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耽美小攻控制小受尿明国战争主受小受混血好像是因为外祖父来到中国大战前没有和朋友回去开场救了个日本人小攻是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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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关北城李府
送走了来访的吕茵等人,李锦书兴冲冲的去见三夫人。
“娘,大帅府要办舞会是真的吗?”
三夫人正在看账,如今李府的开支全靠三房,大账小账全要过她的眼,加上零零碎碎的一些事情,一天里倒有大半天时间不得闲。
“你听谁说的?”听李锦书提到大帅府的舞会,三夫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放下账本,挥手让房间里的丫头都出去。门关上之后,让李锦书坐到自己身边,问道:“是不是刚刚离开的那几个?”
“我早和你说过,都是定了亲的人了,少和她们来往。”三夫人用力点了一下李锦书的额头,“整天在外边抛头露面,嚷嚷什么民主自由,好人家的姑娘谁这样?当初还拉着你去游-行,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早知道就不该送你去什么学堂!”
“娘啊,您说什么呢。”李锦书不乐意了,“现在是民国,可不是清朝了。什么抛头露面的,我们那是为了国家的民主贡献自己的力量!还有,之前的游-行也是为了声援军队打败日本!怎么就被你说成这样了?”
“还犟嘴,你倒是有理了。”三夫人也有些动气了,“扔进你谨言堂哥车里的炸弹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你们胡闹,那些人怎么有下手的机会?”
李锦书不说话了。
“我当时是怎么和你说的?离这些人远点,你就是不听!大帅府办舞会的事情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特地来和你说?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想不明白吗?”
“娘,不是这样的。”
“还能是怎么样?”三夫人又点了李锦书的额头一下,“你好歹是我生的,就不能长长脑子吗?被人当个锤子使,还给人说好话!我现在是明白了,还是老太太明智,亏得没把你定给楼少帅身旁的副官,否则,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就是给咱家招祸呢!”
李锦书还是第一次被三夫人这么训斥,虽然只有母女俩,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发烧,眼角发红,咬着嘴唇,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三夫人见她这样,到底还是心软了,拉过李锦书的手拍了拍,“锦书,听娘的话,娘总不会害你。以后离那几个,尤其是叫吕茵的远着点,那姑娘表面看起来正派,可那双眼睛……娘这一辈子见过不少人,她不是什么好人。”
李锦书没说话,低下了头,三夫人也只当她答应了。继续说道:“大帅府的确是要办舞会,说是为了庆祝少帅的生辰。不过你爹和我说,请的可都是达官显贵和各省要员,还有外国的公使。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还没拿准带不带你去。照我说,带你去和那些夫人小姐认识一下也未尝没有好处。不过你得听话,别再和吕茵那几个人有牵扯。”
“可是……”
“可是什么?”
“我已经答应吕茵了。”李锦书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说要带她们一起去的。”
“你!”三夫人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我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娘,是我主动说要带她们去的,你别怪吕茵她们。”李锦书拉着三夫人的胳膊摇了摇,“娘,你就答应吧,我保证一定听话,行不行?别让我在同学面前出尔反尔啊。”
三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敢情她刚才那番话都是白说了,自己这闺女的脑袋怎么就不开窍?!
李府外,吕茵等人走在路旁,迎面吹来的北风让几个小姑娘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吕茵,你为什么要和锦书说大帅府舞会的事情?”其中一个长着一双浓眉,颇有几分英气的女学生开口问道,“你今天叫我们一起来看锦书,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哪有。”吕茵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我只是好奇罢了。难道你们不好奇?”
都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又受过教育,读过一些西方翻译来的小说,对舞会宴会自然好奇,吕茵这么一说,当即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但之前问话的女学生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吕茵。
“你别岔开话题,这是两码事。”那个女学生皱着眉,“你来看锦书是假的,真正的意图,是想让锦书带你去舞会吧?”
“杨聘婷,你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叫做杨聘婷的女孩子冷笑一声,“你当只有你自己是个聪明的,旁人都是白痴?你做了什么,杨秀儿可是都告诉我了!”
“我做什么了?”吕茵也冷笑道:“杨秀儿自己不要脸想给楼家做妾,得到这个下场,旁人可没逼她!
杨聘婷气得想要动手,旁边几个女学生连忙拉住她:“聘婷,吕茵,快别吵了。大家都是同学,是好姐妹,这样多不好。”
“是啊是啊,别吵了。”
“谁和她是好姐妹?!”杨聘婷一把甩开拉着她的女孩子,“我提醒你们几句,趁早离她远点,要是哪天被这个姓吕的卖了,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说完转身就走。
其他几个女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和杨聘婷交好的当即追了上去,另外几个却留下来劝着吕茵:“你别生气,娉婷脾气一向不好,她也是因为秀儿的事情气糊涂了。”
杨聘婷和杨秀儿是亲戚,杨副处长被撤了职,杨聘婷的父亲也或多或少的受了些影响。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后,杨聘婷就恨上了吕家母女,再想吕茵之前的种种,算是看清了她这个人。今天见她来找李锦书,话里话外不离大帅府的舞会,猜也能猜到她在打什么主意。
“什么打倒军阀,打倒封建势力!”杨聘婷对追上来的两个女孩子说道:“看着吧,只要找到机会,第一个要扒上去的就是她!你们和我好,我才告诉你们,这吕茵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都少理会她。”
“行了,我们都知道。”
几个女学生自走出李家到分道扬镳,身后一直有几个人跟着。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太起眼,属于扔进人堆里眨眼就找不到的那一种,可只要是练家子就能发现,他们身上的功夫都不弱。
“豹子,萧先生让咱们跟着这几个女学生,到底是为什么?”
“我哪知道。”被叫做豹子的男人,双手拢在袖子里,蹲在墙角,“萧先生吩咐的,我们照做就是。”
“这盯了几天,也没盯出个什么来……”
豹子突然朝抱怨的汉子使了个眼色,原来在吕茵等人走过街角时,一个穿着学生装的男学生走了过来,豹子清楚的听到那几个女学生叫他“张建成”。
两个盯梢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张建成?不就是上次带头砸了关北日报报社,让萧先生和言少爷都留意的那个青年学生?
这下子,两个人都来了精神。
三天时间准备一场舞会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不只是李谨言没经验,楼家的上上下下都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
楼夫人特地请了展夫人过来帮忙,展长青在北方政府做事时,展夫人也参加过几次这类的宴会和舞会,其中还有法国公使夫人举办的,倒是能提出不少有用的建议。
她接过李谨言拟下的单子,仔细看着上面的章程,不时点头,偶尔才拿起笔划去一项或是添上几行字。
“要我说,这就不错了。”展夫人将改好的单子递给楼夫人,“只是细节的地方再注意一下就行了。”
“恩。”楼夫人看过之后点点头,“就照着这个来办吧。”
李谨言没说话,他此刻正僵硬的坐在沙发上,像尊雕像似的,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楼二少躺在他怀里睡得正熟。
“娘,”李谨言的声音有些发抖,“差不多了吧?”
“还早,你急什么。”鉴于李谨言第一次抱楼二少时的蹩脚表现,楼夫人得着机会就把楼二少往他怀里塞,当然,旁边都有奶妈看着,一旦楼二少有任何不舒服立刻会被转移阵地。
饶是如此,李谨言还是没有半点长进,这么一个面团子似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碎的柔软生物,在李三少眼里当真是比洪水猛兽都可怕……
“行了,快别为难他了。”展夫人笑着从李谨言怀里把楼二少抱过来,轻轻拍了拍,“都满月了,名字还没定下来吗?”
“还没。”楼夫人放下茶杯,示意丫头重新换一壶热茶来,“大帅起的那些名字,不说大哥,连我都不同意,大哥起的大帅也摇头。恐怕还得请爹帮忙。”
“大帅都起了什么名字?”
“还有什么?”楼夫人哼一声,“当初他想叫逍儿楼老虎的事情你忘了?你说说,大帅也是读过书的,怎么会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当时爹差点被气得抡拐杖,逍儿的名字才总算定下来。”
李谨言听到楼老虎三个字,嘴里的点心好悬没喷出来,楼……老虎?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被楼少帅当做聘礼送到李家,后来又被自己当做嫁妆带回楼家的那只老虎。话说,楼少帅知道他差点被叫楼老虎吗?
楼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之前还拦着大哥白宝琦,不让他在李谨言面前扫大帅的面子,如今却被她自己说出来了。
“这事还真是……”展夫人也笑了,看着怀里的楼二少,“大帅到底给二少起了什么名字?总不会还是老虎吧?”
“不是。”楼夫人干脆也不为楼大帅遮掩了,没好气的说道:“山豹,楼山豹。”
“楼……山豹?”
李谨言看看没好气的楼夫人,又看看愣住的展夫人,再看看被展夫人抱在怀里万事不知的楼二少,好吧,当他看到楼大帅捏在手里的那张纸时,马上对楼二少升起了十二万分的同情,这要是舌头大一点的,十有八——九会念成楼山炮。
可怜的娃,要不是上头还有个外祖父,恐怕就得被人叫山炮了……商定了舞会具体细节之后,李谨言叫来大帅府的两位管家,把单子给了他们,交代他们按照这上面的章程去办。“具体都写在上面,采买的事情上一定要把好关,还有伺候的下人,不用丫头,都用……”李谨言和管家正说着话,丫头来报,说有人找言少爷。“是谁?”
“农场来的,他说他叫巴特尔。”
“巴特尔?”李谨言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想起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不太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暂时先这样吧,如果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两个管家也是有眼色的,一看就清楚言少爷肯定是有事,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打发走两个管家,李谨言亲自去外厅见了巴特尔。
巴尔特已经是第四次去草原了。之前三次,他都没走出北六省,主要是在察哈尔境内的呼伦贝尔草原收购牲畜,他带去的盐巴,粮食和布匹很受牧民们的欢迎,现在巴特尔已经成了呼伦贝尔草原上最受欢迎的客人。“按照言少爷吩咐的,和牧民们都定了协议。”巴特尔将这次去草原的经过和李谨言详细说了一遍,又从随身的包里取出和牧民签订的合同,“牧民们都感谢言少爷,请言少爷有机会一定要去草原。”李谨言点点头,放下合同:“巴特尔,这次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言少爷,我去了外蒙。”
“什么?”李谨言吓了一跳,“你一个人去的?”
“不是,是跟着商人的马队一起。”巴特尔说道:“虽然外蒙的哲布尊丹巴投靠了俄国人,但下面的牧民还要生活。他们吃的盐巴和粮食,大部分都是从这些商人的手中购买,我恰好认识一个马队的兄弟,这一次就跟着一起去外蒙走了一趟。今年太冷了,马队沿着克鲁伦河走,过了乔巴山,每隔一段路就能看到被冻死的羊,连人都有被冻死的,牧民的日子比往年都艰难,马队带去的盐巴和粮食并没换来多少东西。”
“那些冻死的牛羊牧民怎么处理?”
