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17岁,老师24岁,他把我叫安老师到办公室说喜欢我,其实我对老师也有一点好感,要不要继续发展

初二的时候,我(台湾作家三毛)数学总是考不好。有一次,我发现数学老师每次出考试题都是把课本里面的习题选几题叫我们做。当我发现这个秘密时,就每天把数学题目背下来。由于我记忆力很好,那阵子我一连考了六个100分。数学老师开始怀疑我了,这个数学一向差劲的小孩功课怎么会突然好了起来呢?一天,她把我叫到办公室,丢了一张试卷给我,并且说:“陈平,这十分钟里,你把这些习题演算出来。”我一看上面全是初三的考题,整个人都呆了。我坐了十分钟后,对老师说不会做。下一节课开始时,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最喜欢吃鸭蛋,今天老师想请她吃两个。”然后,她叫我上讲台,拿起笔蘸进墨汁,在我眼睛周围画了两个大黑圈。她边画边笑着对我说:“不要怕,一点也不痛不痒,只是晾晾而已。”画完后,她又厉声对我说:“转过身去让全班同学看一看!”当时,我还是一个不知道怎样保护自己的小女孩,就乖乖地转过身去,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起来。第二天早上,我悲伤地去上学,两只脚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动,走到教室门口,我昏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从此,我离开了学校,把自己封闭在家里。
请运用德育教育的原则对该教师的行为进行分析。404 Not F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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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是否介意
  顾铭夕的一包药水快挂完了,庞倩刚想去叫人,一个小?护士已经走了过来,给顾铭夕换药水的时候,发现庞倩一直在边上看着,问:“你是这个同学的朋友吗?”
  “啊,是啊。”庞倩点点头,小?护士说:“我是说呢,这个同学怎么能自己一个人来挂水啊,都没个人陪着,这么冷的天还光脚穿着个拖鞋,也不怕病情加重。”
  说着,她低头看了一眼,笑道:“呦,醒啦,说的就是你。”
  庞倩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顾铭夕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依旧歪着脑袋靠在输液椅上,静静地望着她。
  小?护士走开后,庞倩又坐了下来,盯着顾铭夕的光脚看,看着看着,她伸手过去抓住了他的脚。幸好输液室里有空调,他的脚还不算冻得太离谱。
  顾铭夕不好意思地把脚从她手里抽出,问:“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庞倩又开始生气了,“你什么意思呀顾铭夕,不是和我约好等我回来了,就和你一起来医院的吗?我也没回来晚啊,我3点半就到家了!你自己一个人跑医院来算什么意思啊?”
  一边说,她还一边去拉顾铭夕的衣服,扯开羽绒服领子往里一看,只有一件棉毛衫,她又要去拉他的裤子,顾铭夕不答应了:“别看了,我没穿棉毛裤好了吧!我不冷!”
  “不冷!不冷才有鬼了!”庞倩气得哇哇叫,“你连毛衣都不穿一件,你在发烧咳嗽你知不知道啊!被我爸爸知道,他一定会骂死我的!你还不穿鞋!你干吗不穿鞋!你以为现在是夏天啊!我知道你需要用脚做事,但你就不能等我回来吗?你没有胳膊的!怎么能说都不说一声就一个人来医院啊!我刚才都快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给你留纸条了。”顾铭夕抿了抿嘴唇,有些严肃地看着庞倩,“压在你的写字台上,你没看到吗?”
  庞倩一愣,她根本就没想到顾铭夕还会给她留纸条。
  顾铭夕垂下眼眸,继续说:“我是没胳膊,但是来医院挂个水,我还是做得到的。我承认我没穿毛衣是不大好,的确有点冷,但是鞋子……我以前冬天也有穿拖鞋的,我都习惯了,大不了就是长点冻疮,又不是没长过。”
  庞倩:“……”
  顾铭夕缓缓地转头看她,还顾虑着脖子上的针,他的样子看起来委委屈屈的,好像庞倩又欺负了他一样。他说:“我住到你们家,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阿姨要给我洗衣服,叔叔还要额外给我煮粥,睡你的房间又占了你的床,所以,我很不想绊着你去打球。”
  顿了一下,他说,“庞庞,我一直以为,你不会介意我没有胳膊的。”
  庞倩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顾铭夕笑笑,说:“但是好像……你和他们一样,还是介意的。”
  庞倩之前哇啦哇啦地说了许多话,在听到顾铭夕这句话后,她突然就感到无力了,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她很想对他说,她一点也不介意他没有胳膊,但是他现在不是在生病嘛,生病了有人陪着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她又不是被迫陪他,她很乐意的,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她生气是因为他自作主张先斩后奏,而不是她觉得,他没有胳膊,必须要人帮忙。
  顾铭夕输完液已经6点了,庞倩帮他整理了背包,背在自己肩上,和他一起往外走。经过医院大厅的服务台时,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对着他挥挥手:“走啦?明天要是再一个人来,就来叫我,我明天也在这儿。”
  顾铭夕笑着对她点头:“嗯,谢谢你,姐姐。”
  走到外面,庞倩问:“你认识那个护士吗?”
  “不认识,我刚才过来,找她说明了一下情况,她就陪我去输液室了,帮了我不少忙。”顾铭夕对着庞倩笑笑,“其实外面好人挺多的,我有需要时找人帮个忙,一般人家都肯帮,所以我一点也不害怕一个人出门。”
  “行了,别说了,明天我陪你来医院。“庞倩板着一张脸,“顾铭夕你一定是脑子有问题,宁可要陌生人帮忙,也不要我帮忙是吗?我和你什么关系啊!我!我!我陪了你多少年!”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说到后来又变成了委屈,连着眼睛都红了起来。
  庞倩气呼呼地走到车棚,开了车锁推出了自行车,顾铭夕有些无措地跟在她身后,喊:“庞庞……”
  庞倩理都不理他,昂首挺胸地推着自行车到了医院大门外,顾铭夕一直走在她身边,偶尔弯弯腰看她一眼:“庞庞,你别生气啦。”
  “哼!”
  “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我真给你留纸条了。”
  “你再提纸条!”
  顾铭夕撇撇嘴:“我真留了,你自己没看到。”
  “烦不烦!烦不烦!”庞倩气得用脚去踢他,顾铭夕跳着躲开。
  他笑嘻嘻的:“好啦,我和你说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庞倩一下子就站住了脚步,她歪着脑袋看他,嘴里吐出两个字:“上,车。”
  “?”顾铭夕疑惑地看着她。
  “我叫你上车,从这里回家要走半小时呢。”庞倩拍拍自行车后座,“快点,我带你回去,我爸爸估计已经在家做好饭了。”
  “不要!”顾铭夕摇头拒绝,“你骑回去吧,我走回去就行了。”
  庞倩恶狠狠地瞪他:“我,又,生,气,喽!”
  顾铭夕:“……”
  “哼!”庞倩一扭头,辫子一甩,鼻孔出气,“哼!气死了!哼!”
  再一次转头看他,嘴角下挂,翻一个大白眼:“哼!白眼狼!哼!”
  顾铭夕:“……”
  5分钟后,庞倩带着顾铭夕,骑在回金材大院的路上。
  傍晚时分,天已经黑了,路上寒风阵阵,街灯亮起,庞倩骑得满头大汗,冷风从前面吹来,顾铭夕躲在庞倩身后,并不觉得冷。
  庞倩会带人,金材大院长大的小孩都会用自行车带人。庞倩带的动顾铭夕,就是有点吃力。她吭哧吭哧地骑着车,车子左扭右扭,摇摇晃晃,顾铭夕侧着身子坐在她低低的后座上,两条长腿还得勾起,迎着路人讶异的视线,他的脸红成番茄。
  “顾铭夕。”司机小姐叫他,乘客先生“嗯”了一声,司机小姐又问,“你有没有用自行车带过我?”
  顾铭夕想了想:“好像没有。”
  “你带过别人吗?”
  “没有。”
  “你那辆自行车还在吗?”
  “在,在新家楼下车棚里,很久没骑了。”
  “什么时候带我试试。”
  “……”顾铭夕笑得有些腼腆,“好啊。”
  一会儿后。
  “庞庞!停车!”乘客先生叫司机小姐,司机小姐问:“干吗?”
  乘客先生懊恼地说:“我拖鞋掉了一只!”
  顾铭夕在庞倩家睡了第三晚,他还是睡床,庞倩睡地上。这一天他感觉好了许多,躺在床上,和庞倩聊起了天。
  他们说到了小时候的事,念幼儿园时,念小学时,念初中时……庞倩说到王婷婷、章蔚和孙明芳,她们各自在什么高中,高一期末考得怎样。顾铭夕也说到了简哲和刘翰林,那是他结识了9年的好朋友,他搬新家后,两个小伙伴还应邀去做过客。
  “王婷婷还是在源飞中学。”庞倩说,“寒假里她还给我打过电话,说曹老师怀孕了。哎呀,顾铭夕你知道么,我真不喜欢曹老师,以前我成绩差的时候,她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后来考得好了,还说我作弊。再后来,我的成绩真的好起来了,她又把我当宝贝了,想想就恶心,真是势利。”
  床上的顾铭夕“嗯”了一声。
  庞倩又说:“我还是喜欢戴老师,她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老师,长得也好看,我成绩不好,她也从来不会给我脸色看。哎,你觉得呢?”
  床上没有声音了。
  庞倩悄悄地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看顾铭夕,他睡着了,眉头舒展着,长睫毛轻柔地覆在下眼睑上,神情很是静谧。
  庞倩托着下巴看他,毫无疑问,顾铭夕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在高一(2)班,许多女生都说他长得最帅。
  帅到什么程度呢?
  “如果顾铭夕有胳膊,他肯定比谢益帅。”有个女生这么说。
  庞倩就想不明白,帅或不帅,和有没有胳膊有啥关系?如果有胳膊就会帅一点,那蜈蚣一定是世界上最帅的物种了。
  那庞倩心里究竟认为谁比较帅呢?
  这个问题,郑巧巧问过她:“螃蟹,你觉得谢益和顾铭夕,谁比较帅?”
  庞倩想都没想就做了回答:“当然是谢益啊。”
  医院给顾铭夕配了三天的输液量,庞倩陪着他挂完最后一包药水,两个人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从公交车站回金材大院的路上,庞倩看到了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她买了一串,拿在手里慢慢吃,还很大方地让顾铭夕也吃了两颗。
  走到金材大院门口时,庞倩又把糖葫芦递到了顾铭夕嘴边,他从棍子上咬下一颗山楂,正皱着眉头在咀嚼时,有人叫了他。
  “铭夕。”
  顾铭夕和庞倩一起抬头看去,顾国祥站在大院门口,手里夹着一支烟。他的身后是他那辆黑色的桑塔纳。
  顾国祥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羊毛大衣,头发梳得干净整齐,脸上戴一副金边眼镜,虽然年过不惑,看起来却像30多岁似的,身材高大挺拔,气质斯文儒雅。
  庞倩一直都觉得顾国祥好帅,羡慕顾铭夕有这样的爸爸。她的爸爸庞水生个子矮,肚子大,头发硬硬的像板刷,因为抽烟,还有一嘴黄牙。
  可是现在,看到顾国祥,庞倩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帅了,心里只剩下了恶心和鄙夷。她冷冷地看着他,顾铭夕几乎是把山楂给吞了下去,走到顾铭夕身边,犹疑地看着他。
  顾国祥掐灭香烟,说:“你上楼去收拾东西,爸爸接你回家。”
  庞倩大着胆子说:“叔叔你不上楼吗?”
