,气度淡然,但没想到仅仅因为道宗的一句话,竟然有些失控。  神情渐渐扭曲,声音有些嘶哑。  “是了是了,你们都是天地间的英雄,我呢,不过是一个软弱的杂碎。哈哈,哈哈哈……”  白衣主人突然癫狂,站起身双手拿起棋盘用力砸向石桌,拿起棋笥扔出亭外,嘴里喃喃道:“是我……都是我的错……悔不该……悔不该啊……死了……活着的也生不如死……我恨……我恨!”白衣主人头上玉冠掉落,披头散发,碧绿瞳孔变得如血液般猩红,突然,他看到了道宗,于是走上前去,双手用力抓住道宗衣领。  “是你!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死,他们几乎都死了,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白衣主人歇斯底里的喊道。  道宗被白衣人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得呆住,身体不禁绷紧,打算后撤几步,躲开此地。  突然,白衣人哭了,松开了道宗跪倒在地上。  “是我没用,是我懦弱,是我害了大家,我该死,我该死!”说罢用力的扇自己耳光,然后停住了手,抬头看了道宗一眼,挣扎着起身,拿起道宗的右手,呼喊道:“大哥,你来,你来打我!用力打!是我害了大家,是我导致的失败,都是我,都是我!”  道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白衣主人见道宗没有动作,说道:“是了,是了,我不配让你打我,十年前就已经不配了,大哥,你别怕,这次我来救你。”  说罢,只见那白衣主人大喝一声,跃向亭外,用力一蹦,直冲向天际,却不想刚蹦起五丈,蔚蓝的天空之上,突然降下数道雷霆,狠狠的击打在白衣身上。白衣跌落草地,雷霆依旧狂怒不止,直打的白衣皮开肉绽,鲜血染红整个衣裳。  ……  白衣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遥远的梦,一个很温馨的梦。  在梦里,他看到了兄弟几人都还活着,和各自喜欢的女人一起围坐在草地上,点燃篝火,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他们喝酒作诗,恬不知耻的讲荤段子。  他们以石为兵,以木为旗,以草地作战场,以吃剩的骨头作天兵,吐气化云,模拟战场。  他们狂笑,他们舞剑,他们怀抱美人大言不惭指点天地。  那时,他们年少,意气风发,狂妄自大。  白衣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忘记了一切,他喜欢这个场合,他渴望这个情景。他刻意贬低自己迎合大家;他捉弄自己只为图众人一乐;他跪着给大家倒酒;哭着搂着哥哥们说笑;他骂自己混蛋,夸奖哥哥们一个个都是豪杰;他用力的看着兄弟几人的样貌,记住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音一貌;他害怕,他恐惧,他极度幻想这不是梦,这就是真的。  可是接下来的场景变了。满天繁星变成了锋利的箭矢,郁青的草地变成了干涸破碎的战场,兄弟们围坐一起的欢乐场面变成了如岩浆般缓缓流动的猩红血海,他踩在一个个尸体上,他的耳边全是呐喊与惨叫……  白衣崩溃了,他双手用力的抱住自己的头,捂住自己的耳朵,他张着嘴大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他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是他的几个哥哥,在招呼他去前方战斗,他害怕,他恐惧,他颤抖,他双脚如千斤般沉重。  哥哥们几乎都战死了,仅剩几个侥幸活着,大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声音虚弱的对他说道:“小牧你快走,大哥给你挡着,放心,有哥哥在呢,那几个杂碎,伤不到你,你快走,快走!”  许宣运起体内所留不多的元气,施展神通将徐子牧一掌拍下云端,坠落凡间。  “大哥!”  徐子牧永远也不会忘记,大哥在最危险之际,满眼担忧的看着自己,他放弃了仅有的生的希望,让自己逃走。大哥曾经说过,在我这几个弟弟中,当属小牧出身尊贵,年龄最小,我们几个糙汉子得好生照顾他,不能欺负他。  可是现在,哥哥们都不在了,谁来保护小牧呢。
  黄昏,沧浪亭外安静异常,徐子牧渐渐苏醒,睁眼看见眼前火焰朦胧,一个和尚在旁边打坐。  “你醒了。”道宗问道。  “嗯。”徐子牧淡淡的回答,然后撑身坐起,牵拉的本包扎好的伤口崩裂,鲜血再一次流淌。  徐子牧脸色如常,抚摸着伤口上的纱布,片刻后抬头问道:“你弄得?”  “嗯,我看你被天雷击伤,身上血如泉流,心想不出许久必定鲜血流尽而死,于是替你简单包扎了一下。”  徐子牧低头沉默了片刻,喃喃说道:“我就知道,呵,我这条贱命,哪里值得你一次次为我付出。”  “嗯?”道宗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这儿可不是好地方,赫连山脉群妖遍地,精灵满山,宗教掌门一般都不会轻易来此,你怎么来这儿了。”  “原来这儿是赫连山,”道宗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为何来到此处,只知道被一头黑色巨蟒吸进了一只金色袋子中,醒来就到了此地。”  “是他啊,三百多年了,这傻子还不肯放弃,也好,没有他,我也不会再见到你。”  徐子牧定定的看着道宗,缓缓的说道:“你,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你的名字,还有,你的事迹。”  “我法号道宗,自幼修行金山寺。”  “狗屁!”徐子牧右手一挥,轻蔑的笑道,“那帮秃驴,怎配做你的师傅,该死,他们怎么还不肯放过你,等我出去,定要一个一个全都讨回来。”  道宗语气坚定的说道:“你敢欺我道场,我现在就杀了你。”  “杀?就凭你现在的修为,杀得死我吗?那帮和尚就这么教导你?你怜悯天下的心去哪儿了?不对。”  徐子牧伸出右臂捣向道宗胸膛,睁大双眼质问道:“你的心呢?”  “我心早已献给了如来。”  “啊!”徐子牧目呲欲裂,怒不可遏,“气煞我也,气煞我也,我要杀了你们!”  说罢双瞳又一次变成猩红,又一次直冲云霄而去。  天雷炸响,鲜血崩洒。  ……  因为有气墙阻挡出不去,道宗不得不和徐子牧一直生活在这一片天地,周围没有可供道宗食用的食物,幸好道宗辟谷功夫坚固,即使修为尽失,也能坚持几日。这几日徐子牧鲜有发病,不再一次次被雷霆击伤,说来也是奇怪,徐子牧好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异常敏感,每次失控发狂,都与自己有关。  徐子牧还会时常发呆,无论是在钓鱼,还是在逗鹤,或是下水游泳,或是出去砍竹,常常突然陷入呆滞,片刻后眼神露出追忆的复杂神色,脸上浮现讽刺的笑容。  道宗好像对徐子牧有难以理解的吸引力,徐子牧经常挑逗他。  道宗感觉有些口渴,于是解开腰间竹子,去往溪边盛水喝。  “你把那棵竹子杀了?”徐子牧问道。  “嗯。”道宗回答道。他不敢多说几字,以免场面失控,徐子牧突然疯癫。  “可惜喽,”徐子牧摇摇头,拿起刚烤好的鱼狠狠咬了一口,“他也是一个痴情种子,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死在你手上了。嘁,有意思。”  “痴情与我何干,被我所杀是命运使然,他是妖,怪不得别人。”  “呵,原来,妖都是该死的。”  徐子牧望了道宗一眼,接着说道:“你这几天能不能别摆和尚架子,咱们好好相处,来,给你一条烤鱼吃。”  道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反应。  “一口鱼肉而已,不吃东西,迟早得饿死,不吃拉倒,不吃我吃。”  ……  夜晚,道宗与徐子牧二人躺在草地上准备睡觉,旁边不远是一处火堆,竹柴由于所含水分过多,火焰有气无力般摇摇晃晃。  环境异常静谧。  “和尚,你有喜欢的人吗?”徐子牧笑嘻嘻的问道。  没有回应。  “我给你去抓个小姑娘吧,保证细皮嫩肉,肤白貌美,细腰长腿。”徐子牧俯起上身殷切的看着道宗说道。  没有回应。  “唉,人生无趣,人生无趣哟。”说完摇头躺下,连连感叹。  第二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和尚来钓鱼吧,反正也是闲着无事。”  道宗没有看他,走进沧浪亭打坐。  “和尚,去水里洗澡吧,身上要臭了。”  ……  “和尚,和我去砍几个竹子烧火。”  ……  “和尚。你是不是哑巴?”  ……  徐子牧靠近道宗,伸手晃了晃他的肩膀,一脸关怀的问道:“你不会饿傻了吧。”  “滚!”虽然道宗修为尽失,但这一字如佛家狮吼功般声如洪钟,震耳欲馈,尽得精髓。  徐子牧兴致怏怏,快步跑去了溪边。  这几日虽然总是被徐子牧烦扰,如苍蝇般嗡嗡耳边,但是好在可以排解苦闷,倒也不无聊,只是这货有时实在嘴碎,絮絮叨叨没玩没了,非得怒斥几声方才作罢。  “和尚……”徐子牧靠近说道。  “滚!”  “好嘞!”  第三日,道宗环绕四周,寻找走出的法门。如开始所想,此处已被牢牢禁锢,根本出去不得。  “别废心思了,知道这里是被什么法宝禁锢了吗?还想出去,白日做梦。”  “什么法宝?”道宗问道。  徐子牧听到道宗回应自己,兴奋异常,连忙跑到跟前,笑着说道:“妖门至宝,奔雷枪啊,听说过吗,可厉害了,快如蛟龙,声若奔雷,三百年前妖门圣子使用它连挑了八部浮屠天门至圣,打的四大天王哭爹喊娘跪地求饶,哎,我给你说,当年……”  道宗看他喋喋不休,索性坐下,默念佛家清心咒。  第四日,道宗有些焦躁。迟迟出不去这里,莫不是要硬生生耗死在这里?他还有师命再身,不能拖延。  他走到气墙前,打算仔细研究破解。  正当道宗踏出凉亭,脚踩草地时,异象突生,只听远方天际传来断断续续的嘶哑声,仿若将要逝世的老人残喘。  徐子牧也听到了声音,他神情严肃,跑进沧浪亭向道宗招呼道:“快进来!”  道宗连忙躲避亭内。  这时,只听那段残喘嘶哑声渐渐靠近,徐子牧让道宗屏息凝气,两人一动不动。  因为他们感觉到了末日般恐怖的威压,竟然比不出世的掌门威压更甚,还弥漫着一股强烈的敌意。  那股声音越来越近,渐渐笼罩在二人上方。他们像是蝼蚁般在远古荒兽的下巴处颤颤巍巍的苟且生存,一道道鼻息在他们头顶流过。  道宗感觉非常难受,他很困,他的眼睛开始迷离,双腿发软,冷汗布满额头。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在陷入黑暗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无比巨大眼睛。  