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给我爸上坟看见上坟了。我还磕头了。后面还有大海

中国四大名著之:《红楼复梦》· 卷九 【清】 陈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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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四大名著之:《红楼复梦》· 卷九 【清】 陈少海
&&&&&&&&&&& 《红楼复梦》· 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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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回 绮姑娘喜逢故友 白云僧戏化金鱼
  话说惜春们刚进云房,平儿瞧见长香几上一个大胆瓶里插着两枝荷花,惊问道:“怎么这两天就开了花?那儿找来的?真是怪事!”张流水道:“我有个舅爷爷,在云巢庵作香火老道。他说在平山堂谁家园子里折来的。”一面说着,让奶奶、姑娘们坐下。入画见云房里摆着钱柜。地下都是些酒坛、油瓶。  桌子旁沿儿一缸盐芥菜。墙上挂有几块干盐肉。香几中间挂一幅水墨钟馗,两边贴着万年红的一副对联,上句是:财源似水层层长,下句是:好友如蝇阵阵来。  入画四围一看,不胜感叹,对惜春道:“怎么连这屋子都改了样范,姑娘时刻惦着旧游之地,今儿瞧着如何?”惜春甚觉可笑可叹。珍珠道:“从此清凉兴致可以索然,不知我那几棵芭蕉如何?”张流水道:“因要修墙,将那芭蕉全去掉了。那里埋着的什么弩弓,谁知底下多着呢。全拿起来堆在茶炉旁沿当柴火烧,倒很熬火。”珍珠忙问道:“都烧完了吗?在那儿?我去瞧瞧。”同平儿、惜春各处闲逛,到茶炉边,果然还有十几个未曾烧完,还可用得,吩咐送上船去。  平儿问道:“你刚才说的云巢庵,可就是扬州的云巢庵?”  张流水道:“一点不错。那个当家师父叫月上,听说是金陵贾府的家庵。”平儿道:“可惜路远,不然顺便到那里逛逛去。”  张流水道:“若是船去,总得天半。咱们这儿有条旱路。到庵里只有八十里。我舅爷常来常去,总走这里,他说比坐船简绝。”惜春道:“既是相去不远,我很想着去给林姐姐上个坟,就是怎么个儿去呢?”珍珠道:“若是拿准了主意,放着这儿有现成轿子,叫茗烟来,吩咐去找轿夫。咱们将丫头、嫂子们都带去,只留廖大奶奶看船。底下的只带赵禄、茗烟、福儿三个,其余都留在船上。咱们明日一早去,后日回来,这有什么难事。”惜春们大喜,转回云房,叫茗烟进来。吩咐要往云巢庵给林姑娘上坟之事,令其赶办轿夫,吩咐众人照依办理,茗烟答应出去。  李行云备下盛设酒饭,就在云房款待。惜春命将老太太的香金及各位太太香资、赏赐叫入画俱交付明白。入画念当初相聚一场,私下每人各帮几两。命袁可石将套房里收拾洁净,洒扫熏香,将船上行李取来。琏二奶奶、两位姑娘同在一炕,姐妹三人抚今追昔,畅谈一夜。  赵禄、茗烟将两船上交代清楚。轿夫一早就来伺候。惜春命廖大奶奶带着两个丫头在船上照应一切,吩咐赵禄押行李物件先行,留下茗烟、福儿、金升跟轿。姐妹三人赶着梳洗完毕,收拾奁具,用过点心,领着姑娘。嫂子们到山门上轿。廖大奶奶嘱咐跟去的嫂子们小心伺候,赶着回来,别在那儿耽搁。众人齐声答应,坐上轿子跟着前面三乘大轿,依林傍水而行。  此时四月天气,柳线穿云,秧针绣水,真看不尽太平图画。  那云巢庵当家姑子月上,自从正月间到贾府拜年耽搁了两天,平儿连夏季月米、香资预先支付,庵中靠着贾府倒很可过得。  这日正领着些徒弟在大院里收拾小菜,忽然听见山门外敲门甚急。叫香火道人同去开门,见三位美人下轿,后面多少姑娘、嫂子簇拥进来,笑道:“月师兄别来无恙!”  月上定睛细看,叫道:“哎呀!这是那里说起!怎么不叫人先给个信儿!惜姑娘多年不见,还是那个样范儿。”珍珠道:“咱们且拜过佛爷再说。”月上忙命徒弟往大雄殿上,各处点起香烛伺候。吩咐取热水,请奶奶们净手,送茶漱口。平儿们在殿上各处拈香拜佛,月上伺候击磬鸣钟。拜完之后,彼此见礼,与惜姑娘分外有一番依恋。相将入方丈,惜春见禅房十分雅洁,叹赞不已。平儿笑道:“与你两位贵门人,老道兄竟有云泥之隔。”珍珠道:“这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惜春们一齐好笑,月上让坐送茶,惜春见茶瓯古雅,茶亦香洁,深为赞叹,连饮几杯。月上同惜春彼此要叙谈别后到今之事,絮絮不休。  珍珠道:“咱们偷着来,要给林姑娘上坟,且将这件正事办完,再谈古典。横竖今日晚上要在这里过夜,有话慢慢再说。”  月上道:“既来上坟,再没有不供酒饭,这会儿也办不及。依我说竟是明日上坟,后日回去。大远的到这儿来,住两晚上也不算多。”平儿点头道:“我瞧着这会儿实在来不及,只可后日回去。就是太太知道,亦还无碍。”惜春、珍珠亦爱这禅房雅致,不像清凉观酒气熏人,一时难过。命入画吩咐茗烟,明日上姑老爷、姑太太同林姑娘的坟,须备两桌酒饭,并香烛纸锞。入画答应,出去传话。月上去料理精细素菜,殷勤款待,彼此叙谈了一夜。  次日,饭后上坟。平儿见林姑老爷同小姐坟茔都修整完固,两边石桌凳俱已更换。林黛玉坟上是宝钗、珍珠捐资种了几十棵梅树。月上道:“还有一二十棵梅树,先已付下定钱,到八月里才来补种。”惜春叹道:“可怜林姐姐生怜宝玉,死伴梅花,一代红颜化作千秋香土!”珍珠道:“咱们给他多种梅花,将来可以与元墓共传不朽,岂不是件雅事!”平儿道:“咱们除掉太太,每人捐种三十树,将这坟堂四面普哩普儿种满,就托月师兄去办。明年梅花开放,咱们拢共拢儿来给林姑娘做个梅花会。这不是有趣吗?”珍珠笑道:“平丫头颇有雅致,到底是仙人的奶奶,沾着点儿道气。”月上们俱觉好笑。  两边坟上早已摆设祭品,平儿三姐妹先拜过姑老爷夫妇,奠酒焚香,次拜黛玉。三人眼泪纷纷,不胜伤感。惜春分外悲哀,拜了又拜。月上道:“真是林姑娘的福气。不是太太们回南。可怜这个坟堆子就难说了。”惜春道:“去年无意中是梦玉大爷给林姑娘添了些土,这也是一件怪事。”  平儿道:“咱们焚化了纸钱,顺便到那里逛逛,别尽着在这儿晒的慌。”玉兰道:“茗烟说备下湖船,请奶奶、姑娘们去逛。”惜春笑道:“平山堂乃繁华胜景。我虽游过名山古刹,未曾到此,今日顺便算了一件心愿。”吩咐将两桌酒饭分赏众人,看着焚了纸锞,同月上们坐轿到湖口上船。  正是清和天气,薰风和暖,将两边玻璃窗卸下,茗烟吩咐开船。珍珠道:“人传苏学士带着佛印游赤壁,是件雅事,只可惜这母和尚不入诗料。”月上笑指道:“不是诗料来了。”  平儿们瞧那柳阴下一个后生堂客,乌云上带着翠翘,满脸脂粉,穿着镶滚月色绫衫,红袖单裙,蓝缎满绣宫鞋,手中拿着大红汗巾,约有三十来岁年纪,顺着柳堤慢走。后面跟着一个四十来岁肥胖和尚,穿一件香色绸道袍,左手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红衫绣裤;右手拿着一支三尺多长银法蓝头嘴细乌木烟袋,挂个大红荷包。那和尚不住眼瞅着这船。正看的出神,不防脚下绊着树根,一跤栽倒,将个孩子压在身上,烟袋断做三截。那堂客气极,在和尚脸上打了几掌。见那孩子头青脸肿,哭的要死,恨不可解,又在和尚脸上咬了几口,拿着断烟袋在光脑袋上像敲木鱼一样使劲乱打。和尚跪在地下,尽着磕头。惜春们忍不住纵声大笑,涕泪齐出。平儿忍笑说道:“这不是诗料,倒是厨房里的菜料。”众人又复大笑不止。  赵禄带着厨子在伙食船上备齐酒菜,平儿们四人开怀畅饮,福儿在这边伺候。三姐妹比不得当年各有心事,如今俱有归着,倒还胜似当初,人人心中欢喜。见满湖中画船箫鼓,花影红妆,水面往来不绝。见那水阁边系着一只小湖船,窗口靠着一个美人,向这边定睛细看。平儿对惜春道:“你们瞧那个人,倒像是谁?”惜春、珍珠走到窗口探身细望,真有些面熟,想不出是谁。只见那美人对一个丫头说了几句话,用手指着这船。那丫头笑嘻嘻走出舱去,对个老头儿说了几句,那人点头,上岸去了。平儿道:“你瞧那人指着咱们说话,一定有个缘故,且看他是个什么主意。”彼此对窗相望。不一会儿见那老头子下船,向着那人说了几句话,只见那美人大喜,向着这边用手乱招。平儿命抱琴吩咐茗烟,去探听那船上的奶奶是谁。茗烟答应,去不多会,笑嘻嘻进舱回道:“谁知是李二姑娘路过这儿,带着丫头来逛。听说奶奶们在这里,乐的使不得,叫咱们放船过去。”姐妹三个靠在窗口,彼此隔水乱招。  不多一会两船相并,命入画们去请李姑娘过来。只见李绮急忙忙走进舱来,先同惜春拜见,彼此流泪。惜春将平儿、珍珠近况交代几句,李绮连忙拜见,说道:“做梦也想不到姐妹们在这里见面,真是怪事。”月上笑道:“李姑娘可认得我吗?”李绮道:“你不是月师兄?怎么也在这儿?”惜春道:“这些缘故,横竖一句半句也说不了,这里景致也不是一会儿逛得完的。依我说咱们都到月师兄庵里,煮酒谈心,彼此畅说一宿。不知你可使得?”李绮道:“很好!知己相逢,比游湖更胜十倍。咱们就去罢!”珍珠道:“你顺便给林姑娘去上个坟儿也好。”李绮大喜。惜春命茗烟给李姑娘备办香烛。一同上轿,先往黛玉坟上哭拜一番,都往云巢庵来。拜佛完毕,俱到禅房坐下用茶,之后摆上酒果,五人饮酒谈心。  李绮道:“我自从出嫁之后,同着姐夫回去,家中十分清苦。夫妻相守,难以苦度。数年来我又并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姐夫站不住,只得往边庭上投奔亲戚。谁知托神佛爷保佑,得了点儿军功,蒙朝廷恩典赏了一个主簿官儿。虽是清苦衙门,总比在破瓦窑里好些,差了人来接我到任。我因路过这里,要瞧平山堂的景致,谁知遇着你们。我在家时,听说宝兄弟出了家,老太太归了天。又听说二叔叔也不在了,薛姨妈带着岫烟姐姐也出了京。可怜我那一天不掉几点眼泪。刚才我还听不明白。二嫂子你将别后一切光景说给我听。”