  “不了,倩倩,我刚才上去过了,和你爸爸聊了一会儿。”顾国祥笑起来,“叔叔给你带了礼物,交给你爸爸了,这几天谢谢你们照顾铭夕。”
  顾铭夕和庞倩一起上了楼,庞倩帮着他收拾了东西,两个人都是沉默的。顾铭夕的东西不多,来时一个双肩包,走时还是一个双肩包,庞倩把医院里配的药塞进他包里,说:“你还得继续吃药,千万不要落下。”
  “嗯。”他点头。
  “还要多喝水,别怕上厕所次数多。”
  “嗯,我知道。”
  “晚上做作业别太晚,早点睡。”
  “嗯。”
  庞倩把双肩包背到顾铭夕肩上,两个人一起走到门口,顾铭夕坐在换鞋凳上,庞倩蹲在地上,帮他穿了袜子和单鞋,又把他的人字拖放进了大包里。
  “你别穿拖鞋了,真的,脚都冻冰了。”
  顾铭夕回头看她:“我走了,这几天谢谢你,庞庞。”
  庞倩笑笑:“讨厌,我和你,谁和谁啊。”
  顾铭夕也笑了起来。庞水生也走到了门口,叮嘱了他几句话,大意就是爸爸妈妈的事,叫他不要管,大人们自己会处理的。
  庞水生狠狠地揉了揉顾铭夕的头发,说:“铭夕小子,你就记得一件事,你爸妈的问题,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要是敢欺负你,你就直接到叔叔这儿来,叔叔这儿还多一间房,整出来给你住一点问题都没有,叔叔一直把你当儿子看的,像你这么好的小孩,这世上有几个,你看看我们倩倩……”
  庞倩不乐意了:“爸爸!”
  顾铭夕笑得更舒畅了,他说:“叔叔,我真走了,谢谢你,再见。”
  他出了门,下楼梯时,庞倩一直站在家门口往楼梯下看着。等他出了楼道,庞倩又跑到阳台上,扒着栏杆往下看。她看到顾国祥拿下了顾铭夕肩上的包,给他拉开了车门,顾铭夕矮身坐了进去。
  直到车子驶离金材大院,庞倩才问边上一直在抽烟的父亲:“爸爸,顾叔叔和李阿姨会离婚吗?”
  “我不知道。”庞水生摇摇头。
  庞倩又问:“如果他们离婚,顾铭夕怎么办?”
  庞水生叹一口气:“是啊……不管怎样,最无辜的就是铭夕了。”
第42章 正确的人
  寒假后面的几天,庞倩再也没见过顾铭夕。趁着双方父母上班的时候,她给他打电话,顾铭夕告诉她,他回到家的当天晚上,李涵就从老家回来了,这几天她已经恢复上班,每天还搭着顾国祥的车去厂里。
  庞倩不敢问顾铭夕,他的爸爸妈妈今后打算如何,顾铭夕自己倒说了出来。
  “他们和好了,我爸爸保证,以后不会再犯。我妈妈原谅了他。”
  他没有多说,只有这句话。
  庞倩心里对顾国祥已经有了成见,潜意识里不太相信,但听顾铭夕语气平静,她也不再说什么。
  毕竟,她总是希望他能拥有稳定、和睦、美满的家庭生活的。
  二月中旬,开学了,庞倩愉快地骑着自行车去学校,还没进校门,她就见到了人行道上那个特别的身影,隔着老远,庞倩大声喊:“顾铭夕!”
  顾铭夕回过头来,看到她后就笑了起来。庞倩将车骑到他身边,跳下车,先看他的鞋——单鞋,还穿着袜子。她很满意,四下张望了一下,问:“咦,你怎么是从这儿走过来的,车站不是在那儿吗?”
  她指着相反的方向,顾铭夕脖子上挂着公交卡,说:“我没转车,后面那段路是走过来的。”
  庞倩推着车与他一同往学校里走,问:“要走多久?”
  “半个小时吧,快的话,20多分钟就够了。”
  庞倩想了想,说:“这一段路上是不是要经过重机厂?”
  “对。”
  “那里好乱的。”庞倩说,“我觉得你还是坐公车安全一点。”
  重机厂是e市一个类似城中村的所在,充斥着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员,环境差,小厂多,治安状况一直不好。
  顾铭夕笑了一下,说:“后面那辆车,我基本上挤不上去的,有一次等了三辆都没挤上去,裤袋里的钱反倒被偷了,所以还是走路算了。”
  “那里小偷特别多!”庞倩叹气,“你还是要注意安全,要是能有人和你一起上学就好了。”
  正聊着,有人在背后拍了顾铭夕一下。
  “顾铭夕!”
  顾铭夕和庞倩一起回头,发现是蒋之雅。她笑靥如花,长长的麻花辫一直垂到屁股上,身上穿一件粉色的小棉衣,底下是小喇叭牛仔裤,有弹力的裤子包裹着她修长的双腿,裤脚边还有精致的刺绣,一看就是从头到脚的新衣服。
  “新年好。”蒋之雅对着顾铭夕招招手,又嘟起嘴有些抱怨地说,“顾铭夕,过年你怎么那么忙啊,每天都要走亲戚,约你出来玩都约不到。”
  庞倩嘴角抽抽,瞟一眼顾铭夕,他过年时明明一点都不忙,每天都是一个人待在家,哪有什么亲戚要走。
  顾铭夕说:“我亲戚多嘛,而且我家又住得远,出来一趟也不方便。”
  蒋之雅说:“那我可以来接你的呀,我还没去你家玩过呢!”
  一边走,一边说,蒋之雅突然看向庞倩:“螃蟹,你的车是要停去教学楼吗?”
  庞倩一愣,这才发现她已经推着自行车在往教学楼走了,而自行车棚早就过了头。
  顾铭夕在边上低低地笑了起来,庞倩瞪他一眼,推着车转身就跑了,才走两步,她突然回头叫起来:“顾铭夕,你等我一会儿,我和你一起上去!”
  顾铭夕点头:“好。”
  蒋之雅小声嘟囔着:“同桌一天还不够啊,上楼还要一起。”
  顾铭夕问:“你说什么?”
  她立刻又笑起来:“没什么。”
  庞倩还没有回来,顾铭夕和蒋之雅在教学楼门口等她,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后,蒋之雅问顾铭夕:“说起啦,螃蟹真的不是你女朋友吗?”
  顾铭夕摇头:“不是。”
  “那……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顾铭夕截断后路,提前回答,口气正义凛然,“我觉得高中生不该谈恋爱,应该以学习为主。”
  蒋之雅愣愣地看着他,他们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小小的笑声,顾铭夕转头看去,肖郁静背着书包走进教学楼,见顾铭夕红着一张脸在看她,她说:“mr. ostrich,as long as you meet a right person ,love is a beatiful thing ,which has no contradiction with your study.”
  她的发音真美妙,语音也是脆脆的很动听,蒋之雅听了个一知半解,顾铭夕倒是全听懂了。这时,庞倩背着书包向着他们跑过来,马尾辫在脑袋后面甩来甩去,她欢快地喊:“我来啦!”
  肖郁静看到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铭夕一眼,笑眯眯地进了教学楼。
  这一下子,顾铭夕脸更红了。
  到了教室,庞倩和顾铭夕在课桌后坐下,庞倩问他:“蒋之雅放假时约你出去玩呀?”
  “嗯。”顾铭夕点头,“说是去逛步行街的庙会,连着两天打电话来。”
  “你干吗不去?”
  顾铭夕奇怪地看她:“我干吗要去啊?”
  “你待在家也不嫌无聊,有人找你玩,出去走走多好。”庞倩皱皱鼻子,趴在课桌上看他。
  顾铭夕正在用脚收拾书包,他穿着露趾袜,拿东西着实觉得不舒服,就想趁着庞倩不注意时把袜子脱掉,可是才扯住了袜边,他的脚踝就被庞倩抓住了。
  “不许脱。”她瞪着他,“好不容易病好了,你又想去挂水啊!”
  顾铭夕看了她一会儿,妥协了:“好啦,你放手,我不脱就是了。”
  庞倩松了手,又说:“其实,顾铭夕,有人找你出去玩,你要是觉得不太方便,你就给我打个电话,我也能陪你一起去。”
  顾铭夕双脚夹着书包往抽屉里塞,头也不抬:“你不是不喜欢蒋之雅么。”
  “我哪有不喜欢她。”庞倩有点尴尬,“我只是和她不熟。”
  顾铭夕笑了:“你那天还嫌她头发长。”
  “我,我……”庞倩狡辩,“我爸爸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没听过吗?蒋之雅那头发解开了都到大腿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洗头的。”
  顾铭夕只是笑。
  庞倩坐了一会儿,拿笔戳戳顾铭夕的腰:“哎,顾铭夕,你喜欢长头发女孩还是短头发女孩?”
  “……”他没答。
  “问你哪!”
  “长头发。”他扭头看她,眼神柔柔的。
  庞倩很小声地问他,眼里闪着八卦的光:“那……顾铭夕,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这一次,顾铭夕眨了眨眼睛,点头,清晰地吐出一个字:“有。”
  作者有话要说:含妈是个英语渣,文里的英语由烟秾大大翻译,在这里贴下译句:鸵鸟先生,只要你遇着一个合适的人,爱就会是一件美丽的事情,与你的学习没有矛盾。
  以上是比较简单、直接的口语版本,含妈手里还有一个尾巴大大的唯美版,一起给大家看一下:
  翻译:鸵鸟先生,爱情是美丽的,只要是和正确的人,爱情是启迪,而不是破坏。
第43章 路遇意外
  他说:“有。”
  庞倩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没料到顾铭夕会做这样的回答,上学的时候,她几乎时刻与他在一起,完全没看出他对哪个女孩有心思呀。庞倩往顾铭夕那边凑了一些,问:“是谁呀?”
  顾铭夕看看她,突然反问:“那你呢,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你先说是谁嘛!”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庞倩扭捏起来了,看看前排的同学,貌似没人注意他们,她小小声地对顾铭夕说:“我是挺喜欢一个男生的。”
  顾铭夕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是谁?”
  “你先说你喜欢谁。”
  “你说了我就告诉你。”
  “不许耍赖。其实你不是知道的么……”庞倩凑到顾铭夕耳边,拢着他的耳朵说,“谢益。”
  谢益?
  哦,谢益。
  顾铭夕垂下了眼睛,盯着自己在桌上的两只脚使劲儿看。
  他勾着脚趾夹起了一支笔,脑中一片空白。
  谢益,果然是谢益。
  庞倩对他说出了心里的秘密,害羞得不行,她央求着顾铭夕:“你可别和人说啊,我就告诉了你一个。”
  顾铭夕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庞倩可不会轻易放过他,又拽着他的袖子问:“你还没和我说你喜欢谁呢。”
  这个时候,顾铭夕从哪里去想出一个人来“让自己喜欢”,他张了张嘴,说:“是……我学画画的地方的一个女生,你不认识的。”
  “啊?”庞倩很疑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他口气硬邦邦的:“你不认识她,我和你说干吗。”
  “她哪个学校的呀?叫什么名字,长得好看不?”庞倩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着,“她知道你喜欢她吗?你对她表白了吗?”
