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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传奇
&&&&昏黄的夕阳下面,一切的事物仿佛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远方的天空,天边的云朵,近处的楼房,还有地上的树影,都无端像是被披洒上了一层金子般的光芒,闪烁着一种会令世人生出无限迷醉的梦幻颜sè。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光着两条膀子、只穿着件及膝的运动短裤正卖力奔跑在这个斑驳破旧的cāo场上。不停渗出的汗水在他几乎被晒成古铜sè的皮肤上肆意流淌,最终滴落与不断踏下痕迹的足印混在一起,终也消失不见。一个黑白相间的足球带起了几捧尘土,随着他向前的步伐来回翻滚个不停;偶尔的时候还会调皮地向一旁弹跳开去,就好像在那边有什么不舍的事物正吸引着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让它显得还不是那么的顺从。
&&&&这个球场并不大,也许是因为岁月凋零、时光无情的缘故,大片大片的草皮都已经被磨得光秃掉了,暴露出底下硬邦邦的一层凹凸不平的黄土地面,让人丝毫不怀疑在这上面踢球不崴脚实在算得上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小cāo场靠外的一侧竖着一道高高耸起的铁丝网——上面结着暗灰sè的斑驳锈迹、承载着岁月的伤痕,在这里默默注视时光的流过,注视任何一个愿意为她过往风姿而就此停驻的人的容颜、理想,以及激情。这层铁网就像一道坚固厚实的围墙,隔绝住这个地方与外面的“文明”世界相交通的气息,让从属于这里的安宁静谧跟外间的喧嚣哗然也仿佛是因为这道耸峙起的铁丝网而形成了一种另类的鲜明对比。也许——也仅仅只是也许罢——从另外的一个方面而言,只有身处在这其间的人们才会知道这一种残酷的对比并不有如艺术加工般想象的那么真诚、和善、美好……
&&&&这少年带着球跑了四五圈之后,就转到球门前开始练习起了shè门。他每次都是将皮球在大禁区线外七八米处摆放好,然后才上去踢,而且每次都是那种实打实、闷头闷脑的大力抽shè,很缺乏发力技巧的运用。如果要搁放在一些资深的足球评论人士眼中,一定是大摇其头,紧接着立即就会有一大堆指导xing的词语哗啦哗啦喷出来——用他们自以为是的理论去压倒实践。不过从头到尾这个少年都只一个人在认真练习着:没有人替他守门,也没有人为他捡球,仿佛这里的每一方空间、每一寸草皮都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当然有时候也会有匆匆路过的闲人散客投来的几许关注目光,但更多是对他强健身体的极端羡慕跟如此般出格行为的略微诧异以及不解;而且也都从不愿为此而驻足,自然更不会为这些ri落下凄美潋滟的场景在他们记忆深处开辟上哪怕任意的一个小小角落。球门的横梁和立柱上面一层不知什么时候粉刷上去的劣质白漆被太阳晒得剥开了皮,足球一旦砸上去便会有许多碎裂的干漆片犹如下雨般簌簌簌簌飘下来;本应该雪白雪白的球网也因为太阳的暴晒和风雨的吹打呈现出一种青灰的腐朽颜sè,就像堆积在废品站里的烂棉絮只要稍微用劲就能够一扯一大片接一大片。因此少年使劲踢出去的足球大多数时候都会滚落出去很远很远:有时候是因为他自己踢疵了,而更多时候则是球从球网上那些破烂的孔洞里穿过去飞得老远老远。不过对他来说,这些都无甚所谓。因为这个时候旁边没有人在给他计分,自然也不会有人肆意嘲笑他破烂的脚法,更为重要的是:没有外人的打扰让他可以安心地、心无旁骛地沉浸于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与足球待在一起。可能稍微显得比较麻烦的一点就是每次跑出去捡球都要花费上很多额外的力气。不过,对一个内心坚定而虔诚着的人而言,那些路程与劳累也算不了什么。
&&&&王一是一个虔诚的少年。他虔诚于足球,他很认真地去练习,争取让自己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因为他还牢记着曾经的那句箴言:请尽十二分的努力去做一件你发誓永远也不会后悔的事情!
&&&&他对此深信不疑着。
&&&&王一是一个孤儿,从小便在孤儿院里长大。逐渐长成了懂事后才隐隐约约听孤儿院老院长提到过,说他在被送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哪怕一点点关于身世的物件和痕迹。前几年老院长的因病过世,更是割裂了他与这个世界最后一丝有可能断续的血脉联系,也让他曾经那么一丝找寻自己身世的想法与冲动随此而烟消云散。偶尔的,他也会在脑海去胡思乱想一些别的东西,羡慕一下别家的小孩可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哭闹、笑得如同灿烂阳光般刺眼;或者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无良地怨愤一下自己此时此刻那不知会身处何地何方的便宜双亲。只不过往往这些时候老院长的谆谆教诲就会在他的耳边响起:你要好好活着,让他们看见你可以活得比大多数人还要好。
&&&&王一终没有忘记这句话,他一直努力着让自己好好活——活得健健康康、活得jingjing彩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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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伢子——哎——”
&&&&王一一个人正在夕阳的余晖下练得起劲,突然听见似乎有人在大声唤叫着他的名字。他抬头看了一眼,一张汗流纵横的脸立即就变成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扫刚才的严肃与刚毅。他大笑着怪叫了一声,将足球扔起来一个大脚给抡了出去。皮球高高飞起,落地后连着蹦跳了好几下,最后被传在了来人的脚边——分毫不差。只见那人伸脚相当娴熟地将球稳稳停住,紧接着脚尖轻轻一挑就妄图将球拿到手里,却没曾想到拖在后面支撑的左脚一个软瘫,差点给摔倒在地。最后人虽然没摔着,但球也终归没能拿稳,跳了几下脱离了他控制的范围。
&&&&来人看似很有些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吃力地弯下腰将球捡起抱在怀里,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原来来的这个人是一个瘸子。
&&&&天边艳丽无比的夕阳在这一刻将他有些歪斜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王一也小跑着过了来:“大哥,今天咋这么早就下了工?”
&&&&“大哥”的全名叫云向南,是王一在孤儿院自小一起玩大的发小兼伴当。当时因为在院里的那群小伙伴中就属他的年龄最大,个头也长得最高,其他的谁如果有在外面受了欺负的话往往也是他第一个出头,久而久之便自然成为这一群人里的“大哥大”。话说回来他也确实没愧了他的这个名号,在当初的那个小群体里面有着说一不二的威望。对王一过去的生活与经历而言,他的大哥深深影响到了他为人处世的方方面面。甚至连他现在已经视若信仰的足球,也是云向南当初手把着手亲自教会给他的。
&&&&云向南停下等着王一跑近了,才“嗯”的一声将球递还了回去,然后紧搂过他的肩膀就大声笑了出来:“这一脚球传得真心不错,很有我当年的准头。”
&&&&王一歪头腆然一笑,没有接话茬,但脚底下则不着痕迹放缓了一下脚步,身量看上去也凭空往下矮了几分。然而冷不防就被云向南突然的一大巴掌给结结实实拍在了腰间,紧接着就是他标志xing的大声呼喝:“挺胸、昂头!将你所有的自信都给我拿出来!”王一有些哭笑不得,便轻轻挠了挠后脑勺,刻意昂昂下巴、垫垫脚尖,努力装出一副高大、威风凛凛的模样,还很特意摆出了几个试图自身彰显威武的“pose”。结果没几下自己倒没忍住一下子给笑出了声来,连带着身旁的云向南一时也在那儿笑得前俯后仰。
&&&&就在此时此刻这昏黄的夕阳下面,两个男人的笑声在这个空旷的黄昏下回响。这笑声甚至表现得比言语更加具有感染力、穿透力,仿佛只在诉说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过往旧事。
&&&&两个人肩并肩一起靠坐在已经露出残破青砖的墙根底下,颓废得就像一双来自远方的流亡浪人。若搁在铁网外面的繁闹世界,恐怕不多时候在他们面前便会如打赏乞儿般陆陆续续多上些散碎的零钱。不过幸运的是这个偏僻的小cāo场在这时分很少会有人光顾,因此他们两个也就不用去担心会有其他的人看见他们在这一刻的倾颓、落魄从而去大肆宣扬。甚至连他们自己也都说不大清楚自己这种可能不太正常的心理状况——希望、同时也在惧怕着别人深深洞悉他们内心失落与寂寞的一面。
&&&&一种渴望与惶恐感觉的纷杂交织!
&&&&太阳的光线沿着地平线从西边的世界直shè过来,照shè在两个人的脸上、身上、甚至心上,让他们的身形简直就像在沐浴着一场神圣的、黄金一般的洗礼。
&&&&仿佛只要时光流尽,这里的这两座雕像便可以永存似的。
&&&&王一这时候已经穿好他的上衣——一件红白两sè的英超豪门球队阿森纳的夏季款球衣,绝对的正版。这是两年前他十六岁生ri那天收到的最好的一件生ri礼物,而送他这件礼物的正是此时此刻跟他勾肩搭背着挨坐在一起的这个人——他的大哥、朋友以及足球领路人,一个名叫云向南的男人。那时候还颇为年轻气盛的云向南刚刚从一场无端飞来的横祸中恢复过来不久,就被迫着结束了自己很有可能会十分辉煌的足球之路。对于王一过往的有关记忆而言,他肯定还是能够记得当初云向南整ri整夜躺在床上养伤时候脸上总会浮现出的那些如死灰一般的颜sè——他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时间都没说出哪怕一个字;为了照顾他,王一当时也忙得前脚不着后跟,几乎连课也很少去上几回,只生怕他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让人追悔莫及的糊涂事情。
&&&&那段时间前前后后的印象到现在王一大抵也都已经变得有些模糊,而唯一能给他稚嫩心灵留下深刻一幕的便是云向南将那件阿森纳的球衣轻轻搁在他面前时候的那番场景与对话:
&&&&“伢子,我再也无法踢球了,估计以后也很难再有过多的心思去关注它了……”
&&&&“什么?”
&&&&“以后就只剩你一个人去独行,所以就把我的梦想也一起带上罢!今后无论发生啥事情,始终要记住了:你是在承载着两个梦想的重量上路的……”
&&&&王一还记得自己是那般郑重地从他的手里接过那件球衣,就像从一个君王的手中接过象征着权力的符节与衣钵——一种需要最为虔诚的、需要付出几乎所有努力与汗水去争取实现的东西。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才知道云向南最喜欢的球队是“兵工厂”阿森纳,云向南的偶像是在阿森纳效力的传奇前锋,荷兰“冰王子”丹尼斯·博格坎普……
&&&&王一在对这些过往旧事的恍惚追忆中移过去一双略显游离目光,便看见云向南斜倚着墙根,那张仿佛泛着一层金黄sè油光的脸上无端透出一股淡淡的落寞与寂寥,在一阵阵袅袅婷婷升腾着的烟气中恍恍惚惚、若隐若现。察觉到他的注意,云向南尴尬地笑了笑,顺手弹了弹烟灰——娴熟灵活的动作一点也不像是个新手。
&&&&“不抽这玩意,晚上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突兀的解释显得很有些多余。
&&&&“啥时候开始抽上的?”