竖瞳,如毒蛇般寒冷彻骨,眼瞳周围烈焰燃烧,那火焰青灰色,不似平常火焰般向上燃烧,而是蔓延向四周,仔细看去,那根本不是火焰!  那是无数个痛苦的灵魂在蒸发,在呐喊,在撕咬!  那只眼睛眼神原本迷茫,毒蛇吐信般小心翼翼的寻找猎物,在道宗闭上眼睛看到它的全貌时,那眼瞳瞬间变得锋芒,如猛兽寻找到猎物般直勾勾的盯住了道宗。  那眼神仿佛末日火山般拉扯着道宗的神志。  “嘶……汝……罪罚……灭……”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道宗识海炸开,道宗捂住头倒地翻滚,痛苦异常。徐子牧见此大惊失色,口中急忙吐出“怪力乱神”四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三百年前兄长曾在落日坡前,迎风而立,笑着对他说过,那些腐儒虽然又臭又硬,但是应对鬼神之术,却专研的炉火纯青,这“子不语,怪力乱神”七字,可攻可守,能组成千般变化,渐渐可与道家九字真言,以及佛家六字大明咒并肩,霸道异常。儒家以仁义施天下,不奉阴鬼,不应阳神,固守心智,气养浩然,魁魅魍魉近身则死。今天我就教给你儒家奥义七字,助你养浩然气。  现如今,徐子牧养了三百春秋,整整一紫府的浩然气,终于伴随着竖瞳的威迫,与道宗的生命安危,显露而出。  关心则乱,徐子牧并不后悔。
  道宗现在很虚弱,他感觉头痛欲裂。  那枚阴森霸道的竖瞳,在被徐子牧运用奥义七字,以蓬勃浩然气抵挡而退之时,说道:“汝……终难……逃……寂……”  道宗不理解这句话,也没办法理解,竖瞳消失之际,化作万千金针,闪耀神辉,拖动长虹,扎进了道宗的识海与气穴,顺着经脉,流转全身,如千刀万剐,身不如死。  徐子牧连忙运起浩然气,施展神通救治道宗。  原来徐子牧一直身怀绝世修为,他一直都在欺骗道宗。这片禁锢之地不是前辈大能设置的囚牢,而是他的保命所在。他隐藏修为,收敛妖气,苟且偷生,仿若平常凡人。  那片雷霆,那柄神器,不是惩罚他的封印,而是他三百年前战斗的武器。  他不惜强行损耗妖门至尊神器,化作一片小世界,隐藏自己的踪迹,同时也用神器绵绵雷霆之力惩罚自己。当他仰望青天,恨意难抑的时候,都会起身飞上天空,心甘情愿被雷霆击打的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第二天,身体恢复如初,然后,一直重复……  他一直在赎罪,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才是距离真实的自己最近的时候,越发的冷寂孤独,即使再熟悉自己的枕边人,也不会完全理解自己的内心。当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愈甜蜜,就愈加痛苦,想到自己当初犯下的不可弥补的错误,更是痛不欲生。  他癫狂,他恐惧,他现在所强行给予自己的一切痛苦,本质上不过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无能,才渴望惩罚自己,以求心灵的救赎。  道宗陪着他的这几天,是他三百年来最舒服的几天。他们一同躺在草地上入睡,一起打坐练功,一起消遣,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脆弱又美好的曾经。  他想把道宗留下,他不敢再一次失去,他欺骗自己。  可是,该来的,迟早会来,只是时间的早晚。  他知道,当一切真正的开始,当他真正的面对,这个世上,将再也没有令他恐惧之事。  极西干旱之地有一种蝉,此蝉匿于泥间二十三年,待雪山冰融洪水至,方始苏醒,于泥水间洗澡,于寒风间晾翅,振而飞破虚空。  徐子牧如土中夏蝉,二十三年难以涤尽过往云烟,遂蛰伏三百年,一朝破土而出,直上青天。  落叶萧萧,悲鹤啼鸣。  奔雷枪铮的一声,仿佛为主人贺,然后无声无息碎裂在苍穹之下。  这一天,徐子牧体内沉寂了三百年的浩然气正式苏醒,于祁连山脉,沧浪亭旁,重返天人境。  ——————  王屋山,大莲华峰,一八岁小道士抱瓜赏荷花,不时吐出几粒瓜籽。  这可愁煞了旁边半眯眼打坐的老道士。  这大莲华峰,峰顶之下嵌有莲花池,池内种有一百零八朵取自天外天的白莲,闻其香增福,食其藕延寿,伴其籽助悟,取其花可做法器,是不可多得的奇珍异草,天下间只有大小莲华峰共藏有二百零七朵。  小道士一口一个瓜籽长吐进池,老道士一眼一阵抽搐浑身肉痛,玷污了莲花池,不知要废多少修为才能打理干净,如若混浊了大莲华峰千百年来辛苦蕴养的清源气,更是叫天无门、叫地不应。  老道士索性闭眼,当做没看见,念起道家清心诀,遍体生凉,好不畅快。  小道士看老道士闭眼念经,满脸安然,不由心中暗忿,闷头吃瓜。  ……  “啊……舒服……”小道士咂咂嘴,提起裤子,声音畅快之极,几近销魂。  老道士睁开眼,满面桃花。  “吃饱了?”  “嗯!”  “舒服了?”  “嗯!”  “开心了?”  “嗯!”  老道士纳闷,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看着小道士眉开眼笑,点头应和,暗道一声不好,朝那莲花池看去。  好大一股骚气。  “你尿里面了?我打死你个龟孙!”  ……  天清宫,小道士抱着屁股直喊痛,老道士满头大汗忙擦药。  “还敢不敢了?”