  “她……”顾铭夕想了想,转头看着庞倩,缓缓地说,“她个子不高,和你差不多,长得挺可爱的,表情很生动,笑起来特别好看。她不知道我喜欢她,我也没打算表白,因为她喜欢另一个男生。”
  “啊……”庞倩觉得很遗憾,继而又安慰起他来,“顾铭夕,没事啦,你看我呀,谢益也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也没打算表白呢,咱俩真是同病相怜。”
  然后,她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庞倩很相信顾铭夕的话,因为顾铭夕从来不骗她。他说他喜欢一个一起学画画的女生,庞倩深信不疑。
  她知道班里有好几个女生对顾铭夕有好感。因为庞倩是顾铭夕的同桌兼好友,甚至有两个女生来和她套过近乎,旁敲侧击地问问顾铭夕的事,他有没有女朋友啊,他有什么兴趣爱好啊,他平时周末都干些什么啊,等等等等……
  厉晓燕对庞倩说:“顾铭夕真的好帅哦,虽然他话不多,还要用脚做事,但我就是觉得他特帅,身上有一种出尘的气质。”
  庞倩傻傻地问:“什么叫出尘啊?”
  “出尘就是,就是……很超凡脱俗的意思,哎呀你这都不懂,就是说顾铭夕就像个仙人一样。”厉晓燕一脸的娇羞。
  超凡脱俗的……仙人?
  庞倩脑海里浮现出关于顾铭夕的几个画面:骑着自行车摔得狗啃泥的顾铭夕;在雪地上滑跤的顾铭夕;右脚抬高拿东西时、单腿站立摇来晃去的顾铭夕;饿坏了的时候狼吞虎咽的顾铭夕;看到“不可思议”小电影时吓得结巴了的顾铭夕;憋尿憋得五官扭曲的顾铭夕,还有那深埋在记忆里的,尿尿时满脸通红的顾铭夕……
  呃……这不是出尘,这是出戏。
  庞倩和顾铭夕从小一起长大,快16年了,他们从未分开过。哪怕现在不再做邻居,到了学校,他们依旧是亲密的同桌。他们见证了彼此人生中的几样大事,甚至是顾铭夕的意外截肢,庞倩都是从头到尾目睹。
  在庞倩眼里,顾铭夕的性别已经很模糊了。她有几个同性好朋友,比如小学时的王婷婷,初中时的孙明芳,以及现在的郑巧巧,她和她们都很聊得来,会凑在一起说些小女生的悄悄话,但是庞倩总觉得,最能分享她心中秘密的人,其实是顾铭夕。
  庞倩会对着顾铭夕说班里某个女生的坏话,从不用担心他会转头说出去。她也会对他吐槽哪个老师衣服穿得太丑,也不用担心他会去告密。她每次来例假,肚子不算多痛,但总是胀鼓鼓的不舒服,她都会大大方方地告诉顾铭夕,叫他别惹她。连着家里爸爸妈妈吵架了,庞倩都会抓着顾铭夕树洞,伤心难过的时候,就在他面前狠狠地哭一场。
  庞倩对顾铭夕是那么依赖,又是那么放心。她承认,听到顾铭夕说他有喜欢的女孩时,庞倩心里是酸了一阵子的,但得知这个女孩不在一中,顶多就是每个周末和顾铭夕见一面,她又觉得很庆幸。
  最后,因为顾铭夕说,那个女孩喜欢的是其他男孩,庞倩又开始为顾铭夕抱不平。
  这么好的顾铭夕!那谁谁谁居然不喜欢!实在太没有眼光了!
  总之,庞倩觉得顾铭夕是自己最好最好的朋友,他于她的意义非比寻常,只是,这意义从来都不关乎男女之情。
  庞倩觉得,顾铭夕肯定也是和她一样,绝对不可能会喜欢上她。
  放学的时候,庞倩要去球馆练球,顾铭夕与她道了别,一个人往车站走。
  他在车站等了几分钟,来了一辆车,顾铭夕看着前门后门的人都已经贴在了门上,打消了挤上车的念头。
  又等了一会儿,没有车来,顾铭夕决定像来时那样,走半小时去坐回金材新苑的车。
  半路又一次经过重机厂,顾铭夕心情很不好,垂着脑袋走得很慢,偶尔还会踢一脚路上的小石头,全然不知身后已经跟上了两个人。
  走到一个僻静处时,那两人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挡住了顾铭夕的路,其中一个小平头说:“小同学,过年时得了不少压岁钱吧,拿出来给哥买包烟抽抽。”
  顾铭夕站在原地,抬头看看他们,想要绕着他们走过去,却被另一个黄毛挡住了:“小同学,把零花钱拿出来,哥不为难你。”
  顾铭夕说:“钱在我左边裤兜里,你们自己拿。”
  平头和黄毛早就注意到顾铭夕没胳膊,所以哪怕他个子高,他们也不怕。平头过来掏了顾铭夕的裤兜,他很配合,但是裤兜里只有20块钱,平头不满意了:“同学,看你穿的都是名牌,兜里不会才这么点吧。”
  顾铭夕平静地说:“真就这么点。”
  平头已经去拽他的书包:“让哥看看现在的小孩书包里都有些啥,同学,说谎可不好。别怪哥把话说在前头,只要没钱,哥立马放你走,要是给哥搜出哪怕是一毛钱,哼哼……”
  书包被拽到了地上,顾铭夕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平头也不知怎么想的,立刻就追了上去,重机厂附近自行车、电动车很多,路又窄,顾铭夕被一辆电动车挡了一下,平头已经追来将他抓住了。
  顾铭夕注视着他:“钱在包里,全都给你们,你们放我走。”
  他的视线坦荡,丝毫不含恐惧,有的只是一种隐藏的鄙视和愤怒,平头与他对视片刻,“啪”一下就拍在了他脑袋上,又重重地往他腿上踢了一脚。
  “什么意思啊?打发要饭的啊?”他抓着顾铭夕的后衣领,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拖到边上一条小巷子里,“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顾铭夕大喊:“我钱全给你们,都在包里!你们自己拿!书包我也不要了!你们放我走!”
  “呵。”平头冷笑一声,一把把顾铭夕推倒在地上,他想要爬起来,平头又一脚踢在他肚子上。
  黄毛赶了过来,背着顾铭夕的书包,一见这情形就有些怕:“打他干吗呀,不就是拿点钱用用,他就是个小孩儿。”
  平头恶狠狠地说:“老子就受不了这货看老子的眼神。妈的自己是个残废,看老子还像看垃圾一样。”
  说罢,他又踢了一脚顾铭夕,顾铭夕只是弓着身子尽量保护自己,咬紧牙关不喊疼。
  平头停了下来,开始翻顾铭夕的书包,搜出了300块钱,发现其他都是文具课本,他不感兴趣,就全部倒了出来,踩了几脚泄愤。
  和黄毛一起经过顾铭夕身边时,他突然发现了他的脚踝上,隐隐露出一根黄色的链子。
  顾铭夕的鞋子已经掉了,裤脚也因为挣扎而耸了起来,那条黄澄澄的链子一下子就叫平头来了兴趣:“妈的,金坠子藏在脚上,还真聪明啊。”
第44章 萍水相逢
  顾铭夕记起自己小的时候,大概是7、8岁的光景,大院里的小孩调皮捣蛋不懂事,有些也欺负过他。比如像一直和他不对盘的张佳琦和付亮。
  那时候庞倩也小,她总是和顾铭夕在一起,张佳琦带人欺负顾铭夕时,庞倩会帮着他与他们打架。
  庞倩从小就很凶,真是不负她“螃蟹”的美名,横行霸道得厉害,但是她再凶也打不过比她大几岁的男孩子啊,于是到了最后,她总是和顾铭夕一起脏兮兮、灰溜溜地回家。
  他们统一了口径不向父母告状,最后还是曾老头看到顾国祥后,悄悄地告诉了他。
  大院里孩子们的家长很多都在金属材料公司上班,职位基本都在顾国祥之下。张佳琦的爸爸突然从e市被调去甘肃兰州出差半年,从那以后,张佳琦再也不敢欺负顾铭夕和庞倩了。
  这些记忆已经过去了许久,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没有人再欺负顾铭夕了,大家都记得老师和家长说的话,顾铭夕是个残疾小孩,大家要让着他。
  家长们对自己的孩子说:“没事不要和他玩,万一他摔了还要摊到你头上。他爸爸很厉害的,千万不要惹他。”
  所以,在大院里,顾铭夕只剩下了庞倩一个好朋友。
  顾铭夕侧躺在脏污的地上,衣服裤子早已弄得很脏,身上也隐隐地传来了痛。他眼见着光头和黄毛要走了,正咬着牙想爬起来,光头突然又折身向他走来。
  后面的事出乎顾铭夕的意料,也让光头预料不到,他只是想扯下顾铭夕脚踝上的链子,那少年却像发了疯一样,不仅不让他得逞,还重重地踢了他几脚。
  他依旧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嘴里只是喊:“钱已经给你们了!不要抢我脚链!这不值钱!”
  光头怒从心起,照着顾铭夕的腿就狠狠地踹了几脚,顾铭夕也躲不掉,只感到腿上火辣辣得疼。光头其实已经看到顾铭夕脚踝上的不是金链子,只是几个不值钱的小珠子,但他心里气不过,非要抢下来不可,偏偏链子打的是死结,他一下子拆不开,又扯不断,从腰间拿下一把弹簧刀,就要去割链子。
  顾铭夕大喊起来,身子不停地扭动,双脚挣扎不休,光头手滑,脚链没割断,却在顾铭夕的右脚踝上划了一条口子。
  鲜血立刻渗了出来,黄毛有点怕,上来拉光头,光头还是不肯走,这时,巷子口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干什么呢!”
  黄毛和光头回头看了一眼,转身就跑了。巷子口的人刚要追,一看地上的顾铭夕,就停下了脚步,眉头皱了起来。
  他蹲下身将顾铭夕扶起来,见他脚踝上鲜血淋漓,立刻说:“小孩,能走路吗?能走的话跟我去店里,我帮你止个血。”
  顾铭夕抬头看他,这人二十七、八的年纪,个子不高,身材却很强壮,长一张敦厚的国字脸,皮肤黝黑,脖子上挂着一根小孩手指粗的金项链。
  他已经发现了顾铭夕没有双臂,叹气道:“这块儿现在越来越乱了,以前那些混蛋还只是对着路过学生敲诈,现在都敢变成明抢了。”
  顾铭夕也不想这样子回家,他不想让母亲担心,看这男人虽然长得不和善,但他毕竟救了自己,顾铭夕点点头,说:“能走,谢谢大哥了。”
  男人帮他收拾了地上的书包,把散落一地的书本文具都装进包里,背在肩上和顾铭夕一起走出了巷子。他在边上开了一家烧烤店,主做晚上生意,每天傍晚才开店门,此时店里还没客人,两个伙计正在麻利地串肉串。
  烧烤店里的人串食物、烤食物时时常会弄破手,所以男人备着一些急救止血的药品。他让顾铭夕坐在椅子上,自己蹲在他面前帮他处理脚踝上的伤。年轻的男孩狼狈得很,身上衣服脏得要命,有些地方还磨破了,他的两条空袖子挂在身边,引得边上两个小伙计不住地看。
  男人问顾铭夕:“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顾铭夕怔了一下,说:“顾铭夕。”
  “小顾。”男人帮他绑着绷带,笑着说,“我姓沙,你可以叫我鲨鱼。”他又指指边上两个小伙计,“那是蛤蜊和生蚝。”
  顾铭夕“噗”一下笑了出来,鲨鱼奇怪地看他:“笑什么,我们的名儿很好笑么?”
