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城监狱帝国 3dm监狱,军工钢板哪里能买?不算自己造!要能直接买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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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阳是卢小兰心许的才子,卢小兰是吴阳暗恋的佳人。她那兰花草一般素净的气质,每每惹得他牵肠挂肚、欲罢不能……
&&&&吴阳与卢小兰是师兄妹,他俩与老师父沈阿根,并坐在救护车的最后一排,沈阿根居中。
&&&&天幕是黯淡的灰白色,一些慵懒的云霭像浮泛的幽怨,萎靡又压抑。山寒水瘦之地,披了一层轻淡的山岚雾气,就有了一点儿活泼与神秘。车窗像画框,图案不断地移动或跳动。间或车子开快了,图案就模糊了。远处的景物是清楚的,灰褐的山色,岩壁、竹木、坡梁沟谷、农舍草房、萧条的庄稼、庄稼地里排成蛇阵干活的农民,都在往后头缓缓地漂移。救护车气喘吁吁、轰隆轰隆地在泥巴公路上颠簸,他们就合着节奏摇摇晃晃。有时候节奏乱了,他们也跟着颠来倒去……
&&&&按照各厂约定的交错顺序,每周星期三,是东山机械厂的救护车,例行送职工去川东医院看病的日子。
&&&&沈阿根骄傲地对吴阳和卢小兰说:“师父是父亲的父,按照师承和辈分,我当然要算爷爷辈的嘛。”
&&&&“是的、是的,我俩的师父是您的徒子、我俩算是您的徒孙呐。”吴阳谦恭地说,“按照资历和辈分,叫您祖师爷、老阿爹都是应该的。”
&&&&“还是叫师父好,辈分高的师父就是老师父嘛。”沈阿根一边拉扯窗玻璃一边说,“学校里厢讲究师生关系,工厂里厢讲究师徒关系。师生师徒,都是新型的阶级关系,师道尊严还是要的啊。”
&&&&沈阿根大名鼎鼎,支内以前就是上海江东造船厂的高级技师。他十二岁当童工,十五岁当红军,开国大将军粟裕的军工老部下,一个实实在在的军工活化石。沈阿根的革命资历,比东山机械厂党委书记汪成还要厚实。他瘦小而精神,脸庞像风霜雕刻的核桃壳,花白头的平头,练达又豪爽。
&&&&山县和万山市地处四川省的东部,算川东地区。当地的老百姓管这一片军工厂、所,叫“蔽秘厂”、“国防厂”,很神秘。川东医院是片区军工的职工医院。虽然各厂、所都有医务室或卫生所,但医务室和卫生所只起防疫保健和一般性的门诊作用,稍重的病员、或复杂的诊断、或住院治疗都要送川东医院。川东医院也建在山里头的,环境幽静,绿化得好,医疗设备和条件也齐备,能够与当时万山地区最权威的地区人民医院媲美。因为是军工内部的职工医院,具有行业的福利性质,还保密,一切都计划得很好,所以川东医院一般不接受系统外的病人。据说地方上的头头脑脑想入住这儿,还需要军工部长同意或写条子才得行。
&&&&陪同沈阿根到川东医院去照光,卢小兰是医务室和车间里安排的,吴阳则是自己主动要求的。除了对沈阿根的敬重以外,吴阳还有一个私心,那就是再去看望一下正在住院的天成老乡周桐。
&&&&周桐的运气实在是有点儿背,当地方言叫“背时鬼”。招工进厂才两个月,入厂学习还没结束,他就在一次篮球活动中了急性胸膜炎。
&&&&宁莉曾说:我们天成县地四个人。是救护车接进厂地。救护车。不吉利。有人会倒霉。
&&&&进厂那天。厂里确实是用救护车把他们从天成县接过来地。吴阳记得。当时救护车拐进厂区水泥大马路地时候。像是从大荒漠簸进了一片绿洲。车子很快就平稳加了。雄纠纠、气昂昂地。青春真美好。当工人啦!职业生涯就要从这儿开始。激动哦!
&&&&殊不知。广播里唱起了这样地歌词:“娘啊。儿死后。你要把儿埋在那大路旁。将儿地坟墓向东方……”
&&&&大家地心绪顿时受挫。简直就是哀歌嘛。背时鬼!第一感觉就不好。
&&&&不久。有了应验。周桐果然倒霉了。现在。新工人已经分到岗位、都各得其所了。他还在医院里头治病。据说。军工厂对政审和身体要求很严。周桐因为身体不好。有可能要退回原籍。多霉哟。万山地区地国营厂本来就少。能够进“蔽秘厂”工作。跟上了天堂似地。那可是挤破脑壳也挤不进去地好单位呢。
&&&&东山厂距万山市十七公里。坑坑洼洼地泥巴路。救护车从市区边沿擦过以后。又钻进了一条山沟。呼呼地向川东医院所在地地李加河驶去。吴阳挨着沈阿根左晃右晃。一边愣。他没有想明白。自己地父亲与地区军工部长江峰。据说情同手足。自己能够进东山厂正是因为江峰地关系。但在工种分配时。居然分了个翻砂工。他认为。自己地关系最硬而工种却分得最差。不晓得问题出在哪儿。
&&&&工种分配以后,按上头的要求,每个新工人向厂革委写了决心书,表示服从分配、努力劳动、多作贡献之类的决心,虽然那只是一种逆来顺受的敷衍。
&&&&一个有色金属铸造厂,大家却不愿干翻砂工。“车钳铣没的比,锅电焊凑合干,热铸锻没人干”,能够进科室更是巴望不得。据说最好的工种在中央试验室,搞理化分析试验,穿拖鞋和白大褂上班,多清爽啊。
&&&&一群洋腔洋调、又斯斯文文的上海人,背井离乡,老里老远到这个偏僻山沟里来建一个翻砂厂,冤不冤哪?好多年以后,人们心头这么慨叹。
&&&&翻砂工,在旧上海叫“垃圾工种”;灰头土脸脏兮兮,又烟熏火燎的,非常低级,一般穷途末路的人才去干。在时下的川东地区,说起翻砂,就使人想到工棚作坊式的锅罐厂,以及灰裸裸、黑黢黢的铁锅儿和铁鼎罐。翻砂工的学徒期要三年,够得混,也很辛苦,真是霉透了。后来,翻砂工也有了正儿八经的学名或大名,它的学名或大名叫“造型工”。吴阳《工作证》上的“工种”栏,写的就是“造型工”,名号并不差。亲朋好友问起,吴阳就只说自己的工种是“造型工”,不深说,弄得神秘兮兮的,一般也不提“翻砂”,好像“翻砂”把“领导阶级”的尊严给辱没了。那是个崇尚劳动光荣的年代,劳动光荣,人们更热衷于光荣的劳动。
&&&&吴阳自己感到晦气,别人却羡慕他呢。卢小兰这个天仙一样的上海妹儿,居然成了吴阳的师妹儿,这不是桃花运又是啥?他俩都师从沈阿根的徒弟、上海师父金元庆,也就是师承沈阿根了。卢小兰是公认的第二代“厂花”,有她作师妹,你吴阳真是死脑筋罗,还挑剔个啥工种嘛?他俩黏乎乎的样儿,惹得好多人眼痒又心热。
&&&&其实,卢小兰的工种是行车工,当翻砂工是过渡性的。东山厂在管理上是上海江东厂的翻版,按照老厂的规矩,行车工必须先干一年翻砂工。因为铸造厂房的行车工主要跟翻砂工配合,这两个工种之间的默契很重要,熟悉了翻砂工才当得好行车工。
&&&&沈阿根似乎看出了吴阳的心思,他像告诫孙子似的说:“安心干好翻砂工,翻砂工是东山厂的骨干工种,其它工种都是辅助配合的。在一个工厂里厢,当骨干技工才受到重视,今后你会尝到甜头的。”停了一会儿,他又说:“关键是技术要好,上海人最反感技术不精的三脚猫,脱底烂污货,呒没一项专个。”
&&&&救护车打两个响屁,继续轰轰隆隆地颠。沈阿根提高了声调:“谁技术好谁就是爷,革委会主任、书记厂长都要围着你的**转。”
&&&&“是的,是的。”吴阳诚恳地点点头。
&&&&沈阿根扭过头去,与卢小兰叽里呱啦、语很快地说了一通吴阳听不懂的吴言土语。
&&&&后来,吴阳私下里问过卢小兰他俩说的啥。卢小兰结结巴巴地回忆道:沈阿根自称他会看相,他说,吴阳这个小青年蜂目尧眉、腾蛇锁额,虽然聪明过人、吴越气脉,但曲高和寡、孤云野鹤,难免结局厄凶。命犯孤独,生不逢时啊。
&&&&住院区树丛环绕,围墙上布满了绿藤。精工细凿的青石阶梯和护坡墙干净工整,灰砖铺就的林荫道两边生出了绿色的苔茸。人很少,静幽幽的神秘。
&&&&吴阳是第二次来这里了。病房里四壁洁白,墙上贴有两张陈旧的**语录,淡淡的药水味儿醒脑又提神。里面有五张床,只住了两个人,另一个病人还挂着输液瓶。周桐上午打点滴已经结束了,他闲得无聊,正在画一张钢笔素描,画的正是对面那个师父躺在病床上输液的画面。他的床头柜上,叠放着几张钢笔素描画,画的都是医院里的风景……
&&&&“呵!你真能画也,画得还不错。”吴阳从后头轻轻拍了一下周桐的肩头。
&&&&乍一见到吴阳,周桐惊喜得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像见到自己的爸妈一样高兴,不但喜形于色,而且手舞足蹈。
&&&&看着吴阳一身神气的军人黄劳保茄克,周桐流露出羡慕的目光:“的劳保服?有几样?”他新奇地看看、摸摸,喉头打滚。
&&&&“得看是什么工种,”吴阳说,“翻砂工的劳保用品最好,有一套衣服裤子,一顶白色披风帽,劳保皮鞋一双,平光眼镜一副,脚盖一对。手套、口罩、肥皂之类的小玩意儿由车间定时。”
&&&&“脚盖是啥子东西?”周桐不解地问。
&&&&“上班时套在皮鞋鞋口外面,白色石棉布的,防止铝液和其它危险品掉进鞋里伤人。”吴阳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在腿子上比划。
&&&&“这一套东西要值几十块钱吧?”周桐问。
&&&&“不晓得,据说翻毛皮鞋一双六块。”
&&&&“你们都开始东西了!”他瞟着窗外轻声地自言自语。
&&&&“厂里给我们补了五块钱的烤火费,车间里还了几斤香瓜。”说着,吴阳从挎包里掏出两只香瓜来,摆在了周桐的床头柜上。他提醒道:“削了皮好吃一些。”
&&&&“车间经常东西呀?”