老道士佯装恼怒。  “不敢了。”小道士满脸羞愧,声泪俱下。  老道士心疼的抚了抚小道士的脑袋,连连叹气。  “老爷爷你别气坏了身子,徒儿真的不敢了。”小道士连忙殷切的说道。  他喜欢叫老道士老爷爷,老道士白眉白须,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小道士自打青石古街第一眼看见他倒骑毛驴,手执青书,内心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没事啊,乖徒,我叹气不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我下山吗?”  老道士看着外面,不由把小道士揽进胸前,双手渐渐护紧。  “你还小,这般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大人抗不下的担子,不应该由你承担。”  老道士摸摸他的头,不由想起了掌门师兄和他相讨的那一夜。  西方不知名星辰,暗侵紫薇,紫微星忽明忽暗,天下或许要生出莫大的混乱。刘伯明推导演变了七天七夜,才仅仅洞悉天机深处的一个名字——许宣,仅仅而已。  许宣,三百年前人族的绝世天才,朝闻道,夕开悟,如土中夏蝉,蛰伏二十三年,一朝破土而出,入天人境。十年后摆脱凡胎,带领众妖,竟攻上天界,与神仙作战。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年,许仙身陨,却不知所踪,其兄弟仅逃离徐子牧一人,其余尽数战死。  许宣一战,是为了天界之下辛苦劳动却被限制的众生,为了苦苦追求,却不可得的自由。  可惜战败,不仅所有努力付之一炬,更是引来天界滔天之怒,派遣天兵天将以及佛界大能,斩杀天下妖,几乎赶尽杀绝,后来为了众生众相能够安稳,维持六道,才留下赫连山脉做最后的栖居之地,每百年降下天火,容妖苟延残喘。  天令:妖怪精灵修为敢踏入天人境者,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如今星辰混乱,锦绣池更是污浊不堪,恐将天下大乱,没人知道,道家的未来,会是在这个小娃娃身上。  王屋山,紫微宫,悬有金钟,内有镌刻铭文:丙之晨,龙尾伏辰,鹑之贲贲,天策炖炖。  小道童,名曰韩龙尾,当兴王屋山。
  看着向内走来的白衣青年,宫殿里众位长老的心情很复杂,疑惑、震惊、警惕,他们握紧手中的权杖,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直穿负屃阵而过,却毫发无损,为什么面对天下谈及色变的妖怪,能如此平静,纯净的眸子毫无波澜。  有妖抬起了弓箭,对准了他的眉心,却发现,始终无法拉开那根弦。  有妖在恐惧,有妖在颤抖,有妖低下头颅,也有妖愤懑,有妖恼怒,有妖嘶吼。  白衣青年解下了腰间竹筒,对着正前王位上脸色肃穆的妖门至圣说道:“来人,倒酒。”  “放肆!”  即使妖界式微,三百余年来未尝有踏入天人境的大能,但也不是其他各族欺侮的对象。妖界之所以能让整个天下恐惧,让天庭颤抖,不仅因为他们修炼千年方可化作人形,体内修为打磨如磐石,至纯至坚,一步直入天人境,还因为他们本身乃是野蛮畜生,争强斗狠,冷血无情的秉性深刻到骨髓里。  除了三界中隐遁了整整一千年的魔门,还有被地藏菩萨以及十殿阎罗镇压的鬼门,还没有其他族类敢轻易触怒妖门,即使是同属一宗,血脉相连的精灵一族。  现在竟然有人打上门来,出言不逊,这是对整个妖门的挑衅。  其中一位长老猛吼一声,金毛灿灿、杀气腾腾的狼形面容上血盆大口张开,獠牙外露,拿起仗头膨胀似锤,布满铁刺的权杖用力向下触地,“铮”的一声后呲呲作响,只见一股股黑雾从权杖顶端冒出。黑雾化作一头黑狼,直冲白衣青年面门。  徐子牧哂笑一声,张口吐气成剑,袭向奔来的黑狼烟雾,那头黑狼接触到气剑后瞬间烟消云散,仿若从未出现。  四下无声……  狼头长老震怒,抄起权杖向徐子牧冲去。  众妖只觉眼前一闪,徐子牧白衣阙阙于眼前站立,衣摆无风自动。  狼头长老忽然被一阵剧痛惊醒,才发现自己竟已像灯笼般悬吊在宫殿外的飞檐上!  此时山中微微起风,已是近秋,群妖感觉身上渐有凉意。  凉风吹在狼头长老身上,更像是刀剐一般寒冷。  他全身的衣服如蝴蝶般碎裂飘落,四肢无力,满身都是血痕和被打击的红肿青印,嘴角还在流着血。  妖殿之上,卧坐王座的妖圣徐垚原本严肃玩味的神情大惊失色,疾呼道:“天人境!”  天人境强者是妖门诸妖心中永远的痛,见来人挑衅者居然是天人境修为,各位长老以及妖门强者一时尽数恼羞成怒,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欺我妖门没有天人境吗?”徐垚额头之上青筋暴起,嘴角因为气愤异常而不自然的轻微抖动,“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让兄弟们开开荤,尝一尝人肉的滋味。”  说罢右手一挥,宛如攻城军旗挥动,在座长老以及其余妖怪瞬间出动,一股脑尽数而上。  “哈哈,妖门风采未丢,无论强弱,尽皆而上,好!让我看看沉寂三百年之久的妖门,实力所剩几何。”  徐子牧像狗一样隐藏了三百年,被压抑已久的心已经开始沸腾,他狂喝一声,如洪钟大吕般振聋发聩,气浪向四周翻滚而去,呼呼作响!  随后,雷电奔腾!  