  “不是。”顾铭夕说,“我只是想到我一个朋友,很多人都叫她螃蟹,她还是个女孩。”
  鲨鱼哈哈大笑起来:“小孩心挺大,这时候还笑得出来,哥喜欢。”
  他骑着电动车把顾铭夕送去了公交站,陪着等车时,鲨鱼问了顾铭夕手臂截肢的原因。最后,鲨鱼说:“小孩,你以后尽量坐公交上学,要是实在没法子要过重机厂,碰到有人找你麻烦,你就说你是鲨鱼烧烤店老板鲨鱼的弟弟,别的哥不敢保证,至少在重机厂这块,没人敢来动你。”
  顾铭夕坐着公交车回了家,到家时,李涵在厨房做饭,顾铭夕进了房间换下了外衣外裤,并且把染了血迹的裤子藏好,准备第二天带出去丢掉。
  脱下长裤时,他发现自己的腿上到处是淤青,还是大片大片的,屈过腿用脚趾头去碰碰伤处,刺骨地疼。
  顾铭夕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又低头去看自己的右脚踝,鲨鱼帮他做了消毒,还绑了绷带,他说伤口并不深,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顾铭夕的视线落在那串脚链上,自从一年半前庞倩将它绑到他的脚上起,他就没有将它拿下来过。幸好,它没有被割断,顾铭夕这样想。
  晚上,顾铭夕坐在写字台前整理自己书包里的课本文具,课本是新发下来的,但都已经被弄得很脏很破了,顾铭夕想了想,决定周末时去买几张书皮包一下。
  整理的过程中,他发现了那本数学习题册,寒假时,他将它带到了庞倩家,后来因为一系列事情,他再也没有去动过它。
  顾铭夕想起自己还有半套试卷没做完,脚趾就翻开了习题册,翻到后面,他愣了一下,因为看到了庞倩的笔迹。
  她居然还做了一整套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顾铭夕觉得好笑,他看着她做过的题,选择题、解答题都错了许多地方,有一道大题下面,她做了一半,似乎做不下去了,干脆画了一张哭脸,写着:tot顾铭夕,好难啊!我做不出来!
  顾铭夕的嘴角不知不觉就带起了笑,他将这套试卷重新做了一遍,最后,心情舒畅地上床睡觉。
  整整一夜,李涵和顾国祥什么都没发现,第二天早上,顾铭夕早早地出了门,他丢掉了裤子,坐上了第一辆公交车。下车后,他毫无意外地挤不上第二辆公交车,想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决定走路去上学。
  经过重机厂区域时,顾铭夕忍不住向前一天被勒索的那个巷口看了一眼,然后就大步走了过去。经过鲨鱼烧烤店时,他看到店门紧闭,店门口的路上满是一个通宵下来后的垃圾。
  他没有停留,顾自往前走,前一天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要不是顾铭夕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淤青,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真实发生的事。
  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和鲨鱼这些人扯上关系,他还是个学生,家教良好,家境优异,学习又不错。顾铭夕觉得,他和鲨鱼只是萍水相逢,他们的生活永远都不会产生交集。
  他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庞倩,因为不想让她担心。这只是一次突发事件,是一个意外,顾铭夕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必须要更小心一些,低调一些。
  这世上令人匪夷所思的人和事都太多,碰到了就只能自认倒霉,顾铭夕想,他的运气应该不会一直都那么坏,瞧,就像前一天,不是就有鲨鱼来救他了么。
  这时候的他哪里会想到,两个月后发生的一件事,会将他和鲨鱼再次联系起来。
  那是高一下的期中考试结束以后,年级前三完全没有变化,依旧是肖郁静、吴旻和顾铭夕。庞倩考了全班倒数第七,她还挺高兴,因为进步了嘛。
  四月中旬时,因为五四青年节马上就要到来,e市教育局组织了一个活动,评选各个辖区里的优秀小团员。在青年节到来之前的两个礼拜,会在e市教育台做一个系列节目,每天介绍一位优秀的同学,时长20分钟。
  相较于肖郁静、吴旻这样单纯学习优异的学生,学校显然更乐意推荐顾铭夕。
  “身残志坚”这样的评语最容易入选,每一次类似的评比,总有几个学习优异的残疾小孩成功获奖。当然,推选之前,戴老师也问了顾铭夕的意见。
  其实,要说服顾铭夕十分简单,戴老师说:“顾铭夕,如果你获得了这个奖励,将来高考时,就会作为你升学的筹码。因为这是社会主流价值对你的肯定,任何大学如果因为你的身体原因拒收你,你都可以凭这个教育局的奖励去诘问他们,甚至可以向媒体求助。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你从高一开始,就成为区里、市里学生们的榜样,这样对你往后的升学,绝对是有利无弊的。”
  顾铭夕回家问了李涵的意见,李涵思考以后,给戴老师打了电话,同意了这件事。
  于是,四月下旬的一天上午,庞倩背着书包来到学校,就发现了很新奇的一幕,教室门外多了几个人,有人扛着摄像机,有人拿着遮光板,还有个漂亮姐姐拿着话筒在边上补妆,庞倩好奇地多看了几眼,正要进教室,被戴老师拉了过去。
  “庞倩,戴老师先和你道个歉。”她拉过庞倩,指着教室前排,说,“今天顾铭夕和你的桌子暂时先搬去最前面,你呢,还是坐后面老位子。今天有电视台来记录顾铭夕的日常学习生活,老师安排了肖郁静做他的临时同桌。你千万不要多想,老师只是想更好地展现顾铭夕优秀的一面,他要是能得奖,对他的未来会很有帮助。”
  庞倩其实没弄懂,要展现顾铭夕优秀的一面,为什么要换位子,还要换个同桌。这是什么意思嘛,肖郁静是年级第一,她庞倩是全班倒数,顾铭夕和肖郁静坐一块儿就会更优秀一点,是这样吗?
  但是面对着自己很喜欢的戴老师,庞倩不敢多说什么,她点点头,背着书包走进了教室。
  她是从前门进去的,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顾铭夕,他在用脚整理桌上的东西,这一天的他穿一件雪白的衬衫,还很傻逼地在左胸别了一个团徽。
  肖郁静坐在他身边,那是庞倩的桌子,因为永远不会换桌,庞倩喜欢在桌上涂涂画画。英语听写时提前写上背不出的单词,化学考试前抄上记不下的公式,庞倩一脑门的汗,她似乎还在桌上写过谢益的名字,不知道有没有擦掉。
  肖郁静抬头看到庞倩,对着她笑了笑,她还是留着一头短发,身上也穿一件白衬衫,但衣服看着就是制作精良,整个人显得十分清纯秀气,庞倩心里像被堵上了一块石头,连着脚步都拖沓了起来。
  她比谁都希望顾铭夕能评上优秀小团员,但是,她才是顾铭夕的同桌啊!
  从他读书至今,十年!她是他唯一的同桌!
第45章 丢人现眼
  庞倩坐在教室最后面,身边是肖郁静的同桌小陈,两个人不熟,尴尬地互相看看,也没什么话说。
  庞倩能看到顾铭夕,他就坐在讲台前,为了让他坐得舒服,教室里所有的第二排座位统统向后移了一些。庞倩双臂交叠在下巴下,远远地看着顾铭夕的后脑勺,她突然发现,初中时,她坐到对角线的那端时,顾铭夕大概就是这样子看她的。
  课程也因采访而做了调整,第一堂是英语课,所有的同学都成了群众演员,只为了体现主角的完美和优秀。庞倩终于知道了戴老师的用意,摄像机就竖在顾铭夕和肖郁静面前,他们两个站在那里,流利并响亮地做着英语对话练习。
  第二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出了一道题,让顾铭夕站起来回答,庞倩看到那摄像机都快要贴他脸上去了,顾铭夕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样站在那里侃侃而谈。
  第三堂是化学课,大家转战实验室,顾铭夕还在肖郁静的帮助下用脚操作了实验,全过程都被摄像机录下。
  只是,酒精灯是肖郁静点的,也是肖郁静灭的。庞倩傻傻地想着,干吗不让顾铭夕来做这个呢,他明明做得很熟练。
  庞倩和顾铭夕在一起时,顾铭夕可从来不会让她碰火。
  第四堂,是体育课。电视台的人说要拍顾铭夕的室外活动,优秀小团员嘛,可不能只会学习,应该劳逸结合。
  平时,顾铭夕也会去上体育课,他会参加跑步和跳远。当其他男孩打球、引体向上或是投掷时,顾铭夕就会坐在边上静静地看。
  这一次,老师让男生们排成一列跑步,顾铭夕跑在最后,摄像师站在场边,镜头一直跟着他。同时跟着他的,还有庞倩的视线。
  顾铭夕跑步的样子很奇怪,因为没有手臂,他的白衬衫袖子不停地在身边飞舞。他的头发在头顶跳跃着,脸上的神情平静似水。
  庞倩看了一会儿后别开了头去,这时,肖郁静走到她身边,小声说:“螃蟹,放学的时候,你陪一会儿顾铭夕吧,他今天心情挺不好的。”
  庞倩一愣,问:“他干吗心情不好?”
  肖郁静把声音放得更低:“刚才戴老师说,电视台的人一会儿还要拍他用脚吃饭的镜头,总之就是拍一些他的生活方式,他挺不乐意的,但是没办法。”
  庞倩:“……”
  午餐时,摄像师果然跟着顾铭夕去了食堂,这一次,换周楠中帮顾铭夕打饭,一桌四个清一色男生,顾铭夕右脚搁在餐桌上,低着头默默地吃饭。
  摄像师说:“顾同学,吃饭的时候和同学们聊一聊,脸上表情开心一点。”
  顾铭夕很无语,但也只能扯开嘴角笑了笑,对汪松说:“你的大排……好吃吗?”
  汪松一愣:“好、好吃,你要吗?我帮你去打一份。”
  顾铭夕依旧笑着摇头:“不用,我不爱吃猪肉。”
  汪松:“……”
  到下午上课前,日常拍摄总算完成,女记者对顾铭夕进行了一个简短的采访,问到了他的理想。
  顾铭夕站得笔直,面前是摄像机,他对着话筒说:“我想好好学习,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学一份我的身体情况能承受的专业,毕业后找一份工作,自力更生,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女记者问:“身体残疾以后,你有没有感到崩溃绝望过?”
  顾铭夕摇头:“没有。”
  “从来没有过吗?”
  “从来没有。”
  女记者愣了愣,回头对摄像师说:“等一下,这段重来。”
  她对顾铭夕说:“顾同学,你考虑一下这样回答,身体刚刚残疾以后,你对生活丧失了信心,整个人频临崩溃边缘,后来因为母亲的照顾,老师的鼓励,同学的帮助,你逐渐学会了用脚做事,慢慢地才树立起了信心。”
  顾铭夕皱眉:“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女记者想了想,“这样,整个故事才有高?潮起伏啊,我相信,你在受伤初期,心里肯定是很绝望的,对吧。”
  这是他的人生,在别人眼里,却只是一个故事。
  顾铭夕不说话了,他无意让这个陌生人了解自己,这一切本来就是在做戏,所以,他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将她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还用上了十分诚挚的眼神。
  女记者满意了。
  最后,女记者让戴老师安排几个同学接受访问,谈谈他们对顾铭夕的印象。戴老师很快就找来了四个人。
  肖郁静对着镜头笑眯眯:“我是顾铭夕的同桌,与他认识快一年了,我特别地佩服他,他学习十分刻苦,从不迟到早退,画画还画得很棒,总之,我们用手能做的事,他用脚都能做到。我希望他能考上一所心仪的大学,我相信他一定能成功。”
  周楠中:“顾铭夕用脚写的字比我们用手写的都漂亮,冬天很冷,他都是光着两只脚做事,太让人佩服了。”
  汪松:“顾铭夕除了学习好,兴趣爱好也很广泛,平时也会和我们一起去踢球,他一点儿不内向的,挺好相处。”
  庞倩眨巴着眼睛:“……”
  女记者:“同学,你说话啊!”