平儿姐妹三人,彼此轮流着源源本本直说了一夜。李绮悲喜交加,同珍珠们说不尽万千亲热。到了次日,姐妹们依依不舍。平儿三姐妹各人都送程仪。直到晌午,两边催着起身。不能耽搁。只得抱头恸哭而别。  惜春们送李绮上船之后,谢了月上,又再三嘱咐托其补种梅花,领着众人匆匆上轿。因起身过迟,直到夜半才到清凉观,又在观中住了一宿。次日早饭后下船,出江口南风甚大,波浪汹涌。平儿十分惊怕,吩咐暂且湾住守风。茗烟也怕遇着上一磨儿的大风,难以招架,忙命船家且在金山湾祝寺里长老忙差轿来迎接拈香,珍珠们一齐上去,长老领着众僧在山门迎候。平儿们下轿,走至大雄宝殿,净手拈香。姐妹三人倒身下拜,殿上鸣钟擂鼓十分整肃。拜罢三尊大佛,又往各处拈香。珍珠见抱琴跪在佛前尽磕头,平儿笑道:“佛爷说也不要撕嘴,也不要你磕头。”珍珠眼圈儿通红,又忍不住好笑。命抱琴起来,辞了长老及知客和尚,只须一个小沙弥引导拈香。长老领命,吩咐知客在方丈备茶伺候,小沙弥引着往观音阁拈香,又往罗汉堂来。  姐妹三人刚进殿门,只见一个蓬头和尚,穿着破衲,赤着两脚,手中拿着一把破蕉扇,敞着怀跳了出来,哈哈大笑道:“好快活!好快活!夫人、太太都来了!”珍珠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非别,就是白云和尚。连忙一把拉住,叫道:“平姐姐!你怎么不认得二哥?”平儿站住定睛细看,不觉一阵心跳,两溜眼泪直掉了下来,说道:“二爷!你怎么丢下我去?”惜春也抓住道:“二哥,你何苦闹的这个样儿?”白云和尚笑道:“我何曾丢掉谁来!你们都好,我很放心。”对平儿道:“境遇妙不可言,日兴一日,你家中事务横竖我都知道。7对二婶子说,不用惦记,只管随处而安。惜妹妹你也从此顺境了。我总在四处闲逛,遇着亦可见面。”说毕,撒开手,将身跳入殿前金鱼缸里。平儿们瞧着他笑嘻嘻缩了下去,一会儿身子不见,转眼之间头面也无,只剩一张嘴浮在水面,说道:“我往海上去逛,不能久叙了。”说毕,那一张嘴化成一对金鱼,钻入水底,寂然不见。  三姐妹呆站一会,平儿道:“咱们还是做梦还是醒的?”  惜春道:“二哥成仙,真是姐姐的福气。你瞧他去来这样有趣。”  平儿道:“我刚才该跟着你二哥同去,倒也罢了。”珍珠笑道:“像这样有趣的多着呢!你爱跟谁,就跟谁去。”惜春抿着嘴儿笑道:“咱们罗汉堂拈过香,到方丈吃茶。这会儿风势更大,咱们上妙高台去看看江景。”平儿们应允,依着惜春各处游玩。寺里住持长老,因是贾、祝两府内眷,十分恭敬,收拾上等素面,在方丈款待。将晚送上大船。  次日,风平浪静,一早渡江。刚才梳洗完结,已至码头,祝府里早已差人来接。姐妹回到宅里,海珠、汝湘众姐妹都在垂花门等候。梦玉一见赶忙问道:“姐姐你们怎么去了六天?”  平儿道:“各处去傻逛一回,只可惜你们没有同去。”正说着,见宝钗、探春迎着上来,说道:“你们三个逛的不想回家,一去就是六天,叫老太太们心焦的什么似的。咱们连天忙了个使不得。你三个好自在,这儿逛到那儿,到处去乐。你们自家说,罚个什么罢。”平儿笑道:“姑奶奶们瞧着该仔吗,就仔吗。”惜春笑道:“固然该罚,咱们说出缘故,还得吃你们个东儿才是。”宝钗道:“只要说出理来,马上我就作东。”  惜春将清凉观拈香,转到云巢庵给林姑娘上坟,平山堂遇李绮,金山寺遇琏二哥,一五一十从头说了一遍。宝钗点头道:“如果是真,倒还罢了。别躲了两天回来造谣言,我询出来那可不依。”珍珠道:“你们面前造谣言,一会儿太太跟前咱们也敢说谎不成?”宝钗道:“且将闲话拉倒。大嫂子差人来,环三爷病的利害,太太要同你家去瞧瞧,等的着急。这会儿你们赶着到介寿堂请安销差。回来就到楚宝堂来,太太等着说话,今日就要动身。”  平儿们点头,拉着梦玉、修云们几个作伴,竟往介寿堂去。  桂、石两夫人,竺、鞠两位太太都在上面,未曾下来。平儿姐妹走进套间,桂夫人们忙起身迎接。祝母笑道;“二奶奶逛的乐了,不想回来,我在这儿好着急。怎么一去就是六七天?”  平儿道:“知道老太太慈心好善,咱们见着庙就拈香,给老太太添寿作福,不知不觉的耽搁了几天。”惜春、珍珠请安销差,又给各位太太请安。祝母欢喜之至,笑道:“你太太连天请客还愿,昼夜热闹,就短了你们帮个忙儿。且家去见过太太再来说话。”惜春、珍珠答应下来,平儿也辞了一同去见自家太太。  祝母道:“贾大姐姐听说环哥儿有病,急着要回去,你二姨儿那里肯放。前日请了咱们家的叶老爷先去医治,很可放心。后日是四月八,咱们都要到鹤林寺瞧浴佛,十五又是甘露寺启经,十八是甄家来给惜姑娘放定,你太太怎么去得了?我再三留住,总说等二奶奶回来商量。横竖恼我些儿都使得,一准不放回去定了。”平儿笑道:“老太太请万安,我去商量出个主意,再来回话。”桂夫人们笑道:“不拘是什么主意,还是去不了。”  平儿点头笑着,同惜春们下来。那四堂姨娘同各处职事姑娘都在甬道上请安问好。惜春道:“连日姨娘、姐姐们受乏,等着过几天再谢。”平儿笑道:“简绝,过了十八再谢就完了。”  众人俱抿着嘴儿好笑。朱姨娘道:“自己家的姑娘,怎么倒说客话。”珍珠道:“平丫头又忘了撕嘴。”惜春道:“咱们一会儿问他。太太等着说话,这会儿且记着这一撕。”梦玉道:“宝姐姐着人来瞧过两磨儿,说咱们太太也在楚宝堂,快些去罢。”平儿们不敢耽搁,赶着就走。怡安堂前略应酬几句,一直竟往楚宝堂来。  柏夫人、梅姑太太都在一堆说话。平儿们上去请安,就将连日事务件件禀明。王夫人点头甚喜,道:“我正想着林姑太太的坟上不知修的个什么样儿,也总没有人去瞧瞧,你们走这遭儿很好。无意中又遇着李二姑娘,这真是他乡遇故知。可怜他苦守一场,这会儿倒享荣华受富贵。妇人家随夫贵贱,一点不错。谁也想不到平丫头同琏哥儿相遇,真是奇事!你们该拉他同来,咱们见个面儿。”珍珠道:“姐妹三个人一齐拉住,正在说话,他不知是怎样走到院里,跳下鱼缸。一路说话一路往下缩,末了儿剩了两片嘴,浮在水上,还会说话,一会儿工夫变成两个金鱼,谁还拉得住呢!”王夫人们一齐好笑。  梅秋琴道:“一人得道,鸡犬皆仙。贾大姐姐你们府上是个神仙世家。等着我回过老太太,咱们这几家同你府上世世永为姻亲,总要沾点儿仙气。”柏夫人点头道:“我久有此心。这会儿同大姐姐说定,不拘姻嫁,总是咱们这几家结亲。”王夫人点头道:“很好。咱们一言为定,永无更改。等我去了,再来请太太作个连理会,以订永好。”柏夫人们大喜,说道:“老太太不放你家去,我瞧着你再别提起。”  平儿道:“昨日琏二爷原说,对太太说随处皆安,以后全无挂碍。他也并没有提起三兄弟有什么长短,想来无碍。现在请叶老爷去医治,依我说太太出月儿再去。今日我先家去照应,况且将来端午有好些事要去料理。那天大嫂子寄信说,长干里有个宅子要卖。价钱很便宜,我去瞧瞧,合式给那边老爷、太太定下;去年冬底押马太守家三百顷田契,他这会儿要卖给我家;又是邓阁老的那一片坟山,也说要卖给咱们,必得侄媳回去商量。”王夫人未曾答应,梅秋琴道:“一点不错,竟是琏二亲家先去为是。也不用性急,明日一早起身。”珍珠道:“我同二嫂子家去照应,好意思叫他一个人儿回去?”王夫人道:“也罢,你去瞧瞧友儿,等我回来过端午,带着你们去瞧秦淮河的龙舟。”  梅秋琴道:“老太太说过,要差二嫂子同咱们到金陵去回拜大姐姐,给大姐道喜。出月儿顺便看龙舟,是秦淮河的胜会。”  平儿道:“很好,这个东儿是我的。”柏夫人道:“芙蓉自从回来,身子拖坏,总也未曾养好;我病中他又割股,这一程子,黄瘦的使不得。在我跟前也不能够静养一天,不如交给琏二亲家,同珍珠带回去。姐妹们养好身子,冬闲再来。”王夫人点头道:“很好,你们就去收拾。”  平儿、珍珠、芙蓉各人去收拾起身。柏夫人们往介寿堂去回老太太。东西两宅奶奶、姑娘、梦玉们公分饯行。两边正是热闹,金陵差人下书,说贾环病已无碍,叶老爷就在日内回来。  王夫人很乐,放下一条心。  次日一早,平儿、珍珠、芙蓉各处辞别起身。说不尽那送行热闹,又兼各家小姐都到送行,梦玉们直送至江口。宝钗交代了几句说话,彼此分手。那江口来往行船如织,梦玉站在窗口,只见一只小江船,舱里一个后生同着个艳妆夫人并肩站在窗口说笑。那妇人猛抬头瞧见梦玉、急忙闪开,将窗关上。梦玉也吓了一跳,看着那船远远开去。要知那船里的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 财色两空还孽报 火光一片断情根
  话说梦玉见那舱里的艳妆妇人抬头瞧见,连忙闪开将窗关上。那脸蛋儿很有些像秀春。心中十分可恨,又兼惦着珍珠、芙蓉,一腔心事,随着众人闷闷不乐转回家去。这且慢表。  原来那小江船里果然是秀春。他怎么又到这里来呢?其中有个缘故。自从同桑进良撇下桑奶子,将他的东西骗了个精光一跑,到汉江地方赁下一间房子,夫妻两个住下,买个丫头服侍。这桑进良比谁也受用,终日饮酒取乐,神仙还不如他快活。  使尽风流本事奉承秀春。两个人虽是如胶如漆,你贪我爱,但粗蠢性格,反面无情,秀春甚不如意。在桑进良心满意足,以为这一世总要乐死而后已。谁知冥冥之中,自有一定的报应,断不肯叫坏良心人坐享安乐,自然要给他想出法来。  他间壁住着一个破落户子弟,姓姚名言,排行第三,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父母亡故,并无妻小,与一个当家子的哥嫂同祝终日在花柳场中帮闲,拉个皮条,学了一身风月本事,吹弹唱曲,无所不会。那青楼中粉头倒还不嫌他,因此在家日少。  这日回家来看兄嫂,正走到桑进良门首,见个艳妆堂客站在门口望街,见人也不回避。姚言瞅他两眼,那堂客笑了一笑,关门进去。正是五百年前的风流冤孽,姚言一个魂灵儿被那妇人摄去了。走回家来向着哥嫂打听间壁这家是谁。嫂子道:“前日他家丫头过来,借个大盘子使用。我问他家姓桑,不知是做什么行业。夫妻两个成天的喝酒睡觉,听说手头很有个分儿。  咱们也询不出他的来历。”姚言笑道:“我瞧着有些怪异,等我过去拜望,探个信儿。”说毕,辞了哥嫂往桑家来敲门。  桑进良出来开门,问道:“你找谁?”姚言道:“我是间壁街坊,过来拜望。”桑进良道:“好说,家里请坐!”让姚言到堂屋里,也不见礼,拉个手儿坐下。向着里面嚷道:“煨开水倒茶!”问姚言道:“没有领教尊姓,在那儿发财?