&&&&“有时候一些水果、茶叶之类的东西,不多,水果每次十斤八斤、茶叶半斤一斤也不一定。”
&&&&这些好消息,周桐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开始很艳羡,想到自己的处境,又自卑起来。劳保福利是一大笔财富啊,他恨自己身体不争气,还因为担心自己的出路而沉默起来……
&&&&在那个年代,能够穿一套劳动布做的劳保服,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文革”以来时兴穿草绿色的军装,进入七十年代以后又时兴穿劳保服,解放军和工人的风格成为主流风格。匮乏的日子里,也没得更多的选择。在中学时期,因为舅舅在一个国营林场当伐木工人,吴阳经常能够穿到舅舅节省下来送给他的劳保服,就是那种蓝色劳动布做的、前开翻领、身松而下摆和袖口紧的经典茄克款式,令他好生自豪,也令同伴好生羡慕。工人的劳保服,成为那个年代诱人的待遇。
&&&&后来,话题就集中到宁莉身上了。周桐说,他羡慕宁莉的工种:“中央试验室,理化分析,多好啊!她有一个好哥哥……”
&&&&周桐太寂寞了,十分渴望有朋友来看望他。由于没有落实具体车间和工种,所以除了厂医务室的医生和天成老乡以外,基本上没得谁来看望他。尤其听说到,因突然患病,有可能把他退回去的传闻以后,他更是忧心忡忡,食不甘味。已经住院治疗二十多天了,胸痛胸闷的症状应该消除了,照光照片检查也说恢复得不错,可他还是喊胸闷。医生也奇怪,怎么还胸闷?
&&&&“你呀,你是因为心情不好,”吴阳提醒他,“你有思想压力,心情不好,是心病,才感到胸闷。你不要再对医生喊胸闷了,你已经不胸闷了。”
&&&&吴阳担心,他的病本来已经好了,怕又憋出病来。
&&&&“退回去?哪里那么容易就退回去了?招工手续齐备,合格才进来的。你是进厂以后才得病的嘛,急性胸膜炎,又不是从知青带来的病。”沈阿根知道周桐的担忧之后,大声安慰他,“不要怕,退不回去,**哪能这么办事?”
&&&&“按规定,学徒工生病,要满六个月才休学并停生活补贴。”吴阳宽慰道,“休学一年不能复工的才予以除名。你哪儿拖得到那么久啊?很快就会好了。”
&&&&沈阿根是川东医院的重点关照对象,卢小兰陪着他照了个光以后,医生不放心,又给他拍了几张片子。加了几道手脚,时间就延误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周桐与吴阳一道去放射科接出沈阿根和卢小兰以后,大家一道坐进了医院的饭堂。
&&&&“吃了饭再走,中午我请客”,沈阿根大声说。
&&&&同车来看病的另外几个工人和救护车驾驶员,以为沈阿根要做东,都乐得笑眯眯的,禁不住摇头晃脑。
&&&&沈阿根见他们自作多情,马上补充道:“我只请他们三个徒弟娃,他们只有生活费。你们有工资,劈柴火,各管各。”
&&&&周桐听说过沈阿根在厂里的份量,他说不会退,可能真的就不会退。他又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是进厂以后才得的病,原来是健康的;在天成县医院体检合格,沈阿根说的有道理。他顿时感到心情开朗起来,胸也不闷了,赶紧掏出自己的饭票要请客。
&&&&沈阿根说:“行,用你的饭票,我出钱,每人买一份肉。”随即他取出一元钱塞到周桐手上:“剩余的钱得退我啊。”
&&&&卢小兰提醒沈阿根:“周桐现在没有落实车间,没得人帮他说话哟,你说的不会退,回厂以后莫忘记了哦。”
&&&&沈阿根说:“没人帮他我帮,出院以后也到一车间来当翻砂工,我给劳资科说一说。”
&&&&分手的时候,大家都上车了,周桐特意把吴阳拉到边上,犹犹豫豫又羞羞涩涩的,也很神秘。他木讷又果敢地说:“我喜欢宁莉,你莫跟我争罗!”
&&&&吴阳严肃地盯周桐一眼,拍拍他的肩头,啥也没说,回头就上车了。
&&&&在西部山区的军工厂里头,本地男娃儿打上海妹儿的“歪主意”,就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吴阳不信那个邪。
&&&&吴阳不敢挑明,他没得那个胆子,是沈阿根先把吴阳与卢小兰的胸臆说破的。沈阿根也没有深说,点到为止。把朦胧的关系戳破,这对于怀春男女很重要。吴阳当然高兴呐,而卢小兰却有些暧昧。虽然她暧昧,吴阳认为,只要把事情说破、先声夺人、她心头有触动就行了。反正学徒期间不准谈恋爱,现在只是搞感情铺垫与储备。因而,他暗自感激老师父沈阿根。
&&&&在西部山区的军工厂里头,上海男人打本地女人的“歪主意”,则像白天鹅拈吃蛤蟆肉,但沈阿根还是邪乎了。
&&&&好像还没有缓过气来,沈阿根刚刚在一个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沈阿根住三号单身楼的二楼,楼下头就是大马路。那天黄昏,他把走在下班路上的卢小兰叫住了,他要她帮自己缝几颗劳保服的扣子。吴阳吃过晚饭伙了一帮人散步,现卢小兰在沈阿根那儿,他就上去了。
&&&&像刚打过败仗,沈阿根蔫头耷脑的,一个人正喝闷酒。吴阳上去以后,卢小兰完成了任务也不走,两人就待下来一道陪陪老师父。
&&&&沈阿根很坦诚,作为“师爷”级人物,他对徒孙辈这么坦诚很少见。深怕自己的劣行影响到两个徒弟,也担心两个徒弟鄙视自己,他的话就多一些。
&&&&“你俩多合适的一对啊,干干净净的师兄师妹。既然干净,就要把头开好,善始才能善终。”沈阿根的碗里只剩下几片家常豆腐,豆腐块泡在酱色的卤汁里。他端起碗,抿一口卤汁,又说:“要守规矩,工厂里头规矩多哟,不能违犯工厂的规矩。”他又呷一口酒。
&&&&吴阳不接嘴,他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沈阿根多说对自己有利的话。
&&&&“我就是没有把头开好,千万不要学我,我们那个时候没得规矩。红军最开始的时候就跟土匪似的,流寇、游击习气很重,跑到哪儿就在哪儿搭窝,生产、生活上都是就地取材,女人也是就地取材。”
&&&&这样的话题,卢小兰更接不了嘴。吴阳却表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红军那个时候。**就提倡‘在小姐少奶奶地牙床上滚一滚’。也不能免俗嘛。当初在延安有个口头禅:‘老子出生入死打天下。搞个女人算个啥?’不是说红军是‘播种机’吗?就是播种机嘛。红军走一路就撒一路革命地种子。撒在女人肚子里头地。”
&&&&他俩听得胆颤心惊地。吴阳甚至觉得。沈老师父有些反动。但他又是那么真切。那么亲近。
&&&&沈阿根地眼神有些暗淡。他并不是显摆。而是叹苦经:“那个时候没得安定地生活。提着脑袋玩命。不可能正儿八经地结婚成家。红军地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渴女人呐!老百姓对红军地支持。不光在粮食、金钱、兵源和劳工上。还有女人。”
&&&&“其实啊。那个时候地女人就是劳工。”他又轻声补充道。
&&&&“不是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吗?”吴阳小心问道。
&&&&“你指地是‘不调戏妇女’呀?”沈阿根很敏感。“是不调戏妇女嘛。谁也没有**谁。那些女人自己乐意地。两厢情愿。”他钩着手指擦了嘴唇上地酒水。“嗨!那个时候。精打光地女人多地是。穷得赤身**地。缩成一团在路上羞羞答答地游走。一招呼她们自己就来了;一个馒头或一只饼就能领走一个大姑娘。哪儿用得着调戏和**嘛?”