雷电以徐子牧为中心形成了一枚闪亮的星辰,如蛛网般向四处蔓延而去,霹雳作响,气势雄浑,击打在群妖的兵器上铮铮作响。  浩浩荡荡的雷电如罗网延展至每个妖,只见徐子牧身上的光球顺着每一条雷电鼓荡而去,每一条网络瞬间膨胀如蟒蛇,如洪水倾泻一般,撕扯着每一个妖的皮肉,迸出一条条火舌,发出阵阵焦灼臭味,疼的众数妖门强者惨叫连连,直挺挺倒地抽搐。  徐子牧随后伸臂用力一挥,一枚枚雷球悬空滚动,朝着数位长老冲刺而去。  ……  王座上,妖圣徐垚看着面前的战斗,脸上渐渐变得平静,宛如一潭井水,深褐色的竖瞳深处浮现出思索与疑惑。  从开始时徐子牧无声无息穿过负屃阵进入大殿,徐垚心里就有了疑问,既然对方敢直接深入妖门王殿挑衅,就肯定有所倚仗,莫非是天上故意派人考验?但是以他们自视清高优越的姿态想来不会这么做,那他到底是谁?还有,他到底是怎样无声无息突破的负屃阵?负屃阵为妖门至圣修整千年的守殿大阵,虽然自三百年前被四大天王、九曜星官和日夜游神合力才击破后,威力大损不足十分之一,但也不会容许天人境随意进入。  即使徐子牧身怀绝世神通,强大的超乎想象,也无法仅仅依靠一具肉身,一己之力抵挡大殿之上几十名妖门强者的攻击,可是现在竟然一招瞬间击倒除九大长老之外的妖怪,他难道不止天人境?  ……  虎头长老异常愤怒,大吼一声,举起那把曾屠杀过天人境强者的沉重墨色朴刀,双脚在石板之上蹬出数道裂纹,直冲徐子牧而去。  震动的空气嗡嗡作响。  瞬间便至徐子牧身前,势不可挡,猛虎下山般威势举刀便斩!  羊头长老喃喃吟唱咒语,身体四周宛如空间破碎,一枚枚二尺三寸气刃悬立空中,刃尖闪烁光芒,寒气逼人。  “赦!”羊头长老暴喝。  气刃快如闪电,宛若毒蛇,直逼徐子牧咽喉而去!  众长老皆施展神通。  ……  徐子牧镇定自若,处变不惊。  极其璀璨的雷光自身体内部冲出,他全身都笼罩在蓝色的闪电光辉中,一道道电芒旋转缭绕,像是穿上了一层厚重的雷电战衣,极其炫目,凌厉无匹。  “铮铮铮。”气刃宛如纸片一般,击打在雷电战衣之上,碎成无数碎片。  徐子牧手臂向上一挥,与虎头长老的朴刀在头顶相遇。  “铮。”朴刀悲鸣一声,虎头长老被震飞而出,竟砸断了一根石柱。  轰得一声声响,众位贴身来战的长老皆被拍飞。  片刻后,一声声暴烈不甘的声音怒吼。  众长老愤怒的再次出击。  一次次又被震飞。  再一次次愤怒攻击。  ……  终于有长老坐倒在地,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神色不甘,已无力气。  徐子牧自始至终未动一步。  他的身上染满鲜血,血水顺着衣服向下滑落,滴答在石板上。  那是所有长老一次次偏执的进攻,被击伤而吐出的鲜血。  周围变得安静,不再有怒吼,不再有痛苦的哀嚎。  滴答声很清晰。  所有的妖都死死的盯着徐子牧,他感觉被一群野狼凝视,手脚有些凉。  早先被雷电击倒在地的妖怪强者单膝撑地,陆陆续续摇晃着站立起来,腿上不时还有电芒流过。  时间在流逝。  “吼!”一声吼叫打破寂静,随后铺天盖地的妖,向徐子牧袭来!  妖门宁死不屈!
  这或将是一场死战,所有的妖都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妖门如若不是要留下族类血脉复仇,三百年前就应该全部战死。  他们已经屈辱了三百年,如今被人攻进了王殿,犹如被狠狠打脸。  决不能忍!  “呜……呜……”有妖在王庭内吹响了号角。  这是战争的号角,三百年来久违的号角。  祁连山脉妖门附近方圆十里瞬间暴动,无数野兽吼叫声此起彼伏,声势震天,尽数皆向王庭而来。  祁连有妖,前来赴死!  ——————  王殿外如乌云蔽日般渐渐黑暗,无数飞禽在上方缓缓盘旋,鸣叫声接连不断;王庭外的山峦上也被走兽包围,豺狼虎豹,蚊蝇鼠蟑,无论大小尽数凶性毕露,蓄势待发。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不过徐子牧现在可顾不得外面的景象,王殿内还有大妖以死相拼,完全不顾自身的性命,地板已染成猩红色,鲜血仿佛河流般流淌在每个妖的脚下。  他们仿佛不畏生死,几乎将自己的身体当做武器。  赫连山的妖怪自出生以来就无法修炼神识,只能淬炼躯体来修炼,一身躯体早已捶打成铜皮铁骨,霸道异常。  虽然战况惨烈,每个妖怪都身负重伤,但却无一妖身亡。  所有的妖一波一波冲锋,不知疲倦,没有恐惧,一往无前。  他们像是不懂变通,不知后退的傻子,却傻得如此可爱。  徐子牧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身体不由后退几步。  “吼!”王庭内群妖一阵惊吼,每个妖脸上压抑不住癫狂与兴奋。  他撑不了多久!  天人境又如何,神仙也架不住群妖的进攻,更何况是他区区一个凡人。  这就是挑衅妖的下场,这就是闲庭若步深入王庭羞辱群妖的后果。  妖类天性耿直,火暴凶猛,你敢辱我,我必以死想拼。  ……  战况激烈。  石板震碎的地方,汇集血水已经积成水洼,鲜红色,映照着群妖满脸的狰狞与不屈,映照着妖圣徐垚阴沉的面容,也映照着徐子牧渐渐摇晃的身躯。  徐子牧面对群妖,渐渐招架不住,索性停止了动作,双眼化作阴阳两仪黑白抱鱼图样,身体外雷电滚动,一团光芒从他额头亮起,渐渐覆盖住他整个身躯,群妖感觉光芒耀眼,并受到滚滚气流冲击,一时之间竟然无法靠近徐子牧。  “轰!”徐子牧身上的光芒突然向上冲击而去,洞穿了王殿,直插苍穹。  