“丢掉。皮毛不能卖,肉也不会吃,只能丢掉。”巴特尔的声音顿了一下,“这个冬季过去,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是啊。”李谨言也有些感慨,过了半晌,说道:“巴特尔,要是那个商人的马队可靠的话,过几天你带上几个人再去外蒙一趟怎么样?花费都由我来出。”
“言少爷是想和那边做生意?”
“恩。”李谨言点点头,“你带上足够的盐巴和粮食,收购那些牧民手里的牲畜,瘦点没关系,是活的就成。再和他们说,如果活不下去了,可以往察哈尔和内蒙这边迁移。”
“我知道了,言少爷。”送走了巴特尔,李谨言随即去书房找了楼少帅,巴特尔说的事情,让李谨言想起了一件事,很重要的一件事。“外蒙?”楼少帅抬起头,“收回外蒙?”
“对。”李谨言走到办公桌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不是说现在就派兵去外蒙,而是想办法先把民心收拢过来。”李谨言将巴特尔从外蒙带回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楼少帅,牧民是要吃饭的,如果现在外蒙的统治者不能让他们吃饱饭,而楼少帅却能让他们有饭吃,他们会怎么做?外蒙的哲布尊丹巴没什么能力,说白了就是俄国人的傀儡,要对付他很容易,对付他背后的俄国人才需要费一番脑筋。
现在的俄国还不够虚弱,武力收回外蒙并不是理想时机。等到一战开打,俄国沙皇被赶下台时,才是动手的时候。
历史上徐公收回外蒙,不也是趁十月革命之机,外蒙的王公贵族失去了靠山才能一举成功?
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加上苏联和日本势力的介入,外蒙还是独-立了出去,不过李谨言相信,只要能将这片入地收回来,只要有楼少帅在,别人就休想再把它从华夏的版图上分割出去!
况且,外蒙收回来之后,再趁一战俄国国内最乱的时机,华夏军队完全可以对与外蒙边境接壤的俄国土地鲸吞蚕食,加上在后贝加尔插下的那些钉子,自顾不暇的俄国新政府,肯定无力将这些土地从华夏手里再抢回去。等他们缓过劲来,肉已经吃进了华夏的嘴里,再吐出去?想也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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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民国四年,公历日,冬月初一
大帅府举办西式舞会的消息传遍了关北城,城里的不少报社都派记者守在大帅门口,就为抓到第一手消息。最早行动的是文老板手下的记者,其他报社得到消息后也纷纷效仿,记者们举着笨重的相机,冒着寒风守在“最佳”位置,每当有一辆车开过来,所有人立刻严阵以待,按照李谨言的话来说,已最初具备了后世娱记和狗仔们的职业风范。
在从萧有德那里得知某些人企图在舞会期间上演一场好戏之后,李谨言就打定了主意,既然有人不愿意消停,他也就甭和这些人客气了。让他们见识一下信息爆-炸时代的某些手段,知道什么叫黑人到底,才会明白怕字怎么写。
这些记者就是特地为他们安排的。希望某些人不要临场退缩,让他的一番“苦心”白费了。
李谨言破天荒的穿了一身浅色的西装,习惯了长衫,很长时间没穿过衬衫长裤,李三少站在镜子前打领带时还颇有些不习惯。看着镜子里的人,李谨言的动作突然顿住了,闭上眼睛用力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闪过的画面全都抛开,告诉自己,以前的种种都该埋藏在记忆的最深处,当下的一切才是真实。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谨言睁开眼,镜子里映出了楼少帅的身影。
笔挺的褐色军装,长腿包裹在军裤和黑色的马靴中,巴掌宽的武装带勒出劲瘦的腰身,肩膀上的金色将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浓墨一般的眉毛,深黑的眼。
李谨言注视着镜子里的男人,直到楼少帅抬起他的下巴,用眼神告诉他,继续看下去,后果必须自负。
“少帅,刚刚我在走神,”李谨言扯了一下嘴角,后果自负什么的,果然很有威胁性。
楼少帅没有说话,也没放开他,就在李谨言几乎要撑不住脸上的笑容时,低头吻上他的嘴唇,浅尝辄止。
“我的。”蜻蜓点水般的吻一一落在李谨言的嘴唇,鼻尖和额头,“记住。”
李谨言的意识有些模糊,听到楼少帅的话,下意识的反问道:“记住……什么?”
下一刻,楼少帅扯开他的衬衫领口,一口咬在了他的颈侧。
李谨言顿时清醒了,连忙去推他,“少帅!”脖子上印着个牙印,他还怎么见人?
丫头走进来时,恰好见到这一幕,连忙退了出去,随后进来的乔乐山却靠在门框上,吹了一声口哨。
“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乔乐山环抱双臂,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歉意,“或许该让外边的人再等三十分钟,或者是一个小时?”
“乔乐山。”楼少帅抬起头,拉好了李谨言的领口,“你可以继续说下去。”
没有起伏的语调,再明显不过的威胁和杀气,乔乐山果断闭嘴。他还有大好的人生,不想因为目睹了一场……恩,舞会前的激-情,就被杀人灭口。
“我还以为这段时间都见不到你了。”李谨言重新开始打领带。
乔乐山耸了耸肩膀,“我不可能整天关在实验室里,我也需要休息和娱乐。”
“我不会阻止你休息和娱乐,”李谨言一呲牙:“但我希望付给你的薪水不会白费。”
“当然不会。”乔乐山眨眨眼,“我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员工,就像楼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丈夫一样。”
李谨言一直没等到楼少帅的翻译,转头问道:“少帅,他在说什么?”
“他在夸自己。”
“只是这样?”李谨言十分怀疑,夸自己的时候,眼神需要如此这般的……猥琐?
果然天才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吗?
下午四点,参加舞会的客人陆续抵达。一辆又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大帅府的门前,展长青和展夫人走下车时,恰好遇到了代表沈家出席舞会的沈和端。
“展局长,展夫人。”
沈和端在北六省军官军校教导处任职,也同展长青打过交道。展长青对沈和端的印象还算不错,但同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展长青能轻易看出,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性格中的缺点和优点一样突出。或许沈泽平早已看出了他性格中的问题,才想尽办法将他调离军政府,改到军校教导处任职。传言是军校校长看好沈和端,主动去向楼大帅要人,实际上是怎么回事,该知道的人全都一清二楚。
所谓的信仰,主义,在展长青看来都是虚的,只有为国为民脚踏实地的办事才是实际。
当然,这并不是说沈和端这个人有太大的问题,年轻人热血一点,理想化一点不是错误。像楼盛丰的儿子那样才是不正常。
二十岁的年纪,却有着三十岁的沉稳,四十岁的算计,五十岁的老辣。还有他媳妇,当真是两口子,披着一身羊皮,坑人的时候却能呲出一口狼牙。
“长青?”展夫人推了展长青一下,“你想什么呢?沈主任和你说话呢。”
“没什么。”展长青笑着拍了拍展夫人的手,“沈主任,咱们进去吧。”
“不敢,在下只是副职,展局长先请。“
展长青三人走进大帅府后,又一辆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李三老爷和三夫人从车里走了下来,却没看到李锦书的身影。
原来今天下午,吕茵再一次不请自来,虽然不是一身盛装,却也是精心打扮过的。门房让她进了李府,领路的丫头却没让她见到李锦书,而是直接把她带到了三夫人的面前。
“吕小姐,”三夫人端坐在圆凳上,一身锦绣旗袍,脑后的发髻上斜插一支凤口衔珠金簪,用一种看戏子般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一番,直看得她脸色涨红,才缓缓开口说道:“锦书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吕小姐,请你回去吧。”
吕茵咬着嘴唇,尽一切努力掩饰她的怒意,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有些扭曲,“李夫人,锦书不适,我更应该去看看她。”
“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吗?”三夫人的神色愈发鄙夷了,“我见过不少攀龙附凤借着梯子爬高枝的。像你这样没脸没皮的,我还是头回见。”
“李夫人,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我真的……”
“误会?”三夫人打断了吕茵的辩解:“你就是端着这么一副样子骗了锦书的?”
“我没骗她!你不能这么污蔑我们的同学情谊!”
“算了吧。”三夫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吕小姐,我实话告诉你,不该想的事情最好别想。够不着的高枝最好别爬,当心摔得自己粉身碎骨。今后你别来找锦书了,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我女儿身边,我会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你!”吕茵被三夫人一通话数落得羞臊不已,“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不能?”三夫人靠在椅背上,看着指甲上鲜红的蔻丹,“我侄子得楼家看重,我大哥是南方大总统的心腹,我丈夫好歹也是北六省有头有脸的人物,锦书是我们李家的嫡女,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扯上的,吕小姐,我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喜福,送客!”
“是!”喜福走过来对吕茵说道:“吕小姐,这边请吧,老爷夫人还要出门,您早点走,省得耽搁了老爷夫人的时间。”
吕茵从没有被这样羞辱过,直到走出李家大门,她的手脚都是冰冷的。
喜福回到堂屋,三夫人正放下手里的茶杯。
“送走了?”
“走了。”
“恩。”三夫站起身,“告诉孙妈,好好看着二小姐,我和老爷回来前不许她出房门一步。要是那个姓吕的再来,直接让门房撵走。”
喜福答应着下去了,三夫人整了整衣摆,想起托人查到的吕家情况,以及吕茵母女之前撺掇杨夫人给李谨言添堵的事情,再想到李锦书像是被棉花塞住的脑袋,不由用力攥紧了手指,或许她该和谨言说一声,这个吕茵绝不能留。
李三老爷和三夫人到的并不算早,大厅里,不少客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穿着西式服装的男仆手举托盘从身旁走过,透明的玻璃杯里盛装着金黄和深红色的洋酒。
“三叔,三婶。”李谨言和身旁的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朝他们走了过来,笑着问道:“怎么没见锦书?”
“她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三夫人说着,视线在大厅里一扫,指向一个靠墙站着的年轻人说道:“老爷,那是不是沈家少爷?”
“可不是他?”
三夫人对李三老爷说道:“你去和沈家少爷说话,我有话和侄子说。”
说完就拉着李谨言走向大厅角落。走到一个稍微僻静点的地方,三夫人才开口把吕茵的事情告诉了李谨言,“谨言,这姑娘恐怕不会消停,早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锦书我给关在了家里,至少得在出嫁前给她扳过来,不能让她这么出门。”
“我知道了,三婶。”李谨言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这事交给我,你别担心了。至于那个吕茵……”
话说到这里,突然大厅里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大帅府的二管家就来找李谨言,说是外边出事了。
“什么事?”
“几个学生带着十几个流民在大帅府前闹事。”二管家擦了擦头上的汗,“已经惊动了客人,也不能就这么把他们给赶走。”
“谁说要赶他们走了?”李谨言的脸上非但不见一丝紧张,竟然还笑了,“管家,你去告诉少帅一声,他在书房里和人谈事情,我先去看看。”
“谨言,不会出事吧?”三夫人担心的看着李谨言。
“没事。”李谨言示意三夫人稍安勿躁,“我去处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李谨言和二管家走出大厅,刚到大门口,就见七八个学生和十几个穿着破旧棉袄的人站在大帅府门前,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男学生正挥舞着手臂大声说着什么,还去推搡门口的守卫,见到李谨言出来,神情更加激动,好像就在等着这一刻。
“就是你!”那个男学生指着李谨言,“就是你将这些无家可归的人赶出收容所的!”