咱们好面熟,像在那儿见过?”姚言道:“我姓姚,行三,名叫姚言,就住在间壁。常在花柳场中拉拢个买卖,成天的也没有个空儿。我瞧你尊驾,也是个热闹朋友,仔吗的总在家里坐着?咱们一同去逛逛,也有个趣儿。”桑进良大乐,说道:“我初到这儿,又认不得一个半个人,地面儿又生。知道有尊驾在间壁,我早过来拜望,我也最爱相与个朋友。这么样罢,咱们也不用客气,磕个头儿,你算是我兄弟就完了。”姚言大喜,不等说完,忙跪下磕了两个头,桑进良站着受礼。姚言拜毕,桑进良道:“我该回你一个头。”忙跪下去,向着姚言一拜,彼此大乐。桑进良叫道:“大嫂你出来见二兄弟!”  秀春满面春风出来道:“这就是二兄弟吗?”姚言赶忙磕头,秀春过来亲自扶他。姚言闻着一股香味儿,骨软筋酥,故意磕头,伸手在金莲上捻了一下,站起来心中十分得意。桑进良道:“二兄弟又不是外人,咱们到屋里去喝个酒儿。”三人进去坐在一炕,将些现成酒菜摆上,彼此畅饮。桑进良是个酒徒,不醉不休,并不知道那些风流家数,尽着傻喝。姚言向着秀春极意温存体贴,送情逗趣,又兼人物清秀,十分可爱,不像桑进良粗俗讨嫌。秀春很看上姚言,瞧着桑进良愈形其丑,心中想道:“当初上了桑奶妈的当,跟他逃到这里。同他又不是花烛夫妻,每常酒醉,趁他的高兴,稍不如意,就要红脸。虽是一日不离,到底是个蠢物。我何苦呢?还图他个什么?”  想的心酸,不觉掉下泪来。  姚言瞧那神情,早已猜着几分,故意让桑进良饮酒,分外加意殷勤秀春。不多一会,将桑进良饮了个大醉如泥,歪斜两眼,身子乱晃,对姚言道:“兄弟!叫你嫂子陪着,多坐一会子再去。我要躺一会儿才得呢。”说着,身不由己躺在炕上,姚言故意道:“大哥睡着了,咱们不便在这儿喝酒。我家去,改日再来。”说毕,走下炕来。秀春正在心旌摇曳,见姚言要去,连忙拉住道:“让他睡觉,咱们到屋里去坐。”姚言正中其意,在秀春手上捻了一下。秀春会意,对丫头道:“你将这两碟儿菜同这些果子收到厨房去吃,等着大爷睡醒了,咱们收拾吃饭。”丫头答应,各人自去。  姚言同秀春走进卧房,两个人成就了一段佳话。秀春被姚言无数风情,倾心吐胆,只恨相见之晚。两人依依不舍,海誓山盟。秀春道:“你想着法儿,咱们长远才好。”姚言点头道:“横竖我也丢你不掉,等着我慢慢的再想主意。明日且将他骗了出去,咱再来说。”秀春大喜道:“你骗他出去,我有话同你商量。”姚言应允,辞回家去。  次日一早,来约桑进良上街去逛,同到一个门前冷落的窑子里,照会了那个粉头,有意将他灌醉留宿。姚言抽空儿到桑家来,将个丫头支开,两个人比昨日大不相同,极尽人间之乐。  姚言道:“嫂子!我相与的不少,再没有你这样知情有趣,只可惜我不能够同你做个长远夫妻。况且大哥满脸凶气,也难同你相与。昨晚上想了一夜,只好空过来同你亲热。又兼着你家这丫头,十七八岁的人,什么不懂?刚才支他开去,他很明白。  将来有个言三语四的,咱们都要受累。”秀春道:“那丫头,我想着你不如将他拉上,咱们作一路,也就无碍。倒是老桑怎么想法才好?实对你说罢,我同他并不是花烛夫妻。我是他拐来的,还骗了我些东西,没奈何同到这儿来。对兄弟,你想出什么法,将他去掉,我情愿嫁你。咱们夫妻两个够过一辈子。”  秀春一夕话说的姚言喜从天降。真是才色动人心,竟同桑进良有些势不两立了。  两人正在说话,丫头送茶进来,秀春故意走出房去。姚言是个惯家子弟,将个三言两语轻轻弄上了。秀春进房,故意发气不依。姚言道:“咱们都是一路的人,以后谁也管不住谁。”  秀春坐在一边,瞅着他们完结。此时三人并无避忌,姚言就在桑家过夜,三人一炕尽兴极欢。  次日一早,听见桑进良回家,姚言赶忙往后门出去。秀春十分动气,哭骂了一天。桑进良自知理短,不敢开言,自此十几天总不出门。姚言虽常常过来,总不能上手,偷空儿只好同丫头做些勾当。秀春深恨入骨,见桑进良就如眼中钉。这天饭后,桑进良一人上街闲逛。秀春忙命丫头去找姚言来,两人无暇叙谈,先尽兴颠狂了一会。秀春道:“好兄弟,我叫你想个法,做长远夫妻。你总丢在脑后,白丢掉我一片爱你的心肠。”  说着,流下泪来。姚言捧着秀春的脸说道:“我的心肝嫂子!你叫我想个什么好法,除掉杀了他,就没有别的好法。我知你疼他,那里肯呢?”秀春道:“他又不是我的男人,杀掉了也不算谋死亲夫。这算什么,只要你会下手,帮着你都使得。”  姚言道:“恐杀他不死,喊叫起来不是玩的。也须拿定主意才得。”  丫头道:“依我说,杀人怪怕的,倒不如等他喝的醉醉的,拿条绳儿勒死掉,倒还简绝。”秀春点头道:“这主意很好,倒难为你想。”丫头笑道:“我还是八九岁时候,我爹喝醉了回来,就找着我妈打。实在我妈打急了,同着我后爹商量,拿条绳儿一头一个将我爹勒死了,就嫁了我后爹。因是家里过不上来,将我卖在这儿。”姚言道:“很好,咱们也是这样办法。先将他两脚捆住,再绊住他两手。你们娘儿两个一边一个将绳头儿拴在身上,背着身子狠勒。我坐在他身上,用被窝握住他的脸。不怕他是铁金刚也要活不了。”秀春们听了大喜,约定日子下手。  谁知桑进良被两个粉头迷住,一连几天不回来。姚言们三个落得快活。这日下午时分,桑进良吃的大醉,来到家里。犹恐秀春盘问,他先发起标来,大喊大叫,将个茶碗砸了个稀糊脑子烂,瞧见丫头也踢上两脚。秀春气的发抖,恨不能一下打死了才解恨。  姚言间壁听见,又不敢过来探信,怀着鬼胎往街上闲逛。  听见背后有人叫道:“姚三,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同我商量。”  姚言回头,见是向来的赌友严秃子背着几吊钱,笑嘻嘻走过来。姚言问道:“你几时来的?我到江口找过几磨儿,也总没有瞧见。”严秃子道:“春间在洞庭湖遭风,将船打破。一会儿修造不起,就将我舅舅家的那只湖划子买来装载,送了一起客人到汉口。这会儿又装了些桐油来。我瞧着你这一程气色很好,想是得点儿什么彩。咱们到那儿去坐会子,喝四两。”姚言道:“很好。到甘家酒店去,后屋子里很可说个话。”严秃子大喜,两人竟往甘家来。拣了后面小屋的坐头,叫四海摆下酒莱,将门带上,两人饮酒谈心。  姚言道:“我一向在那些门子里闲逛,也总捞不出点什么。谁知那天在**寺拈香,无意中遇着一个多年不见的姨妈,同着我的一个寡妇姐姐也去烧香。见面很乐,就叫我常到他家照应。姨妈说我这孩子很有出息,喜欢的什么似的,就将那个寡妇姐姐给了我做老婆。虽有点子衣服首饰,也算不了什么。我这会儿成了家,那里过得上来呢?我有个亲叔叔,在扬州做古董行业,挣有万贯家财,没有儿子,稍信儿来叫我几磨儿,我定了主意要去,又丢不下新娶的老婆。要带我的姐姐去,姨妈又不肯。这几天我很难为,你给我想个什么主意。”  严秃子道:“自然你去投奔叔叔是个正道。扬州地面咱们也有个照应。若说是你丈母老太太不叫姑娘跟去,就很容易,咱们悄不声儿给他一溜就完了。我就在这一半天开船,往镇江交卸桐油。你夫妻两个坐上我的船一走,躲在舱里,别说是你夫妻两个,就是杀人的强盗也找不着。到镇江卸了载,送你们到扬州。这不是一点乱儿没有?”姚言大喜道:“不知你的船一准在几时要开?我好预先收拾,说定日子以便上船就走。”  严秃子道:“我也没有什么耽搁,打量着后日下半晚儿开船,就多等你一半天也使得。”姚言心中甚喜。两人放量大喝,不觉俱入醉乡,严秃子会了酒帐,拉着姚言去打茶围,被几个旧婊子缠住不得脱身。  且说桑进良直闹到了上灯,又吃些酒饭,倒下身子,就在大炕上酣呼大睡。秀春气的水儿也不曾沾口,同丫头商量这空儿正好下手,快些去找姚言过来。丫头去了一会,回来说道:“姚大奶奶说,他三爷打早半晌儿上街去逛,也总没有回来。  说来不来也不定。”秀春气的眼泪纷纷,长吁短叹,呆呆的等到更深人静,不见姚言。看桑进良睡的犹如死人一样,主仆两个又气又恨,想着趁空儿下手,又胆怯害怕,一直坐到五更,桑进良酒也渐醒,见秀春对灯闷坐,心中很过意不去,起来拉进卧房,尽兴奉承一回,相抱而睡。这是桑进良尚有一宵恩爱未曾了结。  次日,害酒不能起来。秀春刚梳洗完毕,见姚言探头探脑用手乱招。秀春又气又恼,走出外来,将手在他头上一指道:“没良心的杂种!你跑到那儿去?叫我等了一夜。”姚言忙捧着他的脸儿,对着耳朵说道:“我去雇下船,咱们好走。今日晚上下手,你将他灌醉睡着,我自然过来,不用心焦。”秀春点头,再三嘱咐而散。  桑进良命丫头做两碗酸辣汤解酒,觉着心惊眼跳,总不舒服。刚走到院子里,两眼黑晕,栽倒地下。秀春故意走开,丫头将他扶起道:“大爷不去躺下,走到这儿干什么?”桑进良道:“好孩子,等着大爷发财,赏你一个元宝。”丫头笑道:“元宝锞儿你留着自己使用,谁也不要你的。”说着,将桑进良扶到大炕上,昏昏沉沉睡了一日只是不醒。又是黄昏时候,秀春将他推醒道:“你也起来吃口饭再睡。”桑进良答道:“任什么也咽不下,只想着要睡。”秀春道:“有瓶子好酒,你热热的喝两杯,也睡的舒服。”桑进良被缠不过,扎挣着坐在炕上。秀春将他抱在怀里,将个大酒杯送到他嘴边殷勤相劝,一杯不了,又是一杯。  桑进良一连喝了七八大杯,对秀春道:“咱们在这儿喝酒,倒叫他一人坐在那儿,怨不得动气。”秀春道:“谁在那儿动气?”桑进良指着笑道:“那不是你干妈桑奶奶吗?那犄角儿上站的是谁?我可瞧不真。”秀春不觉寒毛直竖,勉强笑道:“喝不多的酒,就说醉话。叫丫头也上炕来,咱们三个人喝个团圆酒,喝醉了一炕儿睡。”桑进良点头道:“使得,你们两个都靠着我坐。不知怎么,今日只是害怕。我瞧着那半拉很像站着个人,你瞧这半拉又来一个。”秀春同丫头吓的冷汗如雨。  秀春道;”姚三弟怎么一天也不见个影儿?丫头去找他来喝酒。”丫头答应,忙走后门去不多会,同姚言过来。见桑进良坐着不住的打晃,歪斜着两眼问道:“你仔吗不来?”姚言上炕,靠着秀春坐下,说道:“今日有个亲戚搬家,去帮个忙儿。刚才到家,还没有敬大哥一个盅儿。”说着,斟上一大杯送到口边。桑进良作两口吸尽,摇头道:“今日实在不能了,过两天再同你喝罢。我可是要躺下了。”秀春忙道:“你代我喝这一杯再睡。”桑进良勉强咽了一口,倒在炕上,昏迷不醒,秀春推着叫唤几声,并不答应。  三人忙跳下炕来,点着亮子,将前后门关上。听街上无人走动,秀春将一条捆箱子的粗麻绳子取出,中间打了一个活扣,同丫头一边一个拴在身上。