  庞倩对着话筒:“说什么呀?”
  “说说你对顾铭夕同学的印象。”
  庞倩想了想,说:“顾铭夕这个人……这个人……他……他人挺好的,他成绩很好,我成绩差,他老是帮我讲题,有点儿……好为人师?每次考得好,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挺得意的。他脾气很好,就是稍微有些爱自作主张……”
  “……”女记者打断她,问,“顾铭夕同学没有双臂,你觉得他是如何克服困难,才取得了如今的成绩?”
  庞倩默了一会儿,说:“我从来都是觉得,他的成绩和他有没有手臂,没有关系。”
  “行了,同学,我们录完了。”美女记者要收话筒,“收工了收工了。”
  庞倩突然抢过话筒,说:“我再说最后一句行吗?”
  “?”
  庞倩抱着话筒,对着摄像机说:“在我眼里,顾铭夕一点儿也不特别,他就和我一样,和你们都一样。他要是能评上优秀团员,是因为他本身就特别优秀,而不是,而不是因为他的身体……”
  女记者抢过话筒,奇怪地看着庞倩:“同学,我们真的录完了。”
  庞倩恹恹地松了手。
  电视台的人走了以后,周楠中和汪松帮顾铭夕把桌子搬回了窗边角落。
  顾铭夕又和庞倩做了同桌,两个人互相看看,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顾铭夕说:“今天真是累死了。”
  庞倩问:“你能评上吗?”
  “不知道。”
  “我刚才帮你说话了,记者让我说的。”庞倩害羞地说,“不知道电视里会不会播。”
  顾铭夕好奇地问:“你说了些什么?”
  “不告诉你。”庞倩笑笑,“要是播了,你就知道了。”
  顾铭夕抿着嘴唇笑了起来,庞倩又想起肖郁静的话,说:“哎,顾铭夕,待会儿放学,咱们去小集市逛逛吧,逛一会儿再回家,好吗?”
  所谓的小集市,其实是一中边上一个小公园里的摊贩集合地。小公园是免费的,有些摊贩不敢在外面路上摆摊,怕被
  抓,于是就溜进了公园,久而久之,这里就聚集了二十几个小摊,庞倩就把这里叫做了小集市。
  公园边上还有一所小学,放学的时候,孩子们都爱来这里买路边摊吃,庞倩虽然念高中了,嘴巴还是馋,顾铭夕搬家前,她时常拖着他来这里吃小吃,顾铭夕搬家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来过了。
  庞倩把自行车停在公园门口,和顾铭夕一起走了进去,还没看到那些摊贩的身影,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庞倩掏出口袋里的10块钱,开心地说:“今天我请客,我已经很久没吃这里的炸臭豆腐了。”
  她买了两串炸臭豆腐,和顾铭夕一起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她自己吃一口,又喂顾铭夕吃一口。顾铭夕一直有些沉默,庞倩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别想了,拍都拍好了,你要么当初就别答应戴老师,既然答应了,还想它做什么。”
  顾铭夕不服气地问:“谁说我在想这个?”
  “不然呢?你在想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吗?”
  这两个月,她时不时地把这个未知的女孩拉出来说事,顾铭夕很头疼:“你能不能不要提她了。”
  “叫你把她叫出来一起逛个街,你又不肯。”庞倩撇撇嘴,“连叫什么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小气死了。”
  顾铭夕忍。
  一会儿后,他说:“庞庞,e市教育台是面向全市的吗?”
  “对啊,是市5台嘛。”
  “我不知道播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顾铭夕叹口气,“我本来以为就拍个上课就行了,没想到还要拍我吃饭、洗脸、穿鞋、写字什么的。你说这些有什么好拍的,好像别人不吃饭、不洗脸一样。”
  庞倩戳戳他的肩:“顾铭夕,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顾铭夕转头看着她,摇头,“没什么。”
  顾铭夕做主角的那一期e市好少年节目播出时,庞倩和爸爸妈妈早早地守在了电视机前。主持人先是介绍了本期的主人翁,画面上出现了两只特写的脚,左脚按在本子上,右脚夹着一支水笔,正在快速地写字。
  镜头推得很近,庞倩能清晰地看到那脚上短而干净的指甲,突出的脚骨,还有脚背上的青筋,以及本子上漂亮的字迹。她甚至看到了顾铭夕脚踝上的链子,兴奋地对庞水生说:“爸爸!这脚链是我送给顾铭夕的!”
  镜头由近及远,终于从局部放大到了全身,顾铭夕整个人出现在了大家面前,他垂着脑袋坐在那张特殊的课桌前,两只脚搁在桌上写着字,白衬衫的袖子软软地垂在身边,从电视里看,顾铭夕的脸有点儿陌生,但似乎比看真人要来得更帅。
  金爱华磕着瓜子,说:“几个月没见,铭夕好像又长大了一点,模样真是越来越俊。”
  庞水生倒是对一个问题感到好奇:“倩倩,你现在不是铭夕的同桌了?”
  “当然是的!”庞倩指着电视上的肖郁静,大声地解释着,“他们是在演戏!”
  庞水生瞪大眼:“为什么呀?因为你没这姑娘漂亮?我看不见得呀。”
  庞倩:“……”
  整一期节目,就是介绍顾铭夕的日常学校生活,他用脚整理书包,用脚写字、翻书、考试,他用脚吃饭,一边吃一边还和同学说笑,他能用脚做实验,他不内向,像大家一样去上体育课,蓝天下,他快速地奔跑着……
  记者采访戴老师的镜头出来后,庞倩说:“后面肯定就是放采访我们的,爸爸!我也被采访了呢!”
  她说的没错,紧接着,就是采访肖郁静、周楠中和汪松,再接下来,就是采访顾铭夕本人了。
  采访庞倩的镜头被剪掉了,她很失落,愣愣地看着电视上的顾铭夕,正对着话筒一脸深沉:“刚受伤截肢的时候,无法接受自己再也没有手臂的事实,整个人绝望极了,频临崩溃,那时候就觉得,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什么事都做不了,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后来多亏了我的母亲……”
  庞倩转头问庞水生:“爸爸,顾铭夕刚受伤那会儿,他真的很绝望吗?”
  “有吗?”庞水生回忆了一下,想不太起来了,反问庞倩,“那时候你不是常去他家玩吗,你自己有没有印象?”
  “没有。”庞倩撅起嘴,“我怎么记得他还安慰我来着,叫我不要怕。”
  在城市另一端,顾铭夕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也在看节目,节目才播一半,顾国祥就沉默地站了起来,拿着一支烟往阳台走。
  抽完烟,他走回来,顾铭夕正在和李涵讨论,这样的节目对他将来大学录取有没有帮助。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顾国祥大步过去关掉了电视机,回头狠狠地盯着顾铭夕:“是谁叫你去拍这个的?是谁?!是谁允许你去拍这个的?!你还把不把我当你爸爸?啊?到底是谁同意你去拍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的?!”
第46章 失魂落魄
  顾铭夕愣住了。
  李涵站了起来,对着顾国祥扬起下巴:“是我,怎么了?是我同意的。”
  “你疯了?!”顾国祥怒不可遏,“你为什么要同意让他去拍这种东西?!这很光荣吗?这很好看吗?还要在电视上让全市人民看到?!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忘了铭夕小升初、初升高时候的事了吗?!”李涵大声地喊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他明明过了分数线了!却过不了面试!还有去广程,去九中!那两个学校都因为他没胳膊而拒绝了他!这还只是走读的中学!以后读大学是要住校的!铭夕入读会更麻烦!你能保证那些铭夕中意的学校,不会因为铭夕没有胳膊而拒收他?你能百分之一百地保证吗?!”
  她拉过顾铭夕,推到顾国祥面前:“你看看清楚!顾国祥!顾铭夕是我们的儿子!他17岁了!你看看他的眼睛鼻子,看看他的个子!他是你儿子!他和你像不像?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认为他在丢你的脸!铭夕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到底还要他怎么样啊?!”
  李涵很少会这样对着顾国祥大吼大叫,她使劲儿地把顾铭夕往顾国祥身上推去,顾国祥连着退后了两步,顾铭夕也用力抵住了母亲的力道,三个人才渐渐停了下来。
  顾国祥双手抹了把自己的脸,放下手时,他的眼睛泛了红:“铭夕念大学,我会想办法,到时候要走关系,要送礼,我都会想办法!但是你们怎么能说都不和我说一声就答应去拍这么个玩意儿呢?”
  他颤抖着指着那台黑了屏的电视机,“我顾国祥的儿子,就这么在电视上给全市人民看!看他是怎么过日子的!多新鲜哪,用脚吃饭的!是不是很可怜?又很可笑?你要人家怎么想!你要我那些朋友、客户、下属都怎么想!”
  “就是因为知道你会这么想,我才不和你说的。”李涵冷冷地说,“我一点也不觉得铭夕丢人。顾国祥,我已经看透你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指望了,只希望铭夕能考一所好大学。任何对他升学有帮助的事,我都愿意去做。指望你去走关系?哼!我还不如去指望一条狗呢!”
  听到这话,顾国祥向着李涵就扬起了手掌,顾铭夕看得真切,一下子就用身体撞开了李涵,顾国祥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背上,“砰”的一声响。
  “铭夕!”
  李涵哭喊着抱住了他,顾铭夕咬着牙止住了踉跄的脚步,背上疼得厉害,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低声说:“爸,现在这节目都已经播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就不要再怪妈妈了。这个节目是我坚持要上的,和妈妈无关,我就是担心以后的升学问题。没有和你商量是我不好,我向你说声对不起。”
  三个人一起沉默下来,一会儿后,顾国祥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说:“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也无所谓有没有我这个爸爸了,呵呵呵呵……”
  他穿上外套向着大门走去,李涵厉声问道:“顾国祥你去哪里?”
  “我需要向你汇报么?”他的视线冷得直刺人心,“在你心里,我不是还比不过一条狗?呵。”
  他冷哼一声,打开门离开了家。
  李涵身子一晃,软软地坐在了地上。这几个月来,她和顾国祥的关系就像在高空走钢丝,表面上风平浪静,四平八稳,实际上,只要有一丝丝的风,就能把她打进地狱。
  顾铭夕在李涵身边蹲了下来,他担心地喊她:“妈妈。”
  李涵坐了好一会儿,说:“我没事,你放心,铭夕,妈妈不会再离开你了。”
  寒假时,她从老家散心回来,听说顾铭夕并没有去爷爷奶奶家,而是去庞倩家住了几天,还因为淋雨生了一场病,她心里愧疚万分,发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再丢下她的儿子了。
  这一晚,顾国祥没有回家。顾铭夕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李涵很早就回了房间,还锁上了门。顾铭夕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通宵未眠。
  他心里有些迷茫,想到之前在电视里看到的自己,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动态。原来在旁人眼里,他用脚做事就是这个样子的,是不是真的如父亲所说,可怜又可笑?