&&&&“也没多长时间,不过瘾倒是已经很大了。你千万要戒这个,太容易损伤到人的身体了,还有酒,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去沾染……”说着说着云向南就猛然一下趴在一旁使劲咳嗽了起来,犹如在一个老旧的风箱里掀翻了满满一桌子锅碗瓢盆般的声嘶音哑。
&&&&王一轻轻点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伸手用力去抚按着他的脊背。
&&&&“你以后可是要成为大球星的!”云向南就像是喘过了一大口气,用自己能够聚集起的全部力气大声地嘶喊了出来,仿佛里面融进去的是他过往所经历过的所有的痛苦、不甘、屈辱,还有向往。
&&&&“对,我一定会成为大球星的。”王一回应着,笑出了眼泪。
&&&&“不是‘会’,而是‘要’!你注定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将令世人瞩目的传奇球星的……”
&&&&“对,我一定要成为伟大、伟大、最伟大的球星!因为这是两个挚爱它的人共同发出的声音。”王一又大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就像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将手放在《圣经》上面发誓般的庄重与肃穆。
&&&&云向南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王一的劝告,点燃一根“猴王”又开始吞云吐雾了起来。他似乎已经从刚才略显亢奋的情绪状态里回复过来,问话的音量和语气也显得平和了许多:“昨天……你有没有看比赛?”
&&&&云向南看上去问得相当若无其事,但王一心底很清楚他此刻的内心肯定充溢着很多想说而又没地方可以倾诉给别人的东西。
&&&&王一知道他话里提到的比赛是指针对这个赛季欧洲足坛最后、同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项冠军的争夺——在法国巴黎的法兰西大球场进行的赛季欧洲冠军联赛的决赛:阿森纳vs巴塞罗那。两个坚持攻势足球的代表之间的激烈碰撞,也就像一场如同最终宿命一般的对决。最终的比分是1:2,阿森纳倒在了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在它建队以后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距离那座明晃晃的“大耳朵杯”如此之近。只是在那个夜晚,既是伦敦人的泪水,也是加泰罗尼亚人的笑语欢歌。然而不管怎样、无论如何,当太阳再一次升起、照亮这个人间的时候,曾经的失败者和胜利者终究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的,一个又一个的轮回也会在不断延续。不过人类总是善于遗忘那些充满痛苦的经历,以便让他们自己的心灵在其它一些可以称得上虚幻迷离的幸福与快乐之中自我迷醉、忘乎所以。甚至即便那些自诩为最虔诚的球迷们,也只是在记下那些比赛胜利的乐趣而去刻意忘却许许多多失败背后的伤心和眼泪。足球给人们带来了很多欢乐无疑,然而这些欢乐则往往需要另外一些人的泪水来作陪衬陪衬。这是一个很无情、很cāo蛋,但同时又非常具有哲理的解释!
&&&&说实话,王一虽然不是阿森纳的忠诚球迷,但他确实也很讨厌伤心流泪的感觉。因为那种感觉会让他生出一个作为失败者的愤懑与屈辱。
&&&&“看过了,很是可惜。最后也仅仅只差一个球的……”王一忽然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应该去安慰一下身边这个痴儿,“如果不是在中途门将被罚下去的话,阿森纳完全有可能赢的。可惜了,这下子只好再等明年卷土重新来过……”
&&&&“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不会再有这么的好机会了。阿森纳已经老了、已经老了,需要换上新鲜的血液、需要换上新鲜的血液……”云向南嘴里在不停呢喃着,突然站起身迎着西面的方向快走出去几步,然后指着那个即将要隐没于山廓的斜阳,忘情地呼喝着,“你能够指望这个时候的这个残阳,去温暖全世界即将要到来的冰冷与黑暗吗?”
&&&&“说不定就可以呢……”王一在一旁轻声嘟囔着。不过云向南没有听见,他这时候仿佛还沉浸在一通自我与足球的神秘对话里哩!
&&&&活像一个呆傻的痴子。
&&&&自然界对于任何形式的生命来说都是那么的无情与不可捉摸。便譬如此时此刻在两个人面前这正在逐渐消隐着的夕阳——它在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片美丽的余晖之后,就又会去寂寞地等待那个仿佛已经是被注定了的轮回,而不用再来理会这些还留在这个地方的悲喜离合、纷扰无常。相较于此,个人的生命旅程只不过是一条直曲不定的单行线,所以“轮回”对它而言终究也只是一个奢侈的、可望而不可及的概念与经历罢了。因此大多数的时候,大多数人们的生活也总是归于平淡的。没错,这个世界是一个大舞台,但分摊下来它留给每个人可供发挥的地方毕竟太小、太小。
&&&&“你做决定了吗?想要先去哪里?”云向南也没有转身,就直直站在那儿问询着。他的面前没有别的人,这般姿态便仿佛只是在对着一个虚空中的来客低低絮语。
&&&&不过王一很明显听懂了他的意思:“决定了,只是还没想清楚应该先到哪个国家去。”
&&&&“你自己决定了就好!”云向南回过头来轻嚎了一声,紧接着就仿佛是没能压抑住自己内心鼓胀的激动情绪似的漫无目的地往旁边踱走出去了几步。可是不知怎么的在那个斜长的、被夕阳映照出来的单薄光影的反衬下,他这一刻的身形看上去瘸拐得更加厉害、情绪状态也是显得比刚才更为亢进:“只要出去了就好!国外的水平那是没得说。你的能力与技术我是知道的,绝对不会比那些人要差。他们不要你只是他们的损失!他娘的只单单报个名就要十五万,我呸!一群丫生儿子没屁眼的……”
&&&&王一咧嘴笑了一下,从地上一跃而起,紧走出两步伸出手用力环住云向南的肩膀。他们俩谁都没有再说些什么话出来;两个人就这么肩并着肩相倚在最后的落ri余晖里面,看着那些金黄sè的、象征着光明与希望的夕阳光线一点一点从他们的身上慢慢褪去,也仿佛是在感受着一种对于追循与跟随的渴望激情在彼此的内心里面不停地洋溢和澎湃……
&&&&王一心底很清楚云向南为什么会始终坚持着让他到欧洲去踢球,哪怕是能够在那些级别会很低很低的联赛里蹉跎瞎混上几年也是好的。这不单纯只是因为“外国的月亮要更加的圆”的崇洋媚外思想在作祟,也不是因为欧洲的薪资水准、训练的器械设备以及技战术水平与中国相比较都要高出去太多太多的缘故。
&&&&王一一直都知道云向南内心深处有着那么一个始终都没能解开的疙瘩,因此他可能是不想让自己的“兄弟”也去重复那番可能会一再出现的、曾经让他心灰意冷过的痛苦经历。而他最终能够爱上足球,完完全全都是受到了云向南不间断的影响。小的时候王一因为身材的瘦小、兼之孤儿的身份,在小学里一直都是属于被嘲笑、被欺负、被疏离的那一类人。而且因为自卑方面的缘故,他胆子小得可怜。有一次,一个欺负他最为厉害的小胖墩在欺负他的时候被刚好撞到了的云向南出手收拾、教训了一顿,顺带着撂下了几句jing告的狠话。看见有人来撑腰的王一也壮着胆子摸上去给了那个小胖墩几个狠狠的脑瓜崩。听着那个小胖孩哭得很伤心很伤心的模样,他竟然在心里面第一次感觉到了那么强烈的快意感觉。虽然最后如惯例般免不了被老院长和“被动肇事者”的家长一番的联合教训,不过王一非但没有后悔,反而在心底还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庆幸。
&&&&那一年,他八岁,云向南十二岁。
&&&&后来,他们俩自然而然就玩在了一起。云向南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聚上一大堆人一起去撒欢跑着踢足球,那时候他的水平明显已经高出身边的同龄人老大一截子。而第一次接触到那个黑白jing灵的王一也一下子爱上了那种与以往不同的酣畅淋漓感觉——带球疯跑着的时候他的心是无拘无束的轻松与畅快的。他们在一起踢球、一起奔跑,也一起迷恋着清新的风从耳边吹刮过的青chun序曲。
&&&&再后来,云向南因为他的天赋转学去了外省一个足球寄宿学校,去追乘属于他自己的“梦想号”。他在裹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登上火车、跟王一挥手告别的时候扔下了一句话:“赶紧来找我——找我!”于是不愿意再次一个人忍受孤单的王一在cāo场上倾洒下的汗水就更加更加多了。他也想搭乘上那组“梦想号”的特快列车,他不愿意被人再度遗弃……
&&&&后来?没有什么后来了!
&&&&当王一再次见着云向南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医院的病床上。那时候他的左脚已经打着一层厚厚的石膏,曾经自信洋溢、朝气飞扬的脸上显现出的是一股犹如死灰般的暗青灰颜sè,王一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属于云向南的“梦想号”已经中途脱轨。他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去照料这个似乎在突然的一瞬间就失去自己全部生命意义的可怜人儿,然而终究也没有从他的嘴里得到哪怕是半个字的答案。
&&&&王一理解他的缄默,是要就此埋葬掉过去所有伤心往事的沉默无言。
&&&&是那些命运的不公、世事的无常!
&&&&这一股风波也就像是几点稀疏的雨滴会最终消匿在泥水洼坑里面,如此平静地便了无声痕了。王一枯燥平淡的生活还在继续,越来越多的汗水被倾洒在这个远离外界喧嚣的cāo场的黄土地上。只是偶尔的,一个瘸着腿的、胡子拉碴的男人(或者说男孩)会远远地站定凝望过来,落寞的眼睛里也总会闪过一丝丝的羡慕之sè,以及畏惧。那个人很少走近打扰王一的训练,就仿佛是与他之间存在着一种天生下来便有的默契……
&&&&生活在继续,王一也在渐渐长大。慢慢的,他似乎发现这个世界开始变得相比从前有些不太一样,变得不再像是老院长曾经说过的那样。有时候他也会陷入到一些无端迷惘的胡乱思绪里去——幸好还有足球,可以使他在球场上去挥霍自己多余的jing力、挥霍自己对这个世界提出疑问的力气;有时候他也会想起曾经那个欺负过他、也被他欺负了的小胖墩,然后感慨原来像这样的人从来都未曾远离过他的生活。后来他也隐隐约约听说了发生在云向南身上的不幸事情:在一次普通的队内对抗赛上被一个竞争对手从后面狠狠地给踹到脚踝上。他不知道那里面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新的、可供探究的故事,也不想知道那件事究竟跟云向南总在不停地怂恿他去国外有什么相关的联系。只是当一想到这些令人感慨万千的故人往事的时候他总是会用那么一句话来发泄他郁积在胸间的所有愤懑:这个去他娘的cāo蛋世界、cāo蛋世界、cāo蛋世界……
&&&&云向南忽然转过来挤着脸苦笑了一声,低低说道:“要十五万呢,我就是省吃俭用上十年八年也存不下这么多的钱来。他娘的,那个老小子也真敢开这个口……”他在城郊的一些建筑工地上找着做一些零活,一天风里来雨里去也不过二十块钱左右的工资,而且还不是每天都能碰上有活。甚至有时候即便是有一些活计,也会因为他一瘸一拐的腿脚从而遭到别人许多莫名的刁难。
&&&&王一完全能够理解他心中的不忿。两个月前邻省的一个小球队看上了王一的表现,来人便想将他给签过去,不过在签约的时候若有若无地暗示着说是需要十五万的“签约费”。当时在场的云向南一下子就给火了,咋咋呼呼着好像他曾经所遭遇到的委屈也是因此而来的,事情最后也就这么不了了之。王一当然也没有放在心上,不想却被云向南给喋喋不休地给经常挂在了嘴边。
&&&&王一伸手推了他一把:“好了好了,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不都还在这嘛。老早就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了,也没关乎别的啥东西,还提它干什么?省得让人再凭白无故闹心……”
&&&&也不知云向南在这时候有没有听得进去王一的劝。他只伸出手紧紧抓住王一的肩膀,忽然就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这就是为何我要让你出国、让你走出去的原因!”