未尽黄昏,落日西悬,一道残霞突然出现,横铺整个祁连山脉妖门上方天空,中有电芒不时闪过,浩浩荡荡正气凛然,但却呈金红色,如火焰燃烧般映红了整个苍穹,片刻后金霞渐渐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徐子牧雷霆披甲,宛如天仙降临,一句话未说,手中的雷电凝成了一把枪,电芒闪烁,缠绕如游龙。  祁连山最恨的就是仙!徐子牧竟敢身披雷甲作仙人装束!  “吼!”祁连山外虎视眈眈已久的群妖瞬间沸腾,齐齐出动,如洪水般向王殿中的徐子牧冲击而去。  王殿已经黑暗,所有的光都被飞禽走兽遮挡,局势已经不受控制。  徐子牧被洪流掩埋。  ……  战斗一直在持续着,异常惨烈,王殿几乎要被群妖挤倒,王座之上,妖圣徐垚神色严肃,一直未动,竖瞳紧紧等着徐子牧,一点也不在乎底下流血战斗的群妖,冷血异常。  或许这就是战争,这就是妖的战争。  徐垚阴沉的脸色终于有了波动,喃喃说道:“差不多了。”  他这段时间许久未动,观察战斗,竟是以所有部下的反击和鲜血,来达到耗尽徐子牧体力的目的,然后一击必杀,即使一击杀不死,自己也能将他继续慢慢耗死。  那手握雷枪之人应该非常虚弱,疲惫不堪。  徐垚的双眼骤然明亮,布满鳞片的右手握住了王椅,缓缓站起,王椅光华流动,化作粒粒金尘,虚无缥缈,渐渐变成一把刀的形状,只具刀形,却无法凝聚实体。  徐垚跃身而起,出刀。  刀身之上闪动片片光辉,徐垚握刀经过布满鲜血的地板上时,经过倒地哀嚎的妖上方时,吸引了无数血珠向上而起,吸引了无数怨气与戾气,融入刀身,然后刀身开始猛烈燃烧,逐渐变成赤红色,爆发出一股火焰,火焰上好像有无数灵魂在摇晃。  群妖自动让出一条路,暴露出奋力还击的徐子牧。  一道带着凶猛、霸道、不可阻挡的气势依附着刀身,竖劈徐子牧!  ……  徐子牧的奔雷枪已经破碎,所以他不可能接住蛰伏已久、承载整个妖门意志的神器大夏龙雀奋力一击,他也没有挡,看着愤怒而来的徐垚的双眸,眼眸深处却是出人意外的放松和解脱。  他张开了手臂,面露微笑,以怀抱的姿态迎接大夏龙雀的到来。  刀芒闪过,大夏龙雀却在徐子牧面前二尺停滞不动,劈不下去。一道红线自徐子牧额头向下蔓延,穿过胸膛,划过丹田。这一刀,几乎将徐子牧劈成两半。  徐子牧凄惨一笑,对着徐垚说道:“原谅我,现在还不能死。”  说罢,体内浩然气尽数而出,如滚滚洪流,向徐垚冲击而去,将徐垚击退。  徐子牧看着徐垚,看着身边惨烈的景象,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豆粒般的泪水从眼角滚落,挥舞着已经疲累的身体,深埋在内心深处的压抑终于爆发而出!  “啊!”  石板上的鲜血被震起,一股股在他面前飞溅,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握着雷电的双手渐渐麻木,他感到了晕眩,仿佛回到了那片熟悉的壮烈残酷的的战场,兵戈相接,嘶吼漫天,身边不时有躯体倒落,他踩着一具具战友的尸体前进,挣扎,怒吼。  最后,懦弱的逃离……  徐子牧几乎疯癫,他声嘶力竭的喊叫,内心最深处的一股怨气即将挣扎而出,至咽喉处却被他一口咽下。  他呆呆的站立,眼神黯淡却还有一丝丝光在闪,他慢慢的转动身体看着四周,看着群妖的眼神,看着他们的躯体,看着他们不断流淌的鲜血。  “血债血偿,今天我要借你们磐石般不屈的意志,不受其辱的决心,愤怒的挣扎嘶吼,血脉里传承自祖宗的倔强滚烫鲜血,染红我的白衣,染红我的心,染红我的双眸,洗涤我的丑恶,洗涤我的懦弱,洗涤我的不堪,洗涤我带给整个妖门的屈辱!  妖门宁死不屈!宁死不退!宁死不败!”  徐子牧声嘶力竭的喊着,喊完之后疲惫的身体终于不能支持,趔趄倒地。  所有的妖都愣住了,徐垚眼神复杂的看着徐子牧。  徐子牧挣扎着站立而起,摇晃着走到徐垚面前。  双膝跪地,重重叩下头颅。  “上代妖门圣子,妖门耻辱,败类徐子牧跪拜妖圣!”  
  当徐子牧道出他的名字之后,徐垚的喉咙仿佛被噎住,看着跪拜在面前的徐子牧,心里如热水沸腾,不能平静。  “你还活着?”  “大仇未报,我还不敢死。”  “你应该清楚当初你给妖门带来了什么样的惨烈后果。”  “我不敢忘。”  “父王是为了谁而死?”  “我。”  “三百年来你就一直这样龟缩着,苟延残喘,一身修为堕落至天人境?”  徐子牧停顿良久后,说道:“我不敢面对你们。”  徐垚突然气急,大夏龙雀猛地插进大地,释放后的左手抓起低头叩拜的徐子牧的长发,右手紧握成拳,狠狠的冲着脸庞击打过去。  “啪。”徐子牧被击倒在地,重重落下,周围的群妖心头一颤。  “你他娘的还活着,为什么不来见我们!把我们都丢下,受尽天神的羞辱?”  徐子牧没有回应。  徐垚走过去,蹲下身子单膝撑地,右手拽紧徐子牧的衣领,将他拉至面前,狠狠的说道:“即使灭族又如何?我们战不起吗?”  徐子牧看着徐垚的双眼,坚定的低沉说道:“战的起。”  “战的起,战的起,”徐垚抓着徐子牧的双手开始颤抖,原本波澜不惊,气愤异常的面容变得凄凉,声音哽咽的说道:“你知道这三百年来我有多苦吗?面对天神的羞辱,面对大家失落的面容,我不敢害怕,不敢委屈,不敢后退,我知道,我是王,我承担着祁连山所有妖的信念,我垮了,妖门就彻底废了。你却一直在躲藏,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为什么!”  