&&&&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你们太年轻了,纯洁得幼稚。你们以为‘革命传统’里厢全是干净的东西呀?革命就是一股浑水,滔滔浊流,泥沙俱下嘛。”菜完酒完,他抹抹嘴皮子,挪动了一下**底下的木凳。
&&&&“玩女人也算是革命传统?”吴阳问到这儿,卢小兰把眼睛盯住窗外,像是回避尴尬。
&&&&“是啊,没有女人就没有战斗力。”沈阿根振振有词,“你们以为只有日本鬼子才乱来呀?只要是军队,一个样。”他又取出一支香烟,搓空烟头,把燃着的烟**旋转着接上去,继续抽。“红军开始的时候没得‘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后来改编为八路军,军委最先颁布了‘八路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那里头没得‘不调戏妇女’的规定。那年头,单身汉的生活干净不了,都那样。战士嘛,只管打仗、干活儿。哪像现在,又是组织生活又是理论学习的。”
&&&&“现在可不能那么干了,新社会嘛,一切都正规起来了。”沈阿根似乎要把自己与后辈人区别开来,要把不同的时代区别开来。“我是革命传统给熏烤出来的,本色嘛,改也难。就像一块薰黑的老腊肉,再怎么洗也是那个味儿,成色还那样。”
&&&&“是的、是的,”吴阳附和道,“老腊肉脏兮兮的不好看,但吃着香。我们理解,理解的。”
&&&&沈阿根十二岁就进了上海江东造船厂当童工,搞熔炼。他的特长是熔炼和翻砂。那时候,江东造船厂叫凯勒船厂,是英国人办的。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以后,粟裕任挺进师师长,率部进军闽浙地区创建根据地,在南方开展游击战。为了组建军械修理所,通过地下党,在上海网络了一批技术工人;有熔炼工,翻砂工,钳工,锻工,车工等工种。这批人,过去主要是干铸造或打制铁锅、铁壶、犁铧等农用工具和生活用具的,谁也没有干过军工。沈阿根是第一批被招入粟裕麾下的,时年十五岁,他算是正规工厂出来的。沈阿根认为,现在搞三线军工建设,真是阔气又排场,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又是和平时代,一切条件都具备,没有搞不好的道理。
&&&&红军时期的军工,只能算是一个铁匠铺,小作坊。最难的还在于安全没有保障,居无定所,偷偷摸摸的,经常被国民党军队撵得在山沟里打转,有时候简直就是在逃窜……最初的军械修理所只有两个钳工,两个车工,三个翻砂工。那时候,翻砂、熔炼和打铁匠是一个工种,没有现在分得这么细。沈阿根开初是熔炼工,后来又搞翻砂、开车床,钳工活也干,还当技术员。设备只有一台四尺长的皮带车床,两架老虎钳,和一台手摇钻。再就是铁匠铺的那种风箱,小坩埚,地坑炉子和一些锻打、翻砂的工具。一堆破铜烂铁,算是原材料。那时候白手起家,艰苦创业,全凭手上的技术和忘命的精神。自己动手设计并制造各种车床和器具。为了适应残酷的战争环境,随时需要流动转移。所以,制造的车床等设备,不但要适用,还要体积小,重量轻,便于运输。机床靠手摇,需要的时候抓几个壮丁,轮番摇机床……
&&&&由于对上海和工厂的熟悉,沈阿根经常带人潜回上海,去采购材料和工具等物品。他还偷偷找原来的工友和师父,了解或学习新的技术与工艺……
&&&&军械修理所不光修理,一开始就承担着造子弹的任务。筹备了近半年的时间,自行设计制作了造子弹的机器大大小小近三十台。还在部队的帮助下,从河里打捞出了被国民党政府丢弃在水底的、建水闸的钢材和旧机器。有一次,粟裕师长亲自送来了一部牛头刨床,和一台皮带钻床,像宝贝一样稀罕。这些机器吃力地运转起来后,在岩洞里出巨大的吼叫声,空气在轰轰地震动。当第一颗合格的子弹造出来以后,粟裕师长策马近百公里,专门赶来祝贺……他们开初只能制造头尾一样粗的子弹,这种子弹的度和穿透力都很差。通过反复琢磨和改进,终于能够生产头尖肚鼓的流线型子弹了。
&&&&后来,师里组建了一个炮兵连,使用迫击炮,军械所又承担了制造迫击炮弹的任务。炮弹结构比手榴弹复杂,它由引信、弹体、弹尾、尾翅等部件组装而成,这些部件的连接主要靠螺纹丝扣,需要进行切削加工,而军械修理所冶炼的生铁是白口生铁,硬度高,质地脆,不能切削加工,如何软化白口生铁,使其能够切削加工,成为制造炮弹的关键……
&&&&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齐备又分工明确的技术管理部门和技术人员,设计、绘图、试制都只有那么几个人。他们主要是解剖从敌方缴获来的炮弹,搞仿造。还靠部队收集敌人打过来没有爆炸的炮弹,锯开后反复拆装和琢磨研究。还算顺利,很快就构造了弹尾、尾管和引信。但当时有一个大难题,没有引的炸药——雷汞。没有雷汞,炮弹就不会爆炸。当时根据地没有制造雷汞的设备和材料,到敌占区去采购也不可能,只能靠人工从废旧**中挖取雷汞。用人工从废旧**中挖取雷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工作,玩火又玩命!沈阿根的一个师兄,就是在这个环节上不小心被炸死的;一支**在手头剧烈爆炸,血肉飞溅在操作台面和岩洞的石壁上……说到这当儿,沈阿根禁不住热泪盈眶、哽咽唏嘘!
&&&&研制炮弹并不顺利,炮弹的样品经试射,只打了三十多公尺,还不如扔手榴弹远,不行。再琢磨,查原因,认定是火药燃烧太慢,爆力不够。因为火药是靠缴获来的各种不同的火药凑合成的,燃烧不一致,火药还没有烧完,炮弹就飞出去了,力度就不够。后来,采用把火药片压薄的办法,来促进同时燃烧。紧张工作了一天一夜,又出了样弹。再试射的时候,粟裕师长带了司令部的主要成员,一起来观摩助阵。迫击炮,射到了五百公尺远的山坡上。第二增加了三只药片,炮弹竟飞过了山头,落在二千公尺外的山地里爆炸了。终于成功了,靶场上一片欢呼声……
&&&&红军的军事工业就是那个样子,在艰难中起步,在困苦中展。进入抗日战争时期以后,粟裕游击队整编为新四军第二支队四团三营,粟裕任第二支队副司令员。不久,军长叶挺任命他为先遣支队司令员,先期率部进入苏南敌后作战。一九四一年,皖南事变以后,粟裕任新四军第一师师长,苏中、苏浙军区司令员兼政委,领导苏中、浙西军民开辟抗日根据地。后来,新四军军械修理所,变成了新四军第一师军工厂,沈阿根一直从事着军工一线的技工工作。
&&&&年仅二十一岁时,他就成为了技术上的顶梁柱。在抗战岁月里,军工厂先后成功研制出了拉线地雷、脚踏地雷、定时地雷和手榴弹。由于地雷阵的展开,沈阿根和他的工友们,还去粟裕师长组织的地雷训练班讲课,并具体做示范。为了提高业务技术水平,粟师长专门委托从事地下交通工作的同志,到上海买回了美国出版的《机械加工工艺》,《铸造工艺》和《工厂实习法》等书籍和资料。因为是英文版的,粟裕师长特意托人翻译以后,再才送给沈阿根他们,使他受益很大,至今也难忘怀……
&&&&了解了沈阿根的革命经历,东山厂的职工,谁都谅解他今天嗜好女人的习气。瑕不掩瑜,凭他的功劳,该。所以,东山厂的职工,谁也不跟沈阿根攀比错误。其实呢,沈阿根的毛病,主要就是“打野鸡”,旧上海叫“斩咸肉”,其它方面啥都过得硬。厂里那些因“作风问题”受处分的人,谁也不拿沈阿根说事儿。
&&&&这时候他蔫巴巴的,还对吴阳和卢小兰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居然痛快地检点自己的过失,是因为一向利落梗直的沈阿根,这回居然栽在“马**”身上了,闹得满城风雨的,他感觉很伤自己的威信和面子。
&&&&古家场上,那个叫“马**”的女人,身段和功夫好生了得。据说,她的**吊下去盖得住肚脐眼儿,翻起来能够搭上肩膀。在上海滩都没见过的尤物,简直就是肥**大**的杨玉环,很容易就把沈阿根给整迷糊了,由迷糊到迷恋。
&&&&在战争年代,沈阿根因为经常潜回上海采购生产和技术物资,他就做过旧上海妓女养的“小鬼”。他后来的老婆就是“窑变”而来的。支内的需要,他一个孤老被支到了这么一个异域,老婆又不愿跟他进川,他不得不又做上了马**之类的老“小鬼”。沈阿根虽然从三十年前旧上海的“小鬼”,变成了现在古家场的老“小鬼”,“烂糊三鲜汤”还是那个味儿……
&&&&支内的上海人平素瞧不起乡巴子,但女人还是乡土味好,他们道貌而又心动,只在女人的问题上入乡随俗。东山厂上海人的隐语,管乡俗女子叫“三黄鸡”;“三黄鸡”比职业窑姐来得朴素天然。上海的浦东三黄鸡,是野生散养的,味道格外鲜美。其实,马**算不上正宗的野生三黄鸡,她更像是旧上海的“野鸡”,一些男人私下里管她叫“收费男厕所”,也就是上海土话“千人坑”的意思。
&&&&那个马**好像不愁温饱,又正处在如狼似虎的中年,虽然把钱看得重,但她似乎也讲究性趣的质量,“老蟹”一只。品尝马**就像是一场荤油大餐,黄熟梅子,体质虚弱的男人可能要晕肥犯腻。沈阿根一个单身老师父,身板有些老迈了,力不从心呐,哪儿经得住马**的折腾呢,经常拖得他精疲力竭、弹尽粮绝。
&&&&这一回,沈阿根在节骨眼上命根子打蔫儿,软不拉唧的,再也挤不出内容,把个马**挠得心急如焚、欲罢不能。她就骂他、掐他、拧他……沈阿根虽然呈英雄,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咽不下那口气,情急之下就狠地挤出了一泡尿水。明明就是假货嘛,他居然一边**打撅一边叫喊:“娘希皮!叫你喝个够!娘希皮!叫你喝个够!”……假货泛滥成灾,不是装尿水的地方装了一泡尿水,那不是要马**的命哪!她顿时叫唤得乌呼喧天,当下就送公社的医院,公社医院孤陋寡闻,没见过这稀奇古怪的毛病,就显得手足无措了。马**呼天抢地、痛不欲生的样儿,把沈阿根搞得焦头烂额的。调用了厂里的救护车,当夜又送县里的医院,这才稳住了阵脚。
&&&&马**像个戏子,反正就是喔嗬喧天地叫唤,好像要了她的命。本来医生说没得大不了的事儿,“尿是从肾脏和膀胱里头排出来的东西,干干净净的,有啥子嘛,流出来就算了嘛,叫啥嘛叫?”可那个马**就是不依教,老甩头不认旧,她夸张病态,把气氛渲染得高度紧张……
&&&&为了这一摊子烂事儿,汪成和金元庆手忙脚乱了好几天。他们后来把马**弄到川东医院,进行全面检查以后才送回来。沈阿根给了她二十块钱的抚慰金才搁平;既是公了,也算私了。
&&&&十二号厂房因为等木模而暂时停工,就组织一些人参加基建义务劳动,车间要求学徒工都得去。
&&&&早晨上班的人流过去以后,吴阳才从“和尚庙”下来;卢小兰迈着优雅的步子,正款款地走在一道门门口。每次看见卢小兰,他的眼睛就有点儿亮,心也恍动。他一阵轻步小跑赶了上去。
&&&&“挑砖头我不得行罗,你得要帮我哟。”卢小兰不客气地对吴阳说。
&&&&“看嘛,到时候再说,看帮不帮得过来嘛。”吴阳看着她苗条的身材,似乎撑不起那件宽松的劳保茄克,他又说,“你确实需要锻炼呢,像一丫柳枝,轻飘飘的。上海话怎么说的呀?哦,‘瘪塌塌’,‘脆花小姐’,可怜巴巴哟!”