&&&&夕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边,带走了它所能赐予这个世界最后的光亮、辉煌与温暖。紧接着属于夜的黑暗终于也将不可避免要驱离这些给世人留下不知是眷恋、还是畏惧的无上光明。时间的无情在这一刻体现得居然是那般的淋漓尽致。只不过在这光明与黑暗相互交换把盏的短暂时分,落ri黄昏兼有着白昼的温暖和黑夜的清冷,毫无疑问地成为了这个天地在这一刻的主sè调。
&&&&“大哥刚过来的时候吃过饭了吗?”王一似乎想到了些别的什么,便开口问了起来。
&&&&“还没顾得上回家。外面的东西太贵,实在吃不起的……”
&&&&王一着实愣了一下。
&&&&他原本是思量着由自己请客两个人一起出去吃一顿好的,也算他在这次出走前的一次小小的欢聚,却没曾料想到云向南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一时间也愣在原地不好在说什么。
&&&&云向南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在一个劲地大口大口狠抽着烟。烟头上小小的火星一明一暗在来回变换着,让他的脸庞在这落ri的昏暗中似乎总显得那么的模糊不定、不可捉摸。
&&&&外面的路灯也是在不知不觉间亮堂了起来:铁丝网那边的世界明亮如白昼,人影幢幢来来去去。只有这里仍旧静寂着、昏暗着,就仿佛是两道平行线在各自的轨迹上前行,永远不会有存在交集的时刻。只一会儿云向南就抽完了那根烟,烟头被他远远地弹了出去,跌落在了不远的地方。王一也没有说话,不过在这一瞬间有些无端游离的思绪突然间就飞扬了出去老远老远:那个被云向南弹出去的、还带着一点点星火的烟头,是不是也就在无形中暗示了眼前这个人已经暗淡无光的命运?
&&&&“走了走了,回去罢。”云向南走了过来轻声招呼着。王一回过神连忙从旁边捡起来足球抱在怀里,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没顾得上跟你说……”云向南一下子止住自己往前的脚步,伸手就在怀里使劲摸索了起来。王一也跟着停下,没有出声站在原地直愣愣看着他的动作。
&&&&他俩还是很有一种相当别致的默契的。
&&&&很快的,云向南就从怀里面摸出来了厚厚的一叠“老人头”——前后用两根皮筋紧扎着,就在一旁昏暗不定的路灯下面显现出一种异常鲜艳的红sè。
&&&&王一对此仿佛已经早有预感。
&&&&在遥远的大西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这样的一个习俗:当一个男子成年后、即将要走出去闯荡这个混沌世界的时候,他往往都能够从他的长辈亲戚以及非常要好的朋友那里或多或少得到一些的钱货财款。或者是馈赠,或者是鼓励。总之,这个久远的传统习俗里面隐含着善良的人们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期待与向往。而这一次轮到了王一,他在此前也从没有遇到过这种好事,只是曾经隐隐约约听别人零零碎碎提起过一些。
&&&&还是同一个原因:说到底,他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个缺亲少爱的可怜孤儿罢了——至少现在还是!
&&&&他不停推挡着,嘴里说着一些“说什么也不能要”的拒绝不肯就范的话。但云向南还是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将那叠可能是自己辛苦血汗换来的钱不由分说地便塞进了他的衣兜——那一双手上的力气在那一刻竟然大得出奇。
&&&&“先别忙着拒绝,听哥说,如果你到这时候还认我这个没用的大哥的话。”云向南说话的声音有点低沉,仿佛带着一股子言道不清的沉重味道,“哥自己呢,没啥本事。以前除了踢球也就没想过去学点别的什么,到后来腿脚成了这副模样,也就更加挣不了什么大钱了。这么一些钱呢,你自己揣上,别嫌少,要真再多大哥我也给你凑不出来的。你这次出去是要出身体出气力的——一个人在外闯荡不容易,而依我的这状况也就只能出些钱了,在别的方面也实在是帮不到你啥。终归来说当初定下的那个梦想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怎么好意思腆着一张大脸让你一个人就这么孤单地上路呢?如果你不拿着,我以后怎么再敢当得起你的一声‘大哥’呢?”
&&&&说完这话,云向南亲昵地揉捏了一下王一的脑袋,大笑着迈步走了出去,紧接着几声悲怆的嚎叫便响彻在了这远近的夜空之下。然而除了王一这个与他同处天涯的沦落人以外,这一刻又能有谁会知道这些声声不断的悲怆是一个倾颓男人的、无法哭诉出来的伤心往事呢?
&&&&王一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那个青chun的心不知在什么时候便已经落满灰尘的老男人在万家灯火下面肆意狂放着他自己剩余不多的激情与力量。“曾几何时,这个人也是犹如自己这般青chun的气息洋溢,对那未来充满着无限信心的罢?”他禁不住自己如此去胡乱猜想着。抬眼一看,才发现云向南不知为何又踱走了回来。
&&&&“你护照啥的东西全都已经办好了罢?”
&&&&“好了。”
&&&&“决定啥时候走?”
&&&&“高考结束以后罢。如果可以的话再稍微收拾一下,缓一两天的时间……”
&&&&“高考?”
&&&&“估摸着还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王一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说道,“我还是想等考完了以后再走,不管最后的成绩怎么样——也算能给一段旧的生活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我不想到头来会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哦,原来还有高考呵!”云向南不停拍着脑门,笑容显得是那么的无奈与自嘲,“连这么大的ri子都能够给忘记,搞得我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读过什么书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考试究竟准备得怎么样了?”
&&&&“英语还行,语文马马虎虎差不多也还能说得过去的。不过其它的就有些悬了……”
&&&&“其他的就不说了,语文其实也可以不用去管它,但英语你是必须得行,去外面必须要用到这个玩意的。想我当年也曾经努力去学过,不过到头来终究还是没能学得进去,由此看来洋鬼子的东西也不见得是啥都好的……”
&&&&至于当年为什么会那么努力地去学英语,云向南没有接着往下说,王一也是很知趣没有再接着问下去。这个话题就此在这般平淡无味的缄默中结束了——这一股的缄默也仿佛是在征兆着他们两个人不久之后的依依离别。
&&&&云向南紧接着就转身走了出去。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回过头来,只是扬起的手往后轻轻挥了两下,没有带走哪怕一片的云彩。就这样,那一道略显消瘦、倾颓无比的背影终于缓缓消失在远处无尽黑暗的夜幕之中了。只余下这里的街道静悄悄、静悄悄,好像从来就未曾出现过那么一个落魄的身形与那么一颗颓唐的心。
&&&&除了,那一大叠红通通的人民币和那些依稀还能不停回响在王一心间的一大堆掏心窝子的话。
&&&&王一一个人默默地站在这里,站在这个很少会被灯火和人气光临的深巷小弄。他的视线眺望出去了很远很远,然而最终还是被远处康庄大道上来来回回的车水马龙所阻隔、所湮没——他没有能找见那双熟悉的眼神。因此在这一刻,他也从来没有如这般感受到内心深处的那一份孤独难耐!
&&&&王一一个人如飞似的奔跑在将夜的街道上。头顶不断掠过的的路灯犹如算计着里程的标记,一盏接一盏就被他给甩在了身后老远老远的地方。因为对他而言已经习惯让自己往来于这些发白的光亮下面,也习惯在心底默默数着自己被切割得散乱淋漓的剪影在这些灯光下飞快地消逝、重现,又消逝、又重现。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闪烁不定的灯火见证了他流淌下的汗水,同时也在见证着他这个人对足球满腔的爱与虔诚。然而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应该将那些“标记”当成某些征服的标志——如果在脚下跑动过的这些路程也能够被看成是一种征服的话,那么这个本应该令人热血沸腾的词汇该是有多么的廉价,自然而然也就不会值得他和云向南这些年以来都在为此而无限神往!