李谨言嘴角依旧带笑,看着那个激动的男学生,“你是谁,这和你有关吗?”
“我是张建成!”那个男学生挥舞着手臂,“我要为这些无家可归的人讨个公道!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特权阶级,在这里肆意享乐,夜夜笙歌,这些人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被从唯一的安身处赶走!你知不知道已经有人冻死在了城外!”
“什么良心商人,民族商人,不过是虚伪的小人!”
“仗着军阀势力欺民!”
“你必须给这些人一个交代!”
“打倒黑心商人!”
从李府被赶出来的吕茵也站在抗--议的学生里,那声打倒黑心商人就是她喊出来的。
大门前的吵闹声将大帅府里的客人都引了出来,张建成和吕茵见引来的人越来越多,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在他们的嘴里,李谨言成了不折不扣的黑心商人,伪君子,沽名钓誉的无耻之徒。
不了解内情的人看向李谨言的目光带着疑问,日本驻北六省总领事矢田脸上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表情。
学生们越说越激动,又开始推搡门口的守卫,吕茵还抓起了地上裹着雪的石块用力砸向李谨言,李谨言刚要侧身躲开,楼少帅就挡在了他的身前,那块石头砸在楼少帅的肩膀上,滚落在地。
“放肆!”低沉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怒气和杀意,他看向吕茵,目光沉冷,“你该死!”
吵闹声顿时停了下来,吕茵兀自强撑着说道:“他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你难道看不到吗?!楼逍,我敬重你是个民族英雄,可你竟然是非不分!”
楼少帅根本看也不看她,抬起李谨言的下颌,仔细查看着。手指擦过李谨言的脸颊,众目睽睽之下,倒是让李谨言有些脸发烧。
“少帅,我没事。”李谨言握住了楼少帅的手,“还是先处理眼前这事吧。”
吕茵依旧在那里大声的叫嚷着,“他是虚伪……”
“放肆!”楼少帅倏地转过身,漆黑的眸子,如暗夜一般,“谁给你的权力,污蔑我的妻子?”
吕茵硬是抬起头和楼逍对视,或许她等的就是这一刻,但是,她所幻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楼少帅没有因为她的美貌和勇气对她产生任何好感,相反,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怎么是污蔑?!”张建成突然指着李谨言大声说道:“就是他,装模作样的办了什么收容所,结果呢?这些人就是被他利用赚取名声,利用完了就被赶走,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少帅,让我和他说两句话。”
李谨言拉了一下楼少帅的衣袖,要是再让这愣头青说下去,楼少帅就要-拔-枪--杀人了。
“你说这些人是我赶走的?”
“当然!”
“有证据吗?”
“他们站在这里就是证据!”张建成和另外几学生说道:“我们就是要在今天,要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你这个无耻的小人!”
李谨言转过头,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萧有德,他朝李谨言点了一下头,示意事情办妥了,李谨言笑了。
“那么,我们不妨问问这些证人,你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谨言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破棉袄的男人就扑通一下跪在雪地上,大声说道:“不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跪下了,还从怀里掏出了大洋,大声说道:“是这些学生,告诉我们只要按照他们说的做,这些大洋就都是我们的!”
“我们不知道他们黑了心肠要污蔑李三少爷!”
“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来啊!拿这个钱丧良心啊!”
“这些黑心肝狼心狗肺的,李三少爷给我们活干,给我们吃饭,还给我们发棉衣,压根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着,黑漆漆的掌心里摊着白花花的大洋,情况一下子急转直下,刚刚还被唾弃的黑心商人成了善心人,身为正义之士的学生则成了造-谣生事居心叵测之徒。
一直守在大帅府前的报社记者纷纷对准这些闹事的学生拍照,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脸上的茫然无措和狼狈就已经被拍了下来,即将刊登在明日的报纸上。
即便他们大声反驳,但证据确凿,没人会相信他们。
或许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一直站在正义一方的自己,怎么会突然成了被人唾弃的人?
李谨言没有当场追究这些学生,一旦他动手,有理也会变成没理。青年进步学生和有军阀做靠山的商人,有的时候,身份当真是让人无奈的东西。
但他不动手,不代表别人不会动。
萧有德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对身旁的一个汉子说道:“吩咐下去,他们一离开大帅府就动手。全都抓了,一个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九十八章
发生在大帅府外的一场闹剧,只能算是舞会上的一段小插曲。对李谨言来说,接下来和英国人的商谈才是重头戏。
不过在那之前,作为主人,楼少帅和李谨言必须跳第一支舞。
被楼少帅带到大厅中央时,李谨言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少帅,我不会跳这个。”
“没关系。”有力的手臂撑住李谨言的腰,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跟着我。”
两个男人的华尔兹,在李谨言看来未免有些滑稽。可是,当楼少帅牵着他的手,在施特劳斯的圆舞曲中旋转,大手轻抚过他的背,漆黑的眼眸凝视着他,李谨言的大脑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如此的迷人。
乐曲终了,李谨言猛然间回到现实,他一定是昏头了,否则不会觉得楼少帅的嘴唇很诱人,也不会想扯开他的军装,是错觉!全都是错觉!
“怎么?”
低沉的声音敲击着耳膜,李谨言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幸好有人来找楼少帅说话,在楼逍转身离开后,李谨言总算是松了口气。
越来越多的人走进舞池,李谨言冷静下来之后,终于想起自己今晚要做的事情,端着酒杯走向坐在沙发上英国公使朱尔典。
“公使阁下,”李谨言笑着走到沙发前,“介意我坐下吗?”
“不,请坐。”朱尔典说道:“这是个美好的夜晚。”
李谨言仔细观察着朱尔典,寒暄几句之后,试探着说道:“公使阁下,不知贵国对出售一批工业设备的订单是否感兴趣?”
“您是指?”
“一整套铁矿采矿设备,两座炼铁高炉,一个造船厂,主要用于建造货轮。而且,这只是第一笔订单。”
“第一笔?”
“是的。”李谨言意识到鱼儿终于开始上钩,心里有了底,“采购这些设备,保守估计也需要一千万大洋。”
“据我所知,贵方和德国已经有了合作关系?”
朱尔典的消息灵通让李谨言有瞬间的惊讶,不过想到前不久从青岛大批运抵北六省的机器和随行的德国人,李谨言便释然了,这么大的动作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只要下力气去查,总是会查到些蛛丝马迹。既然被英国人知道了,李谨言也不打算隐瞒了。
“我们的确和德国人有合作。不过,我相信阁下也听说过一句话,鸡蛋不应该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李谨言笑眯眯的说道:“德国人的机器很好,但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同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合作。”
李谨言丝毫没有掩饰的恭维,让朱尔典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过朱尔典也不会被李谨言三两句话就随意打动,毕竟李谨言不是北六省的实际统治者,而且这么大的一笔订单,他打算用什么来偿付?
“日本的战争赔款,您觉得如何?”李谨言干脆再添了一把火,“您也知道,钱如果不花出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据我所知,日本人还没有给出一分钱。”朱尔典说到这里,顿了顿,开了个别有深意的玩笑,“当然,如果他们不打算要回被临时接管的银行的话,可以一直坚持不付钱。”
李谨言听明白了朱尔典这个玩笑里的潜台词,摇头说道:“请公使阁下放心,北六省军队的接管行动只针对日本银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赖账并不是个好习惯。”
“的确。”朱尔典点头。
当说到朱尔典给日本人下达的最后通牒时,李谨言终于投出了今晚的另一个重磅炸弹。
“公使阁下,这不就是购买机械设备的货款吗?”
朱尔典愣了一下,看向李谨言的目光不由得产生了变化。
接下来,李谨言开始不遗余力的劝说朱尔典,用日本人的庚子赔款为华夏购买英国机器,对华夏和英国来说可谓是双赢。北六省不必担心拿不到战争赔款,英国也不用再担忧这次的银行风波会波及到自身。而且,更重要的是,双方都算是“师出有名”。
“阁下觉得如何?”
“恕我直言,这件事您可以做主吗?”
“我只是向您提出建议,如果您觉得可行,不妨和能做最终决定的人详谈,如何?”
李谨言相信朱尔典已经动心了,只要能让英国人点头,日本就再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扣押日本人的庚子赔款交给北六省,主意听起来不错,但中间却存在太多的变数。毕竟英国和日本是同盟关系,很难保证英国人是否会中途变卦。不如将这笔钱拿来购买英国机器,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没有人会傻到把钱往外推。
将钱扣下给别人,和将钱扣下装进自己的口袋,哪种选择更好?
李谨言计划从英国购买的机器设备基本不涉及武器制造,英国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若是这笔订单能够成功,也可以给德国人提个醒,北六省的选择不是只有德国。若想让双方的“蜜月期”持续下去,就得多花点力气。
在考虑了几分钟之后,朱尔典告诉李谨言,他需要休息一下。
“二楼的书房,是个休息的好地方。”李谨言叫人为朱尔典引路,自己走到楼少帅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好。”楼少帅点点头,对身旁的法国公使说了一句:“失陪。”
李谨言对面带疑惑的法国公使说道:“少帅临时有事,事实上,我很早就想和您谈一下,关于时尚之都巴黎……”
伊集院和矢田阴沉的盯着和人谈笑风生的李谨言,李谨言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好心情的朝两人举了举酒杯。此举让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矢田君,”伊集院压低了声音:“同河下君联系,将这次计划的知情人全部送走。”
这次舞会,司马君和宋舟都没有露面,却不约而同送来了厚礼,大概是猜到楼家此举肯定不简单,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第二天,关北城的大小报纸都刊登了青年学生在大帅府门前闹事的新闻,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些学生过于激——进,行事鲁莽,虽有同情的言论,但谴责之声却更多。
李谨言创办的收容所却因此事意外的名声大噪,关北城的一些士绅了解到收容所的一应开销全部是李谨言所出之后,纷纷慷慨解囊进行捐助。李谨言没有白拿他们的钱,将所有捐赠人的名字和捐赠数额都一一记下,连续几日刊登在关北城的各大报刊头版上,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特地编了几个段子,一时之间,这些人的善名几乎传遍了北六省。
这些捐赠款项李谨言交给了专人管理,每一笔花费的去处都要明确,不能出现任何猫腻。哪怕这些人拿钱出来是各有目的,但李谨言却不想看到这些钱被随意挪用,或者是落进私人的口袋。
他办这个收容所只是临时起意,可事情的发展却迫使他必须将这个收容所继续办下去,并且规模化,制度化。
“将这些报纸都贴在墙上。”李谨言将几份报纸交给收容所的负责人,“另外,再去和关北中学,北方大学的校长联系,抽时间安排学校里的学生到收容所参观,看看收容所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谁在帮助这些人。关在象牙塔里,凡事只认为自己是对的,做事情只凭意气从不考虑后果,不肯脚踏实地,只凭一张嘴就能救国救民了?简直是笑话!”