&&&&“嘿!学上海闲话还快嘛。你这个师兄不能白当呢,我叫别人帮忙,是掉你的底子啊。”她兴致起来了,接着又说,“按工厂的习俗,师父当父,师兄当哥哟。”
&&&&“师兄当哥。”吴阳听起来觉得温馨,他连忙说,“是的、是的,师妹就是阿妹嘛。”……
&&&&与卢小兰靠近了,几乎闻得到她隐约的体味。她的体味素本、温馨,像是**药,吴阳内心有点儿紧张,好像是那种紧张加晕的感觉。她在他的眼中变得幻化了,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拉下了一段距离,他呆呆的盯着她娇美可心的身影看,目不转睛。
&&&&似乎觉察出了异样,她回头看见吴阳那傻乎乎的目光,自己也难为情了。她干脆转过身来站住,并喊了一声:“看啥子看?戆头戆脑的,有毛病哪?”
&&&&吴阳被喊得清晰了,他惊悟了一下,没头没脑地说一句:“你没当过知青,其实是一个缺陷。”他快走几步又赶了上去。
&&&&“我阿哥正在当知青,在知青点。他去了我就不用去了,一家只去一个。”
&&&&“厂里还办有知青点哪?”
&&&&“我们厂和清山厂、川东医院三家。在太龙合办地知青点。”卢小兰接着说。“听说当知青很苦。但他们过集体生活。还是开心。穷开心。”
&&&&“你去没去看过?”
&&&&“没有。想去看一看。没得机会。”
&&&&脑子走神儿说话就跑辙。他又冒失地说:“你太柔弱了。看上去就没得劲儿。好象没有长开呢。还是花蕾哟。”
&&&&卢小兰羞涩地说:“啊。是那样子啊?那你就要关照点儿罗。”
&&&&沿着水泥大马路走过二十八号厂房。是一坡通向冷冻库和大食堂地折拐宽大地石梯子。冷冻库里地循环水串珠般长流不断。洒落到房基石墙下头地水池里啪啪作响。再过去。按坡坎落差地梯次。建了一个倾倒和转运炉渣地高台渣坑。还有两座钢板焊成地灰漆储油罐。储油罐地圆顶上和渣坑里。散布着一大群黑色地八哥鸟。八哥鸟头生簇羽。鸣叫婉转。一点儿也不受吴阳和卢小兰地惊扰。
&&&&吴阳恭维地说:“你是上海人罗,天之骄子呢,哪儿需得着我的关照?”
&&&&“狗屁!不是说凤凰落毛不如鸡嘛?凤凰落毛又落草,不但不如鸡,甚至不如那些八哥。”
&&&&“你啷个那么自卑呢?”
&&&&“我们在古家小学上的帽子班,你荡马路荡到那个小学去看一看嘛,那儿读得好书哇?”停了一会儿,她又说,“为了赶上十六岁当工人这个机会,就连那么差的高中班,我也没有读完。”
&&&&“你才十六岁呀?”吴阳吃惊地问。
&&&&“满十七了。啷个,我还小哇?”
&&&&黄花少女“十八禁”,她在把自己往大处说。
&&&&吴阳想想,她才十六岁,小姑娘呢,要是长熟了,那不把我馋死啊!要不就得把我憋死!他感动地说:“不小了、不小了,你千万不要小看了自己。”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跟着压低了声音羞涩地说:“我确实还小,在你跟前,我像个小学生呢。”
&&&&吴阳明白她的意思,就鼓励她说:“多读点儿书还来得及,现在有的是时间了。”
&&&&“不过,”她轻轻叹一口气:“我并不想读书,我也不爱读书,那上面讲的东西,好多都是假的。”
&&&&吴阳语塞。
&&&&“你看那些大学生,”卢小兰又说,“回到厂里一样当工人,还得跟着老师傅的**转。其实,他们在大学里头也没学到多少东西。”
&&&&“你不读书,那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吴阳也轻轻叹一口气。
&&&&“不过,”她眉头一扬,“我不爱读书,但我爱听你说。”
&&&&也许是学校不好,才败坏了她读书的兴趣。吴阳这么想着,又懒洋洋地说:“现在古家的小学和中学好像分开的嘛。”
&&&&“后来才分开,原来就是一个小学,小学办初中帽子班。升为初中以后,初中又办高中帽子班……”
&&&&吴阳取笑道:“原来你是戴高帽子长大的呀?我可不会给你戴高帽子哦,我怕你飘起来。”
&&&&卢小兰长得窈窕又秀气,秀气加上稚气,就显得很乖。鹅蛋脸,洋娃娃一样的睫毛和眼睛,小嘴唇棱角分明,鼻子有一股傲气。头随意地向后拖了两束马尾巴,走起路来一翘一翘的充满了活力,轻盈的体态翩若惊鸿。
&&&&她诚实地说:“哪儿是戴高帽子哦?学校是拔苗助长拉扯的,营养不良。所以他们教出来的学生就瘪塌塌嘛。”
&&&&接着,她严肃地叮嘱道:“今后不许再说我瘪塌塌,那是损人的话,也不是你的本意,我听了不开心。”
&&&&“厂里的子弟校啷个没有用起来?”
&&&&“办不起来嘛,厂里的学生太少了。一分年级、分班级,人就更少,办不起来。”
&&&&“是啊,在这个山沟里头,如果自己不努力,就学不到啥子东西的。”吴阳感慨道,“天女下凡,是得要吃些苦头哦!”
&&&&嗨!吴阳想想,我又在给她戴高帽子。
&&&&两人溜溜达达来到十二号厂房时,两扇大铁门中的一扇已经打开了。车间党支部书记唐孟初和金元庆,正在造型机旁的冷铁堆里敲敲打打。唐孟初是万山县本地人,部队干部转业进厂的。和其它三线军工厂一样,技术、管理干部和骨干技工是老厂来的人,他们也叫“支内职工”。东山厂的“支内职工”主要就是上海人,从上海江东造船厂来的。而政工干部则以本地的军队转业干部居多。在生产一线干辅助工的转业军人更多。这批人号称“转二哥”。
&&&&昨天,厂里刚刚开过了《**选集》第五卷行的庆祝大会,全车间只分到十七本书,只够每个生产班组一本。唐孟初见吴阳和卢小兰进来了,若有心思并急切地对金元庆说:“你这个家伙,不看书也不关心政治,毛选第五卷放你那儿还不是糟蹋了,你干脆交给吴阳去看,还能够挥点儿作用。”金元庆眼睛一瞪,不服气地说:“你晓得我就不学习政治么?我的徒弟,我晓得关心。”
&&&&十二号厂房是铸铝厂房,由两跨并合的空间组成,人们习惯性地称为里跨和外跨;厂房中线上均匀地立着四根钢筋混凝土大立柱,显得高大又空旷。货运汽车可以从外跨间临大马路一边的两扇大门开进来。墙体是本色的清水墙,厂房外面是原样的灰砖水泥缝,厂房里面在灰砖水泥缝面上涂了一层白色的石灰浆。两跨厂房的顶部,冒上去两道长条形的通气透亮的玻璃大天窗。厂房里跨和外跨的天上,各有一部桥式行车。在进大门就看得见的那一根涂白的、承受高架轨道的混凝土大梁上,用红油漆描摹着毛体标语:“建设强大的海军,一定要解放台湾。”
&&&&进厂房大门,就是开箱除砂的场地,有一大堆待回用的泥芯块和型砂,旁边立着一架电力摆动筛砂机。右角处,是一台辗轮式混砂机,像一座钢铁的堡垒;从铁扶梯上去,是圆环形的窄走道,中间是开有两只小窗口的封闭混砂工作间,工作间里的辗盘上两只旋转的大辗轮连着两块翻动型砂的内刮板,对型砂起搅拌、辗压和**等综合作用。里面置有照明灯和喷水及弹簧加压装置。将砂料送入加料口的,是一只架斗式提升机。
&&&&一条沿墙壁缓缓而上的皮带输砂机,与磨砂机相连,输砂带在墙角交头后,继续沿墙壁平行伸延,将型砂输送到一排造型机的头顶上。震压式造型机是以气压气动为主的造型装置,利用震击、附加压实来紧实型砂;以顶箱起模机构进行起模。其主要结构包括震压机构、起模机构、压头和转臂机构,通过各种控制阀实现按工序动作。造型机工作时,工作台将砂箱连同型砂上升后突然下落,与机座生撞击,通过型砂具有的动能和惯性力使其紧实,再进行压实,是一种震击压实的复合方法,适用于少品种大批量的小型铸件机械化生产。虽然可以提高劳动生产率和铸件质量,减轻工人劳动强度,但震动噪音比较大,粉尘也比较多。
&&&&厂房的左头,是熔炼和烘模场地——设置有电烘箱、电熔炉和烘模房等等。放置工装配件的大铁架、工具铁柜,分隔着分工场地和作业区域。虽然杂乱,但有章法。
&&&&吴阳对这一套造型生产线格外用心,是有原因的。
&&&&地区军工部长江峰,正是在吹嘘这一套造型机时,把吴阳的父亲给吹神了的;他说,东山机械厂新上的一条自动化造型生产线非常先进,那么多中专生、大学生都奈不何,那里大有搞头、大有作为呢。于是,江峰和吴阳的父亲合谋着把吴阳搞进了这个厂,因为吴阳的父亲把吴阳也吹神了。