姚三用带子将桑进良两手向背后轻轻拴住,又将他两脚捆紧,取床被窝连身带脸给他盖住,忙将绳子套住桑进良颈项里。秀春在炕里边,丫头在炕下,姚三压在胸口,握住他脸,一齐使劲勒紧。只见桑进良两脚乱蹬,手不能抓,身子乱挣乱晃,浑身发抖,约有一顿饭时,直挺挺呜呼哀哉,做了一个风流恶梦。秀春同丫头汗下如雨,抖个不祝姚三捂住他的脸使劲压住,恐他活了过来。三个拉了有半夜,这才放手,各将绳头儿解下,将被掀开,见桑桑进良两眼掉出在外,舌头拖出有五寸来长,齿露嘴张,面皮青紫,鼻孔有血,其形凶恶可怕。三个人胆战心惊,吓的要死。  秀春道:“快些拆开这炕,将他埋在里面,天明了就难收拾。”姚三点头,一齐动手,将里边炕面揭掉,搬出多少砖土,里面甚深。将桑进良推入炕里,用土填盖结实,依然砌上砖炕,面上收拾干净。三人坐着歇息一会,心中害怕,都到卧房里共枕而卧。此时毫无避忌,极尽人间之乐。秀春因丫头出力有功,将他做了姨娘。次日给他几件衣服首饰,开了脸。两个人打扮的像个妖精一样,同姚言夫妻三个吃了一天团圆酒,说不了那一番恩爱。  姚言道:“我已搭下一只船,咱们都到扬州去住家。我在盐务里做个清客,带着卖古董,夫妻三个好不自在!咱们今日晚上悄悄的下船,谁来也找不着。”秀春们大喜,赶忙收拾。  姚言去船上叫了几个水手,将箱子行李全搬上船去。等到夜深,三个人点个灯笼,彼此扶着走到江口,严秃子接引上船,将夫妻三个安顿舱里。次日五更,正是顺风,扬帆南去了。  这桑家房东包家,第二天见这边大开着门,一直往里瞧去,不像有人。仗着胆子进去,里外看了一遍,才知道他们已搬去了。忙到家中写一张租帖,贴在门上,写的是:出赁吉瓦房五间,灰棚一间,家伙俱全。如要者,东间壁小胡同内第三家,问包史仁领看速成。  从此人来人去,并无一家整房修炕,做了桑进良的热闹坟堆。这话表过不提。  姚言夫妻三个不分昼夜彼此欢乐,说不尽那般恩爱,三个人寸步不离。严秃子船到镇江,将桐油卸掉,要将他夫妻们送到扬州。秀春也因连日不敢露面,听着船已离岸,想来无碍,夫妻两个并肩站在窗前,看江口往来船只,不提防与梦玉之船相对,秀春一眼瞧见,吓了一跳,忙闪开将窗关上。只说怕风,姚言也不理会。谁知到了瓜州,正值运粮船挤,江船不能进去。  只得另雇小拨船,重谢严秃子同几个水手。  夫妻三个坐了小船来到扬州,人生路不熟,找不着赁房子地方。就在码头上面一个灯笼铺里,暂赁他后面一间小屋子权且安身,再去找房另搬。姚言每日上街,东寻西找,总难合式。  晚上回来,三个饮酒取乐。一连住了十几日,秀春催着搬房。  姚言这日下午回来,满脸喜气说道:“无意中遇着个相好朋友,现在盐务门子里做清客。他在这里成了家,就住在辕门桥,房子很好,还闲着几间,我同他到家瞧过,赁给我三间。咱们明日就搬。”  秀春们大喜,收拾些精致饭菜,三人狂饮,大醉如泥。彼此脱得精光,乐不可解。闹到半夜,四无人声,夫妻三个醉极倦极,相抱而睡。谁知烛花烧将起来,引着窗纸。外面檐下挂的尽是灯笼,房门外又皆是纸张、桐油、蔑丝、竹片一切引火之物。几阵风来,内外上下一齐俱着,霎时间火光烛天。  那灯笼店的人俱在睡中惊醒,已不能抢救。有两个力大些的,推倒间壁板隔逃命。左右前后人声鼎沸,火大风狂,不一会烧了几百间房屋、铺面。可怜那知情知趣、海誓山盟、如胶似漆、花容月貌的秀春们夫妻三个,烧的乌焦巴弓,将个红粉佳人、风流浪子都变成了一段黑炭。  这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使秀春当日安分守己,何至到这样结果。只因一念之差,至于如此。你看桑奶子同桑进良的结果,可见祸福两途,惟人自取也。从此完结他三人之事。  且说平儿、珍珠、芙蓉三人回到金陵,薛姨太太、李宫裁们欢喜无限。连日贾环病已大减,日就痊愈。李宫裁厚谢叶老爷,专人送回祝府,并禀知太太放心。平儿接收一切各帐。林之孝领着执事家人到宅请安。核对一切事务,真是忙个不了。  幸有珍珠、芙蓉相帮查核。李宫裁带着友梅、宝月、巧姑娘料理家务。因此诸事俱有规则,并不繁乱。芙蓉同珍珠住在一房,巧姑娘多添一闺门好友。薛姨太太同王舅太太姑嫂们常相往来,甚觉有趣。又见宝月能干可喜,十分得意。外面有贾兰主持门户,贾环养病,内外一切都听平儿调度。  转眼之间,已近端阳佳节,先将各处水礼节敬,早早四路差人分送完毕。与李宫裁商议专人去接太太并祝府各位太太们来看龙舟,顺将送祝府内外礼物、赏封,以及汪、郑、顾、江、陆、鞠、周、竺诸家礼节。宫裁们商办妥当,派了四家媳妇,外面派三个家人、四个小子同往镇江送礼,迎接太太。  谁知祝老太太十分高兴,要看秦淮河的龙舟,带着桂夫人、梅秋琴、荆、朱两姨娘,修云、汝湘、九如、海珠姐妹、梦玉、梅春,又拉上贾兰的丈母江太太、探春的叔婆周太太,几家小姐、姑娘们同王夫人、宝钗共有二十几号大船。五月初一在六如阁拈香后起身上船。王夫人差彩凤夫妻先上前知会。伺候迎接。  平儿们商量将春晖堂请祝老太太住,梅姑太太住紫芝阁,江太太、周太太同几家小姐们住藤花斋,若是一处住不开,再在宝钗们姐妹几个房里分祝梦玉、海珠们都在太太上房对过,两位姨娘在紫芝阁的后轩,其余一切姑娘、嫂子俱有住处。将内外各处灯彩铺垫全行更换。吩咐林之孝传齐大小家人,俱在码头迎接伺候。料理停当,大学士宅里王舅太太差家人远接。  李宫裁带着芙蓉、珍珠、友梅、薛宝月、巧姑娘过桃叶渡,一直迎上前去。平儿在家预备一切事务。贾府上内外人等无不加意料理。连冢宰第亦备下祝母房屋,收拾体面。  初三日下午,祝老太太们船到码头,平儿同贾环出城迎接。  满城俱知祝母船到,节度田大人探闻祝太夫人到金陵看龙舟,住在贾府,忙差官远接。金陵文武各官俱来迎接,又都到贾府请安。祝母差梦玉带着家人往各衙门请安道谢。贾府里摆宴接风,内外热闹。  桂夫人们情同手足,姐妹并无客气,跟着祝母也就像在家一样。贾、王两府在秦淮河赁下一溜儿几间体面房屋,请祝老太太看龙船。平儿备下多少花红、酒鸭、赏封,请老太太放赏。  端午这日,更说不尽富贵热闹气象。接着各衙门挨次相请,祝母们真是乐而忘返。又被冢宰第沈夫人再四款留,不觉一住两月。接着贾、王两宅给老太太做生日唱戏,直闹过了六月,早已新秋天气。  祝母这日正商量着回去,只见平儿拿着封书子笑嘻嘻进来,对王夫人道:“太太请瞧,这不是喜从天降!”王夫人接着看了一遍,对祝母笑道:“我说老太太回不去,一点不错。”不知这是谁的书子,且看下回分解。
&&&&&& 第八十三回 荣国府贾兰完娶 苦竹岭柳绪立功
  话说王夫人瞧见那封书子,心中大喜,对祝母笑道:“我说老太太不能就回去,真一点不错。这封书子喜事重重。”祝母忙问:“什么喜事?”王夫人将书子递与桂夫人,对祝母道:“这是环儿的丈人张亲家寄来的。他信上说桂三兄弟升了岭南兵备道,张亲家就得了廉州太守缺。因海寇作乱,部中催着起身,不准耽搁。他在九月底连家眷同来,要将女儿给环儿完姻,他以便带家眷去到任。催我择定日子,至迟总在十月初间。”  桂夫人们大喜道:“三兄弟升得好快。张亲家书子上写的很急,咱们也就赶着择日料理,别耽搁他上任的工夫。”  祝母笑道:“倒被秋琴说着了,他说我住在这儿要等吃喜酒呢。这会儿连他也走不了,好意思不在这里帮个忙儿吗?”  王夫人乐极,对平儿道:“咱们赶着就办,诸事都照宝玉做亲之例,不必增减。吩咐林之孝请人择日,总在十月初间。”梅秋琴道:“依我说兰哥儿,也可以就势完了姻罢,两边都了一件心事。”王夫人道:“我也想过明年春间给他完姻。”江二太太笑道:“我家是一点儿陪嫁没有,也不要这儿的东西。明年做亲很使得,也必须我回去叫姑娘做点儿针黹。”海珠们笑道:“咱们这些姐妹谁不帮他做些。二大妈不用费心。”江二太太甚喜,说道:“顾二妹妹催着家去,我明日同他就走。”  祝母道:“也罢,叫你二妹妹带着梦玉们回去收拾收拾再来。对陆四太太们说,他们这几个姑娘跟着我作伴,不用惦记,等着同我家去。”  桂夫人们答应收拾,次日起身回家。十月间,同着柏夫人及各家至亲太太们都到金陵,看贾环做亲道喜。接着次年正月江姑娘出嫁,贾兰完姻。说不尽王夫人欢乐,喜事重重,贾、祝两府繁华热闹。祝老太太直住到清明时节才回家去。这也不表。  且说桂廉夫整顿地方教化风俗,民心安乐。谁知海寇窃发,结连×蛮,焚掠村庄,百姓受害。桂廉夫设法擒捕,稍为躲避。  岭南节度嵇大人奏闻,朝廷将桂廉夫升了兵备道,那廉州太守放了张铭。桂廉夫心中大喜,对金夫人道:“堂儿在柳家念书学习颇有进益。我升任的衙门离柳家也不多两日,很可照应。竟将堂儿留在柳家,不用带去。”金夫人道:“很可使得。那天柳太太也对我说过,堂儿不但念书有进,连武艺弓马都是冯大爷同包勇教的十分精熟。兼着这孩子的膂力过人,我当初生他的时候,原梦见温侯,想来有些来头。冯大爷那样大身材还闹他不过。”蟾珠笑道:“后院子那块大鹅卵石,听说有三百多斤,他端着像个纸做的。那天大姐姐们说,那些有名的烂崽听说大爷来了,连影儿都吓跑了。”桂廉夫笑道:“吕温侯乃一代豪杰,当时不得其主,深为可惜。现今圣世昌期,英雄俊杰皆得展其骥足。”金夫人笑道:“我现在身怀六甲,再生个念书儿子,倒是一文一武。”桂廉夫含笑点头。  夫妻正论家常,见桂堂同柳绪进来请安,蟾珠见过礼。桂堂道:“外面百姓们听见父亲升任去了,要立什么大碑,还要脱靴。这几天各乡凑分子,连绪哥家也出了一两。”桂廉夫大惊道:“我在此并无丝毫德政,所有听讼办事公正清廉,乃地方官应该如此。有何碑可立?若说脱靴,更是丑事。这都是地方上不安分,匪徒借词敛钱肥己,愚弄乡民,不可不出示严禁。”  柳绪道:“连绅衿们亦有此举。”桂廉夫道:“可笑!很多事。我就出示严禁。”说毕,走出花厅同师爷们斟酌,剀切晓谕,无许敛钱生事。四乡百姓欢感之至。  转瞬之间,新太守张铭到任,与桂廉夫向系部中好友,易于交代。连日饮酒宴会。张太守将带来贾、祝两府书信、礼物俱交清楚;又将柳绪、桂堂接来相见,面致贾太夫人、琏二太太同祝府上太夫人及梦玉们的说话。桂、柳两家都知贾环已完姻,祝太太们还在金陵,各人书信看个不了,两家欢喜之至。  金夫人因要赴新任去,就接了柳太太、薛宝书、冯佩金进城盘桓几日,将桂堂交与他娘儿照应。那新太守的太夫人也是王夫人再三嘱托,待柳太太娘儿们十分亲爱关切。