&&&&王一不停地奔跑着。
&&&&他一只手环抱着皮球,另一只手按在胸膛靠左的位置、紧紧地按在他刚刚接过来的那一叠厚实的人民币上面。起伏的呼吸连带着心也忍不住砰砰直跳,莫名悸动的感觉一下子接一下子就传到他的手上,然后入循环般再传回到他的心间。这时候的王一简直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热切情绪的激动状态了,便仿佛只有如此不停歇地奔跑下去才能够宣泄内心深处被压抑着的那一股试图有所表现的极端渴望。
&&&&灯已亮,夜未眠。
&&&&街道边一排排的小门面房里面还灯火通明着,来来回回的店主们在忙着在招徕过往的行人,只是有些让人搞不明白的是:吸引着这些都市男女流连忘返于此的究竟是这个黑夜,还是这些璀璨灯火?马路上的汽车停停走走,虹霓闪烁、车灯耀眼,如此不愿风驰电掣而去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在许多人的羡慕嫉妒恨中多停留上那么几个片刻的炫耀时间吗?十字路口的红黄绿灯闪烁不定,在极力地想将所有经过这里的人们的生活程序都纳入到一个相同的轨迹里去:绿灯亮了,可以通过,然后才可以继续规矩地去生活;红灯亮了,则代表jing示、代表着你所不能够去涉及的禁区。
&&&&而这时候前面的红灯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王一则及时强迫自己刹住向前的脚步。
&&&&远近处的周围看不见半个人影,汽车在这一刻也犹如大马路上的蛤蟆般稀稀落落;远处的几幢高耸的楼房上灯火星星点点,隐隐约约好像传过来一些透着熟悉味道的笑语欢声。
&&&&“也许在那里,才是会有着一些真正意义上的幸福和温暖罢……”王一呢喃地说着话,就好像只是在给自己一个人倾诉似的。
&&&&不过眼前红灯仍旧在亮着,如此顽强。
&&&&对所有人来说——当然也包括王一自己——安心等待下去的滋味总不会是那么好受。因为虔心等待着的人们从来都不会知道迎接自己的下一站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习惯于等待的人们将他们的命运交给别人、交给苍天、交给时间,甚至交给骰子,就是从来没有交给过自己。
&&&&“我为什么要让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来左右自己的思维和行动呢?”王一抬起头来,激动得通红的脸上泛着一股跃跃yu试的神采,内心的情绪也犹如汹涌澎湃的火山般一下子就喷shè了出来——他大声呼喝着,就像一匹脱了缰的的野马脚底生着风,没几个大步就跨越过了那道并不算太长的斑马条纹、将那个象征着jing示的红灯给远远地扔在了身后。王一大笑着,笑声在此时此刻这个黑暗的苍穹下传出去很远很远。然后他脚底下生风不停,没有换气就一溜烟地跑回到了他租住的地方——一个能够容纳他暂时屈身在此的、清冷无烟火的“家”之所在。
&&&&王一上了中学以后因为离学校实在太远、上下学极其不方便的缘故,便从孤儿院给搬了出来。没几年,老院长一过世,孤儿院没了当家的人,最后终于在翻旧改新的现代化建设大cháo中被新建成了一个家属院小区。幸好这些开发商也称得上是厚道,给剩下的因为孤儿院的拆迁而失去了自己家园的孤儿们另外找了一些还可以安身的住所,房租费用什么的也都是由他们来支付。王一自身虽然无奈于孤儿院的被拆,但也还没有傻楞到说放在眼前的好处都不去要,于是就在云向南的帮忙下——那时候的云向南是已经搬出了孤儿院,但户籍的关系还在——在隔着学校两条街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处小房间,条件不算好也不算坏,只能说还称得上凑合罢。不找白不找、不住白不住,反正最后也不用自己去掏钱。不过也仅仅只是截止到他十八岁生ri的那天,再往后就该去自谋生路了。开发商不是大菩萨大善人,自然也不可能再用大好的房子养着你——“因为他们只是商人、只仅仅是商人罢了!”王一时常忍不住这么去想。
&&&&他打开门走进去,扔下足球便先给厨房的炉子烧上水,等着待会儿水开了好去煮碗面条当晚饭。然后才拿着脸盆去水房冲澡——这一片的住户厕所和水房都是公用的。他也没敢真的去冲,仅仅只是用毛巾蘸着水浑身上下擦洗了几遍。书上说,在激烈的运动过后立即就冲冷水澡是有损身体健康的——王一自从知道这条常识后便再也没有让自己冲过冷水澡。
&&&&他极尽可能加重自己在梦想天平另一端的砝码。
&&&&吃过饭、刷过锅、洗漱完毕,等一切事情都彻底安顿下来后已经是九点多钟,窗外的万家灯火也更加通明。王一将刚才得到的钱掏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数了一遍,和之前他早就已经办好了的护照和机票以及他的一些存款搁放在一起,装进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信封里,牢牢压在他床头最靠里面的地方。
&&&&王一没有给云向南说实话,也没有提及自己连出国去的机票都已经提前买好。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出来将要去的这个地方的话便一定会遭到云向南的强烈反对——王一理解云向南的想法,而云向南往往也能够知道王一心底究竟在思量些什么东西:他们俩是存着一股默契的。因为王一选择去的第一站就是北伦敦,阿森纳的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因为他从来不是阿森纳式攻势足球的崇拜者——云向南才是;甚至他也知道以他的野路子水准能入“教授”温格法眼的机会实在微乎其微——也许会失败,也许更会被人弃若敝履。
&&&&但王一依然想去试一试。因为他没有忘记就在不久前的那个破旧的cāo场上,云向南刚刚拍着他的肩膀、极其意味深长地跟他说着:“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梦想!”
&&&&人的一生一世,不应该仅仅只为自己而活着!
&&&&作为一个孤儿他是比一般的同龄人更能够理解这句话蕴有的深意。
&&&&王一百无聊奈地拿起一本英语口语的教材,斜倚在床头,双眼无神着一大堆混乱的思绪早已经就无端飞扬出去老远老远:“我虔诚地爱着足球,想要放飞起自己心中的梦想,想要取得成功、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想要荣获征服。可是足球从来都不那么的单纯。就譬如我要努力去学好英语,更要努力学会如何做人、如何去与别人相处……”
&&&&云向南一瘸一拐的背影不知怎的就在他的脑海深处一闪而没。
&&&&他突然就没有什么心思再去看书了。一股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与惶恐相互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在他的胸膛里面激荡着、糅杂着,让他的心也立即陷入到了一张看似无形实则缜密无比的大网之中。
&&&&耳边来回飞舞的几只蚊子在嗡嗡乱叫着,那是因为它们的生活从来不会有烦恼、从来都一如既往的懵懂不堪。
&&&&下一刻王一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入到枕头里面去,就仿佛他渴望的荣耀时刻便在这咫尺之近!
&&&&接下来的几天,王一没有再去学校。因为随着高考时间的ri益临近,学校也给临考的考生们放了一周的假期让他们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适当调整一下应试时候的状态,好郑重地迎接每一个人人生中最大的一道坎儿。不过对这时候的王一而言,他的生活则是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每天准时去老地方练上几个小时的球,其它的闲暇时间就努力着让自己看进去那些公式庞杂的复习类参考书目;再不行就出去转一转,散散心,也顺带着拜访一些以前的街坊邻居和相交的好友,礼貌地告知一下自己可能将要出远门的消息,然后寒暄着陈旧的落灰往事,讨得一些“恭喜恭喜”之类毫无营养的话语。
&&&&没有人会像云向南一般用一大叠钱来表达情谊的沉重、来表达他们对一个即将远行的人的殷殷祝福,但王一也不在乎。因为对任意的一个人来说,他的一生之中能够交到一个像云向南这样知交的良师益友,应该是有多么的幸运与幸福呵!
&&&&他还能有什么再去奢求的东西呢?
&&&&所以当出现在气氛森严的考场上的时候,他也是完全没有如其他人表现出来的那般莫名的紧张、或者兴奋。他不准备从这场戒严的监视下奢求能得到些什么东西,所以这一刻他的心如止水般的平静无波。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就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似的,冷眼审视着一群的可怜人儿或悲或喜地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无可自拔。王一虽然也清楚自己是不太喜欢这些氛围的,但还是强迫着让自己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因为他始终记得老院长曾经谆谆的教导:要读书,要好好地去读每一本书。然而最终王一也仅仅只让自己做到了前半句;至于说后半句,看来永远都会是属于他的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了……
&&&&如果说人真的在死去后会生就魂灵的话,那么王一笃定自己出现在这个考场上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安慰故去的老院长曾经对美好未来的不懈努力与向往!
&&&&两天的时间说长是不长,说短也是不短。许多考试的学生在最后的下午刚刚一踏出考场就肆意地鬼哭狼嚎不断,书本也在天上胡乱飞来飞去;青chun与放纵气息的洋溢在这个时候尽显无疑,便仿佛他们以前十二年间所有被压抑住的情绪一朝释尽。王一看着他们在这一刻的状若癫狂,心间忽然闪过一丝淡淡的庆幸。因此他淡然地笑着走过他们的身旁、走出栅栏四处的校园、走过那些人迹车声熙熙攘攘的街道,又回到了他马上就会再次面临着离别的“家”。
&&&&这是不是一股解脱的意味——他不知道,也不愿去知道!
&&&&——————————
&&&&第二天,王一一个人从早到晚整整花了一天时间整理收拾了一下房间,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封存,并且仔细检查好水电之类的设施以确保不会存有什么安全的隐患、在为自己的这一次远行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此前他有跟云向南提过,云向南也答应了会时常抽时间过来看照一下。不过至于最后王一的试训到底会不会成功、他的人还会不会再回来。云向南没有去过多追问,王一也没有去回答。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不是在这里、不是在此刻。
&&&&就像王一此时此刻独自一人坐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神情木然着仿佛是在缅怀他身在这座城市的最后时光。
&&&&窗外,那儿的一片灯火阑珊依旧。
&&&&王一拎着一个厚实的皮箱通过安检口,走进了人声鼎沸的候机大厅。
&&&&在这时节盛夏虽然还姗姗未至,但外面的天气已经是渐渐炎热了起来。不过一走进大厅,浑身上下却能立时就感受到许多的凉意。不太习惯的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穿得太单薄了一些。来自天南地北的旅客们来来往往,来回的步履匆匆着不停——身处其间,脚下也不由自主地会快上那么几分。喇叭里面不时传出来电子合成的女声播报,总显得那般生硬,不带些许感情的味道,偶尔夹杂着几种外语的同声传译,使得他即便站定了身形努力用心去仔细听也依然听得相当的费劲。说实话,他在内心深处对这次旅程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但却从来都没有像这回这般需要飞得那么远、那么长。
&&&&栈桥上他倾着身体远远往外探看出去:窗口外面的停机坪上几架白sè的客机正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做着十分笨拙的“转体运动”,正在准备整装待发——只是相较于体型硕大的飞机,那些来来去去在忙碌着的人影渺小如蝼蚁一般。
&&&&这一刻沐浴在一场明媚阳光下,那些银白sè的机身是闪耀着一种如梦似幻的七彩流光!
&&&&“难道这就是我的‘梦想号’吗?”他便仿佛是在刹那间呆傻痴愣了过去,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突然王一好像心有所感似的转过头去,恰好瞥见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在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间一闪而没。他心里顿时一紧,快走出去几步想再去仔细找寻的时候在眼前只剩下了那一大堆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他有些疑惑,心底则在暗暗自嘲着:“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一定是我眼花了,一定是我的眼睛花了……”只是虽然在这么思量着、也还在这么妄图说服着自己,可不知怎么回事王一的内心世界在那个瞬间一下就变得有些空拉拉的,就好像是失落掉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至关重要的东西。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大家好。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第ca1206次航班预计将在四十五分钟后起飞。此次航班将由西安—咸阳国际机场途经上海飞往英国伦敦希斯罗国际机场。请各位旅客在六号登机口开始登机,请各位旅客在六号登机口开始登机。尊敬的旅客朋友们……”
&&&&喇叭里紧接着又用英语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王一差不多可以听懂。他从兜里掏出机票仔细核对了一遍,然后拉起皮箱,也以一个匆忙旅人的身份混入到了那些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去,如此的悄无声息就像一点水滴落入了汪洋大海。
&&&&然而王一不会知道:就在这个空旷的候机大厅里离他不远的一个角落,一个男人拖着一只瘸腿,在那么多陌生疏离的目光下掩面失声痛哭就像一个迷失的孩子。他自然也更加不会知道:云向南会那么远风尘仆仆赶了来就只为了可以再亲眼看他一眼,在最后却是眼睁睁看着他登上了飞往伦敦的客机。
&&&&“他为什么要去伦敦?”
&&&&“他难道不知道在英超出场是需要‘劳工证’的?”
&&&&“他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踢过哪怕是半场的国字号比赛?”
&&&&“他为什么还要如此执意要远赴英伦?”
&&&&“他又为什么连一个字都没有亲口跟我说起过?”
&&&&云向南缄默无言着,混乱的思绪犹如一股头脑风暴在肆意撕扯着他的一切追忆、一切猜想……
&&&&于是在下一刻他将自己的头颅高高地昂起、将胸膛直直地挺起:他穿行在人流中,穿行在阳光里,穿行在别的人大惊小怪、窃窃私语的注视下……
&&&&同时他的内心是平静的,是从容不迫的。
&&&&“我怎么能辜负你?我怎么能够让你一个人独行?”