想起之前在大帅府前闹事的张建成等人,李谨言就觉得心里有股火在往外冒。
如果他不是事先得到了消息,如果不是萧有德和哑叔办事得力,现在被众人唾骂翻不了身的就是他李谨言吧?亏他之前还觉得张建成这个人不错,他的眼睛一定是被糊住了。
张建成和吕茵等人,在离开大帅府之后,就先后被抓进了情报局的审讯室。萧有德对他们进行了连夜审讯,倒是从他们嘴里问出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不出所料又是日本人。”萧有德看着记录下来的口供,当翻到张建成那一页时,脸色一变,“怎么还有俄国人牵扯在里边?”
“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俄国人。”负责审讯的豹子说道:“只是据张建成说,将收容所的事情告诉他们的的确是大学里的俄语先生,这个人姓黄,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华夏人。”
“有意思。”萧有德捏了捏手指,“这日本人不消停,老毛子也蠢蠢欲动,看起来咱们有得忙活了。这事暂时保密别往外露,等我上报会给言少爷,看看他的意思再说。”
“是。”豹子应了一声,随后问道:“那这几个学生怎么办?警察局的弟兄说他们家人已经四处在找了。”
“那三个牵扯不深的放了,放走之前,想办法让他相信抓他们的是日本人。”
“萧先生,这不是为难弟兄们吗?”
“有什么为难的,川口怜一一个大活人在那摆着,该怎么干还用我吩咐你?”
“是。”豹子不敢再反驳了,“那剩下两个?”
“张建成还不能放,对他我另有打算。至于那个吕茵,”萧有德的眼睛眯了起来,“把她送进城外的监狱。”
“送那里去?”
豹子一啧舌,关北城外的监狱就是当初关押王典茹的地方,凡是进了那里的人,除非如孟二虎一类被法外开恩的,基本没有能再走出来的。不是死就是疯,没第三条路。
“死对她来说太痛快了。”萧有德冷笑着说道:“活着受罪,才是她该得的。”
听了萧有德的话,豹子等人后脖子都是一凉,果然,自己找死当真是神仙也没得救啊。
第九十九章
民国四年,公历日,英国和北六省签订了一份总价值一千万银圆的机械购买合同。双方在没有通知日本政府的前提下,以日本向北六省的战争赔款作为抵押,达成了合作意向,并在合用上签字。
日本是在合同签订并切实履行之后,才得知自己被华夏和英国联手坑了一把。
英国领事亲自登门告知日方,得益于他们的大力斡旋,北六省答应于12月20日后,解除对省内二十一家日本银行和支店的军事接管,并将被扣押的店内人员交还日方。作为日本的盟友,他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日本不必太感谢他们。
当时兼任内阁总理大臣及外务大臣的桂太郎,险些没被英国人气吐血。
日本此时内外交困,刚打了败仗,国内的民众怨声载道,哪怕满肚子怨气,也只能在英国人面前装孙子。眼睁睁看着英国人将手伸进自己的钱袋,还要点头哈腰说一声:“您辛苦了。”
12月21日,北六省按照同英国人的约定,解除了对二十一家日本银行和支店的武装接管。在北六省的大兵撤走之后,这些银行除了拆不走的土墙,连窗户都不剩一扇了。
日本人跳着脚抗-议,兵哥们视若无睹,在枪口和子弹面前,抗议?抗议算个鸟!再嚷嚷,把你嘴里的牙全都敲下来!
“排长说了不能见血。”
“不见血?”
正举着枪托打算往下砸的兵哥动作一顿,利落的收回枪,一拳头砸黑了那个日本矬子的眼眶,砸完一甩手,“没见血。”
1912年底,国际上的局势渐趋紧张,不久前,联合希腊等国打败了土耳其的塞尔维亚,差一点因为波斯尼亚和奥匈帝国掐起来。虽然最后没有爆发战争,但巴尔干这个火药桶早晚有被点燃的一天。
华夏国内也不太平,汉口租界的人力车夫又一次全体罢工,要求政府履行之前的承诺减轻捐税。租界出动了警察,险些酿成流血事件。
被南北几省军队分割占领的山东境内民怨沸腾,民众们自发组织走上街头请愿,要求外省军队退出山东。有类似情况的安徽也自发组织了民团,并由安徽士绅联名上书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若外省军队不退出安徽,他们就自己动手!
山东是北方的地盘,安徽隶属于南方,之前南北交战,双方的军队犬牙交错,几乎打成一团,之后战端暂时平息,双方进行和谈,不想楼大帅遇刺,和谈被迫中止。
没等双方商定第二轮和谈时间,北六省突然和日本打了起来,还打得日本人满头包,国内的目光全都被吸引到南满的战事上,自然无暇关注山东和安徽的问题。如今北六省和日本人的战事告一段落,也暂时没和谁再打一场的意向,这些因南北内战和谈中断造成的问题一下全都凸显出来。
这样的局面该如何处理?
没人能拿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山东的韩庵山哪怕知道自己的下场可能和郑怀恩一样,注定要做个寓公,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把地盘拱手相让,哪怕背着一个逃跑督帅的名头,也要最后“折腾”一下,这次山东境内的事情,他没少在背后煽风点火。宋舟更不可能把经营多年的安徽让给北方,如此,双方除了再打,就只有继续和谈。
和谈,却是谈何容易。
李谨言放下报纸,叹了口气。
由于季节的因素,关北城外的工业区已经陆续停工,等到明年春天土地解冻之后,工程才能继续。李谨言却没有太多的空闲,他最近正想方设法说服英国洋行的乔治再和他签一笔种猪的订单。他发誓,这次他会把合同上的每个字都背下来,绝不再让约翰牛占便宜!
湖州的顾老先生不久前给李谨言写了一封信,顾家的皂厂已经建成,明年一月就能投产。届时,他希望李谨言能够南下到湖州见上一面,不只是他,他的几个老友也很想见见李谨言。
“南下啊。”
提到南方,就不免想到上海的花花世界十里洋场。这个年代的上海会是什么样子?李谨言真的很好奇,但也只是好奇罢了。距离一战爆发只剩下一年,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比起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赚钱更重要。
关北城外的收容所已经交给专人负责管理,并且在征得楼少帅的同意之后,挂上了军政府的牌子。这样一来,就算还有人想要找茬挑事,也得仔细掂量一下。李谨言顶多会把闹事的人从收容所赶出去,但惹到了军政府,说不准就要掉脑袋的。
所以说,封建军阀什么的,独-裁专横什么的,有时候还是挺好用的。
关北城中的几所学校已经分批组织学生到收容所进行了参观,亲眼看到收容所里的情形,亲自和这里的人交谈过,很多学生都沉默了。
“我们的信仰,在这些人眼中还比不上手里的一个馒头。”参观过收容所的杨聘婷在她的日记中这样写到:“我第一次真正的看清楚这个世界,我们整日挂在嘴边的劳苦大众,不正是这些人吗?他们所需要的和我们所追求的竟然有着如此大的不同,这让我震惊,也羞愧。”
和杨聘婷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在回到学校之后,他们一改往日的浮躁,开始思索自己今后到底该走怎样的道路。不少人得知收容所的人手不够时,还主动提出到收容所帮忙做事。
对此,李谨言是乐见其成。
或许这些青年学生做事会很鲁莽,性格显得浮躁,他们的某些想法和行为在旁人看来十分可笑,但是,没有人能够否认他们是这个时代和这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他们不缺少爱国的热情,做事的能力,而且,这种较真的性格,十分适合到“廉政公署”一类的政府机构中工作。只不过在现阶段,他们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可以让他们在课余时间到收容所帮忙,就当做是课外实践。”
李谨言的建议很快被采纳了,并且,在亲自去了几次收容所,也和在那里帮忙的学生进行过几次交谈之后,李三少终于收到了两辈子以来的第一封情书。
散发着淡香的信纸,娟秀的字迹,李谨言在瞬间的感慨之后,头一个念头不是将这封信收好,而是想办法毁尸灭迹。
和楼少帅相处久了,李谨言愈发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以后的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表明,他此举当真是无比的正确。
李谨言神游到一半,突然打了个激灵,抬起头,不知何时,楼少帅已经处理完了公事,坐在办公桌后,单手搭在桌上,另一只手耙梳过黑发,抬眼看向他。
“少帅,你忙完了?”
“恩。”楼少帅顺手扯松了衣领,神色间难得带上了一丝疲惫,“过来。”
李谨言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被楼少帅一把拉进了怀里。
“少帅,你得休息。”李谨言动了动,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虽然这一年来他不停在长个,但站在楼少帅面前还是不够看,垫脚才到他的鼻子。李谨言也只能安慰自己,他才十七,个头还能长……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要想长到楼少帅的身高,除非再穿一次,否则想也别想。
楼少帅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李谨言的腰,埋进了他的颈项。
“少帅,”李谨言推了楼少帅一下,吹在脖子上的气息让他觉得痒,想起刚刚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开口问道:“南北要重启和谈吗?”
“少帅?”
打断楼少帅进食的下场是,李三少的脖子又被狠狠咬了一口。
李谨言捂着脖子在心里腹诽,果然是头老虎吗?专门挑脖子下嘴!
“还没决定。”楼少帅直起身,显然李谨言不是第一个和他提这件事的人,“很难办。”
“是不太好办。”李谨言整了整衣领。
不久前,宋武曾和楼少帅提议建立南北联合政府后,由中央政府统辖地方财政,但无论是楼少帅还是李谨言,都认为这个提议不太可行。没人愿意把自己的钱袋子交给别人掌管,何况是已经当惯了土皇帝的各省军阀督帅。
“没有更好的办法?”李谨言向后一靠,腰卡在桌沿上,疼得嘶了一声,脑海里却闪过了一道灵光,既然大家都想当土皇帝,外国势力也不乐意华夏当真大一统,那干脆效仿美国联邦,统一政府之下,暂时各行其是,再想办法让军政分离,使中央的政令通行。
另一个时空的华夏历史上的确有过这样的尝试,最初由梁启超提出,受到部分地方实力派相应,中途被北伐战争打断了,之后就再没被人提起。
若是他没记错,这种效仿美国联邦制,带有华夏特色的政体,被当时的人称为联省自治。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华夏地广而民众,现今之大势,莫如分省而治……如美联邦之例,立省宪,设省议会,于各省之上建中央统一政府,设国宪,国议会,仍无妨国家之统一大权。”
民国五年,公历日,一篇题为《分治与统一》的文章,刊登在关北第二大报时事要闻的头版,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如今,时政要闻已经从一个专门刊登花边新闻的小报,发展为发行量八千多份的大报,几乎占据了关北城报业的半壁江山,也逐渐成为北六省最具影响力的报纸之一。
在和李谨言商量之后,文老板对时政要闻进行了改版,从一周一刊,变为了一周两刊,增刊主要延续了时政要闻以往的风格,专门报道关北城大街小巷的奇闻异事,名人趣闻和花边新闻,即便有涉及到政治事件的报道,也多是从国外报纸及国内各大报刊上转载。对于相关事件的评论,也多以插科打诨的语气,博读报人一笑罢了。
《分治与统一》一文刊出,则彻底打破了时政要闻以往的风格。
“这不是没办法吗?”李谨言也挺无奈的,是他自己和楼少帅说,手下的报纸绝对不会涉及到政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自己打脸。不过为了引起更多人的关注,这一巴掌,他挨得也算是值得。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李谨言掸了掸衣襟上洒落的雪花,“文老板,你也叮嘱下边的人,咱们这次算是吃了一回螃蟹,我也事先和少帅打过招呼,不过螃蟹不能多吃,吃多了要闹肚子的。”
“都听三少爷的。”文老板捋了捋嘴角的两撇胡子,“关于您之前提的那个名人的专访,咱们什么时候下手?”