桂廉夫将柳家托张太守照应。诸事完毕,择日起身,赶到新任已是封印时候。  桂堂、柳绪、薛宝书、冯佩金四人远送一程,看那老幼百姓焚香跪送,何止万人。正是:万民歌名伯,四野颂神君。  且不言桂观察去赴新任。单讲柳绪们回家之后,料理过年。  桂堂在后院里跟着冯富兄妹演习武艺。柳太太每日除念经之外,就将贾、祝、薛三家念不绝口。见一子两媳膝下承欢,心中不胜感叹,因此待桂堂倒比柳绪还加几倍的心疼。娘儿们忙过新年,正是元宵佳节赏灯时候,宝书生下一女。柳太太欢喜之至,洗三朝、做满月,事刚完,又是清明时节。  宝书料理祭品,跟着太太都去上坟,留包勇看家,带着冯富、桂堂看桃花春景。一群轿马先到祖坟祭扫,后至主政坟堂祭扫完毕,一齐离了坟堂,到一处高冈上。正对着大海,在那大树下铺着红毡,摆设炕桌,太太们坐下,将带来春盒果菜一齐摆上,娘儿们对景饮酒。得禄将牲口卸鞍放青,轿夫们各去吃饭歇息。岭南三月初间,早已绿树成阴,草青花谢。柳太太多时未见海天春色,甚觉快心,饮酒欢笑。见那些轿夫吃完酒饭,四散去闲游坐卧,各处走开。  柳太太娘儿正在畅饮,忽听见喊声大振,有百余个强盗,都是青布包头,手中明晃晃拿着刀斧,一齐蜂拥而来。冯富们大惊,将身站起。此时虽有全身本事,无如手无寸铁,十分着急。桂堂见强人业已相近,无法可施,所谓人急智生,忙将冈上毛竹拔起一根,扯去枝叶。冯富也得了主意,扯起毛竹,同桂堂迎接强盗就打。冯佩金扳下一条大树枝,连枝带叶帮着冯富们迎敌。柳绪、薛宝书并无器械,地下拾起石子,四面帮打,无不应手。  原来那是一起海洋积盗,被风刮到此间,上岸抢劫村庄。  见冈上有几个美貌男女,要来抢下船去。一个个手执刀斧抢上来,虽是百十个凶恶强盗,怎禁得冯富们三只猛虎,奋力迎打。  有二三十倒在地下,动身不得;其余带伤的,见势头不好,逃下海船,扬帆而去。  得禄同轿夫们瞧见强盗抢来,吓的远远躲避。有两个去报汛官,那外委毛副爷听见,领着五名汛兵各拿鸟枪、腰刀慢慢跑来,正遇强盗窜上船去。毛副爷同五名汛兵闪在大树背后,见强盗去远,一齐大声喊叫。一会带着五个老将,急忙忙赶上冈来,满面流汗。瞧见桂堂,忙上前请安,说道:“外委正领兵在海边巡哨,听见有贼上岸,急忙赶来,强盗俱已逃去,倒叫大爷受惊了。”与柳绪、冯富见个礼。桂堂指地下打倒二三十强盗,“都是活的,交给副爷解上府去。我也进城去见太守,并差人去禀知我父亲,自然有副爷的功劳”。毛外委大喜,连忙拜谢。赶着去办绳索、人夫,将强盗抬去报功不提。  桂堂完结,来到树下,见柳太太还抖作一团,面色如土。  众人围着宽慰问安,定了一会,冯佩金道:“不是大兄弟拔起毛竹,咱们一会儿没有了主意。”冯富道:“闲话休提。我怪饿的,吃点儿东西才得。”将半坛冷酒倒在面盆里,伸着脑袋像牲口饮水一样,一口气吸了个干净。柳太太们瞧着都觉好笑,将桌上酒菜让他饱食一顿。  天至下午,轿夫俱已齐集,伺候娘儿们收拾回家。  柳绪夫妻同桂堂、冯富、包勇用心演习武艺,日夜设法防备海盗,教练乡勇。光阴迅速,不觉过了半年,又是凉秋天气。  谁知那些强盗结连×蛮作乱,附近村庄大受其害。各衙门详报上司,请兵擒捕。桂兵备星夜申详节度,一面亲自带兵赶来。  柳绪们知道,同桂堂一路迎接上去。桂廉夫相见大喜,命柳绪们转去,急募义民。吩咐地方官备给军器,以便随同剿捕。  柳绪、桂堂答应,不敢耽搁,先赶回家来,将桂兵备召募义民告示张挂通衢。不到三日,共有义民一千余名,都是精壮勇力后生。众人公议请桂大爷为义民首,众人共遵约束调度。  桂堂那里肯当,立意让与冯富。彼此推了两日,众义民一齐嚷道:“大爷是兵备大人公子,众人敬服。若再推让,我们都要散了。”桂堂见人情如此,难以推脱,只得应允。同冯富商量,立定条规,严整军威。各绅衿富户共捐出钱粮兵米,并将各义民籍贯年貌清册,详报地方官查核。请领军器,建造义民旗帜,以为识认。  诸事尚未料理妥协,因军情紧急,桂兵备有令,星飞来调,只得刻日祭旗起身。柳太太十分放心不下,差冯佩金、包勇二人作桂堂亲随之人,不拘昼夜寸步不许离开。桂堂大喜,辞了柳太太们星夜兼程。走过二百多路,听说桂兵备被围甚急,吓的魂不附体,恨不能插翅飞到,催攒急行,耳边听枪炮喊杀之声,震动天地。佩金道:“贼人同老爷正在打仗,咱们将兵分作三路进去:我同兄弟作中路,大哥在左,包勇在右,各领兵截杀,方为妥当。”桂堂点头称善,忙出令分兵三路齐进。冯富、包勇遵令,立刻将兵分开,各人领着星飞而去。桂堂、佩金各换了结实战马,浑身结束妥当。姐弟两个领着义民杀进重围,冯佩金跟定桂堂不离左右。那些蛮兵正围着桂兵备打仗,不防后面杀来,一时慌乱,赶忙分头迎敌。  有个强盗叫做海里鳅,生得身长力大,面似锅底,浓眉阔嘴,一双怪眼,就像两个鸡蛋瞪出外。手中拿着一对大板斧,约有几十斤重,骑着一匹乌鬃马,迎面杀来。抬头瞧见桂堂眉清目秀,美如冠玉,约有十六七岁年纪;头戴束发金冠,身穿绿锦软甲,脚蹬皂靴,腰系丝绦;佩着宝剑,左弯弓,右插箭,手中拿着一枝画戟。旁边有个美人,差不多的年纪,眼如秋水,面似桃花,脸蛋儿上现出一团春色;身穿桃红碎锦甲,两边战裙下露出三寸小战靴;腰佩宝剑,手执长枪。两个人都骑着枣骝铁脚马。海里鳅瞧着不觉酥麻了半边,心中想道:“这一定是夫妻两个,怎么生的这样俊俏!拿下船去享用,真是两个活宝贝。”想定主意,吩咐×蛮们不要伤他两人性命,都给我活捉了回去。说毕,大喊一声,如铁桶一样围将上来。  冯佩金见贼人们交头接耳说话,就知他们的来意,心中十分好笑。姐弟两个施展平生武艺,尽情大杀。凡是近着他两人的,总没有性命。海里鳅见势头不好,奋勇上前迎敌。姐弟两个撇下那些蛮兵,并力来杀。佩金眼快,逼开海里鳅双斧,照心窝一枪搠去。海里鳅躲避不及,肩窝上着了一枪,大叫一声,落荒逃走。众义民奋勇大杀,蛮贼纷纷逃窜。姐弟带着乡勇,拚命赶杀。  且说桂兵备被贼人围住,四面受敌,正在危急,忽见贼兵乱窜,知有兵到,忙率将弁追杀。见有一将,拦住贼人,杀的十分得意。看那人一张紫脸,燕颔虎须,威风凛凛。亲从们指道:“那是柳大爷的舅爷冯富。”桂廉夫大喜,使人招呼,合兵一处。冯富在马上参见道:“我妹子同着大爷由中路杀来。刚才有人探信说被贼人围住不能取胜。现在此处贼人已退,正可乘胜剿杀。”桂兵备点头道:“是。”忙令兵将起营追贼。  命冯富带义民先行,桂兵备同几个亲随在后。  刚转过一山,被败下来的贼人突然而至,将官兵冲作两截,首尾不能相顾。冯富业已去远。为首一个贼目,正是海里鳅。  瞧着这几个官兵,那里在他心上,领着蛮贼混杀。知道那马上的是领兵官儿,赶到面前来杀。桂兵备忙勒回马首退避,被海里鳅紧紧追赶,前后两马犹如腾云一样。桂兵备十分着急,在马上尽力加鞭,望见前面一道大河阻住,并无去路,心中惊道:“我命休矣!”相近河边,忽然竹林里跳出一人,只战了一合,将海里鳅擒住,问道:“这人是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桂兵备勒住马定神细看,原来是包勇。心中大喜,忙问:“你怎么一人在此?”包勇道:“我领着三百名义民,由右山杀贼。  正杀的高兴,忽见贼人解围,纷纷乱窜,我乘势大杀。有一个利害贼头目逃了下来,我一路追到此间,将他杀死。那不是躺在地下的就是。”  桂兵备回头瞧见竹根下一个死人,约有一丈多长,头如巴斗,相貌十分凶恶。包勇擒着海里鳅说道:“那不是大爷们来了。”桂兵备抬头瞧见桂堂、冯佩金同着三四十人飞马而来。  刚到面前,姐弟两个下马请安,众人下马磕头。桂廉夫人喜道:“我被这贼人追来,十分危急,幸得包勇在此,将贼擒祝解到营中审问,那杀死的贼人,取下首级枭示。”桂堂们遵令,将海里鳅反缚了个结实;在死贼上取了首级,跟着回营。那些将弁、义民都赶来迎接。  桂兵备回营安顿,查点兵将,伤了几十名。众将纷纷报功,各记功劳。杀贼最多是冯富一人,包勇、冯佩金俱生擒了几名贼目,忙差人护解到节度衙门审办,并请速发大兵。一面整顿营垒,令桂堂、冯富、佩金为前敌先锋,领义民在山口安营,与贼人相拒;令包勇作亲随,在大营里护卫。相距三四日,嵇节度带着几家总镇领兵前来,安下营盘。  桂兵备将贼人情形细述一遍,节度道:“听见公子领义民杀贼甚多,现在又为前部先锋,何以簿上倒不记他一功?未免委屈。”桂恕道:“父受国恩,子应报效,何功之有?”节度点头道:“再立大功,亦当稍加鼓励。”传令进兵攻剿。谁知海寇×蛮各处勾连,不计其数。嵇节度兵少将微,几路分头拒敌,难以相顾。差人星夜奏知朝廷,请发大兵前来剿捕;一面多募义民。因此各处村庄俱皆扰动,凡是近海近山的人家,都搬入城去。  此时桂兵备的金夫人,差人将柳太太们接到衙门同住,彼此相安之至,很可放心。柳太太感金夫人大德,惦着桂堂,命柳绪、宝书夫妻两个,带着新募乡兵前去,兄弟姐妹相帮照应。  金夫人思夫念子之心甚切,再三叮嘱宝书,命桂堂、冯佩金都到老爷营里照应,不必另自领兵。宝书们连声答应,不敢耽搁,辞别母亲同金夫人、蟾珠妹妹,装束妥当,上马攒行。  原来薛宝书秋间在家打猎时,遇着当年教弹子的老师父,说道:“眼前要立边功,全凭膂力。尔虽会些武艺,难经大敌。既做我的徒弟,不可玷我宗派。”随取出一粒神力丸,令其服下。又传授几路枪法,说道:“从此我可无忧矣。”老和尚去后,宝书练习的十分精勇,因此柳太太可以放心令其前去。  夫妻两个领着五百名乡兵走了两日多。路途中遇着风雨,暂且扎营歇息,远远听见四处鸣锣吹角,炮声不绝。宝书差人探听,回称:“今日是腊月二十四日,蛮峒里赛神过年,饮酒作乐。男女们披发挂彩,跳舞歌唱,以此鸣锣吹角。”宝书同柳绪商量道:“×蛮饮酒歌唱,明欺咱们兵少将微不敢惹他。我瞧对面那座大山十分险峻,蛮营密布,一定是他紧要之处。咱们今晚乘着风雨,攻其不备,占着他蛮营,岂不是一件美事!咱们初到这儿,也要立点功,别叫人笑话。”柳绪点头大喜,暗传号令,俱要饱餐。  候至半夜时分,大雨倾注,四山水如潮至。那些蛮营俱放心醉睡,再也想不到官兵杀来。这苦竹岭乃贼人紧要之所,柳绪夫妻率领义兵以一当十,蜂拥而上,指东杀西,无不奋勇。  那蛮兵都在醉梦之间,凑手不及,满山乱窜,彼此不能相顾。  各义民尽力剿杀,忽听山后大炮喧天,火光照映山谷。