&&&&天上,一架飞机正在盘旋而过,不知是载着谁的梦想而去。
&&&&伦敦希斯罗国际机场,位于英格兰大伦敦希灵登区南部、伦敦市中心往西24公里处,是世界xing的大都会、英国首都伦敦的五个民用机场之一,同时也是在整个欧洲吞吐客流量最大的国际化机场。
&&&&出口境检处,一个很明显因为总爱喝酒而通红着酒糟鼻头的英国“约翰逊”直直往上挺着他的大胸膛,在接过王一递出的护照与签证的时候还别有意味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
&&&&“来英国做什么?”
&&&&这是从骨头里头渗出的骄傲而且充满狐疑的语气,代表着大英帝国还未散尽的往ri荣光。但王一听明白了。他不仅听明白了这个入境管理员话语隐隐的意思,而且也听明白了他的骄傲、他的疑惑——以及由来。
&&&&“旅游。”
&&&&“伦敦可是个好地方!很荣幸地希望她可以给你带来一段人生的美好回忆。”
&&&&“谢谢。”
&&&&说完这话,王一拖上皮箱,头回也不回地便走出了机场的候机大厅,将那些喧嚣熙攘的人流给甩留在了身后老远老远。
&&&&——————————
&&&&走出机场,王一抬眼仰望了一下头顶的天空,紧接着就低头瞄了一眼手表——他刚刚在大厅里面就已经调整过手表的时差:现在是当地时间下午的两点多钟。伦敦的天气在今天居然是出奇的好,几缕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倾洒在过往行人们异常欣喜的脸上。在这个常年都会被大西洋上空飘过来的浓重雾气所重重笼罩着的城市里,出现这么明媚的天气不能不说是一个上天给予下来的恩赐。王一方才还有些郁结着的心情在这时候也随之而变得轻松明快了起来,就仿佛这些美好阳光的出现是在这一刻欢迎着他的到来、是在预示着他的此行一定会有一个令人满意的乐观结果。
&&&&在英国,很少会有招手即停的出租车,更勿说是在伦敦。这是二战期间纳粹德国长期的物资封锁所留下来的几个后遗症之一。作为一个岛国,过去习惯了配给制度的人们的生活在一些方面还保持了当初留下来的一份朴素俭约:因为英伦三岛油价太过昂贵的缘故,往往出现在街道上的出租车不是载着已有的乘客,就是奔驰在去电话约定地点接人的路上。还好所幸的是在机场、火车站一类往来人流比较多的地方还是有着一些出租车公司的空车在等待着初来乍到的旅人,不然王一这一会儿就只得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去一站站地赶公交车了。
&&&&他走过去选了排在长长的车队最后面的一辆,将行李给放进后备厢,人也紧接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出租车的司机是一个很典型的英格兰胖子,四十多岁的模样,穿戴着相当整齐的装束,但头发已经花白,而且秃得只剩下四周围可怜的一小圈。正在翻阅着报纸的他显然没有料到上来的会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黄种人。不过也只是稍微愣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后就热情地招呼了起来,就犹如是在舞台上表演着莎士比亚的戏剧一般:“欢迎来到伦敦!远方的客人,我想你定然会愿意与这一座美丽的城市相厮守的。在这里,请接受托尼·雅各布斯献上的祝福、且允许他可以为您的旅行提供上最好的服务。”说着便打开了他座位旁边非常令人醒目的里程计价器。
&&&&“去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王一会心的一笑,报出来了他想要去的地方。这几个单词的发音有点拗口,他说得不甚标准。但这个中年大叔很明显听懂了——
&&&&“是阿森纳的那个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吗?”
&&&&“没错。”
&&&&得到确认的司机也笑了一声,然后启动汽车,掉转车头拐上了川流不息的大马路——另一边还频频地从后视镜里面打量着王一,同时嘴里也是在不停地寒暄着:
&&&&“你是阿森纳队的球员吗?”
&&&&“不是。我只是想去试训一下,看看自己的水准究竟如何……”
&&&&“哈哈,原来你只是去试训的。可是为什么不到科巴姆足球训练基地去试一试,而非要执意去阿森纳呢?我们切尔西可是卫冕了这个赛季的英超联赛冠军呢!”
&&&&原来这个叫托尼·雅各布斯的中年司机竟然是切尔西的球迷。就算是不太关注欧洲足球的王一也知道这两支球队是“伦敦德比”的对手,也堪称是死敌。因此他不知到应该如何来回答这个突兀的问题,不禁就感觉到有一些的尴尬与无措。
&&&&“你就是不说我也是知道的。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啊,总会被那一些表面上听起来、看上去很漂亮的理由所迷惑住。阿森纳固然能够踢出很好看的攻势足球来,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足球比赛归根到底还是要用皮球滚进球门的次数来说话的。若是以谁踢得漂亮来排定名次的话,那切尔西在今年又为什么能够再一次拿到英超联赛的冠军呢?还有呢,就算阿森纳的‘教授’阿塞纳·温格是以善于发掘年轻球员然后加以培养而著称的,可话又说回来了,像法布雷加斯这样的幸运儿到头来又能够出几个呢?”
&&&&王一知道他说的是这个赛季在英超联赛里获得巨大关注的、被誉为“维埃拉接班人”的西班牙年轻球员弗朗西斯科·法布雷加斯。这个名字通过作为阿森纳球迷的云向南的嘴巴经常会出现在王一的耳边。
&&&&“踢得好就留下来,踢得不好就走人,在足球场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这时候的这个托尼俨然已经是以一个足球引导者的面目出现在了王一的面前,“因此便从这一点上面来说,阿森纳的科尔尼与切尔西的科巴姆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一静静地坐在后排,仔细回味着托尼·雅各布斯唠叨出来的这一大堆的话。因此在此前他从来没有尝试着与一个仅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谈起这些有关足球的话题,这经历对他而言还有着相当程度的新奇。
&&&&“原来,他以为我是因为这些的原因才选择来阿森纳的。然而,我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来的呢?”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起从云向南拍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传过来的一股坚毅无比的力量,就想起那些大白飞机似曾相识地一次又一次划过他头顶的深蓝夜空、出现在他迷离的梦境之中……
&&&&汽车依旧在飞快地沿着沥青小路往前行驶着。车窗外面已经由刚才的热闹喧嚣渐渐变得是有些不堪入目的荒凉。透过公路两边居民所住房屋的大小间隙,可以看到不远处繁茂的森林和平旷的原野。
&&&&闻名遐迩的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就安静地坐落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
&&&&“为什么它离城市会是这般的遥远呢?难道说只有寂寞和宁静才能够容纳一颗对足球最为本质的虔诚之心?”王一在呢喃自语着不停,就像从前他无数次做过的那般。
&&&&“已经到地方了。”作为司机的托尼·雅各布斯说着便停下了车,然后指了指前面,“在路口有个街牌。我想以你的英语水准应该可以看明白的。”
&&&&“谢谢。麻烦你远远跑了这么一趟。”王一掏钱付账下车,然后将行李也搬出来搁在了路边。
&&&&“在英国是很难拦到出租车的。如果下次还需要有什么服务的话,就给我打电话。”他递过去一张名片做了一个个电话的手势,笑着又加上了一句,“是二十四小时服务的。”
&&&&王一也陪着笑了一下,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过要我说,我觉得你真的可以选个时间去上一趟科巴姆训练基地……”托尼·雅各布斯还在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这个年轻的、来自异国他乡的‘梦想追寻者’?”
&&&&“王一,中国人。”
&&&&“中国人?噢伙计,我起先还你为你是ri本人或者韩国人呢!不得不说你的出现改变了我对中国人一贯的印象,我还从没有见过像你这般谦逊懂礼的中国人呢!”出租车司机托尼·雅各布斯将头伸出车窗大声朝他喊叫着,“不过在球场上,你最好还是要表现得更加凶狠一些。没有哪一个主教练会喜欢出现在球场上的绅士风度……”
&&&&王一微笑着站在原地,目送着他和他的汽车一起慢慢消失在了远处——内心突然生出的一股熟悉就仿佛是在缅怀着一个初识的相知朋友的就此离去。
&&&&詹姆斯·怀特成为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的守门人已经足足有二十年的时间。作为一个从小就被父亲抱着去海布里观看阿森纳队比赛的老资格球迷,他对于自己的这份工作是非常认真而且虔诚的。每一天的清晨他都能够比其他人更早地来到这里,打开大门然后等着各个年龄阶段的球员们陆陆续续地到来:瞅着那一群青chun活力的年轻人总不停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来来回回与进进出出,虽然有时候也会因此禁不住无端感慨属于自己曾经的青chun时光的老去,但更多时候则是在为球队未来的美好发展充满着一股无穷的信心。平ri里,如若是有新加盟的球员有礼貌地过来打招呼的时候,詹姆斯·怀特老爷子就一定会高高兴兴着问来人讨要上一个签名。他总是在思量着如果将来有一天当他老眼昏花、行动不便再也不能够胜任他挚爱的这份工作、无法坐在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就用那些各式各样的球星签名来回味自己一个人躺在藤椅上的安详晚年。而如果在恰好若能遇上有阿森纳主场比赛的ri子,他便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摆上一个老旧收音机,听着那里面不断传出来的解说员的嘶吼与唤叫以及现场球迷们发出的呐喊与嚎叫,然后将自己的身心全部都给沉浸进去——那些时候,他总是可以感觉到绿茵场上传过来的激情即使是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扬声器也能够那般迅捷地浸染到自己的灵魂最深处、影响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他就是如此喜欢在这平淡的生活中享受着这么一个个怡然自得乐趣的ri子!
&&&&像无数个夏季里的往常一样,在午休的时候詹姆斯·怀特老爷子趁着吃完饭过后的一小段闲暇时间小睡了一会儿,因为他现在的jing气神早已经不比当年——要是搁在年轻时候的他一定还能够趁着这时候休息的时间兴奋地跑出去踢上几脚球才肯罢休;清醒过来给自己泡了一大杯提神的咖啡,然后翻出一大叠报纸就安心坐下来准备浏览品评一下各路媒体们对阿森纳刚刚过去的这个赛季成绩的诸多评价与回溯。不过话若说回来,这也仅仅只是他用来打发自己ri常时间的消遣方式中的一个罢。
&&&&距离赛季结束已经过去有十多天的时间,一线队老早就没有了什么需要训练的任务,球员们也都四下飞赴去了各地:该度假的度假,该休养的休养。基地里每年到这个时候一下子就会显得过分的冷冷清清,甚至一度让热闹了大半年时间的詹姆斯老爷子都变得有些不太习惯起来。虽然说时不时还会有着预备队和其他各个梯队的球员过来参加训练,但也因为今天不是周末的集训ri而看上去显得那么的稀稀拉拉着。缘于此,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也就没有放在外面的门口处。
&&&&“你好,可以打扰一下吗?……”?
&&&&詹姆斯·怀特一转过头去,便看见一个东方模样的男人——或者可以说是男孩——正在小心翼翼地往进探头探脑着,周围再没有别的人影出现。很明显,就是这个小子在出声说话。他扔下手里的报纸从房子走了出去,心里还稍微有着一点被无端打扰到了的不满情绪。
&&&&“请问,这里就是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吗?”