看着当初俊朗年轻的面容,三百年来被摧残成满脸的沧桑,甚至有一道道皱纹爬在脸上,徐子牧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攥住,说道:“委屈你了,弟弟。”  “哥。”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万般委屈揉成滚滚热泪流出眼眶,徐子牧一把抱住徐垚,徐垚像个刚刚找到家的小孩子般痛哭。  群妖不语,默默流泪。  ——————  祁连山,妖门圣地——万圣森林,祭坛前。  “他怎么样?”  “他紫府未开,被天神的神识攻击,识海差点崩溃,七魂六魄几乎飞散,我用浩然气暂时镇压住了,”徐子牧满脸担忧的说道,“要想痊愈,还需要我们妖门圣水‘荼’才行。”  “哥,传承自远古的妖门道统差点让你因为他葬送了,现在千年凝聚一滴的圣液也要给他啊,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女儿身,看上这个家伙了。”徐垚连连摇头,肉痛的说道。  徐子牧反手一巴掌,“滚!”  ……  是夜,天气微凉,道宗已经被安置好,徐子牧独自一人走上了山崖,看着下方灯火零星,原本辉煌的妖门零落至此,五味杂陈齐上心头,静默着看着。  解封一坛酒,仰头狠狠的饮了一口。  “喝酒都不叫我。”  徐垚在他身旁坐下,拿着一坛酒,打趣说道。  “看你在忙着修复宫殿,就没叫你。这里好久没来过了,我也想独自坐坐。”  “宫殿变成那个样子,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我说是谁那么厉害,无声无息穿过阵,招招秒杀众位妖门强者。你不知道狼头长老一直在那悬挂着,没脸下来喽。”  “额……”徐子牧一时语塞,愧疚的说道,“替我向他说一声抱歉。”  “自从知道是你之后,他就不再怪你了,”徐垚深深饮了一口酒,接着说道:“他怪的是自己,一身修为硬生生的被压在天人境之下,面对你毫无还手之力,三百年来的苦修看来不过是意料之中,却不愿承认的一场徒劳。”  “我修了道家的天眼通以及佛家的灵犀意,面对境界差我一筹的敌人可以一眼看出弱点,一招即可胜敌。他很强,三百年的修炼让他的修为凝练坚韧到很恐怖的境界,可惜,遇到了我。”  “这三百年,你一直在默默修炼?很苦吧。”  徐子牧看着下方零星灯火,默默说道:“谁不苦呢?”  徐垚没有说话,端起手上酒,闷头灌了一口。  冷风拂过,夏虫蛰伏,树叶凋零而下,悲凉好个秋。  “这三百年我悟出了三个道理。第一,打不过就拼命;第二,此天非彼天,此生非彼生;第三,事在人为。”  徐垚认真的思索后,摇头说道:“不懂。”  “不懂没关系,有人会替我们证明。还有,你知道为什么我跨出了天人境,天神还没有发现吗?”  “……”  “浩然正气横贯天地,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  “看来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  “我教你。”  ……  祁连山下灯火渐熄,徐子牧和徐垚也打算离开,徐垚看着哥哥被大夏龙雀从额头直斩而下所留的红线,以及鲜血浸染的红衣,一股酸涩涌上了心头,说道:“你教给我这么多,是不是要打算离开了。”  “终有一别,我三百年前就应该离开了,现在离开,不用伤心。”  徐子牧走到徐垚跟前,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不傻,单纯以我的力量,肯定斗不过苍天,我的任务是唤醒一颗复仇的种子,守护他成长。祁连山整个妖门范围上方有我以浩然正气和奔雷枪最后残余力量所化的金红色雷云遮蔽,可保祁连众妖修炼三年不被发现,你们要好好修炼我传授的浩然气、天眼通以及灵犀意,三年内,会有人送来芥子,到时妖门自当崛起。”  “芥子?”  “须弥纳于芥子,祁连山脉众妖要想真正不见天地,必须以芥子遮目,遁身须弥山。”  “我知道了,我会带领他们好好修炼,你放心的离开,我们等你回来。”  徐子牧笑了笑,摸着徐垚的头说道:“好好修炼,别让我失望。”  徐垚看着徐子牧,沧桑的脸上泛起微笑,说道:“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当年躲在父王和你后面的小圣子了,现在可是唐唐祁连山妖圣。”  “哈哈,”徐子牧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妖圣很厉害吗?你那个儿子呢,我替你收拾收拾。”  “收拾他干嘛?”  “你老了,不可爱了,当叔叔的还没见过自己的小侄,趁现在收拾收拾,要不以后就没机会了。”  ……  祁连山深处,某处水塘旁,一长有独角俊朗青年,剑眉星眸、清新俊逸,懒洋洋趴在大石上,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喃喃道:“嗯?不会是我老子又觉得我不成器,想收拾我了吧。”  说完使劲摇头:“娘的,太可怕了!不想了不想了,先跑了在说。”