有一路人马喊杀而来,十分勇猛,杀的男女蛮兵纷纷逃窜。宝书对柳绪道:“已有官兵前来接应,咱们趁势将四面围住,杀他一个干净。”柳绪点头,传令四路截杀,占住紧要险口,抢夺蛮营。  众义民得令,奋力争先。宝书手执银枪,犹如猛虎。直杀到天亮,蛮兵杀死不计其数,余下的俱已逃散。生擒男女蛮人三百余名。  此时风雨稍住,那一路官兵还在搜剿。柳绪见一猛将手执双锤,到处无敌,心中十分赞叹。与宝书策马上前,相去不远,看的明白,原来不是别人,就是冯富。连忙高声招呼,一面着人飞马前去知会。冯富听见大喜,跑马过来相见,彼此大乐,无暇叙谈。冯富道:“你们且占住贼营,老爷们的大兵也就快到了。”柳绪点头,领着义兵先将贼营占祝耳边只听炮声不绝。  不一会官兵四路齐至,纷纷截杀,至下午收兵。领兵的是桂兵备同胡、邓两位总镇。扎下营盘,桂堂同冯佩金正在搜山查营,遇着冯富说柳绪们就在前面,心中喜极,连忙来找。姐妹兄弟相见,那里说得了这番乐处。桂堂听说母亲、妹妹俱好,柳家继母亦相处一家,甚是欣慰。传令造饭歇息,一面查点抢得贼人多少枪炮、军械、粮草、牛马、金银、旗帐,均令登记册档。姐妹们用饭,歇息一会,同着桂堂都往大营参见报功。  包勇在辕门外瞧见,欢喜非常,忙上前请安问好,并问太太安好。柳绪将家中近况对他说知,包勇放心乐极。随领着姐妹们进大营。上帐参见。  桂兵备正同胡、邓两总镇商议军情,见柳绪们进来,真是喜从天降。宝书们上前请安,禀过金夫人悬念致意说话,呈上家信,并将昨夜乘雨杀贼抢营之事细禀一遍。桂兵备听说大喜,慰劳几句,命与两位总镇见礼。令将带来义兵五百名,“就着你夫妻统领,在前敌左边扎营为掎角之势,彼此救应。所得贼人粮草、牛马、金银分在各营充公备赏;枪炮、器械、旗帐等项分给各营应用;其余一切物件,尽赏给昨夜出力兵将、义勇“。命中军官查记杀贼最多功劳、名姓;一面差将官将生擒贼人解赴节度大营,听候发落。桂兵备分派已毕,同两位总镇分兵查看山势,将贼人营寨尽行放火烧拆,又派兵各处搜剿不提。  且说这些蛮贼出其不意,被官兵四面剿杀。抢去山梁、巢寨,伤人甚多,生擒了十几个有名头目。贼人心胆俱落,逃回蛮峒,去见蛮王沙哩雅哭诉其事。沙哩雅大怒,随传令调七十二峒蛮兵,要亲自领兵报仇复恨。被后峒的乌苏夫人知道,连忙来见蛮王,说道:“俺们与官家向无仇恨,因被海里鳅们引诱,替他报仇,惹动官兵,倒伤了多少峒寨。今调七十二峒蛮兵撕杀,胜败难定。况且我在早晚就要生崽,尔忍心丢下我去?  我有个主意,一举两便。现今人枭悍,往往霸占俺们峒寨。只要差一能言头目去见狗王,叫他们去同官兵撕杀,俺们看光景再去不迟。”蛮王连连点头道:“夫人说的很是。我依尔说,就差人见狗王,叫他去同官兵撕杀。”乌苏夫人大乐,立刻派了一个会说话的头目前去;一面差人去探官兵消息。分派已毕,拉着蛮王同往后峒饮酒取乐。放下不提。  原来这人就是上古盘古氏的遗种。黔、楚、粤、蜀溪峒之间,滋蔓数千里。所居总在山林深郁,岩谷险峻之处。其人衣斑斓布褐,推髻跣足,言语侏儷;登临险峻,如履平地;刀耕火种,无甚资产;出入持弩佩刀,喜用药箭,中之必死;又能忍饥行斗,见利亡命,自称为狗王。家有画像,狗首人身,岁时祝祭。其姓有盘、蓝、雪、钟、苟,这五姓自相婚配,不与外人通婚嫁。其配合总在赛神酬愿,男女聚会,饮酒欢乐,觌面歌唱,适意者即相配合。丧葬则作乐歌唱,谓之暖丧。暇则相聚,射虎逐鹿,饮酒沉醉,击掌歌舞以为乐。  喜则人,怒则兽。忿争之际,虽至亲亦手刃。复仇报冤,视死如归。往往啸聚劫掠,朝服夕叛,不可施以恩信。其顽犷较蛮人更甚。因其滋生繁众,遂以狗王为长。沿边一带,深为地方之害。  这日,狗王正领着一群女婆在深山逐虎。忽见兵绑着一人推到面前,说道:“拿着一个奸细。”狗王问其来历,那人道:“俺是蛮王差来的。因有金银、牛马、粮草等项来送狗王,被官兵抢去,请狗王自去夺来受用。”狗王听说大喜,放起蛮人,就令他引路,点起婆兵,直犯边境。  此时各路官兵陆续到齐,都在要隘处扎营,以便刻日进兵搜剿。谁知兵大至,?G悍非凡,越杀越多,势如潮涌。官兵抵敌不住,连次失机。又被他抢去几处隘口,丢掉好些军装、粮草。嵇节度在大营十分恼恨,传令四路兜杀,毋许贼兵逼近大营。各处官兵、义勇奋力拒敌。无如贼势枭猛,冥不畏死。各处打仗隘口,得而复失者数次。  光阴迅速,转眼经年。桂兵备的金夫人,自柳绪们去后不多几天添生一位公子。接着是桂兵备占得蛮人营寨山梁,报捷家书。心中大喜,就将二公子取名桂捷。不觉桂捷业已周岁。  桂兵备行兵未了,金夫人思夫念子之心,日深一日。又兼柳太太一子二媳,相别经年,想念甚切。因此差人寄信与桂兵备,令他弟兄姐妹轮班来家,彼此俱有照应。此时桂兵备奉旨专管粮饷,不在军营。已将桂堂们调为后队,专司护解粮饷,很可放心。这天正要差桂堂同宝书们回去,忽然接着家信,拆开看了几句,不觉大喜。不知那书中是什么喜事,且看下回分解。
&&&&&&& 第八十四回 柳夫人金陵践约 宝姑娘佛阁看花
  话说桂兵备正要差桂堂同宝书回往署去,接着金夫人差人寄了书来,忙将家信拆开,看了几句不觉大喜。原来是梦玉业已三年服满,秋闱中了第十八名举人。祝筠有书来叫桂堂同蟾珠回去完姻。贾府王夫人也有信来,接金夫人娘儿们回去,情词十分恳切。桂兵备将各书看毕,对桂堂道:“你大姑夫有信来,叫你兄妹去完姻,你回去同母亲商量。我在这里管粮饷不比在军营,很可放心。我将柳哥儿同冯大姑娘也调了回来,且同了家去。有冯富、包勇解粮也误不了事。你娘儿们回金陵走一遭,就便上坟扫墓,完结了婚嫁,也是一件大事。我瞧着这兵事一时也难了手,在这儿白耽搁工夫,趁这空儿回去走走很好。”桂堂们连声答应。桂兵备即时行文将包勇、冯富派了后队,专管运解粮饷,令柳绪、冯佩金回来听差。不一日柳绪们转来,桂兵备将缘故说明,就命他们起身回去。  弟兄姐妹拜别过兵备,带着几个家人、小子在路走了四五日,回到署中。金夫人同柳太太瞧见他们,真是喜从天降,那里说得尽那番乐处。先将兵备吩咐的话细说一遍,又说军营光景。金夫人道:“我原想要回家料理你们亲事,因你父亲出兵在外,那里丢得下。如今办理粮饷,离军营尚远,可以放心。趁这空儿回去,完结了你的大事。只是柳家干妈村庄上逼近海口,此时正是用兵,不能安静。若叫他娘儿们住在城里,无人照应,我也很不放心。这怎么好呢?”桂堂道:“依我说,干妈娘儿们同咱们去逛一回儿同来。况且梦玉们都很惦记,贾、祝、薛三处书子上,谁不想着见面呢?”  柳太太道:“当初原与梦玉相订,替他去做二十岁。正愁着失信叫他恨我,如今同去见个面儿也好。只是惦着家下,倒是难事。”宝书道:“咱们村庄上正是防海扎营之所。百姓们都搬往四处,还有谁去种田耕地?横竖家里的那所空房子,有那几个老庄丁在那里看管,咱们在这儿也是白等着,不如依着兄弟说,一箍脑儿同去。干爹知道又很放心,咱们又应了当初与梦玉相订的话。我去瞧瞧母亲,就将宝月之事了结,真是一举两便。”金夫人笑道;”我女儿说的很是。太太再别三心二意的,快拿定主意,竟是这样。我择日起身,差人知会咱们老爷,叫他放心。”柳太太点头笑道:“我只好依着他们,同去就是了。”金夫人大喜,赶忙料理起身。派门上杜麻子带着几个老成家人、小子跟去,其余差去伺候老爷。  不言金夫人们起身往金陵之事。如今又说贾、祝两家。祝母自到金陵,相住甚乐。看着贾环完姻,被贾、王两府留住过年。又是贾兰接着做亲,镇江各家亲眷太太们都送江姑娘出嫁,来到金陵。被王夫人们再三款住,盘桓半载,都成了骨肉至亲一样,关切非常。接着是周、陆、汪、吴各家姑娘先后出阁,王夫人们又至镇江送嫁。贾、祝、王、薛变做一家,祝母随意两处皆祝梦玉同梅春总跟随祝母。他两人在家从鞠冷斋看文习业,若在金陵则从周则古讲学攻书。兄弟二人学业精进,祝母们十分欢喜。因梅秋琴只此一子,奉祝母之命,将桑奶子的那几间房屋另行起造,并将后院添盖一层,令梅白夫妻居住,不必回家。又给梅春先将郑文湘迎娶,完了姻事。  流光如驶,转眼三年。祝尚书弟兄孝服已满。柏夫人在甘露寺做了几昼夜道场,广资冥福。梦玉刚才脱孝,接着八月间正是大比之年,弟兄两个入闱应试,少年英锐之气,笔走如挥。  三场完毕,到揭晓之日,梅春中在第七,梦玉中了十八名。梦玉、梅春跟着柏夫人都在金陵。  是日九月初三,园中残桂犹香,菊花大放。王夫人备酒赏菊,沈夫人、薛姨太太姑嫂姐妹把酒谈心。宝钗、珍珠、宝月、秋瑞、芙蓉、惜春、紫箫、海珠、环三奶奶、梅大奶奶、友姑娘、巧姑娘、梦玉、梅春众姐妹剥蟹吟诗,十分有趣。贾环叔侄颇能应酬交接,料理家务。每天宾客盈门,轿马不绝。王夫人见冷落多年,家风重整,心中十分欢喜。内里是李宫裁同平儿两人,将一分大家当把持总理,年增月积,广置良田美产,比当年胜隔天渊。正是:芳草春来依旧绿,梅花时到自然香。  王夫人自回金陵三四年以来,见家门振起,心中安慰,落得安闲自在。与薛姨太太、王舅太太们朝夕相依,又见梦玉十分孝顺,祝母们老少无不亲爱异常,竟将贾、祝两姓合了一家。  柏夫人又将安和堂西边一带宅子,做王夫人们的住处。宝钗跟着太太同神仙一样,悠悠自在,无忧无虑。一年多在祝府,少在金陵。祝老太太因那年茗烟落水是金凤撩巾相救,有附体之缘,将他二人配为夫妇。薛姨太太将红绶亦令其完姻。柏夫人派他夫妻三人在西宅里伺候主母。平儿将彩凤夫妻派去作太太的跟随总管,住在镇江;同金凤、红绶三人料理一切事务。看书的只知桂廉夫们剿贼用兵,那里知道贾、祝两家这几年定了多少章程,料理了许多事务,这都表过不提。  且说宝钗同众人们赏花甚乐。秋瑞、紫箫们商量着要作菊花会,拟题赋诗。宝钗道:“当年在大观园分作菊花诗,以林姑娘诗为压卷。今对菊花如昨,人事已非,不禁有沧桑之感。”  秋瑞道:“当年诗会中,惟有珍姑娘、惜姑娘是个中人,其余是局外后辈。”宝钗笑道:“当初我们赋菊花诗,珍姑娘还在沉香亭给咱们捧砚呢!”珍珠坐在对面,不觉红晕桃腮。宝钗自知失言,连忙叹道:“如今他是坐上客,我为阶下囚。”  紫箫忙接口道:“我原要行令赏花,秋姐姐又要咏菊,宝姐姐是举目有河山之感。你们这些人真是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我也只好涕泣而女于吴。”众人不觉大笑。  只听见??子外有人道:“我也来瞧你们的热闹。”