  窗外的天泛出青白色的光时,顾铭夕决定起床。他站在窗边往外看,刚好有一群鸟儿飞过,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些长着翅膀的小东西,直至它们越飞越远,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这一天,顾铭夕来到学校,感受到学生、老师看着他的视线都有些特别。很多人都看过了前晚的那期节目,他们平时对顾铭夕的生活就比较好奇,但因为不在一个班,一直都无从了解。这一期的节目正好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此时看到本尊,难免窃窃私语。
  高一(2)的学生们倒是比较淡定,大家都淡忘了这回事,继续投入到了繁忙的学习中去。
  物理老师组织了一次单元测验,卷子发下来后,顾铭夕弯腰看着考卷上的题,发现自己难以静下心来。
  他的脚趾夹着笔,长时间地发着呆,庞倩在边上卖力地做着题,眼睛一瞟顾铭夕的试卷,居然一片空白。她吓了一跳,右手装着抓痒痒去戳了戳他,顾铭夕一点反应都没有。庞倩吓坏了,也不怕老师说她作弊,凑过身子去拍拍顾铭夕,小小声地叫他:“喂,喂,顾铭夕……”
  顾铭夕一下子就转过头来和庞倩对视,物理老师在讲台上大声地咳嗽了一声,庞倩吓得立刻低下头去,顾铭夕也终于回过神来,胡乱地做了几道题。
  放学时,庞倩要去练球,她不太放心顾铭夕,问:“你今天怎么啦?看起来怪怪的。”
  “没有啊。”顾铭夕双脚整理着书包,“我先走了,再见。”
  庞倩说:“要不我不去练球了,陪你走一段路吧。”
  “不用了。”顾铭夕站起来,弯下腰用右边肩膀勾起书包,往后一甩,努力地伸着左肩去够书包带,一下,两下,却没有够到。
  庞倩站在他面前,帮他把书包背好,并把他的空袖子整理妥帖。顾铭夕低着头,说:“谢谢。”
  “和我说什么谢谢啊。”庞倩嘟囔着,心里觉得顾铭夕今天真的很奇怪,她看着他走出了教室,隐隐觉得他有心事。
  顾铭夕没有坐公交车,他垂着脑袋在街上走着,路过重机厂地段时,他又一次看到了鲨鱼烧烤店,意外的是,鲨鱼正在门口扫地。
  他还是老样子,就是衣服穿少了以后,人看起来更威猛一些。他嘴里叼着一支烟,哼着小曲儿,回头时,就看到顾铭夕站在他面前。
  “呦,小孩!”鲨鱼两个月没见到顾铭夕了,问,“你脚上伤好了吗?”
  “好了。”顾铭夕略微抬了抬右脚,“就是留了一道疤。”
  “后来有没有再碰到那些个混蛋?”
  “没有。”
  “怎么了?心情不好?刚放学呀?”鲨鱼看顾铭夕的样子,问,“要不要哥送你去车站?”
  顾铭夕摇摇头,他垂着眼眸,一会儿后说:“鲨鱼哥,我能在你店里坐一会儿么,我不想回家。”
  “?”鲨鱼愣了一下,立刻就揽过了顾铭夕的肩,“当然没问题,吃了饭再走吧,哥请客。”
  他把顾铭夕带到店里,蛤蜊和生蚝又在串肉串。他们都对这个漂亮的无臂男孩印象深刻,看到顾铭夕就友好地笑了起来。顾铭夕看他们把肉串串得飞快,觉得有趣,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鲨鱼问他:“小孩,你爱吃什么?晚上哥亲自烤给你吃。”
  蛤蜊长一张娃娃脸,看着只比顾铭夕大一点点,笑着说:“鲨鱼哥已经好久不上烤架啦,小孩你面子真大。”
  鲨鱼一巴掌拍在蛤蜊后脑勺上:“小孩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
  转过头,他叼着烟问顾铭夕:“小孩,你多大?”
  “到8月,满17了。”顾铭夕答。
  “呀,只比我小1岁多哎。”蛤蜊很开心,“我刚满18。”
  生蚝在边上插嘴:“我19!”
  “人家小孩还是个学生子,你俩滚一边儿去。”鲨鱼眯着眼睛教训他们,“听好了,不准给他烟抽,不准给他酒喝,他要想吃肉,要多少给多少!”
  顾铭夕站在边上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的,鲨鱼骂两个伙计从来不留情,但是年轻的蛤蜊和生蚝似乎很服他。顾铭夕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待在这么一间陌生的烧烤店里,他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第47章 莫名其妙
  庞倩又一次练球心不在焉,和郑巧巧打了一阵子后,观战的谢益叫停了她:“螃蟹,你别打了,你要有事就先走,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庞倩愣愣地站在那儿,说:“我没事呀。”
  “没事你打成这样。”谢益皱眉,“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和郑巧巧打。”
  庞倩垂着脑袋走到场边,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干脆放下拍子开始跑圈。
  她沿着运动馆的外围跑着圈,直跑得全身冒汗,一张脸都蒸得红通通的。跑了几圈后庞倩叉着腰走回球桌边,拿起水瓶大口喝水,谢益突然夺下了她的瓶子,严肃地说:“刚剧烈运动完,不要这么猛地喝水,要小口喝。”
  庞倩喘着气看他。
  郑巧巧走到庞倩身边,关心地问:“小螃蟹,你今天怎么啦?”
  庞倩不答,谢益问:“和顾铭夕吵架了?”
  “没有!”庞倩小声说,“就是……今天顾铭夕怪怪的,整一天都在思想开小差,考试时题目都没做完,我挺担心他的。”
  谢益问:“是因为昨晚那期节目吗?”
  庞倩眨眨眼:“你也看啦?”
  “嗯,每个班老师都通知了呀,估计全校都看了吧。”谢益耸耸肩,“说实话,我说不了‘这没什么’之类的话,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我想,顾铭夕心里应该是有点不开心的,螃蟹,你该多陪陪他。”
  庞倩着急地说:“我知道。但是,我现在和他住两个方向了,我也不能陪他回家呀。”
  “没事啦,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相信顾铭夕应该很快就会ok的。”谢益笑得灿烂,拿起庞倩放在球台上的球拍递给她,“再练会儿,差不多就回家了。”
  庞倩练完球回到家时已是晚上7点多,看她进门,庞水生着急地迎出来,问:“倩倩,你有没有和铭夕在一起?”
  庞倩惊讶地看着他:“没有啊,今天礼拜四,我要练球啊。”
  “那你知道铭夕去哪里了吗?”
  “顾铭夕?他放学就走了呀,5点半,顶多5点40分的时候,我看着他走了的。”
  庞水生奔向电话机:“我去和他妈妈说一声。”
  庞倩跑到父亲身边,问:“爸爸,怎么了?顾铭夕不见了?”
  “嗯。”庞水生拨着号码,“他平时都是6点半到家的,今天到这时候还没到家,也没往家里打电话。”
  庞倩懵了。
  他们都没有心情吃晚饭,胡乱地吃了一点后,开始等电话。
  到了晚上8点多,庞水生忍不住又给李涵打电话,她守在家里,不敢出去,说顾铭夕还没有回来。
  庞水生当机立断:“你在家等着,我出去找。”
  顿了一下,他问:“国祥呢?”
  “他……”李涵说了实话,“他没回来。”
  “你打过他电话吗?”
  “打了,关机。”
  “……”庞水生不再多问,“我带着手机呢,有消息你直接打我手机,我出去找铭夕。阿涵,你不要急,铭夕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会有事的。”
  见父亲要出门,庞倩也抓起了车钥匙:“爸爸,我和你一起去!”
  庞水生瞪她:“你去干什么?”
  “我知道顾铭夕平时会往哪儿走。”庞倩着急地说,“有些地方你们都不知道的!”
  庞水生想想也是,见女儿神情坚定,就说:“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嗯!”
  庞水生和庞倩一起骑着车到了一中,学校里的高三生还在晚自修,庞倩进校去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顾铭夕的身影。
  出来后,她提议去学校边的小公园看看,以前她时常和顾铭夕去那里逛。
  父女两个进了公园,天色已晚,锻炼的人和摊贩早已散去,公园里静悄悄的,庞倩骑着车一路地喊:“顾铭夕!顾铭夕!”
  10分钟后,他们确定顾铭夕不在这里。
  庞水生问庞倩,顾铭夕回家是怎样的轨迹,庞倩一拍脑袋:“他肯定没坐车,是走着去坐263路的,要走半小时,中间还要经过重机厂!”
  “重机厂?”庞水生沉吟了一下,说,“那我们沿着他走的路骑过去,顺便问问别人,铭夕没胳膊,兴许能有注意到他的人。”
  庞倩跟着父亲一路寻找,她始终在喊他的名字:“顾铭夕!顾铭夕——”
  他们沿路问了几个小店老板,有些说没见过这么一个人,有些说有印象,这个无臂的男孩子时常会背着书包往这儿过,但是这一天,就是没人看到顾铭夕的行踪。
  他们一直经过了重机厂,骑到了263路的车站,庞倩推着自行车站在路边,茫然地四处看。已经是晚上9点半,顾铭夕还没有回家,他到底在哪里?
  庞水生抬手擦了擦女儿的眼睛:“哭什么呀。”
  被父亲说破,庞倩再也忍不住,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她害怕极了,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重机厂那里很乱,小偷遍地,流氓横行,时常有老乡纠集打群架的事发生,新闻里播过,以前还死过人。
  她的顾铭夕就这么不见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以前,他因为下雨、老师留他,或是被庞倩拖着出去玩而晚回家,都会找个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听话、最乖巧、最让人放心的好学生、好孩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销声匿迹。
  庞倩站在街边嚎啕大哭。庞水生大声喝斥了她,喊她骑车往回再找一遍,骑了才5分钟,他的手机响了。
  李涵告诉他,顾铭夕回家了。
  庞水生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自己泪眼婆娑的女儿,说:“铭夕已经平安到家了,咱们也回家吧。”
  庞水生告诉庞倩,顾铭夕给李涵的晚归理由是他突然想去新华书店看书,看着看着就忘记了时间,所以回去晚了。李涵和庞水生都相信顾铭夕的话,但是庞倩一点都不信。
  晚上,庞倩做作业一直做到了凌晨1点半,差点趴在桌上睡着。天亮后她昏昏沉沉地起来,昏昏沉沉地骑着车去了学校。
  顾铭夕已经在位子上了,庞倩见到他后,把书包往桌子上一甩,屁股重重地坐下,从书包里掏东西的时候,课本、铅笔盒把桌子打得啪啪响。
  顾铭夕扭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整整一个上午,两个人都没有对对方说话。连着英语课时,戴老师要同桌之间练习对话,庞倩也当做没听到,趴在桌上拿支笔戳本子。
  戳戳戳,戳戳戳,本子被她戳出许多小洞,顾铭夕就在边上悄悄地看她,然后低下了头,顾自读起英语课文来。
  听到他那字正腔圆的发音,庞倩更郁闷了。
  上午的课结束,同学们准备去食堂吃午饭,顾铭夕双脚夹着饭盒放到桌上,又取出饭卡,脚往上一抬,就把饭卡咬在了嘴里。他站起身弯下腰,用脸颊和肩膀夹住了饭盒,直起身后就顾自走出了教室。
  庞倩看着他的背影,彻彻底底地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嘛!他这是恶人先告状吗?顾铭夕他居然闹脾气了!
  可是,他闹的哪门子脾气啊!她庞倩都还没找他算账呢!
  庞倩拿着饭盒追到食堂,顾铭夕已经在排队了,他站得笔直,一直歪着头夹着个饭盒,庞倩不声不响地排在了他那支队伍的末尾,眼睛一直盯着顾铭夕的背影。
  轮到顾铭夕时,他略微弯腰,松开脸颊,把饭盒搁在窗台上,又把嘴里的饭卡搁在饭盒上,对着里面的师傅点了饭菜。
  有人快速地跑过庞倩身边,身后的麻花辫甩得欢快。
  师傅把装了饭菜的饭盒递了出来,饭卡也刷过了,顾铭夕低头重新咬起饭卡,正在考虑要怎么拿饭盒时,蒋之雅将窗台上的饭盒拿在了手里。
  “顾铭夕,我帮你拿。”她娇滴滴地说。
  顾铭夕咬着饭卡说不了话,蒋之雅又贴心地从他嘴里拿下了饭卡,顾铭夕低声说:“谢谢。”
  他们经过了庞倩身边,顾铭夕始终低着头,庞倩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她突然就跨出了队伍,拦在了他的面前。
  “顾铭夕。”庞倩喊他,顾铭夕停下脚步,静静地注视着她。
  庞倩说:“我想吃炒面,你陪不陪我去外面吃?”