  “你醒了?”  “这是哪儿?”道宗睁开眼坐起,感觉有些头痛,用手按住额头,另一只手撑住身体,虚弱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我们走出来了。”  “出来了?”道宗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发现已不在紫竹林中,又看了一眼徐子牧,惊诧的说道:“你,怎么?”  徐子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道:“这不是出来了吗?换身红衣服喜庆喜庆,你别这么看我的脸,这条红线是我没事画着玩的,死亡风格,吓人吧,咱哥俩出来了,走,我带你打劫去,保证能唬人。”  道宗撑着身体站起来,不再搭理徐子牧,看着周围的景色,肃穆的脸色不由泛起几道难以察觉的忧虑,说道:“我得走出去这里,还有师命需要完成。”  “师命?你师父是谁?”  “金山寺法海禅师。”  “秃毛和尚?没听说过。”  道宗听到后不由有些愠怒,盯着徐子牧说道:“你再敢辱我师傅,我必杀你。”  “慈悲为怀啊大师,整天杀这个杀那个,戾气怎么这么重,佛家讲求普度众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打打杀杀有什么好,你忍心杀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婆娑世界诸多虚妄,施主早已业障缠身,杀你,是助你早日脱离苦海,飞升解脱。”  “得得得,你说什么都对,等我们出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  祁连山脉绵延数万里,自远古以来就是一处荒怪奇诡、钟灵毓秀的不可寻之地,孕育出了无数大妖精灵,采天地灵气、修日月精华,成无上大道。即使千百来经过妖门以及其他族类大能不停的探索,也难窥祁连山脉全貌。道宗服用妖门至尊圣水‘荼’后神识恢复如常,徐子牧告别了众妖,将道宗带往了妖殿之外某处地方,因为三百年没有再熟悉过祁连山脉的路径,而且祁连山脉又是天下闻名的不可知,不可寻,不可忆之地,所以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时至中午,道宗因为恢复身体不久,还有些羸弱,于是打算休息。  徐子牧精力旺盛,一个人孤独了三百年,无人可以诉说内心的苦闷心思,在道宗面前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唇齿仿佛解开了尘封万年的封印,一天到晚絮絮叨叨,没玩没了。  “和尚你看咱们已经走了好远了,我觉得没多久就应该能出去了。”  “……”  “和尚你看这里的水好清。”  “……”  “和尚我刚从一伙猴子那里偷了一竹筒猴儿酒,来来来,给你喝。”  “……”  如果徐垚看到,必定吃惊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不苟言笑、冷酷无情,将整个妖门强者蹂躏的要死要活的上代妖门圣子,参与过三百年前伐天之战的徐子牧?  道宗不由手捏莲花,就地打坐,念起佛家《静心咒》,以及赶快恢复修为,准备早日为身边这个孽障解脱。  徐子牧看到道宗不理自己独自念经,不由微微一笑就座一旁,端起猴儿酒,一口咽下,满嘴生津。  戏谑的眼神深处,稍纵即逝的失落。  三百年前。  许宣拿着紫金葫芦,朝着徐子牧招呼:“来来来,喝酒。”  “这酒太烈了,我不喝。”  许宣一把揽着徐子牧,说道:“酒是般若汤,世间如苦海,能到彼岸之人少之又少,要说渡海之舟筏,非酒莫属。迷乱神经,麻醉身体,喝酒,贪一杯之豪饮,享的就是一时畅快与迷离,大醉酩酊之时,我自可思想畅游,上九天揽月,与玉帝同坐,谁能拦我。”  ……  一炷香时段后,道宗缓缓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那一日被恐怖火焰竖瞳瞪了一眼后,感觉灵魂几乎被焚烧撕裂,痛苦不堪,神识大伤,如今竟然渐渐恢复。并且闭眼观想紫府,竟发现紫府中央有一团金色雾气缭绕,若隐若现,隐隐有练气返虚,聚灵凝神的雏形,所料不错应该是触到了返虚境的境界门槛。  祸兮福之所倚,世事当真造化无常。  看了一眼在旁边饮酒的徐子牧,道宗眉头微皱。徐子牧的装束和样貌都有了非常大的改变,回想沧浪亭中见到他时,如今脸上明显可见停滞已久的郁气也已经化开,行为举止虽然依然荒诞,但举手投足却一股浩荡凛然正气。  道宗却怎么也想不到,他能够化险为夷,全拜徐子牧所赐,而且道宗与徐子牧之间,另外还有非常隐秘的关系。  周围寂静依然,时至中午,阳光透过葱郁的树梢,支离破碎的洒在林间草地上。  徐子牧饮完最后一口酒,大叫一声畅快,站起身子,赤红大袍从脚下青石拂过,零星阳光照射下,猩红的刺眼。  “这竹筒品相不凡啊,和尚,你从哪里弄得?”徐子牧向道宗问道。  “孽障而已,我已经渡它升往极乐佛国,留下一段残躯暂做饮水之用。”  徐子牧暗暗咋舌,看着握在手中的紫竹,想道:“不愧是前世的情敌,往生诸相都已忘记,却还是阴差阳错斩了你,一千三百多年的等待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戏谑的自欺。”  “来,给你,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用它饮水便是,我再另寻他物盛酒喝。”  说完,徐子牧将紫竹筒扔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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