&&&&“如果你说的是属于阿森纳俱乐部的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那么就是这里。”他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很明显地看到眼前这个少年略显青稚的脸上一闪而过了一丝喜意与如释重负,不过不知是出于一股怎么样的心理,他马上就又给加上了一句,“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今天可不是俱乐部的对外开放ri。”
&&&&詹姆斯·怀特也是不能够确定自己是不是想着要在这个小子的脸上看到喜悦和失望两种表情瞬间的来回变换,就像他曾经听说过的来自一个遥远东方国度的“变脸”的戏法,仿佛可以以此稍稍满足一下他心底那一点点不允许言道出来的戏谑心思。
&&&&“哦,我不是来参观的。我是赶过来参加试训的。”
&&&&“来试训的?”老人心中惊疑了一下,很快就将眼前这个年轻的身形和曾经那一张张也同样充满着期待向往的脸重重叠叠在了一起。只是从前的那些脸庞有黑的、有棕的、也有白的,但就是从来没有过和这个少年一模一样的黄sè。于是,他在心底忽然就泛起来了一丝想要继续深入地探究下去的兴趣——也许是因为这毫无新意的无聊生活已经让他的整个人也都开始变得那么无聊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王一,中国人。”
&&&&“有试训的邀请函吗?”
&&&&看见这个少年在下一刻因为听到这个问题而低头不停嘟囔着却是一副说不出什么具体辩驳的局促惶恐模样,詹姆斯·怀特的心里一下也就非常非常了然了:又是一个仅仅只为一个单纯的梦想而前赴后继的青chun少年呵!
&&&&不知怎的他就突然记起了从前也年轻过的自己曾经倾洒下来的那些汗水和泪水——为了那一抹鲜亮的红,如痴如醉、至死不渝!
&&&&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帮助一下这个年轻人——不是因为可怜,也不是因为戏耍的嘲弄。作为一个热爱球队爱到骨子头里的“枪迷”,詹姆斯·怀特认为自己本身就应该有如此的义务:这个少年需要阿森纳这样的一个舞台,而阿森纳也需要他在台上的卖力表演。也仅仅如此而已——因为谁也说不定他会不会就是下一个阿什利·科尔、下一个西奥·沃尔科特。
&&&&“没介绍人也没有什么关系,身为球员只要自身有实力就行。不过你今天过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基地里面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人的。三天后的周末才是各个梯队球员的集训ri,到时候你再过来罢。也不要太过心急了,你能大老远地跑了来,难道还在乎这么几天的等待吗?小伙子回去找个地方先住下来,放松一下自己,再好好游览一下伦敦这座美丽的城市。我当然希望你最后能够爱上这里、终归留下来……”
&&&&老人有用相当缓慢的语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像一个谆谆不倦的智者。看着这个少年好像是略有所悟地点着头朝外面走了出去,詹姆斯·怀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满心希望的年轻人是否是真的听懂了自己刚才的那一番嘱咐……
&&&&“中国?中国?”詹姆斯老爷子使劲拍着自己已经半秃的脑袋,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印象呢?难道我已经竟然是这般的老了吗?”
&&&&三天后的王一一大早上便出现在了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的大门口。他上下“全副武装”着,只在单薄的球衣外面加穿了一件外套,脚下则是一双短钉的硬底专业球鞋。虽然当下的这个季节已堪堪可以说成是夏天,可一大清早从山坡上吹掠而过的风还是很有些渗人的凉意。不过他却仿佛是浑然不觉,四下来回活动着看上去着实好像一副兴奋过度的模样。在过去的几天里他都是一个人在旅馆里待着也没有做什么过于激烈的运动,养jing蓄锐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等待今天的这个答案——或许对他而言也可以当成是一个相当严酷的裁决。
&&&&科尼尔足球训练基地的守门人詹姆斯·怀特在像往常一样驱车到来的时候,还没进门就看见有人正独自在离门口不远的一小块空地上弯腰提臀,做着一些简单的热身动作。他顿时便显得有些诧异,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人能够比他来得更早——而且更加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人却是还没有能够获得一个可以进出这个现代化训练基地的资格。
&&&&“早上好啊?实在是抱歉,那天最后走的时候太着急,忘记了问您的名字……”王一一眼就认出是几天前特别叮咛嘱咐过他的那位老人,连忙出声热情地打着招呼。
&&&&“詹姆斯·怀特。熟悉我的人都愿意叫我老怀特,我当然也很喜欢他们这样的称呼……”老人一边用力拉开大大的铁栅栏门,一边笑吟吟跟王一出声寒暄着。
&&&&“那么——”王一见状连忙上去搭了把手,忽然就一副笑得很是开心的模样,“早上好,老怀特。”
&&&&“早上好,王。说实话你来得可真早呵……”老人还没有忘记他的这个怪异的姓氏。
&&&&“嘿嘿,这个招呼熟悉得简直让我以为你都已经是阿森纳俱乐部的一员了。不过今天你来得还是太早了一些,你每天都是对足球有如这般充满着全部的热情吗?”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又问出来了一句,“你对足球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如此的火热激情吗?”
&&&&“我想,我可以让自己努力去尝试一下。”王一在心底认真思量了一会儿,给出了这么一个可以说是相当谨慎的答案——一如他的xing格与为人。
&&&&“既然如此,那么你等一下在场上的时候可就要全力以赴去表现呐。老怀特之前可是已经用自己的名字给你打过保证票的……”
&&&&只是老人在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思绪同时也是在不停飞扬不定着:“能像他这么执着于足球的人,是没有什么不能够成功的理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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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博尔德是阿森纳俱乐部专门负责青年队相关训练事宜的助理教练。作为前阿森纳球员、格拉汉姆时代“后防五老”之一的他,曾经亲眼见证了“兵工厂”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所有辉煌时刻。所以他对阿森纳存有的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感情,也总是在争取着可以将自己分配到的工作做到最好,为它在欧洲大陆的崛起与屹立贡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已逾不惑之年的他已经免不了有一点点要在此落叶归根的心思。
&&&&在前两天,在相互闲谈的言语间从看守大门的詹姆斯·怀特那里听说将有一个中国人要过来试训、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可以尽量多给一些机会的时候,史蒂夫·博尔德当时在心底就很是不以为意而且还稍微带着有一丝丝的埋怨的:“中国人什么时候也能够踢得好足球了?”不过虽然确实是这么思量着,但本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严谨务实态度,他还是打算在今天安排上一场对抗赛来考察一下手底下这群小伙子们最近的进步程度——也顺带着能观察一下这个来自那个遥远国度的愣头小子的真实水平究竟如何,然后再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职业足球。他已经在心底暗暗打定了主意。甚至他也很肯定詹姆斯·怀特老爷子在这个小子最终被淘汰后不会唠叨什么闲话的——他理解每一个“兵工厂”球迷内心的那份期许与渴望。也许正是因为他曾经也有过那么一颗激昂的、红sè的不倦之心。
&&&&还没接近训练基地大门口处的围墙,史蒂夫·博尔德就隔着老远老远看见墙边的空地上有一个隐隐约约正在活动着的人影。等汽车驶近了他才发现是一个穿着阿森纳球衣的东方少年,正在弯腰做一些在他看来是极端业余的热身动作。
&&&&史蒂夫·博尔德可以以圣母的名义发誓他从来就不认识这个陌生人!
&&&&“嗨,这就是你前两天说的要过来这儿试训的那个中国人吗?”他突然转过身笑着朝端坐在门岗房子里面的老怀特大声喊问了一句。
&&&&“没错,就是这个小子。”詹姆斯·怀特也马上笑着踱步走了出来。
&&&&“等他热身完毕,让他到后边的训练场上来罢……”
&&&&“嘿,史蒂夫,你相信吗?我敢说这个小子在这里的热身至少已经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老怀特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可以如此勤奋的球员呢……”
&&&&“你前后才见过他几次?”史蒂夫·博尔德忍不住就反驳出来了一句,“更何况,勤奋最终也不能够代替天赋。”
&&&&“但勤奋总归也是一个成功的球员所不可或缺的品质!”
&&&&“那好罢,”碰上了这么一个固执的老头,平ri里在球员眼中甚为威严的助理教练先生这时候也禁不住有些头疼起来,“那就具体让我们一起来看一下,他究竟配不配穿上这么一件伟大的红sè球衣。”
&&&&“当然如此。”老怀特高兴地就像一个取得了胜利的将军,笑容满面。然后他朝远处大声喊叫了一嗓子,王一立即就小跑着赶了过来。
&&&&“这位是负责阿森纳青年队训练事宜的主教练史蒂夫·博尔德先生,以前可是人人都知名的大球星……”
&&&&“我知道的,您的防守技巧是我应该多多学习的地方。”王一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恭维了一句。
&&&&“小子,你拍马屁的功夫很不错嘛,就是不知道这脚底下的活儿会如何。我博尔德可是不吃你这一套的!所以接下来我可是不会看在某个人的面子上就会手软的,你小子最好能够早点做好心理准备。”史蒂夫·博尔德说着走上来一巴掌就重重地拍在王一的肩膀上,然后才斜眼瞄了一下手表,“从现在起,你最多还有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是的,先生。”
&&&&“不管你最后究竟能不能进到这里面来,”史蒂夫·博尔德侧身指了指身后训练基地的大门,“我都希望你可以记住:没有哪一个教练会喜欢一个只会说大话而脚底下一塌糊涂的球员。”
&&&&“是的,先生。您的教训我定会放在心上的。”
&&&&“尼古拉斯——”眼神贼亮的史蒂夫·博尔德忽然毫无征兆地一个转身,叫住了一名因为迟到而正想偷偷摸摸溜进大门去的年轻球员,然后大声喝道,“带着他去更衣区,若是有其他要求的话也都满足。至于你,等一下的训练课也就不用来参加了。”
&&&&那个球员正战战兢兢着,还以为马上会遭受到什么非人道的惩罚,没料到被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偌大馅饼给砸在了头上,连忙将胸膛拍得嘭嘭直响在打着保票,随后就连拉带拽着将王一给扯了开去,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往后回头,仿佛是生怕一个回头间教练就会重新叫住他临时改变主意似的,不过在心底倒是很纳闷博尔德先生今天居然会如此的宽宏大量。这位名叫尼古拉斯的球员想这些事情想得有些过于投神,一时间连他拉拉扯扯的这个人究竟长得啥模样也没顾得上去看清楚。
&&&&王一脚步没有停下,在回头往后瞥视过去的时候恰好看见满脸欣喜的詹姆斯·怀特老爷子远远朝着他高高举起一双大手,脸上的笑容仿佛就是要驱散这一刻天上的层层yin霾。
&&&&也许对王一来说他这一生中最不能够忘怀的一个场景就是他第一次踏入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集体更衣室的时候。看着那一大排锃亮无比的大衣柜在靠着墙的两侧罗列得整整齐齐的模样,感觉就好像一群顶礼膜拜的卫士正在为他们的君王列队、宣誓效忠。虽然在以后的职业生涯中进进出出各种各样的更衣室对他而言已经变得犹如吃饭睡觉一般的随随便便、毫无新意,可他依然也不会忘记那一个场景、忘记在进门的那一刹那间仿佛就是从他的灵魂深处所荡漾出来的一种力量感与使命感。
&&&&在他以后所经历的那些或是平淡、或者激昂的比赛过程中,这种感觉似乎也从来就没有离他而远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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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只身站在这个更衣室的门口,脑海里在思虑不止、浮想蹁跹着——
&&&&他好像能看到一**起伏不止的各种颜sè的人浪在他的眼前荡漾着最终远去;他仿佛能看到一大团一大团攒动着的脑袋挤成黑压压的一大片,分不清其中肆意放纵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也能看见另外一些的人兴奋得满脸涨红、手舞足蹈,在尽情发泄着他们心底的快乐与畅然;他抬起头,不断飘舞下来五彩缤纷的纸絮掩蔽住了头顶上那片深蓝sè的天空;然后他发觉这一刻的自己仿佛就是置身在一个无声的电影世界里,在经历着与那些人相同的悲喜流离……
&&&&“嗨,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尼古拉斯·本特纳,未来的丹麦足球先生、欧洲金靴奖得主。”走出史蒂夫·博尔德教练可及视线的这位大高个顿时就表现得活跃了起来,半搭半搂着王一的肩膀,俨然是以一副东道主的模样自居,“可以叫我尼米,一般只有跟我关系足够亲近的人才可以这么称呼我的。怎么样,我这下子对你够意思了罢?”