&&&&其实呢,吴阳现在明白了,这造型机虽然好,但并没有那么神,不是没有人奈得何,而是用不上。东山厂为兄弟厂配套的铝铸件,品种多、批量小、体量又较大,只适合手工操作。而造型机的工装设备成本、工夹具配套要求都很高,经济上也不合算。所以,这些在六、七十年代属于一流的设备,在东山厂只是摆设而已。铸造车间实际上仍然是个手工作坊,只是比地方小翻砂厂干净一些、工装工具好一些、工人显得洋气一些、劳保福利好一些罢了……
&&&&基建工地在工厂的最尾部。
&&&&因为“文革”的影响,还有建厂计划及生产纲领的反复修改和变化,东山厂的基建前前后后拖了近十年。工厂投产早,结束基建任务却很晚。这是最后的扫尾工程了,建电机房和二十九号厂房,还有一排立于高大堡坎上的配套厂房和库房。二十九号厂房,是铜质螺旋桨最后一道生产工序的批磨加工厂房。前期的螺旋桨生产,批磨工作是在临时工棚里搞的,二十九号厂房建成以后,整个生产流程就配套齐备了。华北建筑工程队大部人马已经转战异地,留下了小部份力量来完成建厂的扫尾任务。
&&&&电机房的工地较高,是一座表层风化的石质小山冈,因呈红褐色,当地人称为红骨质坡。红骨质坡看似硬度不大,表层又风化成了红褐色细小的颗粒,像粗沙层,但表层里头绵实难垦,即使用扁尖十字镐挖下去,也只能现一道白的∨痕。工程队留下的两台小功率挖土机根本使不上劲,主要靠放炮松动以后再用人工开挖。上面的地基已经平整出来了,但不通车,正待用人工把砖石建材送上去。下面二十九号厂房的基坑也费了很大的劲,底下是疏松软土,挖不到硬基,最后扎下去十几吨螺纹钢材才解决问题。
&&&&厂房四面的墙体已经砌到两米多高,形成了高低不一的马牙岔和待齿接。四周架满了梯式脚手架,在一些紧要处还铺设了安全防护网。砌砖工和泥水匠在脚手架上忙碌着,一些壮工和小工不停地上上下下。从厂房的雏形看,似乎只比一个篮球场的面积大一些,里面堆放着砖石和袋装水泥,还有几个灰浆坑和灰浆槽。
&&&&两辆运送砂石和废弃物的翻斗车,在板条临时路面上小心翼翼地呼呼喘息着移动,一架带式输送机配合着翻斗车的运输。在施工卷扬机旁边,一台混凝土搅拌机正在工作,在电机的驱动下,搅拌鼓正隆隆地转动,鼓肚里的混凝土哗哗有声。一条窗框的混凝土过梁上,有人用白灰块歪歪扭扭写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几个小字。
&&&&唐孟初与现场管理负责人接洽以后,正准备派工。工地上的电机声、汽车声、敲打声、号子声、吆喝声嘈嘈杂杂嚷成一片。一车间来了二十多个人,除了吴阳、卢小兰等学徒工以外,还有一些单身职工。金元庆也来了。劳动是挑砖头,男人四百块,女的三百五十块,要从下面挑上电机房的工地。
&&&&刘长林悄悄对吴阳说:“每块砖头有两公斤左右,三百五十块就是一千四百多斤,你那个师妹儿可能吃不消哦。”
&&&&卢小兰等几个女工正被号子声和打夯拉碾的热烈场面所吸引。
&&&&在二十九号厂房工地面临河沟一边,已经有了一片平地的雏形。大石坎挡土墙的里侧,为了夯实填土,几十个民工以四人一组正打着石夯。还有一组二十多人肩扛粗长的背索,正拉着大石碾在碾压路坯。打夯的人们在节奏顿挫的劳动号子引导下,统一地抬举,一人领号大家呼应。拉大石碾的一组人,也应和着统一的节奏。号子声充满了阳刚雄气,喊得人心热——
&&&&“工人阶级么呵嘿!硬骨头那么呵嘿!跟着华国锋呵嘿!向前走呀嘛呵嘿!胸怀祖国么呵嘿!看全球那么呵嘿!革命路上么呵嘿!永不停留么呵嘿!高举红旗么呵嘿!勇敢前进么呵嘿!我们是新时代呵嘿!火车头呀嘛呵嘿!……”
&&&&那气势,壮观又热烈。民工们肩臂上鼓起乌黑油亮的棱子肉,在阳光下闪白。号子声从积蓄活力的胸腔里迸出来,从隆起的肱二头肌的手臂上扭出来,将湿漉漉的汗水拧干。因为集体劳动和有组织的互动,个人就不再弱小,也不再孤单,即便是麻木冷硬的心,也会鼓荡起来。
&&&&大家都愣神地呆望着热闹的场面,吴阳却下意识地担心起卢小兰的定额任务来。她那么纤柔,单薄,弱不禁风,好象轻易就会消化在劳动的人流中间似的。
&&&&一定要保护好她!吴阳像是愿……
&&&&“这个场地人车混乱,再加上我们二十多个人往上头挑砖块,容易出事故,不安全。”吴阳担心地对唐孟初说。
&&&&“那怎么办?反正规定的定额任务不能减。”唐孟初坚持原则。
&&&&“干脆这样来,”吴阳建议道,“不用挑,把大家的砖头合到一堆,我们挨次排成队,接力往上面传,用手传,又快又省力,还安全。我们二十几个人站稀一些,排得上去。”
&&&&“行啊,这个办法好嘛!”应和的人多了起来,女工们更是赞同。
&&&&金元庆点头称道,说吴阳“脑子灵光。”
&&&&“要得,就这么办!”唐孟初也同意。在他的安排下,二十多个人,拉拉扯扯地排成了一条长蛇阵,像是人工传送带。
&&&&张晶、吴君妹、刘惠珠等几个小徒工见这阵势,一开始就很羡慕,经申请同意,她们也带着自己的定额任务加入进来了。刘长林领着自己的徒弟王美亚也入了伙。
&&&&大家嚷嚷着上午就能完成全天的任务,在号子声的煽动下,他们像玩“击鼓传花”的游戏那样手手相传,热火朝天地传递着砖块。
&&&&上海妹儿好“嗲”,通常被认为是“嗲妹妹”。而卢小兰却不“嗲”,娇嫩之身几乎没得娇气。偶有跷起兰花小指的妩媚,干起活来却揎臂缲袖,舍得一身剐。吴阳看着她洒脱豪放的样儿,反倒觉得是自己的心态不好。
&&&&只有一个人没有入伙,他就是厂党委书记汪成的儿子、电工汪向东。他老老实实地独自挑着沉重的砖头爬坡下坎,兢兢业业。
&&&&晚上,在吴阳和金元庆的房间里,伙伴们都来闹酒喝。说是闹酒喝,也就是各人吃自己从食堂打来的饭菜,吴阳只是出一点儿白酒。
&&&&吴阳喜欢喝酒,宋文兴和毛天宁他们,就总是把自己的供应酒票送给他。自己想喝酒就来喝两口,反正买酒的钱不是自己出。他们喝酒也喝不多,几口就饱了。
&&&&有时候没得下酒菜,打白口也能闹上一阵子。
&&&&刘志安又把一瓶子柴油默默地灌进吴阳的煤油炉子里。虽然烧柴油的烟大一些,混入一点盐巴后火力还行。单身汉也有计划供应的煤油票,但不够用,尤其是吴阳的寝室,金元庆爱自己烧菜,同伴们也经常来聚会。
&&&&吴阳把自己的饭菜搅煮一锅,简便,也实惠。其它人也仿效他的做法,搞杂烩饭,自己再添加一点儿佐料。
&&&&一道招工进厂的这批青工走得近。毛天宁是二车间的造型工,做铜车叶的,上海人,家在云山机械厂。宋文兴与吴阳一个车间,是八号厂房的木模工,本地人,家在江山机械厂。
&&&&走廊的南头,程正文又坐在窗口拉起了二胡。《山村变了样》,曲子结构简练,音调亲和,形象鲜活。第一段,曲调悠扬柔婉,是一支美好生活的赞歌。
&&&&大家散坐在床沿边上,端着自己的碗。
&&&&周桐那间床还是空着的,床上铺了一张塑料布。蚊帐原是放下来的,他们给挂了上去。
&&&&房间不大,摆了三张单人床,两张三抽桌,三只木凳,紧凑却又宽松。吴阳的深红漆木囤箱,置于床头就像一张小桌子,他自己还买了把藤椅。一只铁架子上叠放着三只木箱,其中有一只木箱是周桐的。进门右手的墙角,摆了一只丁字形叠放式盆架,可以塞进五六只面盆。墙角上钉了几根搭洗脸帕的绳子。进向窗梁与对应的门框上,拉了一根粗铁丝,上面挂了一排自制的铁丝晾衣架。铁丝晾衣架简约又意象,像是一排展翅的大雁。
&&&&几个学徒工都戴手表了,是父母买的,全钢防震的上海牌,一百二十元左右一只。手表是奢侈品,年轻人照相,或出入公共场所,就爱刻意露出手表来;腕子上亮晃晃的,以显示富裕和时髦。
&&&&二胡还在反复独奏《山村变了样》。第二段小快板。轻快节奏和有力地切分音相结合。充满活力和**。乐句对答呼应。反复出现。意趣活泼。
&&&&隔壁地刘长林也凑了进来。他羡慕地说:“你们都好哦。一进厂就戴手表啊。他们武汉中专生戴手表。都是打会买地。只买得起半钢防震地。”
&&&&刘长林是厂锣鼓队长。电焊工。一个秃头圆脸又胖乎乎地上海人。
&&&&“啷个打会?”
&&&&“就是约一帮人。每月了工资。每人出五块钱凑拢来。一两个月就能够买一块手表了。轮流买……”
&&&&“那哪个先戴呢?”