  顾铭夕平静地回答:“我已经打了饭了。”
  “可以带回家,热一下,晚上也能吃。”
  “那就不新鲜了。”
  “那就倒掉!”
  “浪费粮食不好。”
  庞倩眼圈红了:“你干吗呀?”
  她委屈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顾铭夕,你干吗呀?”
  顾铭夕重新低下了头:“我没干吗,我去吃饭了。”
  蒋之雅一直拿着饭盒等在边上,顾铭夕走过了庞倩身边,食堂队伍狭窄,他空垂的衣袖还拂过了庞倩僵硬的手臂。
  庞倩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糟糕,顾铭夕发神经病了。
第48章 叛逆的心
  顾铭夕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班上的同学都在上体育课,老师督促着女生们练习仰卧起坐,男生们则在边上打篮球。
  庞倩龇牙咧嘴地熬过了一分钟,听到厉晓燕报出了数:“41个。”
  她从垫子上爬起来,厉晓燕躺下,庞倩坐在了她的脚上,扶住她的膝盖。
  从她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看台上的顾铭夕,于是,庞倩没顾上给可怜的厉晓燕计数。
  她满脑子都在想顾铭夕,顾铭夕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他的爸爸妈妈又吵架了?还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拒绝了他?或者,有人欺负了他,他闷在心里不开心?又或者,因为那期节目,顾铭夕一直在介意?
  总之,顾铭夕从来就没有这么古怪过,真就像突然发了神经病一样。
  顾铭夕当然没有发神经病,顾铭夕只是……
  怎么说呢,他觉得,他有点累了。
  他心里的那根弦已经绷了好多年,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他脑子里始终存着自己的一点小目标、小计划。他每天6点起床,独自料理自己的生活,花费一个小时出门上学,在学校里用功一整天,趁着最后的自修课帮庞倩讲题。放学回家后,他电视也不看,报纸都不翻,吃过饭就回房做作业,老师布置的做完了,就自己找题做,一直到晚上12点才睡觉。
  他每天练习使用电脑一小时,但绝不是玩,顾国祥叫他不许玩游戏,他就不玩,顶多心痒时,悄悄地扫个雷。
  到了周末,他要去学画,回来还要练画、做题、背英语。以前,周楠中和汪松会打电话给他,约他周末去踢球,顾铭夕其实很想去,但是父母都不同意他去,觉得路远,浪费时间,踢球还不安全。几次以后,就没有人再来约顾铭夕了。
  顾铭夕怀念以前住在金材大院的时候,庞倩就在隔壁,周末时觉得无聊,他们会一起出去逛一圈。就算不出门,他们也能到彼此的家里去玩,聊聊天,翻翻漫画,一起吃棒冰。
  简哲和刘翰林约顾铭夕去踢球时,顾铭夕会叫上庞倩一起去,庞倩嘴里哼哼卿卿地嫌麻烦,但从来都不会拒绝。
  她的任务是帮顾铭夕穿脱足球鞋,喂他喝水,帮他擦汗,回来时,顾铭夕会用一顿肯德基小小地犒劳她一番。
  但是现在,他们住在城市的两个角落里,顾铭夕觉得孤单了许多。
  以前,顾铭夕一直都记着父亲对他的要求,顾国祥要他考上211,甚至是985,还要求他始终保持年级前三。现在,顾铭夕突然觉得,自己付出的努力似乎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竭尽所能地保持在年级前三,但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将来能考上985,又怎么样呢?他没有手臂,能不能入学都是一个大问题,入学后,怎么料理自己的生活,也是一个大问题。瞧,他都没法子独自去食堂吃饭,顾铭夕觉得,在某些程度上,他太过依赖庞倩了。
  就在这时,他认识了鲨鱼、蛤蜊和生蚝,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天晚上,在鲨鱼店里吃烧烤时,生蚝的女朋友过来找生蚝玩。那个女孩才17岁,只比顾铭夕大两个月,在附近一家鞋厂打工。她和生蚝挨在一起,两个人时常亲亲嘴,搂搂腰,旁若无人地秀着甜蜜。顾铭夕甚至看见生蚝把手摸到了女朋友的胸上捏了几下,他闹了个大红脸,看看其他人,似乎都是习以为常。
  蛤蜊和生蚝与顾铭夕岁数差不多,蛤蜊念到了高二,家里没钱,辍学出来打工。生蚝是技校毕业,已经工作了两年。
  他们都没啥学历,但是他们活得很潇洒,很开心。
  顾铭夕又想起谢益,念初中的时候,谢益的学习和他不相上下,现在,谢益的成绩掉了许多,只能算是在年级中上。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谢益是个快乐的男孩子。
  学习于他,是一种享受,从来都不是束缚,更不是压迫。就像他去打乒乓球、拉小提琴、参加漫画社团一样,他做所有的事都是基于自己的本心,我喜欢,我才去做,我不喜欢的事,谁都逼不了我。
  顾铭夕想,为什么他不能像谢益那么洒脱呢?为什么他会那么纠结于自己的成绩和名次呢?上一次期中考试,他得知年级第四只差了他2分,心里都紧张了好一阵子,熬夜做了几大套的题。现在想来,真是傻啊。
  就算他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又能怎样呢?他依旧成为不了家庭的骄傲,永远都不是他的父母能拿得出手的优秀孩子。
  因为他是个残疾人。
  就算他对那个女孩再好,再是百依百顺,他也依旧成为不了她心里的那个王子。
  因为他是个残疾人。
  他想起自己在电视里的样子,高高地翘着脚在桌面上,脚趾夹着筷子把饭拨到嘴边。不可怜,但那个样子真的有点可笑。
  顾铭夕啊,他对自己说,累了这么多年,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五四青年节时,顾铭夕真的获得了区优秀小团员的称号。戴老师陪着他去领奖,颁发证书时,其他的学生都是自己上台获奖,只有顾铭夕,是戴老师陪着上去的。
  戴老师帮他领到了红彤彤的证书,揽着他的肩膀合影留念。顾铭夕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眼神深沉幽远。
  五月,他的成绩直线下滑。
  他不再和庞倩冷战,他会与她说话,但那种感觉,庞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顾铭夕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说话的口气冷漠了许多,连着庞倩问他题目时,他都是冷冷淡淡的。说一遍,她不懂,他会说:“我讲得不好,你去问老师吧。”
  有时候,他连自修课都不参加,背起书包就离开了学校,但是他又不是马上回家,每次都要拖到晚上8、9点才到家,然后用一堆乱七八糟的借口去敷衍李涵。
  李涵打电话给庞水生,庞水生去问庞倩,庞倩也是一头雾水。她不知道顾铭夕放学后都去了哪里,她问过他,他很不耐烦地叫她别管。她甚至跟踪过他,但是很快就被他发现。
  当时,顾铭夕只是冷冷地对庞倩说:“前面很乱,你不要再跟着来了。”
  说完以后他扭头走,庞倩才不会被他吓到呢,就继续跟,顾铭夕不再理她,他直接走到了263路公交站,坐上了回家的车,把目瞪口呆的庞倩一个人丢在了站台上。
  周末时,顾铭夕背着画板出了门,但是他并没有去老师的画室,而是坐着公交车到了重机厂。
  他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家网吧,网管看到他,说:“小顾来啦,蛤蜊和生蚝已经在里面等你了,49号机,我给你开起来。”
  顾铭夕问:“我卡上的钱还有多少?”
  网管查了一下:“哦,还多着呢,你放心玩。”
  顾铭夕点点头,找到了49号机子,蛤蜊和生蚝正戴着耳麦在打游戏,屏幕上五颜六色刀光剑影。
  顾铭夕抖抖肩膀放下画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抬脚开了机。刷上自己的用户名和密码,他熟练地打开了游戏,脚趾夹着耳麦给自己戴上,和别人一起玩了起来。
  蛤蜊点了一支烟,又丢给生蚝一支,回头问顾铭夕:“小顾,要吗?”
  顾铭夕盯着他手上的烟看了一会儿,喉结滑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生蚝说:“别给小顾抽烟,鲨鱼哥都说了不要给他抽烟。”
  蛤蜊说:“别让鲨鱼哥知道就行了呗。”
  顾铭夕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只在屏幕里的游戏界面上,他两只脚都架在高高的桌子上,右脚快速地按动鼠标,偶尔移到键盘和左脚一起敲击快捷键。
  玩游戏多轻松啊,也不用费脑子,可比做题容易多了。
  在游戏里,他是个肌肉发达的巨人,有一双强健的手臂,可以抡起巨大的铁锤,敲爆小怪的头。
  真爽。
  顾铭夕盯着屏幕,真爽!
  蛤蜊看到了顾铭夕丢在桌子旁的画板,问:“小顾,这是啥?”
  “画板。”
  “干吗用的?”
  “画画用的。”
  “你还会画画?”蛤蜊很新鲜,“待会儿要去上课吗?”
  顾铭夕冷冷地说:“不去了。”
  “为什么呀?”
  “没意思。”
  一门一门的单元测试,顾铭夕的成绩都在往下掉。
  他很随心所欲地做题,有时候觉得麻烦,干脆就不做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有什么意思,我都会。
  当他第一门不及格的单元测试成绩出现后,李涵被戴老师请到了学校。
  谁都能看出来,顾铭夕是故意的,他不是不懂,他就是不好好学,不好好考。他连英语都不背了,新学的单词都写不出来。李涵让顾国祥去劝劝顾铭夕,可是父子两个坐在一起,没说几句话就吵了起来。
  顾国祥气得要打顾铭夕,被李涵死死拉住,他说:“你这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做给谁看?!做给我看?做给你妈看?顾铭夕我告诉你,读书不读书是你自己的事,你好好读书,我将来还能帮你安排一份工作,你连这点儿努力都不肯付出,将来就算去要饭!我也不会来管你!”
  顾铭夕倔强地看着他,说:“我就算去要饭,我也不会来求你!”
  “铭夕!”李涵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完全想不明白,只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会令顾铭夕产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肖郁静问庞倩,顾铭夕怎么了,庞倩说不知道。
  戴老师问庞倩,顾铭夕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困难,庞倩说不知道。
  连着练球时,谢益也来问庞倩,顾铭夕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没错,这就是谢益的原话:“顾铭夕脑子进水了?化学单元考试不及格?我们化学老师说,你们班化学老师快气得高血压发作了。”
  庞倩沉默了好一会儿,对谢益说了自己的一个观点:“我觉得,顾铭夕好像交了坏朋友了。”
  “嗯?”
  “他没和我说,他现在很少和我说话。但我有时候,能从他身上闻到烟味。”庞倩语气低落,“他放学后好像会去某个地方玩,我上次骑车想跟着他,但没跟着,被他甩掉了。”
  “咦?这么离谱?”谢益眼神一凛,“螃蟹,不能让他这么下去啊,你得劝劝他。”
  庞倩撅起嘴:“他都不好好和我说话,现在变得好凶啊,我看到他都……都有点怕了。”
  谢益想了想,说:“那我们得想个办法。”
  这一天放学,庞倩要去练球,她拿着乒乓球拍,看都不看顾铭夕一眼,就背着书包出了教室。
  顾铭夕扭头看看她的背影,也下了楼。
  他看到庞倩往球馆走去了,自己转身出了学校大门,一路慢吞吞地走到了鲨鱼烧烤店里。
  夏天快到了,烧烤店的生意越来越好,鲨鱼在店门口多加了好几张桌子,还把电视机给拖出来。顾铭夕丢下书包,就坐在椅子上看起了电视。
  鲨鱼在边上忙碌着,问:“小孩,你最近来得有点勤啊,不是要期末考试了么,你学习不忙?”