&&&&王一愣了一下,笑着回道:“王一,来自中国。这次是是前来阿森纳参加试训的。”
&&&&“中国人?”尼古拉斯·本特纳顿时显得有点狐疑,紧跟着又连忙追问起来,“那么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啊,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问?”王一感觉这个问题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奇妙的暧昧。
&&&&“竟然没有?那应该不对哈……你既不是博尔德先生的亲戚,也不是他内定了的女婿,那他怎么可能会对你这么好?好到甚至连我都迟到了这么的长时间居然都没有受到哪怕一点点的惩罚,还说因为陪着你我居然可以不用去训练?没什么说得通的理由呵!难道说……你给他送大礼了?”尼古拉斯·本特纳这么想着想着眼睛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立即就谄笑着凑了上来,“你给塞了多少?说说看,我来算算我挣得还够不够。以后要是每次迟到了也多少能塞点而不用去卖力跑圈,那我就可以天天早上睡懒觉。哇哇哇哇哇……”
&&&&王一听得直翻白眼,没有理会他。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啦,别那么总是板着脸。我当然知道博尔德先生不是这种人,你要真能行贿成功其实也算你小子有本事。”丹麦小子说着话,总感觉嘻嘻哈哈着没个正行。
&&&&“我想要去冲个澡,浴室在哪一边?”
&&&&“出了门之后往右拐。哎,你要不要来点什么点心填一填肚子?我刚在想着去一趟食堂的。”这个英格兰小子八成是想着能去假公济私、捧个鸡毛当令箭顺点吃货回来。
&&&&“我没有吃零食的习惯。”都已经走出更衣室大门的王一往回探出半边的脑袋露出了两只显得细长促狭的眼睛,微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是想对你说上一声谢谢……”
&&&&尼古拉斯·本特纳看着王一说完这话就倏然一下就闪没不见。他下意识摆了摆手,试图说些什么话终究也是没能够说出来,只是在心底留下了一点点相当茫然的欣悦、不知滋味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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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一和尼古拉斯·本特纳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大约十点多钟。天空上依然积着厚厚的云层,仿佛只要人一个眨眼间就会立即掉下来似的;不远处大片的树林也被天sè映衬着更加显得葱葱郁郁,好像在里面是隐藏着这个世界为何总是如此yin霾不堪的秘密;只余下近处的数块草皮依旧在葱绿无比、丰茂茁壮,无论任人怎般的践踏也终不能使其改变它原有的本sè。
&&&&训练场上,其他的青年队成员已经在体能教练的引导下完成了一个组额度的训练任务。他们三三两两或散或聚待在了远近处的几个角落里,趁着中途休息闲暇的时间相互热切攀谈着,看着相熟的尼古拉斯·本特纳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子远远过了来,虽然心里可能都是有点隐隐的纳闷,但还是纷纷出声打起了招呼来:
&&&&“尼米,方才怎么没能看见你啊?”
&&&&“你早上到底死哪去了,该不会是昨晚‘做运动’累得下不来床了罢?哈哈哈……”
&&&&“哎,你领着的这人是谁啊?该不会就是你表大爷家的亲戚罢?”
&&&&“别乱说话,没看见是一个黄种人……”
&&&&“……”
&&&&不远处的史蒂夫·博尔德一回头望见这两个人走过来,随即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拍了几拍巴掌,几声急促的哨响立时就将这些球员又给集合在了一起,紧接着说出来的几句话也是立刻解开了他们心底对这个陌生来客的种种疑惑:
&&&&“来自中国的王,不远千里迢迢赶来阿森纳俱乐部要求得到一次试训的机会,以检验他是否有能力可以留下。对他之前的一些表现我们的门卫朋友老怀特已经给予了一个非常高的个人评价。虽然——”史蒂夫·博尔德伸出手摸了摸鼻头,一副yu言又止的揶揄模样,“我一向认为老怀特看球的水准绝对是要比他看球员的水准要高出去很多很多……”
&&&&底下顿时就传出来一阵类似气球突然破掉的轰堂大笑,其中还夹杂着几下促狭、怪异的口哨声。
&&&&“但是——”史蒂夫·博尔德又使劲吹了几声哨,肃静了一下现场的纪律,继续说道,“女王在上!为了公平与公正起见,我还是打算安排一场队内的对抗赛,希望能够让中国的王尽可能地发挥出他自己全部的实力。当然啦,这一场对抗赛也并不仅仅只是承担着检验来自中国的小子是否能够留下这么一个作用。通过下面的这场比赛,我还想要具体考察一下场上的各位在最近一段时间内的进步水平与竞技状态。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够拿出自己最认真的热身准备、最佳的心理准状态来对待……”
&&&&“你踢的什么位置?”说到这儿,史蒂夫·博尔德忽然回头询问着王一。
&&&&“前锋。”王一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好,那你就稍微准备一下罢。待会你一个人去打单前锋——我给你足够的发挥余地。”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
&&&&“喏,这个给你!我刚才看你好像没有带的。戴上罢,小心待会磕磕碰碰会受伤。”尼古拉斯·本特纳趁此连忙凑上来,递给了王一一双护腿板。
&&&&“谢了!”
&&&&“刚才,博尔德教练的那些话你其实也别太往心里去。我们都知道他其实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只是有些时候在训练场上可能就显得过分严厉了一些……”
&&&&“没什么,没有什么的。真的!”王一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脸上挂着的笑意依旧盎然。
&&&&“尼古拉斯——”远处突然传过来了一声怒气冲冲的嘶喊。
&&&&“一定要加油,一定要加油!王。”他紧攥着拳头朝王一使劲挥舞了一下又一下,一步步地跑远了。
&&&&而王一的脸上始终在挂着淡淡的笑容,一直到尼古拉斯·本特纳跑出去很远很远以后也没有消散。然而在这一刻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他眼睛深处透出来的那些无端的落寞与寂寥……
&&&&一件黄sè的训练背心被套在了王一的身上,这是替补一组所分到的颜sè。他站在大中圈的位置,脚踩着足球在等待着一声开场哨音的响起。虽然对他而言以前也很多次经历过如这般相类似的场景,可是从来都不曾像这次在上下充斥着一股子“未来究竟会如何”的裁决味道。
&&&&他抬头瞥视了一眼他身边的搭档——一个跟他年纪相若的英格兰小子脸上还稚气未脱,正在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自己。他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转移开了视线:球场边上只站着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大都是剩下来没有抽到上场签的青年队队员;史蒂夫·博尔德教练板着一张脸环抱着胸杵在场边,冷冽的气场让周围的人也都是悄悄移开他好远好远——他还需要仔细观察场上的队员们所表现出来的准确的竞技状态,所以比赛的临时裁判只好由另外的一位体能教练来担当;相当倒霉的尼古拉斯·本特纳则因为早上的迟到而被加倍了处罚,正在旁边的另一块草场上卖力地跑着圈——非但不能够上场,甚至连观看别人出sè表演的机会也都没有了;詹姆斯·怀特老爷子也站在球场边上,看见王一转头看了过来,手中的一杆红sè旗帜迎风挥舞得更加有力……
&&&&然后王一便听见一声清亮悠长的哨响,就像小时候的记忆中一大群扑扇着翅膀的白鸽戴着鸽哨划过头顶晴朗无云的天空。他有如条件反shè似的将球踢出去,然后朝着前面跑了出去。只是不知怎的,那一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竟然是云向南扬着无力的手臂逐渐走远的那一副无比没落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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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几乎不可能见诸于任何报端的队内足球对抗赛就在这一阵阵时起时伏的哨音和几声偶尔的喝彩、或者惋惜声中断断续续地在进行着。
&&&&因为替补的这一组是由王一来充当单前锋打451,所以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顶在整个阵型的最前面,等待着队友们从后场的长传或者边路突破后的下底传中。然而缺乏有效支援与足够身高的他很快就陷入到了对方后卫们肌山肉海的包夹中去了;在国内踢比赛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享受到过这般就如同是一头撞进了一堵堵坚硬围墙似的的防守待遇,所以这让他在上场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努力适应着这种皆然迥异的足球风格。而且还因为尼古拉斯·本特纳刚才递给过来的护腿板大了一号的缘故,他停球带球的时候若是一不小心没能吃准部位,马上就会影响到停球的质量以及接下来将要做的一些附加动作;很多次都是因为如此的缘由从而立即就被贴身紧防他的后卫抢断掉了皮球,然后一个大脚远远踢出去了事——让人无奈。他也尝试着让自己回撤去接球,不过很显然在国内练成的略显粗糙的脚下护球技术在大多数时候很难将球稳稳拿住,看得场边的史蒂夫·博尔德连连摇头不已。同时他跟队友之间的相互配合也是远远谈不上默契,分出去的仅有的几个好球也都因为后面没有接应点而变成了在极端可笑的失误这一项上的统计数据。
&&&&王一心底很明白自己的长处不是在于用本来就不甚强壮的身体去和对方后卫的肌**子硬碰硬拼抢位置,而是在于能够用一些小范围内的传球来为跑出空位的队友传出致命的一击。他最习惯、也是最自信的位置就是一个类似于前腰位置上跑位飘忽的影子前锋,而不是像今天如此般顶在对方禁区最前沿做一个大块头的战术中锋。所以他趁着一次死球的机会,找到了站在场边的史蒂夫·博尔德:
&&&&“先生,我在前面需要一个搭档。”
&&&&“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搭档的接应,我可以往后撤出一点来为他做球。”
&&&&“可你才是一个前锋!”