&&&&“反正有先有后嘛。如果轮到后头的人要相亲,或者有重要的私人活动,就向先戴手表的人借,这是事先规定好了的。”
&&&&“等于还是自己买嘛。”
&&&&“当然是自己买哟,但有的人可以先戴嘛。每个人有要紧事的时候都能够借用,不误排场。”
&&&&“如果要相亲,你没得手表就掉价了哇!”
&&&&赖胜端一只小铝锅也进来了,他接着说:“我们的理工具也是几个人凑钱买的,相互理,自己整,比上理店合算。万山市理要一角,就是在古家场理也得要三分钱呢。”
&&&&赖胜是武汉船校的中专生,后来推荐读了几年**。
&&&&他的铝锅儿里有红烧野兔肉丁,大家的热情一下子就起来了。
&&&&吴阳漫不经心地问毛天宁:“云山厂的张光民你认识啵?张光民,杨天民。”
&&&&“晓得,好象是检验科的嘛,张光民是交大毕业的,他们都是搞技术的。天成县进云山厂的人多,好像有一百多人……啥呀?你们是穿开裆裤的朋友啊?那下次就去耍嘛……”
&&&&“宁莉的姐姐、姐夫都在云山厂嘛。”
&&&&“多找几个盅子装酒。”吴阳说着,就要去腾自己的刷牙缸子。
&&&&“莫腾了、莫腾了,我不喝了,我的肝不是很好。”宋文兴推辞道。
&&&&毛天宁也说:“我也不喝酒了,我吃饭。”说着,他把铝锅里的兔肉汤倒一些在自己的碗里搅和。
&&&&“来、来、来,我们三个人喝。”吴阳跷起二郎腿坐在自己的藤椅上,邀约金元庆和刘志安。
&&&&金元庆还蹲在墙脚的煤油炉子边热自己的饭菜,他自言自语道:“我不像你们害懒,我的饭和菜要分开来热,清爽。”
&&&&“其它几个军工厂里头,天成县的人都多哟,我们厂算是最少的了。”
&&&&“天成县是个出美女的地方,据说那儿风水好,妹娃子长得水灵灵的。”宋文兴来了精神。
&&&&“是的、是的,”毛天宁附和道,“不光是云山厂,还有长山厂,平山厂,天成县的妹儿都很俏,好多都嫁给了上海人。天成县的妹儿又乖又勤快,会持家,据说很贤惠。”
&&&&二胡的音色略为忧伤,那是天生的。但天生忧伤的拉弦乐器,也能够表达深沉奔放的情感。
&&&&《山村变了样》的第三段是一个华彩乐段,流畅自如的旋律,音浪迭起,使人宛若面对着山村新貌和新的生活。
&&&&金元庆撅在煤油炉子边,不甘寂寞地回头说:“天成县的妹儿是乖也,你们看宁莉嘛,皮肤多好,一些上海人老在她身边旋。”
&&&&“肥水不流外人田,吴阳你要抓紧点儿罗。”
&&&&宋文兴说:“他才不着急哟,天天与师妹儿泡在一起的,根本就分不出心来嘛。”
&&&&毛天宁醒悟道:“咦!是也。为啥子光是上海男人找本地的乖妹儿嘛?你吴阳就来破个纪录,本地男人偏要找个上海的乖妹儿。”
&&&&“上海男人找天成的乖妹儿,天成男人找上海的乖妹儿,扯平了。”
&&&&“阿拉妹儿可不是一般男人攀得上的哟。在军工厂里头,好像没听说上海阿拉嫁给本地男人的。”
&&&&林立伟用砂纸搓擦一只老虎脚,一边踱了进来,还用嘴巴呼呼地吹木灰。金元庆赶紧把他朝外头推:“走、走、走,整得一屋的灰。”
&&&&刘长林说:“并不是上海妹儿有好高贵,关键是想回上海。如果不利用婚姻,啷个回去得成嘛?凭卢小兰的条件,她一定会蹦一蹦。”
&&&&“不过,吴阳也有个争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是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赖胜说,“我们的刘师父就把自己的徒弟妹儿薅到手了。”
&&&&“莫瞎讲、莫瞎讲!”刘长林赶紧打住。
&&&&“哼,我看哪,吴阳莫做白日梦。”金元庆提醒道,“对小兰哪,按四川话啷个说啊?”他想了想,“哦,打眼睛牙祭、醒瞌睡,当不得真罗,当心吃弹弓。”
&&&&“莫整花心了,”金元庆的手一挥,说,“还是把宁莉薅到手稳当。”
&&&&在小兰的问题上,金元庆与沈阿根的判断不一样,吴阳感到有些意外。
&&&&刘长林对金元庆抱怨道:“你这个师父都这么个态度,叫吴阳怎么办哪?”兔儿骨头在他嘴巴里嚼得噗噗响。
&&&&“我不是说他俩不配,”金元庆杠着脖子说,“而是小兰肯定想回老家。婚姻大事嘛,还是要现实一些。”
&&&&“都是过路客,这个古家场,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金元庆又说,“谈恋爱像是做小人家,婚姻也只是在粗制滥造。”
&&&&“东山厂的大男大女一抓一大把,”刘长林无奈地说,“男人女人都不缺,就是捏不拢。”
&&&&刘志安红着酒脸说:“我看宁莉要得,宁莉对吴阳也好,我们看得出来。”
&&&&“啷个看出来的?”金元庆热好了饭菜,心也热乎起来。
&&&&“嗨,春节后我们一道坐敞篷车回厂,宁莉和魏老师父他们坐司机台,我们站在上头受冻。车子翻青垭口的时候,宁莉心疼吴阳,主动把她的围巾递给他用。围巾是私人的东西,一般不会给外人用的。”
&&&&吴阳的心思冷静下来,他想起了,当时他接过宁莉的围巾时,围巾还是热的,那是一条暖和绵柔的红围巾。
&&&&刘志安戏谑道:“当时我也感到心头热乎乎的,还有些酸溜溜。”
&&&&“看来是那么回事儿,吴阳自己要稳住阵脚,就是宁莉,莫整花心了哦。”金元庆叮嘱。
&&&&吴阳吞一口酒,急了,就大声说:“你们都是在瞎说,宁莉只是大方开朗而已,哪能自作多情呢,根本就没有那种意思嘛。宁莉比我大,啷个可能?”接着,他又对刘志安说:“她是关心老乡,她给了我一只量杯,也给了你一只嘛。”
&&&&“大媳妇可以嘛,”金元庆说,“就像姐姐带弟弟,大媳妇实惠。我的老婆就比我大,蛮好。”
&&&&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大家继续把卢小兰往自己身上扯,吴阳就干脆说:“我和宁莉不可能,遗传学上有一个‘远缘杂交’的概念,意思是父本和母本相隔越远,后代的素质越高。老乡太近了,找同乡人做老婆不好。再说,她也看不上我嘛。”
&&&&“你的意思是,上海人找上海人也不好哇?”毛天宁想想,醒悟道,“要得,远缘杂交,我也找个本地妹儿来杂交。”
&&&&“嘿!远缘杂交的噱头都出来了。”刘长林盎然地说,“看来呀,吴阳盯死师妹儿了,你们两个够远缘的嘛。”
&&&&“金元庆的责任重大哟!你这个当师傅的?”
&&&&吴阳想岔开话题,他从藤椅上弹起身来说:“嘿,好像我还有点儿花生罗。”说着,他拉出床底下一只大纸箱,拎出半袋子花生来。
&&&&看见有花生,大家本来不再喝酒的,这时候兴趣又起来了,就纷纷围拢来。
&&&&“还是我们那个肖老师父找老婆简单,”金元庆神秘地说,“他的老婆是抓阄抓过来的。”
&&&&“就是十二号那个肖立刚啊?他老婆是旧上海的妓女嘛,后来娃儿都生不出来,据说他们的女儿是领养的。”
&&&&“妓女都那样,据说避孕的汤药喝多了,就导致绝育。”
&&&&金元庆饶有兴趣地说:“说起来真有意思,解放初期改造旧上海的妓女,政府把她们的性病治好以后就可以用了,先分给那些找不到老婆的工人,就让他们抓阄。因为妓女也有乖的和丑的,怕大家争,搁不平,就抓阄……”
&&&&人人听得有兴味,金元庆就继续说:“当时江东造船厂除了组织工人抓阄,还组织工人在黑房子里头去摸。男人一个一个进去摸,摸到哪个就是哪个,不准反悔。王永基的老婆夏薇,就是这样给摸出来的。册呐,牵出来一看,咦!还不错,长得乖。”
&&&&“王永基!”“夏薇!”这两个名字怎么有些熟悉啊?吴阳心头震了一下,问:“老是听一些老师父说起王永基和夏薇,他们是谁呀?”