一路笑着进来,原来是琏二奶奶,说道:“我在四位太太那里,只听见你们笑声不绝,是得了一件什么好东西,这样乐?”宝钗道:“我在这儿说刘姥姥那年在大观园的笑话,惹的他们好笑。”  平儿点头道:“当年刘姥姥不能常进宅来,故此做出那些笑话。像这会儿赵姥姥在咱们家住这几年,一点儿不村,任什么儿全懂。”  珍珠道:“咱们坐着再说,别耽搁工夫。”平儿道:“我那里有点空儿,长来长去的两边照应。只好瞧着你们乐罢!”  梦玉道:“这样好花,嫂子不坐着吃杯酒儿,岂不是委屈他。”  指梅魁道:“兄弟将那坐儿端过来,请嫂子对着这座花山,饮三杯再去。”梅魁赶忙将坐位摆好,拉平儿坐下。梦玉执壶,梅春敬酒,平儿乐极,笑不住口。宝钗道:“你们瞧着些儿,别将个亲家妈笑死了是不当玩的。”众人吃吃好笑。平儿道:“春天在如是园赏牡丹,老太太硬派我做花神。我这会儿倒很像花神,带着你们这些散花仙子,必得都吃一杯才是。”众人应允,各皆换酒,依次坐下。  兰大奶奶同巧姑娘坐在背后。秋瑞笑道:“江姑娘原先是咱们的好朋友,这会儿降了职分。”兰大奶奶道:“本情懒同你们这些奶奶在一堆儿,不敢巴结。”海珠道:“秋姐姐惹乱儿,叫江姑娘连咱们这些朋友拢共拢儿都丢掉了。”平儿笑道:“依我说,兰大奶奶还是朋友的情分多于职分。不然玉大爷是他的叔叔,谁家的侄儿媳妇同叔公坐在一堆儿喝酒呢?”众人一齐好笑。  宝钗道:“咱们不用说闲话。长远没有听珍姑娘的琵琶,对着这样好花好酒,这正是对酒当歌,不可不畅弹一曲。”平儿道:“依我说,不用听四姑娘弹琵琶。今日环三爷同兰哥儿叫了两班子弟们,打十番唱清曲。我听说有一班孩子们顶小,都不过十一二岁。去叫进来唱几套清曲,是我的东,不要你们花一个钱。”梦玉、梅春大乐,也不问众人要不要,忙向平儿打个千儿道:“好嫂子!好姐姐!不要你费心,拢共拢儿都是咱们赏他,只要你就去叫来。”平儿笑着命董嫂子到垂花门去知会,对三爷说将那一班小孩子们送进来唱曲;叫兰大奶奶上花厅去,回过太太们知道。  不多一会,董嫂子领着六个孩子进来,挨次请安。众人瞧这孩子们都长的很俊,穿着各色花绸夹袄,下面俱一色大红蝴蝶梦的镶鞋,头上是齐眉双髻,手中各拿着笙笛鼓板。平儿问他们名字,各人应道:长生官、庆云官、寿龄官、玉麟官、赵喜官。内中玉麟官年纪最轻,品貌又最秀丽。平儿笑道:“玉麟官先唱一套我听。”宝钗吩咐在菊花山下,对席面摆下六张矮杌子,命他们坐下唱曲。长生、玉麟两人对唱《嘱别》、《南浦》两套清曲。席面上浅斟慢饮。有好一会两人唱毕,合席十分叹赏,俱叫过来令其饮酒,随便吃些果子。  秋瑞拉着玉麟问道:“今年几岁?住在那儿?家里还有谁?”玉麟道:“我姓蒋,今年十一岁,苏州人。从小儿没有了父母,只有一个亲哥哥是王府班的小旦。在京城唱戏也很发财,娶了一个嫂子,不久的我哥哥也就不在了。”秋瑞道:“你哥哥叫什么官?”宝钗连忙说道:“谁管他家闲事。你再唱一套《痴梦》我听。”玉麟答应,忙下去又唱完一套。平儿、宝钗在玉麟身上加倍厚赏,其余那五个轮番唱曲,各皆有赏。梦玉也很中意玉麟,又见宝姐姐同平二嫂子喜欢,随将手上一只金镯取下给玉麟带上。  众人正在饮酒听曲,见贾、祝两府的姑娘、嫂子几个飞跑过来说道:“报子来了,说玉大爷、梅大爷都中了举。太太们乐的什么似的,这会儿都在那儿道喜。”梦玉、梅春听见,不过如此。倒是海珠几个乐不可解,彼此道喜。紫箫指着珍珠、芙蓉、友梅道:“还有这三位候补举人奶奶也该道个喜儿。”  平儿笑道:“你们还有两位举人奶奶老前辈在此呢!”秋瑞道:“不错,咱们必得先给宝姐姐同兰大奶奶见个礼儿。”说着一齐站起,正待出席,见慧哥儿下了学也来道喜。  宝钗正拿着酒杯,瞧见慧哥儿们走来,不觉逗起一件心事,“当啷”一响将酒杯儿掉在地下,昏昏迷迷晕倒椅上不省人事。梦玉大惊,赶忙过去扶住,叫道:“宝姐姐!你这是仔吗呢?”平儿们都挤作一堆喊叫,慧哥儿急的大哭。秋瑞道:“谁去找点儿开关散来?”珍珠答应,亲自飞撵去取药。花厅上太太们早已知道,李宫裁同着来看,众人正是急作一堆。柏夫人道:“看他脸色未变,不是什么急症。你们扶住着,不要叫他睡倒。”薛姨太太、王夫人含着两眶眼泪。宝月将手在宝钗胸口揉擦。薛姨太太叫道:“孩子,你向来心胸豁达,从不悲伤过分。今日好端端的做这个样儿,你叫我怎样呢!”说着,泪下如雨。柏夫人劝道:“他不过一时气闭,又不为仔吗,你不要悲苦。这些孩子们现在一个两个急的泪流满面,咱们再着急,闹的他们越要惊慌。”王夫人老姐姐点头叹息。海珠道:“兄弟去瞧四姐姐拿的开关散,怎么不来了?”梅春答应,急忙飞身而去。  柏夫人见宝钗面如白纸,两目微开,牙关咬紧,心中也有十二分着急。看见梦玉脸已急白,神气不好,众人又皆惊慌不已。贾环叔侄正在外面宴客,听见这信也都赶进来看视。贾、祝两处姑娘、嫂子们无不惊慌叹息,将一座花厅闹的无处非人。  林之孝夫妻立刻进来请安问信。  珍珠同梅春寻了半日,才将平安散、开关散找着,每样拿了一瓶,急忙来到花厅。众人瞧见如得了宝贝,正在如法医治,垂花门周嫂子来回太太道:“本家芬二相公中了举,来给太太磕头。回说太太有事改日再见,他一准不依,是必要请示下。”  王夫人道:“别说是芬二相公,就是芬二祖宗,我也懒得见他。”贾兰道:“举人什么要紧,等我这老前辈去会他。”说毕,同着贾环出去。  秋瑞、珍珠众姐妹赶忙医治,直闹至上灯时候,口中有气,慢慢苏苏,开双目,见太太们都在面前,梅春拉着两手,梦玉在胸前轻轻揉擦。宝钗将心定了一会,叹了一口气,将身坐起。  太太们这才放心欢喜。王夫人道:“你往常没有这样症候,仔吗好好的昏晕过去,这会儿心里觉着怎样?”宝钗摇头叹道:“我怎么儿也不仔吗。太太同妈妈不用着急,我不过是陡然气接不上来,昏晕过去,这会儿全好了。”柏夫人道:“孩子,为你一个,急坏多少人!你若是有点什么,真是要了咱们的命!这里秋风甚凉,叫姐妹们陪你进房去歇息,明日再乐。”宝钗应允,命朱嫂子将长生官六个孩子领到垂花门,交代出去;吩咐”将两位太太的晚饭移到上房;玉大爷、梅大爷同奶奶们都到我屋里去吃饭”。众人答应,各去料理。  荣贵、抱琴、蝶板、入画四个姑娘扶住宝钗,前后点了十几对玻璃手照、大红明角提灯,姐妹弟兄跟着两位太太都到上房坐了一会,轮着敬酒。柏夫人们吩咐众姐妹各去饮酒,众人答应,刚要下去吃饭,见垂花门送进一封书信,说是镇江专人送来的。  柏夫人命惜春拆念,是探春寄来的书子。原来探春的公公周琼做边关总镇,十分得意。长子虽死,幸续娶的太太生了一子一女。这位太太同媳妇不对,时刻寻事生气。周琼听信后妻之言,命媳妇回去守墓。后接着镇江本家周序光的书子说:“贾太太回南,探春母女相逢,现在祝府居祝”后又接信说:“祝尚书夫人是周府吴太夫人后身,将探春继以为女,留着料理家务。”周琼听了十分欢喜。那位太太想出主意,叫周琼寄二百银子与媳妇,嘱周序光照应,令其长在祝府,不用家去。  信中还说:“不必勉强终守,听其自便。”探春看见这样书信,知公公听了晚婆婆说话,将他推出山门,再不要他转去了。悲恨填心,几番要死。贾、祝两府太太、奶奶们都抱不平。柏夫人接了周序光兄弟同几家至亲们来公议,将探春过继为女,养老终身,也强如他公公听他改嫁一样,子女婚配亦由祝家作主。  王夫人见女儿有所倚靠,贾、祝两家同是一样,十分欢喜。探春自此以后倒死心蹋地帮着柏夫人当家料理,居然母女。因柏夫人在金陵,探春三两日常差人请安,并禀知家间事务。这会儿又是探姑娘的书子,就命惜春拆念。海珠姐妹们也都站着听个信儿,只听惜春念道:探春敬禀母亲大人膝下,两宅中均各安好。九月分应收发之项,俱已分析明白。廿七日程四妹妹出嫁,老太太率领两宅人前往道喜。所送填箱礼物只收八色。同日陆四嫂子、余二太太、本家晓亭嫂子生日,各俱送礼,亲往拜寿。初一日老太太往斗母宫拈香。连日天气清爽,各庄收割陆续登场,收租各家人尚未派定。前日汪、顾..惜春念到这里,顿住口一声不响。柏夫人问道:“汪、顾怎样?”惜春不言,尽拿书子瞅着,满面飞红。王夫人会意,命秋瑞接念,惜春赶忙站开,秋瑞接着念道:前日汪、顾两冰人来知会,甄家择于十八日过礼,十月初四日迎娶。本宅应拟于何日请媒及一切妆奁作何办法,请母亲示下,以便遵照办理。探春谨禀。  外另有请太太安禀暨姐嫂弟妹书一幅。  王夫人看过,交与环三奶奶收下,吩咐众人且去吃饭。老姐妹两个商办妆奁。柏夫人道:“不用姐姐费事。我家有例,横竖照梅大妹妹出嫁一样。老太太格外陪一分儿也论不定。”  王夫人笑道:“我好意思不办一点儿东西,叫外人瞧着也不像个样儿。”柏夫人道:“你且同去,咱们商量着再办。”王夫人点头应允。一宿晚景无词。  次日,梦玉、梅春去见大座师同本房老师,接着领鹿鸣宴、拜同年。王夫人传了名班,给梦玉会同年请客,摆了三天戏席。  那新孝廉内中有十几位是宝玉、贾兰同年的子侄,同着众人见过柏夫人年伯母外,一定要见贾府太年伯母并宝钗、兰大奶奶两位年伯母。又因王夫人中了一个五服侄孙贾芬,因此众孝廉同贾府上都有世谊,有一半是贾、祝两府的亲友,还有祝府几家至亲的新姑爷。整热闹了几日,每天男女亲眷轿马不绝。  镇江祝府自接报之日起,两宅唱戏请客,更加热闹。将个祝老祖宗乐的连饭也吃不下,每天笑的嘴也合不上来,连次专差来接大太太同贾、王、薛三家太太合宅都去。那里知道贾宅里请客未了,不能动身。柏夫人十分着急,逼住上船。只得邀了三舅太太沈夫人、凤姐儿的两个姐妹同王夫人一同起身,家中留薛姨太太同平儿、珍珠、芙蓉、友梅几个料理事体,带着李宫裁波媳、宝钗、环三奶奶、巧姑娘、薛宝月同祝府众人起身。  开船到镇江已是十五。这日正在演戏请媒。两位太太们刚进垂花门,那一路请安道喜也认不出谁是谁,就像围住一堆碎锦。两家太太只剩了点头答应而已。过了景福堂,走东廊下往介寿堂来。祝母看见真是乐不可解。众人请安之后,老太太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只是笑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梅秋琴笑道:“咱们刚才在垂花门接着三位姐姐,叫他不应,说话又不听见,我想着这是什么症候!谁知这会儿又闹在老太太身上,这怎么说呢!”祝母们一齐大笑。