  “不忙。”顾铭夕回答,“鲨鱼哥,我兜里有钱,你自己拿一下吧,当做我的饭钱。”
  鲨鱼很生气:“我又不是要你的钱,我是觉得,你是个学生子,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放学了怎么老是窝在我这儿呢?你不用做作业的吗?”
  “我在学校都把作业做完了。”顾铭夕说,“你这儿舒服,回家很烦。”
  鲨鱼看了他一会儿,回头去洗菜了。
  晚上7点,天色已经黑了,烧烤店门口坐满了客人,生蚝和蛤蜊掌着烤架,鲨鱼负责全场统筹和收钱,他的妈妈也帮着来收拾桌子,洗碗筷。
  顾铭夕一直坐在边上,看着电视,偶尔发发呆。
  生蚝的女朋友小珠又来了,已是六月初,她穿一件低胸小背心,紧身牛仔裤,不停地在顾铭夕面前晃来晃去。
  生蚝偷懒离开烤架抽支烟,和小珠一起坐在了顾铭夕身边。他点起烟抽了一口,小珠问他要烟抽,生蚝就点了一支递到她手里。
  小珠笑嘻嘻地问顾铭夕:“小顾,抽烟不?”
  顾铭夕摇头。
  小珠在边上瞄了他半天,突然猛抽了一口烟,把烟气都吐到了顾铭夕的脸上,顾铭夕一个没注意,大声地咳嗽了起来,小珠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又把烟往他嘴边递去:“抽一口嘛,试试看。”
  顾铭夕用力别开了头,躲过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孩暴怒的声音:“顾铭夕!你在干吗?!”
第49章 有关无关
  顾铭夕抬起头,就看到了庞倩怒气冲冲的脸,她的身后不远处,是推着自行车的谢益,而庞倩的那辆自行车,却是倒在地上。
  显然,她连车都没停稳,就着急地跑了过来。
  顾铭夕心里有一瞬间的惊慌,继而又变成了焦躁,他站起来走开去,想起自己书包没拿,又折了回来。
  庞倩眼疾手快,已经把他的书包拎起来抱在怀里,还退后了两步,两只眼睛凶巴巴地瞪着顾铭夕。
  顾铭夕动了动肩膀,他穿着短袖衬衫,衬衫的袖子晃了一下,他说:“把书包给我。”
  “不给!”庞倩看着他,又看看边上的生蚝和小珠,心里有点怕,但嗓门倒不小,“你在这里干吗?放学了你干吗不回家?今天老师留很多作业,你是不是一个字都没写?顾铭夕,你居然还抽烟!”
  “我……”顾铭夕想说他没抽烟,又觉得解释了也没什么意思,他别开头,说,“我的事和你无关。”
  庞倩傻了,眼眶迅速地红了起来。边上的人都在看他们热闹,以为是学生小情侣吵架,谢益停好车也走了过来,看看庞倩,又看看顾铭夕,说:“顾铭夕,螃蟹这些天很担心你,你这是在干吗呀。”
  顾铭夕冷冷地看着谢益,说:“我说了,我的事和你们无关。”
  “顾铭夕。”庞倩突然叫他,顾铭夕的视线落到她脸上,庞倩说,“马上就要期末考了。”
  “那又怎样。”顾铭夕的眼神冷冰冰的,令庞倩觉得陌生,“每个学期都有期末考,很稀奇么。”
  庞倩说:“你知道的呀,这次考试是下学期分班的依据,我们要文理分科了,每一科只有一个快班。我想进理科快班,想继续做你同桌。但是你要是再这样子下去,你都要进不了快班了!”
  顾铭夕垂下眼睛,良久,开口:“快班慢班,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东西了。”
  谢益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铭夕,庞倩眼睛已经湿了,她的手指紧紧地抠着顾铭夕的书包,语音颤抖:“顾铭夕,你到底怎么了呀,你干吗突然不好好念书了?你不想考大学了吗?”
  “……”
  “明天还有物理单元测验。”庞倩努力地笑了一下,“顾铭夕,早点回家吧,很晚了,还得写作业呢。”
  顾铭夕盯着她,说:“写不写作业,回不回家我自己会考虑,不用你操心。”
  他从来没有这样子对庞倩说过话,庞倩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已经忍他很久了。
  她咬着牙说:“好,你说的,你别后悔。”
  庞倩说完,抱着顾铭夕的书包就跑回了自行车边,扶起车一脚跨上,书包往背上一甩,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顾铭夕和谢益还没反应过来,庞倩已经一溜烟地骑走了。
  谢益愣了一会儿,回头看了顾铭夕一眼,见他眼里满是担心,谢益叹口气,说:“我去追她,你放心,我会送她回去的。”
  顾铭夕不吭声。
  谢益骑上了车,又回头看了顾铭夕一眼。他的眼神很清澈,很坦荡,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鄙视和怨忿,也没有一点一滴的怜悯和同情。
  那是一抹友善的目光,无端的令顾铭夕心里产生了一丝愧疚。连面对李涵时,他都没有觉得愧疚,可是现在,他心里有一种悔恨的情绪在滋生。但他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谢益就是这么自由自在的一个人啊,他顾铭夕如今依着自己的意愿在生活,不想回家,就不回家,不想复习,就不复习,不想练画,就去网吧,这是多么快乐、多么潇洒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心里又会觉得那么苦涩呢?
  谢益已经收回了视线,骑车离开,顾铭夕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的是,谢益一定要追上庞倩,把她平安地送回家。
  烧烤摊上的客人看完了热闹,又叽叽喳喳地回复到了自己的聊天中。顾铭夕的书包没了,他不知自己该走该留,蛤蜊凑到他身边,好奇地问:“小顾,刚才那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吗?”
  小珠问道:“小顾,你是不是和你女朋友吵架了?还有,刚才那个男孩是谁呀,长得好漂亮。”
  “漂亮个屁。”生蚝听女朋友赞美其他男孩,心里不乐意,“那家伙长得油头粉面的,哪里有我们小顾帅气。”
  蛤蜊连连附和:“我也觉得是小顾比较帅,还有,小顾的女朋友长得也满可爱的。”
  鲨鱼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两只大手啪啪地往蛤蜊和生蚝后脑勺扇去:“很空是不是?烤架不管啦?老子发你们工资是叫你们来聊天的吗?!”
  生蚝和蛤蜊灰溜溜地回了烤架旁,鲨鱼又往顾铭夕后脑勺上招呼了一下,“啪”的一声,顾铭夕疼得脸都皱了,这是鲨鱼头一回打他,他拎起顾铭夕的后衣领,说:“你小子跟老子走一趟,老子有话问你。”
  鲨鱼是本地人,和母亲一起住在附近一幢三层自建小民居里,他和母亲住在三楼,二楼的房间就让蛤蜊和生蚝住。
  家里晚上没人,鲨鱼揪着顾铭夕的领子把他推进门,啪一声,又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子。鲨鱼力气大,顾铭夕差点站不稳,踉跄了几步才站住了身子。
  他回头看鲨鱼,眼神有点委屈。鲨鱼正开了灯,狠狠地甩上了门。他铜铃般的眼睛瞪着顾铭夕,语气严厉:“坐下!”
  顾铭夕没有反抗,在椅子上坐下了。
  鲨鱼拉了把椅子过来,和他面对面坐下,说:“刚才的事我都看见了,我故意不出面,小孩,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铭夕垂着头,他穿着人字拖,两只脚的脚趾又习惯性地抵在了一起,他不知道要怎么和鲨鱼说,如果要从头说起,那得说几个小时吧。
  鲨鱼像是知道了他的心中所想,他点起一支烟,沉声说:“老子今天有的是时间,你不说清楚,老子是不会放你走的。”
  顾铭夕抬头看他,突然问:“鲨鱼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认识我,像我这样的一个人到你的烧烤店来找工作,你会要我么?”
  “找什么工作?串肉串,烤鸡翅膀啊?开什么玩笑!”
  鲨鱼冷笑几声,“小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丢了两条胳膊,觉得自己挺惨的,是吧?我告诉你,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19岁那年,因为一场群架,被人捅死了。”
  他手指一个方向,“就在重机厂三巷那边。那年他大一,是我们一群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那场群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起来的,总之就是很莫名其妙,他就那么死了。你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没了,什么都没了!现在都快十年了,老子也就是每年清明去给他烧支烟,倒杯酒。小孩,我看到你,我就想到他。我那兄弟样子很帅,脑袋又聪明,但是他就那么没了。我现在是觉得,人活一辈子,命真是最重要的,只要活着,怎么都好说。至于你是活得好还是活得孬,这就得看你的本事啦。你还在上学,就算没胳膊,我看你穿衣服也晓得你家境不差,你是用脚趾头还是用屁股想的,要来我烧烤店找工作?这是你的理想啊?你就这点儿出息?和蛤蜊、生蚝这种小混蛋去比?你千万不要和我说什么‘你连给人烧烤都烤不了,还能做什么工作’这种鬼话!他妈的都是放屁!艾玛老子说得嘴都干了。”
  鲨鱼去厨房冰箱拿来一瓶冰啤酒,一罐冰可乐,用牙咬开了啤酒瓶盖,又从一个纸箱里扒拉出一大包吸管,拆了一根插进可乐里,放到顾铭夕面前。
  鲨鱼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瓶啤酒,打了个酒嗝后,说:“小孩,你搞搞清楚,你要是不念书,的确就是什么都做不了了,连给人烤串鸡翅膀人家都嫌弃你用的是臭脚丫。但你要是把书念好了,你就能坐办公室啊,能用电脑,打电话都是讲英文,分分钟有一群下属帮你做事。你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啊?”
  “我明白,可是……”顾铭夕侧头看到自己的空袖子,“可是我觉得,我就算把书念得很好,我也很难找一份好工作。”
  “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呢?”
  “鲨鱼哥。”顾铭夕叹了口气,“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
  “没有。老子说了今天有的是时间,来来来,你讲。”
  顾铭夕沉吟了一下,对鲨鱼说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包括父亲的出?轨,父母的吵架,父亲的以他为耻,还有他心心念念的想再生一个健康孩子的愿望。
  他还说到了庞倩,鲨鱼回忆起之前见到的那个女孩,扎着一把马尾辫,长着一张稚嫩的脸,瞪着顾铭夕时,眼看着就要哭了,最后又硬生生地忍住了眼泪。
  顾铭夕说了很久很久,语调一直平静,说完以后,他看着鲨鱼,说:“鲨鱼哥,我以前从来都不觉得我有哪里丢人的,虽然我爸爸一直都觉得我给他丢脸,但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可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我……我大概,是和你们不大一样。就算我把书念得很好,也改变不了别人看我的眼光。我就觉得读书越来越没意思,觉得以后就算考个好大学,也没什么大意义。”
  他沉默下来,鲨鱼也一直没说话。
  两个人一起默了几分钟后,鲨鱼说:“你才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啊?你才知道你少了两条胳膊吗?那你现在知道了,更应该想想该怎么办啊!要不然呢?日子不过啦?小孩,你再不抓紧点儿,别说以后考不上大学,去卖西瓜都卖不了!还有啊,你那个小女朋友,都要被那个小白脸儿拐跑啦!”
  顾铭夕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你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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