&&&&金元庆和刘长林顿时垂头丧气了。
&&&&沉默了一会儿,金元庆轻轻说:“已经死了,是自杀的。”
&&&&刘长林淡淡地叹息道:“不说他们、不说他们,说了不开心。”
&&&&卢小兰和她父母再也不去邱康宁家看电视了。吃过晚饭,卢金科和杨瑜英待在屋里听收音机,卢小兰则处理着水缸里的浑水。
&&&&她把一根头上绑了塑料水管吸口的细竹杆,伸入到水缸底部的浑水层里,用嘴吮吸一口塑料水管的出水口,再把出水口放低,缸底的浑浊水就流出来了。放了浑水,缸里的水位下去了一小半。她又把一根胶管穿过窗户,接上门外廊道边的自来水龙头,要把水缸装满……接下去磨明矾。她右手拿一砣明矾,浸在水里往瓦缸壁上磨擦,哗哗的声音有点儿闷,也有点儿欢快,还有点儿节奏感。她的双手浸泡得嫩红,随着明矾的细末溶进水里,自己的心眼儿似乎也澄明起来……
&&&&工厂长年缺水,生活用水是定时限时开放,放水也是浑水,不能直接饮用。家家户户都置了一只大瓦缸,还有水桶,用来存水和澄清浑水。刚下过一场春雨,自来水就更加混浊了。
&&&&卢小兰一家人,住在家属六号楼的三层。两室一厨的套间,四十多个平方米的面积。进门是小厨房,面积不大,碗柜、案板、水缸以及坛坛罐罐一占,就没有多少空间了。家家户户的灶具和煤块都是摆在门外过道上的。而上海石库门和江东厂老公房的共用灶间,一般只在四到六平方米之间,然而至少要放上四、五个煤球炉子,一只只紧紧挨着,一个炉子顶上挂一只小灯泡,只够照亮自家的锅子,稍远一点就看不清了,光线暗淡。这里的宿舍却有敞亮的长过道,或者是青砖方洞的护栏,或者是钢管的护栏。虽然大家共用一个楼道,每家门框上都安有一盏路灯一只火表、随用随拉,收费计量清楚。门口各放自家的煤炉子,还码放了煤块、柴爿、水桶等破郎当,但决不出自家的区间,显得泾渭分明、三清四落。上海的居家生活,水龙头都是一家一只,有些水龙头还会罩上一只马口铁罐头,这儿却不需要这么戒备,水费每人每月就三分钱,不计量……
&&&&从小厨房进去,是一间稍大的居室——里面置了一张双人床,一张木方桌,四个凳子;带镜子的五斗厨紧挨着两开门的立柜;陈旧的红灯牌收音机,安放在一张两抽一门的小书桌上;蝴蝶牌缝纫机紧靠床头,还有两把没有上漆的小木椅;南面的墙壁上,贴了一张**像。这间大居室是全家人的主要活动场所。再右进门,是一间小居室,两张单人小床靠墙呈直角摆放,两床临界线上拉了一张布帘子。床底下塞有一只上海特色的木制马桶——圆筒状,三道铜箍,侈口,折宽边,圆平盖,红油漆。晚上把马桶放到厨房间共用,早上拎了马桶出去冲洗以后又放回到床底下。
&&&&大小两间居室朝东的窗口下是一口大堰塘,六号楼的石坎屋基有一半临水,底楼中部的楼口,通向公路有一条作道路的石砌拦水坝,经常有人下班以后蹲在石坝上或对面公路土坎子下钓鱼。
&&&&家属区每个窗口都架设有n形的钢管晾衣架;用两通的直角弯头连接而成,从窗口平伸出去并用两根铁丝斜拉固定;搁竹竿的横管上,焊了一排定位的铁钉或半圆的环套。晾衣物时,用竹竿穿袖管,竹竿的一头放进铁钉间或半圆环套里、另一头搁在窗台上抵紧,风吹也不怕。而上海石库门的二楼亭子间上面,一般都造有一个小晒台。晒台的三面设有高高的铁架,晾晒衣物的时候,用一根顶端装有∪形铁叉头的细竹竿,将晾衣竿叉起架到较高的铁架上。上海人因地制宜,把这儿的窗口稍一加工改造,竟与亭子间小晒台同样方便适用。而上海街头巷尾晾晒衣物那情景,与这儿的共同特色,就是七零八落的衣物、奶罩、尿布及三角裤甚至月经带,像轮船上蓝蓝绿绿的万国旗。上海人把石库门的弄堂生活特色,带到这山沟里来了,原本卑微的人生,似乎变得显赫起来。本地人跟着上海人学,也沾上了洋气。
&&&&比起石库门与弄堂里的生活,这儿似乎显得要宽绰一些,“广阔天地”嘛。支内唯一的一样好处,就是住房比上海的宽,房租费也不贵,每平方米月租费四五分钱。虽然这算不上是什么慰藉……
&&&&天色已经黑尽。四楼的毛阿爷又在挑逗他的小孙女,嘶哑的嗓子哼唧着那古老的上海民谣: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糖一包,果一包,外婆买条鱼来烧
&&&&头勿熟。尾巴焦。盛在碗里吱吱叫
&&&&吃拉肚里豁虎跳。跳啊跳
&&&&一跳跳到卖鱼桥。宝宝乐得哈哈笑
&&&&山沟生活贫乏。只有记忆丰富。在毛阿爷深藏地脑海里。似有过繁华地往事;他嘶哑地嗓音。像是历年地凝结。
&&&&三楼左头邱康宁家看电视地众人。又出一阵哄笑。那个日本电视连续剧还在播。
&&&&春节过后。邱康宁家从上海带回一台九英寸地日立牌黑白电视机。在家属区引起了轰动。从那以后。每晚上邱康宁家就聚集了不少上海人看电视。最开始卢小兰和她父母也去看。邱康宁和他老婆林涣娣热情得很。总是把他们安排在头排正中地位置。后来卢小兰感觉邱家人地热情过分了。不但坐位给固定了。而且邱家地儿子邱祖根。开始给卢小兰家端来好吃地东西。这令卢小兰和她父母大为不安。卢小兰敏感到邱家人是冲着自己来地。她那狭小地心田里。驻扎了一个吴阳就有点儿拥挤了。哪儿还有空子可钻呢?虽然父母地想法与她地心思不完全一样。而拒绝却是共同地。卢金科和杨瑜英不但下了决心要在老家给卢小兰找男朋友。他们还认为卢晓剑最好也要在老家找女朋友……对邱家人地热情。他们拒绝得干干净净。所以。电视再也不去看了。
&&&&回上海,回老家,这是支内职工最高的信仰,宗教般的情怀,和终身的奋斗目标。自从踏入四川和古家土地的那一刻,这个信仰和目标就铁定了。
&&&&卢小兰刚刚做完水缸里的生活,电又停了。聚集在邱康宁家看电视的人们,出一阵“哦!”的惋惜声。
&&&&“程祖康电!”“程祖康电!”立即有人大喊大叫。
&&&&四楼毛阿爷哼唧歌谣的声音显得更大了: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请吃糖,请吃糕,糖啊糕啊莫吃饱
&&&&少吃滋味多,多吃滋味少
&&&&电视连续剧得连着看,今晚上是没得指望了。人们遗憾又愤愤不平地从邱家出来,楼道上响起了零乱的脚步声,还有腿脚磕碰煤炉子和锅子的声音。有人抱怨道:“***!要我们计划生育,晚上又不送电;册呐!这明明是鼓励我们早点与老婆上床嘛。”
&&&&上海男人秉承“黎明即起”的古训,身在异乡仍不失传统。这里的赶场就是上海的逛菜市,几乎是男人的天下。大清老早,从家属区到古家场那一段土石公路上,上海小男人的身影和他们软绵绵的“娘娘腔”,就熙熙攘攘起来。在东山厂,上海话与普通话、四川话、湖北话、北方话等等方言土语纠缠在一起,就显示出五方杂处和五味杂糅的特色来。
&&&&上海的早晨是“马桶世界”,中午与傍晚是“饭桶世界”。这儿虽然没有饭司务络绎不绝担饭桶的场面,而上海女人早晨倒马桶、刷马桶的场面却与上海无异。一些上海老人还记得当年流行的一电影老歌,就是上海著名影星周璇唱的:“粪车是我们的报晓鸡,多少声音都跟着它起……”这儿没有粪车只有粪桶,上海人看见粪桶就会想到粪车,甚至怀念粪车。
&&&&一些上海老师母管马桶叫“臭猪头”,一色的红油漆马桶盛满夜里厢的**。不同地方特色的尿罐儿也不少;尿罐儿的异形不一,主要是粗陶釉面的和搪瓷的,搪瓷的尿罐儿也叫痰盂,以那种高筒痰盂居多。还有极少数灰溜溜的本地男人提着夜壶……这些善后工作没得赶场那么光鲜,却也做得兢兢业业和有条不紊,虽然臭烘烘、湿溻溻。两三栋家属楼共用一个公共厕所,每一个公共厕所外头只有一只水龙头。倒尿简便一些,厕所外头农民的粪桶排了一溜儿。涮洗马桶、冲刷尿罐儿就得排队了,蓬头跣足的女人和垂头丧气的男人也排了一溜儿。为了这事儿排队,人人心有不甘,还得排。在上海,倒一只马桶收费两角钱,这儿当然是不收钱的,农民感谢都来不及呢。
&&&&周桐出院以后,果然分配到了十二号厂房当翻砂工,给上海师父顾筱乐当徒弟。吴阳和刘志安陪同周桐,去了一趟家属区五号楼的顾师父家,取了他帮周桐整的劳保裤以后,三个人就准备去赶场。走过六号楼与公路之间那一口大堰塘的石坎子,沿公路直下左拐,就到了食品站的路段。
&&&&东山厂安排赶场主要是照顾家属区的职工。他们要买计划供应的粮食、肉类、副食品类,要买农民的蔬菜,买一次蔬菜要管几天……过去上班是“七上八下九跑光”,现在要“抓纲治国”,就加强了管理。但每逢“二”、“七”日子的上午赶场时,就法不责众了,厂里管也管不住,干脆放假赶场。赶场天于是就成了单身汉的“小礼拜”,上午可以赶半天耍场。每逢四天有一个“小礼拜”,像是东山厂职工的一份福利。
&&&&赶场的主要地段是在古家场的小街上,古家场外头只有一些疏落的过路人。场头,是一个小卫生院。卫生院正准备要拆除搬迁了,这里成了一个道口,沿场后头的山脚一线,修了一条通向山里头一个叫山硐煤矿的公路。向南的土石公路东侧,是古家公社、古家区和粮店粮库的一排建筑;区委的房子有两层楼,粮库是平房,粮店有三层楼,白墙灰瓦。粮店正面白墙的高处,有一条凸显红漆的大标语:“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粮店的南边是食品站……公路向南向西又向南拐,东山机械厂的家属宿舍就分布在公路的东西两侧。东侧是一号二号三号楼和工矿商店。西侧是四号五号六号七号八号楼。