沈夫人道:“老太太是一肚子的喜欢,一会儿想不出打那一条儿说起。”  祝母点头道:“不错!瞧着你们来,我真乐极了。怎么宝丫头又不带了来?”柏夫人道:“真个宝姑娘呢?怎么不见?”  修云、探春道:“刚才在垂花门总没有瞧见。”芳芸道:“我瞧着他进垂花门站在末了儿,招呼了他一声也没有听见。后来人多,也就没有瞧见。”祝母道:“又不知叫谁拉着说话呢。快差人去找来!长远不见我这宝贝儿子,实在想的慌。”  伺候的姑娘们答应,出去吩咐听差嫂子们立刻去请宝二奶奶。  众人答应,刚走到介寿堂院门,见梦玉、梅春进来。嫂子们问道:“瞧见宝二奶奶没有?”梦玉摇头道:“没有瞧见。我去见过老太太,帮你去找。”说着,弟兄匆匆进去。  不言梦玉、梅春在外面同着祝筠、梅白接待众宾客,应酬了一会,才得进来见祝母同桂、石两夫人、梅姑太太、竺、鞠两太太、诸位姐妹,请安道喜之事,一时说他不荆且说嫂子们各处去找宝二奶奶,逢人就问。各人分路去找。金映媳妇向着垂花门一路打来,走过景福堂,见个小丫头坐在台阶上,拿几枝菊花在头上乱插乱戴。金嫂子道:“你不去伺候,将那儿的这样好花扯了下来?一会儿回了大奶奶真要打死!”那丫头瞧见是金嫂子,连忙答道:“我不敢扯花,这是宝姑奶奶赏的。”  金嫂子忙问:“宝姑奶奶在那儿?”丫头道:“在六如阁看花,同安妈、常妈说话呢。”金嫂子听见,忙走下台阶,往西廊下到六如阁来。  绕过回廊竹屏来至佛殿,见宝钗盘腿坐在那大蒲团上,安妈、常妈坐在地下相对说话。金嫂子笑道:“好姑奶奶坐在这儿说闲话,叫咱们找了一个难。老太太等着呢!快些请罢!”  宝钗笑道:“刚才进垂花门,那一路热闹,头都发昏。我三不知儿的打那几棵梅树后身躲了过来,谁也没有瞧见。等着太太们说完话,再上去不迟。”金嫂子道:“这会儿太太同玉大爷们想都见过,尽剩了宝姑奶奶一个,快些去罢!”宝钗站起身来,笑道:“我在这里听安妈们说,后院里那口枯井,深不见底,常有香烟飘起。每晚上像有人弹琴,还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金嫂子笑道:“听他造谣言。他又知道弹琴,倒别是弹棉花。谁在那儿说话,一定是他男人。”安妈们一齐好笑。  宝钗同金嫂子离了六如阁,刚转到怡安堂甬道上,遇着姨娘们在介寿堂散了下来,彼此道喜问安。陶姨娘们道:“这一程子将楚宝堂探姑娘忙了个使不得,两宅的事务总归他一人,那儿来得及。你去安闲了两个多月,这会儿还躲个影儿不见。”  李姨娘道:“这几天两宅唱戏请客,直忙到今日请惜姑娘的媒人,底下接着就是过礼出嫁。这事闹完了,又到玉大爷同修姑娘。你家这几位姑娘拢共拢儿要发作,我瞧着这几个人都要忙坏。”宝钗笑道:“请姨太太们万安,一点儿也不费事。我去见过老太太,就到楚宝堂办事,让探姑娘尽着料理嫁妆。刚才金嫂子说,已专差到岭南去接桂三太太。我瞧着今年未必能来,且过了年再说。”荆姨娘道:“老太太等着呢!咱们一会儿再见。”说着,彼此分手。  宝钗不敢耽搁,瞧见怡安堂卷棚下,站着好些人在那里招手,宝钗含笑点头,拣直往介寿堂来。刚到影壁边,转过一人拉住笑道:“你好快活!这会儿来了,你还躲着不见。”两人大笑,不知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 第八十五回 甄宝玉迎婚拜岳母 梅香月探井遇神僧
  话说宝钗刚到介寿堂影壁边,正遇着探春出来,彼此问好。  探春道:“你家去安闲了两三月,越养的像个观音样儿。那里想着我人都忙瘦了一半。今日来了,还躲个不见面。”宝钗笑道:“好姑太太!过一半天我备个东儿,给你道乏。横竖底下多替你出点儿力就有了。”姐妹两个正在说话,见两个嫂子忙走过来道:“老太太要往安和堂去,已经下了卷棚。大太太吩咐去知会伺候。”两个嫂子说毕,飞身去各处知会伺候。探春道:“你就在这里等着请安,省了好些应酬。我在楚宝堂等你。”  说毕,带着丫头自去。  宝钗听见老太太们笑语之声渐近,忙闪身站在影壁后面。  不一会听见院门口燕语莺啼十分热闹。想着老太太们必然过去,露着半个脸往外瞧着,不意正与汝湘对面瞧见,忙喊道:“你怎么躲在这里?”老太太们站住一齐回望,见是宝钗,不觉大笑。宝钗忙上前请安道喜,给诸位婶子、大妈、姐妹们请安问好。祝母拉着问道:“你仔吗躲在这儿?叫谁也找你不着。”  宝钗将刚才进垂花门,因见人多,到六如阁坐着,同安妈们说那枯井的闲话,被金嫂子找着同来,说了一遍。众人一齐好笑。  祝母道:“咱们六如阁后院那口枯井,当初你爷爷在日,因镇江至金陵一带瘟疫大行,死亡相继,咱们请龙虎山张真人建设平安醮,退除瘟疫。又请到咱们家来驱邪镇宅。张真人将咱们内外宅子处处瞧到,说那口枯井是眼仙井,里面有股清气罩住咱们宅子,再受不了温疫。令咱们将栏杆护住,不许丢肮脏东西下去。这么多年总没有瞧见些什么异怪。近来常听人说里面有香烟出来,又说听见仙音仙乐的响,也不知他们是真是假,横竖咱们也总没有听见。”  石夫人道:“老太太一路说话走的更快,到怡安堂歇歇再走罢。”祝母笑道:“说着话儿倒不很乏,到西宅里听两出戏儿,就算给你姐姐们接风。”梅秋琴道:“也没有今日请媒人的戏席,就算了接风。咱们都是听衬戏的。”祝母笑道:“明日给三个姐姐洗尘,请你作陪。我一会儿就差人下帖,补偿今日的衬戏。”  太太们一路说笑,不觉走过瓶花阁、楚宝堂,进了如是园门。只见:金粟香盈袖,菊花开满篱。  祝母们先到富春阁,给沈夫人回拜道谢。略坐一会,又往各处游玩一回,转至秋水堂,用茶歇息。随都到荫玉堂后轩玻璃屏内坐下听戏。宝钗无暇听戏,先到王夫人院里同着彩凤、金凤、红绶们料理了些事务;检点过太太带来衣箱、物件并一切零星什物,命各人点明收好;又至安和堂交代些说话,让探春在此料理,却将楚宝堂事务接管办事。海珠们亦各人回院检点,应酬来问好的各家姐妹。祝母们是日就在安和堂用晚饭。  次日给王夫人、沈夫人、柏夫人接风,在景福堂演戏,就请至亲家的几位太太们同来作陪。接着是桂夫人、石夫人轮次相请。  一直闹到十八,甄家过礼。金珠首饰、蟒袄绣裙,十分华丽。柏夫人同诸家亲族瞧着心中甚喜。王夫人想着迎春、探春当年过礼出嫁,那里有这样热闹,看不出惜春极冷淡之人,福气倒在诸姐之上。甄宝玉常在荣府走动,谁知惜春姻缘就在此人身上,真是梦想不到。这日荫玉堂内外演戏,开筵请客。贾、祝两家男女亲眷无一不到。全亏探春、宝钗同着怡安堂四位姨娘料理一切。两宅中人皆欢乐。次日凝秀堂送过嫁妆总记,交与探春查办。柏夫人与祝母商酌增减,比梅姑太太出嫁时略为更改。王夫人同宫裁、宝钗商酌,另有陪赠,差人往金陵请薛姨太太、琏二奶奶酌量赶办。  光阴迅速,转眼佳期。甄宝玉在五条街上赁了一所绝大公馆,内外陈设,铺垫灯彩,极其华丽。将家中几个得力家人媳妇、细致丫头,都带在公馆料理伺候。又请几位本家太太、奶奶,还有两个出嫁的亲姐妹同来迎亲。自从十月初一起,祝府款待新人,昼夜开筵演戏。上自祝母、柏夫人、石夫人、贾府王夫人、王府的沈夫人,以及诸姐妹挨次公请。平儿同贾府的本族外亲,有好些由金陵赶来送嫁。  到了初四日,甄家彩舆鼓乐,翰林执事,插花挂红的家人、小子一二十对前来迎娶。惜春感王夫人、柏夫人恩德过于生身,感激悲苦,不忍分离,水米不能下咽。梦玉同姐妹们又有离群之感,相向而哭。这会儿花轿到门,更哭的不像样范儿。  琏二奶奶同着王府的几位奶奶、姑娘,还有凤姐的两姐妹,在各处逛一会,转到石夫人屋里说了一会闲话。听说花轿已到,一齐过来送新人。走到竹影山房,听见里面有人哭的悲切。平儿绕过回廊走将进去,见是入画、侍书两人对哭。平儿笑道:“今日姑娘大喜,也不犯你姐妹两个哭的这样伤心。”入画道:“我们命不好,赶不上二奶奶有福。侍书姐姐跟着探姑娘,受了些风波艰苦,这会儿连个准家还不知是那儿。我同着惜姑娘,当日在大观园,不知受人家多少气。后来死了心,跟着姑娘出家,倒落得个清闲自在。谁知惜姑娘又承继在这里太太跟前,做了姑娘。我又享了两年的快活。这而今姑娘嫁到甄家,自然是得了好处。我跟过去,又多了一个主子。你想这命苦了个使不得。”入画说着,泪下如雨。侍书道:“眼前只有咱们两个命不如人,白活着有个什么味儿!”平儿道:“你们各人心事,想着原是要哭。但天下的事也是难料的,像我当年再也想不到还有今日。你们只要随着神佛爷,过到那儿是那儿。只看眼前,倒比原先差远。”  平儿正在说话,王府上的奶奶、小姐们笑着进来,问道:“什么差远?你们尽着说话,丢下咱们靠着梧桐树儿老等,闹的身上怪凉的。”平儿拉着侍书、入画道:“新人快要上轿,一会儿找不见你们,叫两家太太着急。咱们打伙儿同去。”说着,一同离了竹香斋,绕廊穿径来到西宅。正遇着上轿吉时,男女亲友内外挤满。  由大门起直至宝书堂,吹打鼓乐之声联络不绝。贾、祝两府各派十二对提灯,又派荣国公、祝尚书两家朱牌执事,沈夫人又送大学士全执事。祝府派徐忠、张本、槐荫、周惠,贾府是林之孝、周瑞、茗烟、董升八个体面家人,先押嫁妆过去。  已到吉时,媒人再三催请,祝母难以款留,受新人拜别,实难分舍。柏夫人吩咐命贾环抱新人上轿,此时人声鼓乐,也听不见一句说话。桂夫人拉着些太太、奶奶、姑娘们赶到东宅里去上轿,同去送亲。王夫人同李宫裁、平儿、梅姑太太送甄家来接亲的太太们上轿。这来接亲的都是贾府的老亲,那里肯放,一箍脑儿都拉到新郎家去。此时花轿起身,塞满街道,男女老少堆如山积,兼之文武大小衙门两处道喜,甄家门口找不出一点儿空。  甄宝玉知道内外人多,本家几位难以照应,见王夫人们来送亲,心中大喜,忙跪下说道:“今日宝玉完姻,各衙门夫人、太太都来道喜。本家嫂子、姐姐应酬照应不到,求太太同珠大嫂子、琏二嫂子、梅大姑妈们在这里作个东家,照应一天。改日宝玉再请新亲上门,外面要留环兄弟、梦玉兄弟帮着陪客。求太太应我,吩咐兄弟别去。”甄宝玉抱着王夫人两腿尽着磕头。王夫人笑道:“咱们那里的客还多几倍,若不回去,叫老太太着急。就是祝二叔叔,外面一个人也分拆不开。连兄弟们也断不能在你这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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