李谨言的额头滑下三条黑线,果然是江洋大盗出身,就算成了报社老板,依旧不忘老本行。
“这一刊是来不及了。”李谨言掰着指头算了算,“要想吸引眼球就要逮个大头。咱们第一期专访就要找个大人物,才能彻底打响名声。”
“您是说?”
“楼大帅!”李谨言一握拳头,“近水楼台,不访他访谁?只要大帅的专访报道一出,你想再访谁,不是手到擒来?”
文老板听了,顿时双眼发亮,“那就有赖三少爷帮忙了。”
“自然。”报社赚钱,也意味着他赚钱,手边有资源却白白浪费,那是傻子的作风。况且楼大帅将政务一股脑的丢给楼少帅之后,这段时间都闲在家里,也该给他找点事情做。毕竟是将来还要参选联合政府大总统不是?
离开报社之后,李谨言让司机开车去李家。月底李锦书就要出嫁,李谨铭的身体依旧不好,能背李锦书出门的只剩下李谨言。不过李谨言的身份摆在那里,李三老爷和三夫人都有些发愁,谁去开这个口?再者,按照常理来说,李谨言现在已经是楼家的人了,让他背李锦书出门,合适吗?
最终还是老太太发话,请李谨言回来一趟。
门房早就被嘱咐过,三少爷今天回来,机灵着点,见带有大帅府标志的车子停在李府前,立刻打开了大门。
李谨言被迎进了三房,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太太竟然也在。
“老太太,身体康健。”
“好,好。”老太太没等李谨言的腰弯下去,就让三夫人拉住了他,“你这孩子,难得回来一趟,就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
李三老爷坐在一旁,房间里却不见李锦书姐妹。
自从出了吕茵那件事之后,李锦书就一直被关在家里,连学校也不许去了。三夫人明白,若不能将她的性子彻底扳过来,进了沈家早晚要吃亏,十有八——九还会给家里招祸。可惜李锦书的脑袋总是不开窍,就算三夫人说破了嘴皮子,她也不答应一声。没办法,三夫人只得请示了老太太,老太太问了三夫人一句,能不能狠下心?
事到临头,三夫人就算不忍心也不行了。
李锦书被关进家中的祠堂。一连五天,每天都只有一碗清水,一个冷馒头,馒头硬得几乎咬不动。
开始三天,李锦书还硬着脾气不肯低头,到了第四天,她终于撑不住了,流着眼泪将那个馒头吃得干干净净,第五天,当三夫人出现在祠堂门口时,她一下扑到了三夫人的怀里,哭着说;“娘,我错了,我再也不任性了。”
当天李锦书就被放出了祠堂。老太太把李锦书和李锦画一起叫到正房,当着三夫人的面对姐妹俩说道:“你们是李家的女儿,在家千好万好,做错了什么都有爹娘长辈帮你们担着。一旦出了家门,就是别人家的人,行错一步,不只会累了自己,还会牵连到娘家。尤其是你,锦书。”
老太太的目光渐沉,“读书没有错,但读书读得脑子不对,就是错。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你娘都帮你瞒着,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想过没有,若是沈家因为这些事退亲,你怎么办?你今后还想嫁个好人家吗?”
李锦书咬着嘴唇低下了头。李锦画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样子,不说话,却也让老太太知道,她把之前的话都听进去了。
“锦书,你不服气?”
“没有,老太太。”
“我看你还是没受到教训。”老太太话音一落,李锦书的脸顿时发白,求救的看向三夫人,三夫人想要开口,想起之前老太太说的,硬是没有张嘴。
“老太太,我错了,我没有不服气,真的没有!”李锦书当真是害怕了,她不想再被关祠堂了。
“认错?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老太太转了转手上的镯子。
“我……”
“你错在亲疏不分,好坏不分,被人当了梯子还要扶踩着你的人一把!如果你还是不能想明白的话,”老太太的话顿了顿,“沈家的这门亲,咱们就不能结。趁早别让你给咱家招祸,也给你堂哥惹事。”
“老太太!”
三夫人也被惊到了,老太太却不看她,只挥手让她和李锦书离开,把李锦画单独留下了。
这些发生在李家内宅的事,李谨言并不清楚,不过对老太太请他回来的因由,倒是能猜到一二。
“老太太,我是锦书的堂哥,等她出门的那天我会回来的。”
“你是个好孩子。”老太太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容易,你三叔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你也别因为他是长辈就放任,该敲打的就要敲打,面子不是那么要紧的东西。还有锦书,我尽量教她,若是实在不成的话,就和楼夫人说,感谢她的好意,这门亲咱们李家是高攀不上了。”
“老太太,这话怎么说的?”李谨言吃了一惊,今天不是商量他背锦书出门的事吗?怎么突然就提到退亲了?再说都已经下过聘了,现在退亲也不合适啊。
“我说的是非到万不得已。”老太太摇摇头,“我就想着,你三婶性格刚强,做事也是爽利,没承想锦书长成了这样的性子。”
老太太这么说,李谨言也不好接话,李三老爷和三夫人可都在一旁坐着。好在老太太也是随口一说,不过是为了敲打三夫人,让她别再心软。沈家这门亲事可是有楼夫人的面子在,哪里是说退就能退的?
况且,十几岁的小姑娘会意气用事也不见得多奇怪,想想在楼家舞会上见到的沈和端,李谨言总觉得锦书这个性子倒是会和他投缘。
“若真是如此,那就好了。”
天空中又开始飘雪了,大帅府的车子穿过长宁街,街边的报童穿着收容所里发放的棉衣,用力跺了跺脚,一边对着手哈气一边想,今天的报纸卖完了就能攒到五十文,娘说言少爷是个善心的菩萨,给他们吃住还发棉衣,他们不是废人,有手有脚,得干活。等到开春工地开工,他们就能赚更多了。等攒够了钱,他们就能盖所大房子,就算爹不在了,他们娘三也能过好日子……
宋舟接任南方政府临时大总统以来,南方的政治中心逐渐由广州转移到他久居的江苏南京。
临时大总统府就设立在宋家的官邸,南方政府官员进出时,都要受到严格的排查。这种做法一开始受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但宋舟不是郑怀恩,被人抗-议两声就开始服软,凡是不愿意按照规矩办事的,通通回家吃自己。政府里的官职就那么多,空下来他正好安排自己的老部下。
“早就看不惯那群官老爷了。”南六省第十二师师长赵连星和第二十二师师长孙清泉抱怨道:“说什么兵祸,没我们这群当兵的,他们还有闲心在这说三道四?”
“行了。”孙清泉拍了拍赵连星的肩膀,“你我都清楚的事,大总统会不知道?这次叫你回来,八成就是为了解决山东的事情,还有安徽,宋琦宁已经占了安庆,袁宝珊占了亳州不肯动地方,鲁军的两个师就在宿州,大总统也不好办呐。”
“要我说,嘴皮子都没用,干脆再打一场!”赵连星当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那群北方佬不是东西,吃的好穿的好,见天的拿着好东西在他们的军营外晃悠,这段时间以来,还搞什么“军民团结”,据说是上峰下令,把一些罐头米面发给了临近的鲁地百姓,东西不多,可这么一搞,山东人的枪口全朝他们来了。
“好了,等见到大总统再说吧。”孙清泉拉了赵连星一下,“我听说,大总统有意和北方和谈,不到万不得已,这仗应该打不起来。”
“真这样?”
“差不多,估计等和谈的时间定下来,山东和安徽的事情就能有个说法了。”
“我看未必。”赵连星哼了一声,“吃进嘴里的肉能再吐出来?韩庵山那老小子就是个当寓公的命。至于安徽,我看大总统也未必能要回来。”
孙清泉和赵连星说话的时候,宋舟正将一份电报递给宋武,“看看吧。”
“父亲,这是?”
“北六省那边搞出来的。”宋舟捏了捏额头,“楼盛丰的这个儿子当真不简单,手底下也有不少能人,亏得能想出这个办法。”
“联省自治?”宋武仔细读着电报上的内容,眉头越皱越紧。
“若真照着这个章程办,手里有枪有权的都不会反对。”宋舟敲了敲手指,“连我看了都动心。”
“可是,父亲,若楼盛丰意在联合政府的大总统一位,提出这个办法对楼家绝对是弊大于利的。”他难道甘心当个摆设?
“所以我才说楼盛丰那个儿子不简单,这事肯定还有后手。只不过他给的甜枣太大,没人能忍住不咬一口,等把枣子吞下去,枣核卡在嗓子眼里,全都晚了。”
“父亲,我们怎么办?”宋武放下电报,“北六省若以此提出南北重启和谈,我们贸然反对必然会引起不满。”
宋舟沉吟半晌,说道:“阿武,你再去一趟北六省,和楼逍见一面,他到底想做什么,至少我们也要心里有底。”
“是,父亲。”
当宋武转身离开时,宋舟突然在身后叫住他,“阿武。”
宋武转过头,宋舟却摆摆手,示意没事,他可以出去了。
等到房门关上,宋舟站起身,负手走到窗前,看着窗玻璃上的倒影,久久没有出声。
《分治与统一》一文刊出后,国内的各大报刊纷纷转载。曾经参与戊戌变法的梁先生读过转载的文章之后,在申报上发表评论,对此文大加褒奖,并提出各省立省宪,设省议会,其上立国宪,乃真正的予民民主。此篇评论一出,得到了许多知识分子的响应,纷纷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支持效仿美利坚联邦制,实行国家统一,人民自主。
有支持者,当然也不乏持反对意见者。反对者认为,所谓联省不过是为□披上民主的外衣,各省的实际统治者仍是手握实权的军阀,这一主张不过是为割据张目而已。
持有不同意见的人纷纷撰写文章,在报纸上各抒己见,一场关于国体政体的论战陡然而起。
引起这场论战的时政要闻彻底在华夏打响了名声,发行量从八千多份跃至一万三千份,天津分社下旬就能开始运营。原本分社该开在京城,可李谨言却认为京城水太深,他们只是刚长了点个头的小虾米,还是低调点好。
“京城暂时不去,上海那地方也是鱼龙混杂,还是天津好。”
再者说,宋老板可是天津的地头蛇,报社开在那里,只要和宋老板打个招呼,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轻易就能解决。
1月10日,时政要闻的第一篇名人专访新鲜出炉。负责采访和撰写稿件的两个记者,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把完稿送给主编和老板过目。
没想到李谨言看过之后,说他们写得还不够好。
两个记者面面相觑,难道三少爷认为他们有的地方写夸张了,不够实事求是?