&&&&“我是前锋,这没有错。但我并不擅长shè门,我最好、最自信的技术是传球与做球。我需要我的位置能往后撤一下,然后获得一个可以供自己ziyou发挥的空间。”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不好笑的一个笑话,一个前锋竟然说自己不擅长shè门?”史蒂夫·博尔德突然就好像一个情绪状态亢奋得几乎完全失去了控制的jing神病人,在手舞足蹈、惊声尖叫着,“你以为足球,是像桌球和网球那般需要可以允许每个人都有自己ziyou发挥的空间上面的平等与公正吗?幼稚至极,简直是一个幼稚至极的想法!刚才是你说要当前锋的、你说要前锋的,那你就要有总是等着被包夹、被冲撞的觉悟!每一个后卫当然都希望对面的前锋能距离他们的禁区越远越好——那么现在恭喜你,你这个前锋成功博得了所有对手后卫的爱戴。不论如何请你记住你的场上位置:你是一个前锋,你才是这场比赛的前锋!但是如果你总喜欢倒腾一些在我看来也不过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的传球做球的话,那我没有意见。因为这一场的比赛,我根本不是以你的主教练的身份站在这里的……”
&&&&两个人正说话间,十人应战的替补组转眼间就又被打进了一个球——比分被改写成了3:0。临时的裁判含着哨子将球摆放在发球点上,环顾了球场一遍也没能找到可以过来再次开球的球员。
&&&&四周顿时间就给安静了下来。远近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集中到在场边好像发生了一些争执的王一和史蒂夫·博尔德的身上。
&&&&“球员必须要有纪律,更要有自我担负起一切的责任感与责任心……”史蒂夫·博尔德说着一把推开还在试图跟他解释着原因的王一,走到临时的主裁判旁边耳语交涉了一番。然后就看见他调转回来走到还显得有些愕然的王一面前,一只手臂高高地举起——
&&&&一张鲜红鲜红的红牌赫然!
&&&&“小子,你出局了!因为你没有遵守足球场上的规则。足球就是足球,就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无情、如此的不留余地——它不允许任何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即使是马拉多纳也不行!而你因为擅自离场留下你的队友去承担你离开之后可能导致的消极局面,这是对他们在球场上的万般努力的不尊敬,也是对足球本身的亵渎。伟大的阿森纳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一个球员加入的!”
&&&&“所以,”这一刻史蒂夫·博尔德一如冰山般冰冷凝固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讥诮,“你还要跟我这么继续争执下去吗?”
&&&&王一一下子感觉到整个人都给懵了过去。当那一张被高高举起的红牌出现前,他没有料想到这一切竟然会有如此般戏剧化的一个结局。就仿佛只是那么一个轻飘飘的恍然间,他的梦想、他的努力、他身上所背负着的那么多的期待只在一个片刻间就都远去了、消弭了、随风而散了……
&&&&他转头过去看到场边有几个人脸上还带着隐隐的嗤笑,在打打闹闹、指指点点地说笑个不停;远处的尼古拉斯·本特纳也停了下来,远远地朝这边探望着;老怀特的脸上则是显着说不出的惊愕,还有很多的惋惜、以及难以置信……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般在一大堆嘲弄的人群中喋喋不休地表现着自己一无所知的一面——而且还在为此洋洋得意不止着。
&&&&他抬头又望了一眼远方的天空:那里的世界依旧充满着一股无穷无尽的yin霾,不闻不问这个冷暖人间。
&&&&罗德·范尼德是一个球探。
&&&&不过作为球探,他显然距离合格的标准线还差得相当遥远。因为他已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都未曾为球队招揽到任何的一名签约球员。一周前,他所在效力的俱乐部给这个懒散的雇员发出了最后的一个通牒:如果这个夏天他的努力依然不能够对球队的引援工作有所贡献的话,那么俱乐部将不得不考虑是否立即结束与他当前的这份雇佣关系。被逼上了悬崖的业余球探罗德·范尼德先生在接到这份通牒的时候恰好正在与荷兰一海之隔的国际化大都市伦敦到处闲逛着。在伦敦,阿森纳出产的青训球员的质量与水准甚至在欧洲范围内都是有口皆碑的。只要稍微了解一点足球的人都能知道这个说法。因此属于罗德·范尼德的根据地在接到了这个电话之后也就从伦敦的大街小巷转到了位于赫特福德郡的属于阿森纳俱乐部名下的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他在附近临时租赁了一间民房,打着不完成任务就绝对不善罢甘休的心思认真蹲守了下来。
&&&&罗德·范尼德所从属的俱乐部显然不是什么欧洲的豪门球队,甚至连偶尔可以露面一下欧冠的列国豪强也都还远远算不上。ado海牙俱乐部仅仅只是在荷兰职业足球联赛圈里面的一个小球会罢了,每个赛季非但欧战无望,而且还总是要为了保级去奋力拼杀。就在刚刚结束的这个赛季,ado海牙在荷甲联赛里十分惊险才保级成功。当然对罗德·范尼德来说,他不想失去这份工作的最主要原因也并不是因为那一点点连糊口果腹都还够呛的工资与出差补助。他个人的理想是成为一名足球圈内的经纪人,成为欧洲各个豪门球队的座上宾——而这份业余球探的工作,是现时阶段他所能够接触到欧洲足坛的唯一途径。同时,这也就是他为何会在这休赛期的时候现身在伦敦的原因。英超联赛的空前成功和英国的足球热切氛围简直让我们“未来的足球经纪人”罗德·范尼德先生钦羡不已。他整ri转悠徘徊在伦敦的大街小巷中,希望自己可以有足够的运气不期而遇撞到一个蒙尘了的“明ri之星”,然后快速成为他的经纪人,然后等待着“明ri之星”一飞冲天成为“今ri巨星”以后自己也就可以凭此而名利双收。只是在这个信息资讯都非常快捷发达的时代,那些稍微有着一点天赋的少年也都早就已经被各大俱乐部、各大经纪人公司给瞄上了。像罗德·范尼德这么一个足球经纪界的菜鸟兼门外汉如果要上门去游说那些“明ri之星”的父母或者监护人的话,肯定会被当做是骗取霸王条款的职业骗子给报jing抓起来。鉴于此有自知之明的他在伦敦转悠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还是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来的收获,直到被来自俱乐部的一个jing告的电话所jing醒。
&&&&有危机存在感的人是可怕的。罗德·范尼德在将自己安顿下来后,整天除了吃饭和睡觉以外就都在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的附近来回转悠个不停。不过因为前些天不是周末,赶来基地训练的适龄球员几乎可以说也没有几个。而且一般来说,能够ziyou进出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的球员的所有权很可能都早已经就属于阿森纳俱乐部本身——即使可能还有剩下的个别球员尚是ziyou之身,也肯定不见得会看上ado海牙的名号:难道让他们年纪轻轻就离开英国、离开这个主流的足球氛围,到荷兰一个连名字都可能没有人听说过的小球队去淘金吗?罗德·范尼德有时候便忍不住就在心里胡乱臆想揣测着:“如果我要是哪个豪门球队的球探的话,哪还用得着如此辛苦劳累地在奔波着不停?”
&&&&今天的罗德·范尼德起了一个大早。他知道今天是周末,是阿森纳青年队和各个梯队既定的集训时间——一般的,没有别的什么急事的梯队队员大都会在这时候过来科尔尼基地参加合练、接受教练的一些专业指导。虽然他也心底非常清楚要说服任何一个那里面的球员加盟的可能xing都是相当的渺茫,但即便如此也总比什么事情都不去做强出一些罢。他还很年轻,他的心也还在不断澎湃着理想的热情。
&&&&罗德·范尼德在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的门口来回晃悠了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果然如他来这之前所预料的那般毫无所获。即便有时候也会碰到一些人,但从他们的装束和举止看上去也好像跟他是同行,也都显得是一副鬼鬼祟祟的猥琐模样。他不禁有些烦躁,嘴里不停骂骂咧咧着一些可以宣泄内心烦闷情绪的“不和谐”的词汇,正打算收了工回去吃饭,以便养足jing神准备下午的继续奋战。只是忽然一个不经意的抬眼间,就瞥见远处有个穿着阿森纳球衣的年轻人正缓步走了过来,看着像是一个青年球员无疑。他的jing神顿时一个大振,慌忙左右整理了一下着装以便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像一个正经的绅士而不会被人认为这是一个落魄了的骗子骗取钱财的低俗伎俩后,才堆着一脸近乎谄媚的笑容迎上去打起了招呼——
&&&&“你好啊?”
&&&&还在为刚刚的试训失败而隐隐失落与迷惘着的王一听到声音一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陌生的白人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可能因为跑得太急的缘故还在微微喘着气。这人最多也是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可能是因为经常的来回奔波的缘故让他额上腮边都已经早早生出来几分的皱纹,看起上去总会给人一种饱历沧桑的风尘感。虽然也说男人的皱纹就是他们浑身的雄xing魅力之所在,但要是让皱纹与此时此刻他身上那甚至显得有些破旧的穿着组合在一起的话,那肯定就是再也吸引不到任何一个女xing回眸与青睐的结局。
&&&&王一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家伙一定不是一个英国人,因为这人的英语口语听上去竟然比他还要撇脚一些。他心底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话原来仅仅只是一句极为简单的问候语,顿时就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能够将英语说成这样的人,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极品呐!
&&&&“哦,你也好。找我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你是球员吗?”罗德·范尼德指了指王一还在外套里面穿着的那件红白两sè的阿森纳球衣,有些惶急地追问道。
&&&&王一感觉到自己的脸立即就像被火给烧着了似的。他本来打算一回去就将这身象征着自我失败的球衣脱下,从此深藏在柜底再也不示人的。不过这一刻在面对着眼前这个陌生人突然间的这个问询,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战败者逃离了一个让他遭受了无尽屈辱滋味的地方后,反而被另外一些不知内情的人们认为是一个胜利归来的英雄。他心底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
&&&&“我是一个球员没错,但不是阿森纳的球员。”王一还是笑了一下——虽然这笑看上去相当勉强,因为这笑没有笑声、笑容也在充满着很多无奈,“事实上,我刚刚在那里进行了一场试训。但是非常遗憾,我被淘汰出局了……”
&&&&“太好了——”听到这话的罗德·范尼德顿时感觉自己的内心就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欣喜所充斥、所填满,便忍不住喊叫出了声来。他高兴得简直就像是要在原地蹦跳起来似的。只是一个转头间瞥见王一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语实在不像话、不合礼数,连忙道着歉:“真是对不起,不该对您的伤心事情有如此过于激烈的反应。不过如若不是如此般的话,我们又怎么能够在这里相遇到呢?其实呢,我是一个球探。”
&&&&“你来是要说服我也去你们那里参加一次试训吗?”
&&&&“对啊对啊,就是如此就是如此。不过,”罗德·范尼德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你好像与我以前见到过的很多青年球员不大一样。”
&&&&“怎么个说法?”
&&&&“他们总是在得知我是球探的第一时间就不停询问着我是在为哪一家的俱乐部效力。”
&&&&“哦,不过我敢说给你提供差旅费的肯定不会是哪一家的豪门!”
&&&&“为什么这么说?”
&&&&“从你这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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