“就是太实事求是了。”李谨言摇摇手指,“什么才叫名人?有名的人!有名的人当然要和普通人不同,例如楼大帅是以武起家,那就要针对这一点大书特书,如果你们没有素材,不妨去和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取取经。”
说书先生?
“三少爷,您是说?”
“我是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也要高于生活!实事求是还叫什么艺术?”
记者和主编们顿悟了。
两天后,经过修改和润色的楼大帅专访再被送到李谨言的面前,读完那篇颇有说岳全传风采的报道,李谨言点点头,拍板,就照这个发。
民国五年,公历日,《名人》作为时政要闻的增刊正式发行。
这份被后世称为“华夏名人史库”的报刊,在发行后的几年时间内,逐渐由报纸增刊的形式,发展为专门的杂志性刊物,内容也由专门的国内政要专访,发展到涵盖各个行业的专家学者,以及在各个领域有突出贡献的人。并在一战之后,随着华夏国际地位的提升,开辟国外名人专访栏目,在国际间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作为《名人》的第一期专访人物,楼盛丰的大名也被载入了史册,甚至比他作为华夏民主共和国联合政府第一任总统,还要让许多人羡慕嫉妒恨。
没人能够想到,这份刊物的出现,只是由于李谨言一个突发的念头,想要借此扩大楼家的声望,为楼逍的未来铺路,仅此而已。
第一百零一章
一月中旬,随着时政要闻的《名人》增刊发行,楼大帅彻底火了一把。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对该篇专访报道稍加润色,直接就是一个评书新段子。
“当时,楼大帅单人匹马,手持长枪,直冲敌营,敌军闻听是楼盛丰杀来,无不丧胆……楼大帅大喝一声,只吓得那敌将双股战战……”
这股风潮兴起于关北城,风靡了北六省,还捎带上了天津和京城里的一些茶楼酒馆,若是哪个说书先生不能就楼大帅的辉煌战绩说上一两段,按照后世的话来说,绝对的OUT了!
李谨言没想到只是一篇专访就能造成这么轰动的效应。当即拍板,趁胜追击,将北六省内一干军政要员逐个点名,切实的来一场名人效应。
原本第二篇专访该是楼少帅,可惜他最近忙得几乎不见人影,想要专访,也得找到人才成啊!
北六省的军队正准备一场军事演习,演习的确切地点和时间都是未知,但这个消息一透露出去,就让时刻关注北六省军队动向的日本人连觉都睡不安稳。尤其是身在旅顺的大岛义昌,若北六省军队所谓的演习只是虚晃一枪,实际目的是对在大连的日军动手,那怎么办?
“楼逍此人,狡猾的很!”
这句话已经成为了在南满驻守的日军的共识。
一向用鼻孔看人的日本陆军,先是被楼少帅揍得鼻青脸肿满头包,紧接着被李谨言泼了一缸污水,洗也洗不掉。打了败仗丢了南满铁路大半段不说,还要赔款!
打算硬着头皮赖账,结果发现此路不通。楼少帅没兴趣和日本人扯皮,直接下令抄了他们在北六省内的银行,搬空了库房,连窗户门都拆下来带走,除了四面墙,连个钉子都不给他们留。
这样还不罢休,又和英国人联手黑了日本人的庚子赔款,狠狠坑了他们一把。
日本人憋屈啊,话说英国-鬼-畜-不是他们的盟友吗?怎么会和华夏人搅合在一起?搅合在一起就算了,还把手伸进了盟友的钱袋里,一个子都不剩的掏走!
现在日本人的日子很不好过,只要是财政上略有结余,马上就会被拿去填海军的无底洞,陆军就像是后-娘-养的,拿到的军费总是比海军少,在南满打了败仗还要被海军嘲笑!
1月19日,桂太郎内阁终于在一片骂声中倒台,比历史上第三次桂太郎内阁提前结束了整整一个月,被称为海军之父的山本权兵卫上台组阁,执政党也成了立宪政友会,于是,一向和海军不和,也和立宪政友会看不对眼的日本陆军,日子过得更加苦-逼-了。
要军费?国内财政紧张啊,紧紧裤腰带吧。一天两个饭团加上一条萝卜干,待遇已经很好了嘛。
在这种苦逼的情况下,如果北六省的军队突发奇想,脑袋一热,想把在大连的日军都赶下海……大岛义昌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他已经计划好,一旦事情有变立刻登船逃往朝鲜。丢脸与否不重要,保住命才更要紧。
至于这次演习到底是真是假,楼少帅是单纯的练兵还是想趁机对谁下手,在“演习”没开始之前,谁也猜不到结果。
楼少帅忙,李谨言也同样不得闲。
北六省和英国人签订的大笔订单终于让德国人产生了危机意识,为了保持和北六省的友好关系,不让北六省被英国人拉拢过去,德国人终于在发动机制造技术上松口了。
“德国人答应了?”李谨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柴油内燃机?”
“先别高兴,”展长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德国人额外提出条件,他们要磺胺的详细资料。”
“磺胺?”
“这件事问过大帅和少帅了吗?”
“问过了。”展长青道:“大帅的意思是言少爷看着办。少帅也一样。”
“……”做甩手掌柜什么的,果真是一脉相承?
“言少爷?”
“详细资料还不能给他们。”至少在乔乐山把青霉素研究出来之前,不能给,“可以答应德国人,将提供给他们的磺胺数量增加一倍。”
“这个条件德国人恐怕很难答应。”
李谨言耸了耸肩膀,“不答应也没办法。不过可以提醒他们一下,磺胺只有我们有,内燃机可不只他们有。”
说起内燃机制造,目前世界上最有话语权的应当是英国。德国的确有很高的机械制造技术,但英国人也不遑多让。虽然从英国人手里弄到内燃机制造技术也不是件容易事,但李谨言不想被德国人牵着鼻子走。哪怕是他有求于人。
“展部长,这件事咱们不能让步,和德国人怎么谈,还要请你多费心。”
“既然如此,展某自当尽力”
送走了展长青,李谨言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丹麦洋行的经理约瑟夫。
“日安。”
约瑟夫是个典型的北欧人,身材高大,头发浓密,鼻子高挺,虽然是个商人,却总是会让李谨言产生北欧海盗的联想。
虽然和丹麦洋行购买种猪的生意没成,李谨言却一直没有死心,一次谈不成,可以谈两次,三次,总有能谈成的一天吧?英国佬太不是东西,耍人没商量,但人家现在是世界老大,连未来的世界警察都要跟在约翰牛的屁-股后边当小弟,李三少还没信心能和英国人掰腕子。
可惜的是,就算李谨言舌灿莲花,约瑟夫依旧不松口,李三少终于见识到了北欧人的固执。不过丹麦猪的生意谈不成,不代表他们没别的生意可做。在几次三番被丹麦人拒绝之后,李谨言突然想起了丹麦人的武器生产技术也是十分过硬的,最有名的就是装配了许多欧洲和拉美国家军队的麦德森机枪。之前北六省军队在满洲里和俄军作战时,曾经缴获过一挺丹麦出产的原装货,华夏国内也有仿制品,叫做轻机快炮。
作为世界上最早大规模生产的实用轻机枪,一挺麦德森机枪的重量还不到十公斤,几乎只有法国哈奇开斯的三分之一,在捷克式轻机枪问世之前,麦德森轻机枪除了成本较高之外,在重量,精确度以及可靠性等方面,一直稳坐轻机枪的头把交椅。
约瑟夫显然对武器生意很感兴趣,麦德森轻机枪除了装备丹麦本国军队,还大量出口。光是俄罗斯就购买了不下一千五百挺,虽然由于庚子条约,欧洲各国一直对华夏实行武器禁运,但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条约的约束力越来越弱,就连当初态度最坚决的法国,也在向华夏的西南军阀出售武器。而据可靠消息,德国甚至在帮北六省建造一座兵工厂!这其中有多大的利润完全可想而知。
若说丹麦不眼红,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如今李谨言把机会送到眼前,约瑟夫不动心才有鬼了。
“六百挺8mm口径的麦德森轻机枪,十万发子弹。”
李谨言话落,室内立刻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约瑟夫才开口说道:“您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李谨言说道:“您知道我正在打造一个工业区,购买这些机枪主要是为了保卫工业区的安全。”
用六百挺机枪十万发子弹保卫工业区安全?约瑟夫差点翻白眼,这种话鬼才相信。
“按照贵国出售给俄国的价格,每挺轻机枪我出价一百三十银元,子弹的价格,按照一万发一千五百大洋计算。”李谨言压低了声音,“至于写在订单上的价格,我们完全可以商量。我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说白了,李三少在明目张胆的对约瑟夫行-贿。
“如何,这个交易不错吧?”
约瑟夫考虑了几分钟,轻咳一声,“每挺机枪一百三十五银元,每一万发子弹一千六百元。”
“成交!”
李谨言脸上在笑,心里却在腹诽,这些洋鬼子当真是个顶个的黑!
不过钱赚到手就是为了花的,在看过上一年的财务报告,将手下的几个工厂的利润加加减减,得知一年的进账之后,李谨言最先想到的就是,该怎么没把这两百多万大洋花出去。
工业区有楼少帅给他的一千万马克撑着,暂时不需要另外的投入。家化厂只需要维持目前的规模就足够了,毕竟未来几年的情况摆在那里,盲目扩大产生并不是个好主意。被服厂和罐头厂倒是可以扩大产能,尤其是罐头厂,李谨言已经和冯经理谈过,着手对生产的罐头进行“分级”。最优等的材料供应军需和国内市场,次一等的材料出口创汇,再次一等的,例如加了边角料的罐头全都囤积起来,等到欧洲开打,才是这些罐头真正发光发热的时候。
冯经理最初并不同意使用这些之前废弃不用的边角料制作罐头,但在和李谨言关在办公室里密谈一番之后,立刻改变了态度。至于李三少是如何说服冯经理的,一直到很久以后都是个谜。
被服厂也增加了一个车间,专门生产毛刷,猪鬃在这个年代属于战略物资,李谨言自然不会浪费任何能赚钱的机会。
“暂时先这样。”李谨言巡视过车间,对被服厂经理李秉说道:“等到工业区建成,毛刷厂从被服厂分离出去,交给李成来管理。”
李二老爷在世时,李成是李府的管家,被服厂建成之后,经李秉引荐,一直在被服厂做事,为人靠得住,办事能力也很不错。
这样人才,正是目前李谨言急需的。
离开了被服厂,李谨言转道去了西药厂。
之前西药厂的三个车间主任被裁撤两个,唯一剩下的赵主任也在不久前被调任,命令是楼大帅亲自下的,至于原因,李谨言没有深究。哪怕之前哑叔查不出这个赵主任有什么问题,可李谨言对他依旧不怎么放心,如今楼大帅把人调走,倒是省了他不少的麻烦。
空下来的三个车间主任职位,李谨言没有自作主张,也没有再去找楼大帅,而是直接去找楼少帅要人。
“从工厂里提拔的话,找不到合适的人,我的门路就那些,还是少帅帮帮忙吧。”
楼少帅没说话,定定的看了李谨言足有一分钟,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才俯身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好。”
两天后,新的三个车间主任全部到位,李谨言一看,顿时乐了,一水的兵哥,其中一个之前还是独立旅的营长,在南满铁路作战时被机枪打中,命保住了,再上战场却是不可能了。
这三人中有两个都是关北中学毕业,一人还有留学背景。虽然对在工厂管理工作上还是生手,但在人品和其他方面绝对没有问题。再加上脑筋灵活,对照着西药厂原有的规章制度,不到一个星期,工作就基本上手了。
“甭管是药厂还是军队,都是管人,有章程在墙上贴着,再做不好,就是傻子了。”
真是这样?李谨言摸摸下巴,应该吧……
第一百零二章
民国五年,公历日
宋武一行乘坐的火车于午后时分抵达关北车站。由于山东境内的请愿活动,津浦线一度停运,原本预计的行程,不得不延长两天。
火车进站时,天空正飘着雪花,饶是如此,车站内也是一片忙碌景象。扛着大包小裹,穿着厚皮袄戴着棉帽子的北方汉子,穿得厚实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有挑着担子的小贩,维护秩序的警察,随着火车进站和出战的汽笛声,车站里的人声嘈杂成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情景出乎宋武的预料,他上次和孙清泉一起来关北时,车站里的人流大概只有现在的一半。可惜车站里的人大多行色匆匆,也不是个问话的好地方,只得将疑问暂时压下。
几人刚走出车站,就见不少车老板正在外边候着,一旦见到有人出来,排在前面的立刻上前询问:“坐不坐车?到城里每人五个铜板,行李多了另算。
没过一会,就有三波明显是生意人的坐上了车。接到生意的车老板甩起鞭子赶走了马车,排在后边的赶着马车上前,等着下一波出来的人。就算离得再近,也没见着有哪个车老板加塞压价抢客的。
“老板,要坐车不?”
宋武和同行的三个随员上了一辆马车,车老板很健谈,一边赶着车一边说道:“听几位的口音是南方来的吧?到关北来做生意?”
“恩。”一个随员随口答应着,略带疑惑的问道:“这关北城看起来好像比以往热闹?”
“可不是。”车老板和迎面而过的另一个车老板打过招呼,才接着说道:“几位是看到车站里的那些人了吧?都是到本溪鞍山找活干的。咱们少帅把南满的日本人打跑了,还把几个大矿都抢了回来,正缺人干活。一旦录用了,一个月至少也有二十块大洋,干的好的,能拿三十多块大洋,还包一天的饭,发棉衣,给地方住。”
“真是这样?”
“还能骗你们不成?随便找个人一打听就知道。”车老板哈哈一笑,“要不是我家里婆娘怀了娃,我也要去矿上找活干,干上三四个月,就够一家人一年的嚼用了。”
宋武等人没有再问,车老板倒是打开了话匣子,从铁路说到铁矿,又说到关北城建到一半的工业区,还问宋武等人是不是特地到工业区来建厂的。若是的话,来的可不是时候,现在天气冷,地冻得结实,要想建厂至少要再等两个月。
宋武一直没出声,都是由随员和那个车老板搭话,马车一直行到长宁街口,几个人下了车,车老板特地告诉他们,要是城里没熟人,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就到街边找个报童,一个铜板铁定能带到地方。
“就是那些穿土布棉袄的,都是住在收容所里的,身上的衣服都一样,好认。”
“收容所?”
“是李三少爷办的,不过现在是政府管。您没瞅见大街上一个要饭的都没有?都住在那里呢。”
“李三少爷?”
“啊,咱们少帅媳妇,顶能干的!”
和几人算清车钱,车老板就赶着车离开了。想趁着天色早再拉几趟生意,晚上买半个烧鸡回家,家里的婆娘前天就念叨着想吃这个,今天可不能再忘了。
街对面,刚刚车老板指给宋武看的报童已经卖剩下最后一份报纸,宋武朝那个报童招了招手,报童几步小跑过来:“先生买报纸?名人新刊,大帅府喜宴,钱大师长怒踢俄国熊!就最后一份了,再不买没有了!”
宋武买下报纸,又问了收容所和旅馆的事情,报童倒也没隐瞒,估计这段时间问他这些事的人不少,几句话就将收容所的情况说得明明白白,接着道:“要是先生想找旅馆,我现在就带几位去,好一点的,中等的,差一点的都有。不过得赶快,我还得回去听课。”
“听课?”
“学校里的小先生教我们认字,隔一天教一次,回去晚了占不着好地方。”
宋武没有再多问,让报童带他们找到一家条件相对不错的旅馆,按照之前车老板说的给了报童一个铜板。其中一个随员家里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见他机灵,又多给了他一枚大洋,不想报童却摇摇头:“先生,我娘说了,人不能太贪。您要是觉得我帮上了忙,就给我一个铜板,再多我是不能要的。”
见报童的神情不似作伪,那人也没坚持,只是叹了口气:“楼盛丰治下,倒真是和别处不同。”
宋武没说话,只是神色间也颇有感触。
隔日,宋武没像上次一样隐蔽行踪,私下里会见楼逍,而是直接亮明身份,亲自上门拜访。
“你说谁来了?”
楼大帅正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儿子,楼二少眼瞅着快三个月了,长得愈发白胖讨人喜欢,动不动就咧嘴笑。说也奇怪,按理来说,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认人的,可每当楼大帅或者是楼少帅靠近时,楼二少从来就不笑,反倒是楼夫人和李谨言抱他时,总是咧开红润的小嘴,还咿呀出声。
“报告大帅,来人说他是宋武。”
“宋舟的儿子?”楼大帅转过头,浓眉一皱,“这小子和他老子一样,睁眼闭眼都是心思。找我儿子去,老子没空。”
“大帅,少帅在军营。”
“那我儿媳妇……”
“言少爷有事出去还没回来。”
楼大帅一摸光头,“老子这都‘赋闲’了,怎么还没个消停?”
“大帅,你还是去看看把,把客人晾着不好。”楼夫人把楼二少抱起来,楼二少一改在楼大帅面前时的横眉冷对,马上笑得像个招财娃娃。
楼大帅:“……”
这一个两个的,都和他过不去,是吧?!
李谨言和丹麦的武器订单已经谈妥,根据双方签订的合同,最迟今年五月,六百挺麦德森轻机枪和十万发子弹就会交到李谨言的手里。历史上,这批轻机枪应该是出口到保加利亚,结果被德皇查获吞掉,如今有李谨言横插一杠子,加上北六省和德国目前的合作关系,威廉二世脸皮再厚,也找不到借口再把这六百挺机枪给吞了吧?
六百挺机枪买到手后怎么分不是李谨言操心的问题,他现在要想的是怎么保证这批机枪子弹安全运抵关北,中途不出现任何差错。毕竟这是军火,可不是肥皂罐头,真遇上胆肥的给扣下了,到时又是麻烦一堆。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提前告诉楼少帅一声,要是真遇上了麻烦,恐怕最后还得要靠武力解决。
想到这里,李谨言不由得叹了口气,只是六百挺机枪他就麻烦不少,当初李二老爷藏在山洞里的那批军火到底是怎么运回关北城的?,是谁帮了他的忙?
问哑叔,哑叔摇头。再问,还是摇头。李谨言也只得相信,对于这个神秘人,哑叔的确是不知道的,就算他知道,现在也不是告诉他的时候。
李谨言原本吩咐司机直接将车开去乔乐山的实验室,之前乔乐山的助手来找他,告诉他关于那个烂西瓜的实验已经有了进展,不过中间出了点小问题,需要李谨言亲自去一趟。
至于是什么问题,乔乐山的助手没说,李谨言只得亲自跑一趟。不想车开到中途,却遇上了李三老爷。李庆云见到李谨言,直接开口道:“谨言,我正要去找你。”
“什么事?”
“老爷子不行了。”
乍听李庆云的话,李谨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李三老爷重复了一遍,李谨言才听明白,他的意思是,李老太爷不行了。
“昨天晚上在房里摔了一跤,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人就不行了,请了几个大夫,都说该准备后世了。”李三老爷坐进车里,眉头皱得死紧,“锦书的亲事就在月底,如今老太爷这样,还得和沈家说一声。”
李谨言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吩咐司机改道去李家。不管李老太爷之前做了多少糊涂事,在外人看来,他还是李家的子孙,李老太爷这样了,于情于理,他都要回李家一趟。
独立旅驻地,楼少帅正同钱伯喜等人制定此次“军演”的计划,季副官敲门走进来,“报告!”
“说。”楼少帅正和几个师长看着铺在桌上的地图。
季副官有些迟疑:“少帅,在这里说?”
季副官暗道一声,少帅,是你让我说的啊!
“报告少帅,言少爷请您今夜务必回家!”
今夜,务必回家?
一众老兵痞子同时看向楼少帅,眼神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不是那么“上流”的意味。
果然,年轻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一百零三章
李谨言并未在李家停留太久,看过李老太爷之后,没有留饭,在傍晚前赶回了楼家。
“回来了?”
楼夫人正抱着楼二少轻轻拍着,刚刚吃饱肚子的楼二少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李谨言突然开始羡慕这个柔软生物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用操心任何事情,多幸福的生活。
“出什么事了?”见李谨言神色间有些不对,楼夫人将怀里的楼二少交给奶娘,关心的问道:“厂子里出事了?”
“不是。”李谨言摇摇头,将李老太爷的事情简单说了,“大夫说恐怕熬不过春节,已经让家里人开始准备后事了。锦书和沈家的亲事也得往后推。”
“这样啊。”楼夫人也知道李谨言和李老太爷的关系到底如何,除了那层血缘,恐怕不比陌生人亲近多少。不过总归是李谨言的亲祖父,也不好多什么,“你得空就回去看看,若是有需要家里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谢娘。”
“一家人谢什么。对了,家里来客了,等下还要吩咐厨房做几个南方菜。”
“客人?”
“宋舟的儿子宋武,你见过的。”楼夫人站起身,“说起来,宋家和咱们家也算是拐着弯的亲戚,若认真论起来,你还得叫宋武一声表哥。”
提起宋武,李谨言不由想起那把作为见面礼送给自己的象牙柄匕首。宋武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太过深沉,总觉得一不注意就要被他给卖了。想起这段时间闹得风风火火的联省自治,李谨言不难猜到宋武的来意,恐怕宋舟有些坐不住了吧?倒是司马大总统那边没什么动静。难不成真是因为被楼大帅抓住了把柄,对联合政府大总统的位置死心了?
书房里,宋武依旧没有摸清楚楼家父子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联省自治一旦实行,中央政府就要权力下放,相当于给各地军阀割据披了一层合法的外衣。制定省宪与否,还不是他们说得算?如此一来,日后想要集权更是难上加难。宋武百分之百肯定,楼盛丰和他父亲一样盯上了联合政府大总统的宝座,他难道甘心做个橡皮擦一样的总统?
但若不是,为何他几次试探,都没办法试探出楼家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宋武想不通。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李谨言推开房门,探头进来,请三人下去吃晚饭。
“正好,贤侄也留下吃顿便饭。”
楼大帅站起身,宋武也不好拉着继续问。
三人走出书房,宋武走到李谨言面前停住了:“表弟,近来可好?”
“还好,劳您记挂。”李谨言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心里却在腹诽,这人倒是挺会攀关系的,不过见了一面,送了他一把匕首,就表哥表弟的叫上了?
楼少帅走过来冷冷扫了宋武一眼,宋武却仿佛毫无觉察,继续说道:“总觉得比上次见你长高了点,你今年应该满十八了吧?什么时候过生日,表哥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我心领了,宋先生不必太费心。”李谨言连忙开口拒绝,开玩笑,一把匕首就够让他提心的了,再来一份大礼?他可不想连觉都睡不好。
“宋兄的美意,我替内子谢过。”楼少帅按住李谨言的肩膀:“宋兄家大业大,送礼,接着便是。”
李谨言看看宋武,再看看楼少帅,话说按着他肩膀这个,真的是楼少帅?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
楼家的厨子里,不乏能做淮扬菜的,精致的菜肴摆上桌子,宋武也不免愣了一下。
“这北地厨子做的,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夫人费心了。”在楼夫人面前,宋武倒是没摆出以往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反倒真切的像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脸上的笑容竟然还透出了几分赧然。
李谨言眨眨眼,先是楼少帅,又是宋少帅,接下来该不会轮到楼大帅了吧?到底他们在书房里发生了什么,怎么都这么不对劲?
这就好像冰山里突然冒出一眼温泉,不和常理,也不靠谱啊。
这就好像冰山里突然冒出一眼温泉,不和常理,也不靠谱啊。
不过,很快李谨言就发现了另一件事,宋武只吃了两碗饭就放下筷子。若不是饭菜不可口,就只说明一个问题,并不是所有的少帅都是饭桶……还是该说,打仗的能力和饭量成正比?
当夜,宋武告辞离开,楼家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喝茶。楼夫人抱着楼二少,楼大帅摇着拨浪鼓,楼少帅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李谨言紧紧追随楼少帅的步伐,以免楼夫人再将楼二少塞进他怀里。
楼二少好像是打定了主意不给楼大帅面子,无论楼大帅怎么逗他,依旧是一副冷眉冷眼的样子,李谨言瞅瞅楼二少,再瞅瞅楼少帅,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笑什么?”楼少帅低头看向他,楼大帅和楼夫人也奇怪的看了过来。
“言儿,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李谨言摇头,再看一眼楼夫人怀里的楼二少,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这简直就是婴儿版的楼少帅!
楼夫人顺着李谨言的目光看了一眼小儿子,再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大儿子,明白了,然后也忍不住乐了。
“夫人,你们到底笑什么呢?”
楼大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顶,满脑袋问号,倒是楼少帅片刻间就想明白,一把握住李谨言的手腕,站起身,“父亲,母亲,我们回房了。”
话落,也不等楼大帅和楼夫人说话,拉着李谨言转身就走。
楼夫人推了推楼大帅,逍儿是打算拉着言儿回房算账?
楼大帅摇头,不知道,继续摇着拨浪鼓逗儿子。
楼二少终于不再摆酷,给面子的发出了一声:“咿呀。”
回到房间,房门刚一关上,李谨言就被腾空抱起,楼少几大步走到床边,将他扔在了床上。
床上铺着厚厚的被子,下面还垫着楼少帅之前猎获的熊皮,李谨言并没被摔疼,只是压到他身上的重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少帅……唔。”
一句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温热的大手掀起长衫的下边,熟练的探入里衣,在腰际摩挲着。李谨言怕痒,腰侧有一块地方绝不能碰,一碰就浑身哆嗦。
“哈……”
在带着枪茧的手指擦过时,李谨言忍不住仰起头,想笑,发出的声音却更像是压抑不住的喘——息。微微凸起的喉结被咬住,说不上是疼痛还是麻痒。
猛然间,李谨言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压着他的是一头凶猛却美丽的兽,下一刻就会咬碎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吞噬入腹。
诡异的是,他竟然愈发的兴奋了……他也不正常了?!
“少帅,等等!”李谨言扯住楼少帅脑后的发,“我还有事……唔!”
嘴又一次被堵上了,李谨言终于意识到,当一头老虎吃东西的时候,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断他的,除非突然蹦出另一头老虎。可惜李谨言不是老虎,只是被老虎按在爪子下边的肥兔子而已……
一切结束之后,李谨言几乎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趴在床上,看着楼少帅起身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试了试茶温,回身扶起他,将茶杯送到他的嘴边。
李谨言很想一口咬在送到嘴边的手指上,但在考虑清楚此举会造成何等严重的结果之后,果断放弃了这一念头,乖乖喝了半杯茶水。
余下的茶水被楼少帅一饮而尽,看着楼逍上下滚动的喉结,李谨言突然觉得自己又有些渴了。
“叫我回来,为什么事?”楼少帅靠坐在床头,抱起李谨言,拉起被子盖在他身上。
一句话提醒了李谨言,他顿时清醒了:“我和丹麦人买了一批抢。”
“丹麦?”
“丹麦原装生产的麦德森机枪。”李谨言尝试着撑起身子,却发现很困难,只得老实的继续窝在楼少帅怀里,“和上次在满洲里从老毛子手里缴获的那挺一样,军工厂的杜经理一直念叨,说这个枪好。”
“恩。”楼少帅拉了拉李谨言身上的被子,“买了多少?”
“六百挺,外加十万发子弹。8mm口径的,和毛瑟步枪子弹通用,军工厂里现在就能生产这样的子弹。虽然还要靠大量的人工,不过咱们最不缺的就是人。”
“六百?”
“六百。”李谨言打了个哈欠,“若是中途不出问题的话,五月之前就能到手。不过中间的一些关节还要找人疏通一下,花点钱没关系,别遇上不开眼的把这些枪劫了,那更费事。”
“至于枪到手怎么分,少帅看着办。这批军火就当是‘劳军’了,不和姜瑜林收钱。可也得和姜部长说一声,要想照着独立旅给北六省所有军队换装,按照以往的价格可不行,得加点……”
李谨言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只剩下有些重的呼吸声。
楼逍低下头,大手拂开李谨言的发,在他的额前落下了一个吻,抱着他的手臂也越来越紧。
第二天,李谨言醒来后伸手一摸,身边果然没人了。
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自鸣钟,九点一刻,比起以往,今天算是起得早的。果然人的适应力是无穷的,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哪怕他被楼少帅折腾一晚上,也照样能在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前提是,楼少帅不会想在早上再折腾他一回。
用过了早餐,李谨言去见楼夫人,这几天他大概会很忙,李家和工厂要两头跑,家里的一些事恐怕会顾不上。
“不用担心,有我在呢。”楼夫人摆摆手,“就只有睿儿的百日宴,到时我让你姨妈来帮忙就是了。”
楼二少的大名终于定下来了,泰山大人的亲笔信一出,楼大帅抗——议也没用。当得知楼二少被冠名楼睿之后,李谨言也为楼二少感到高兴,不用被人叫山炮了,可喜可贺。
接下来的几天,李谨言果真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忙归忙,倒也不乏有好事发生,最让李谨言高兴的是,在帮乔乐山解决了缺少实验对象这一“小问题”之后,青霉素的研制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李,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乔乐山将李谨言拉到一边,避开那几个正拿着实验报告,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助手,用生硬的国语掺杂着英文,尽量清楚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你说,想引荐一个朋友给我,他也是个化学家?”
“对。”乔乐山点头,“他的能力很强。只是性格有些古怪。”
乔乐山一边说,一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微妙,但他很快抛开了这种感觉。
“我需要帮手。”乔乐山耸了耸肩膀,“这些助手的能力远远不够。”
虽然他拿着比别人高几倍的薪水,但负担的工作也是与他的薪水成正比的。这些实验室的助手在其他方面都没有问题,唯一的缺点,就是只能做“助手”。因此,他需要一个能和自己站在同等位置的帮手,这样,在实验中遇到难题的时候,才不会只能自己挠头。
“我知道了。”李谨言说道:“这件事我要先和少帅商量,实验室关系有多大你也清楚。”
乔乐山表示理解,不过他告诉李谨言,楼少帅和丁肇认识,只是两人不太合拍。
“怎么说?”
“这个,你亲眼见到丁肇就能明白了。”乔乐山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所以,老板,就当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你难道不想见到楼变脸吗?”
李谨言:“……”说实话,他真不想。让一头老虎变脸,是好事吗?
民国五年,公历日,在床上躺了几天之后,李老太爷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弥留之际,李老太爷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睁开了眼睛,嘴唇也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离他最近的老太太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听清他吐出的几个字之后,脸色变也未变,只低声说道:“你安心去吧,活人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若是死了,正好你们父子祖孙在下边团聚。”
老太太的声音压得极低,除了李老太爷,没有第三个人听到。
李老太爷的眼睛瞪得极大,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在不甘心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天恰好是小年,七天后就是除夕,老太爷的后事早就开始准备,棺木寿衣都是现成的,请人看过日子之后,老太太做主,免去停灵七天,赶在2月3日,农历十二月二十八这天下葬。
另外让李三老爷亲自去和沈家说一声,锦书要为李老太爷守孝,出嫁的日子得再等一年。遇上这种事,沈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李老太爷的事情出得太突然,谁也没办法预料。
李三老爷和三夫人离开后,老太太把屋子里的丫头都遣出去,独自靠坐在床边,神色间突然变得有些茫然。自她十五岁嫁进李家,几十年过来,就像是踩在刀口一样。大事精明小事糊涂的公公,严厉的婆婆,和长辈房里人私-通的丈夫,亲手抚养长大却害得亲子绝后的庶子……
如今,这一切都算是有了结果。
深深叹了口气,现在就只剩下锦书那件事了。李蕴糊涂了一辈子,临死倒是做了件好事,至少能让她再把锦书多留一年,一年的时间,怎么也能想办法把她的性子扳过来。
至于锦画,或许该和谨言说说,给这孩子找个好点的人家,比起锦书,这孩子好歹算是个
第一百零四章
李老太爷的葬礼办得十分隆重,悲伤的气氛却没有多少,整场葬礼更像是为了走个过场。
李家众人披麻戴孝,孝子贤孙哭灵的时候,李谨言被安排在了李庆云和李谨铭之后,对于这个一向身体不好的二哥,李谨言接触的并不多,如今再看,人虽然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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