&&&&食品站卖肉的窗口几乎挤爆了。
&&&&卢金科老早就来排在前头的,但窗口一打开秩序就乱了,在失序的人堆里他就显得弱小了。他右手攥着一斤肉的供应票和钞票,左手死死抓住台沿,在推搡挤拥的折磨中顽强地坚持着。突然,伴随着天崩地裂的喊叫声,后头人潮的压迫犹如泰山压顶,使他硌在窗台边沿的腹部及体内的腑脏像在撕裂。他顿时感到一种深渊的黑暗,和地震断层隙缝里的挤压,自己几乎就要被揉搓成肉糜了,地狱般的蹂躏和窒息令他恐怖。实在是不值得,要命呐!他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就毫不犹豫地弓着腰,以**开路向后退。没想到要退出来也是困难的,他再缩紧了身子,几乎猫下去半个身位,这才感觉到腿脚丛中的空间稍大一些。活命的**使他终于退了出来,全身的筋骨和肌肉因拧绞挤压而酸软,他大口喘着粗气坐在坝子边沿的一砣条石上头;裤腿上布满了脚蹬鞋蹭的泥灰印,衣服扣子扯掉了两颗;原本搭配头的那一片稀朗的头,已经耷拉下来零乱了半边脸,一副惊魂未定的狼狈相。
&&&&“啷个、啷个?挤不进去呀?我来、我来!”吴阳摩拳擦掌要帮忙。
&&&&卢金科喘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都软弱无力,他只是抬手指了指那“狼”多肉少的窗口。
&&&&硬来显然不得行,讲秩序更加不得行。他们采取了熟谙的套路,由周桐和刘志安架起吴阳的双腿,径直往人堆的头顶上送。吴阳像在人海里游泳,匍匐在躁动的头颅上面往前梭,右手很快就伸向了窗口。下头众人的叫骂声吵成一片,秩序更加混乱了。里面卖肉的人见吴阳这架势既坚决又霸道,想赶紧打他这个祸,就抓紧给他割了一斤肉……
&&&&赶场的主要地点在古家场的小街和街尾的戏楼坝子。方圆十多公里,就这么一个墟场。平日里冷冷清清,每逢赶场天,人流如山溪汇集,场上拥挤又沓乱,成为方言杂烩的闹市。
&&&&吴阳们来到场头时,又与宋文兴和毛天宁会合了,五个人结伙先去邮电所看信件。
&&&&宋文兴买了供应给单身汉的一斤白糖,他嚷嚷说:“七角六一斤,白糖太贵了嘛,要回去向妈报销哦。”
&&&&毛天宁也咕哝道:“鸡蛋六分铜钿一只,好贵,我只买了八只。下回买鸡蛋跑远一点儿,去半路上把农民拦住,免得他们串通价格。”
&&&&不是东西贵,而是钱不够——吴阳有同感,他觉得生活状况确实有点儿窘迫。二十岁的人啦,还不能自食其力,有些惭愧。在农村当知青,还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而进了军工厂当翻砂工,只有十七元的生活费,每月定量粮是四十一斤。实际上他每月要吃掉五十斤粮,买饭票七元,买菜票十四元;每月家里必须补贴五元钱和九斤粮票。而零花钱只能靠积攒夜班费,加一次夜班有两角钱的补贴。混吧,又不止我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混到转正就好了。学徒工只能这样想呐……
&&&&古家场,建在一道大山梁的脚下,背坡背沟,一条独街,多为明清时的建筑,已是颤颤巍巍的老房子了。过去的当地人爱以植树来纪年,场尾那棵粗壮、古朴的大黄葛树就是古家场历史的明证。西向的场尾过去是场头。
&&&&小街仅三米左右宽,长千余米,青石板路面;不同几何形状的青石块随机镶嵌着,年长日久,平滑如玉润。小街东西走向,两边的店铺、民居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建筑主体为南北向。除经商的店铺之外,临街民居的房门外层,大多增设有一扇具有地方特色的“腰门”;一道齐腰高向外张合的小木门,在大门向内打开的时候仍然形成一种阻隔,但不影响通风透光,房内的人对门外只露出腰部以上,既有开放感又有隐密性。
&&&&小小的古街,像一幅古朴的市井图,杂货铺、小茶馆、中药铺、豆腐坊、裁缝铺、理店、篾席坊、铁匠铺,还有弹棉絮、织草鞋的棚坊……少有的高门大户或高旷的门楣、退色的门楼、略宽的店堂,隐显往日的兴旺。
&&&&古街上有四道门坊,门坊的瓦顶和木构件已经毁坏,只剩下砖石的架构。建筑物的体量不大,色彩淡雅古朴。石雕、砖雕、木雕,还有灰砖角叠的雨搭,都很简约。铺户的门脸多为木制,双开门居多,以穿逗式平房或一楼一底的楼房为主,均为砖木结构,白墙、灰砖,盖一色小青瓦;以梁柱为骨架,实砌扁砖封上顶;少有两进或三进的小四合院。窄街巷上跳出座座门头和马头墙;门头上生有团团苔藓,马头墙上瓦楞草摇曳。门樘、门槛、柱梁、窗棂等因年久失修而呈栗色,淡淡地透出绛红或紫色,令人怀旧。百十年的烟火已将房梁、板壁等木构件熏得乌黑……为数不多的门额,基本上都是留白或雕花处理,可见此地历史上出官入仕的人并不多。门罩翘角已经残缺,彩皮脱落。屋檐下外挑的檐口,残存老朽的木雕和褪色的彩绘。门楣和楹联等醒目之处,大都贴上了“斗私批修”、“破四旧,立四新”和“阶级斗争”之类的“文革”标语。最近的标语,则是“继承**遗志”、“华主席”、“新长征”之类……
&&&&上海人逛小街,容易联想到上海的小弄堂。只是这儿的店铺多、乡气和异味儿浓厚一些,表达了小农社会的精华。
&&&&“豆腐西施”算得上古家场的明星了,但上海人还是嫌她不够精明:“怎么不做豆腐花来卖呢?”
&&&&卖豆腐花的人,在上海随处可见。豆腐花担子的前挑是一口铜锅,下面置一小煤炉;担子后头一挑是特制的木格架子,木架下格放碗和汤匙,上面一方形架子上放着一些盛了各种调料的小罐。买了豆腐花得趁热吃,凉豆腐花就缺少滋味了。
&&&&吃豆腐花重在调料,豆腐花本身只有微微苦涩的清香味,调料就少不得了。豆腐花之所以叫“花”,是因为豆腐花里加上了葱花、榨菜末,和虾皮、紫菜,再浇上酱油、味精,最后还要淋上几滴麻油、辣椒油……
&&&&有“豆腐西施”的地方却没有豆腐花,上海人感觉很遗憾。
&&&&豆腐花的调味要领,金元庆给“豆腐西施”建议、讲解过好多回了,而她只是听着,听得也专注,事后却一直没得啥子反应。
&&&&“豆腐西施”的活动摊位,就像老上海的“叮咚担”,生意比小街上那个豆腐坊要好。每次赶场,一个多小时就卖完收摊了。金元庆和张祖国在她那儿买了两砣豆腐,回头就与两个卖鸡蛋的老农黏上了。
&&&&他俩见老农戆噱噱的样儿,彬彬有礼地把他们引到门坊柱的角落里。金元庆问:“几钿?”
&&&&一个老农估摸着回答:“一个七分钱。”
&&&&为了浑水摸鱼,金元庆和张祖国能讲四川话却故意要说上海话。他们可不是为了显示高贵,而是存心要把别人弄糊涂。
&&&&“加贵!”张祖国开始压价:“勿格算、勿格算。”与淳朴的农民讨价还价,他们都是些头子活络的老鬼。
&&&&吴阳玩笑道:“三线建设要体现工业支援农业,你们不要欺负老实人罗。”
&&&&金元庆瞪吴阳一眼,悄悄对他说:“瞎讲,我们每年丢长江里头的钱找谁报销?只能从农民手头挖,从自己嘴巴里抠。”
&&&&张祖国还在还价:“勿来三,勿来三,顶多六分洋钿一只。”说着他指了指毛天宁手里的鸡蛋说,“伊买的才五分洋钿一只,侬看,多好的鸡蛋。”
&&&&老农不干,其中一个人说:“他的蛋小,你看,我们的蛋大。”
&&&&两个老农的鸡蛋确实大一些,金元庆接过话说:“行,我们都让一点点,”他在需要别人听明白的时候,就讲起了正宗的四川话:“那就四角钱七个,你的七个鸡蛋我全要了。”
&&&&张祖国对另一个老农说:“你的十个鸡蛋我们也买了,十个鸡蛋五角五分钱,要不要得?”
&&&&估坨坨再落到每一个鸡蛋多少钱,两个老农一时半会儿绕不出来,他俩双手捂住自己的鸡蛋篮子默不作声。上海人的精明撩动了老农的心思,他们诚实地固执着自己简单的算法。
&&&&“算了,我们再让一步,公平交易,用秤称,”张祖国一副公允的样子,他一边从旁借了一只杆秤,一边继续说,“公平交易,四角钱一斤。”
&&&&两个老农搞不清楚个和斤的深浅,只感觉到四角是个大价钱。说到这个份上,他们的心思也就松动了……十七个鸡蛋,二斤一两,他们花了八角四分钱,每只鸡蛋值四分九厘。
&&&&古街上的猫儿不与人流争道,各自安于熟谙的领域——有的踏着矫健的劲步,从屋脊的山墙上掠过;有的蜷曲在房瓦上晒太阳,眯着一双慵懒的眼睛;有的从门槛里头探出个小脑袋,机警地窥视川流的异人……
&&&&邮电所设在小街中段,也是一幢古旧的平房,穿斗式木结构。邮电所里头算是闹市里的一方静地。进门过一道不大不小的门廊后,是一个小天井院。天井两侧有厢房。从天井回廊过道进去,就是邮电柜台所在的堂屋。堂屋里靠天井的一面立了两根圆木柱,鼓形石磉上刻有云纹,梁柱撑拱的做工还算考究,里面的光线有些阴暗,没开电灯。堂屋里面有一些古旧的雕花隔扇,好象雕刻有福、禄、寿或图吉求财之类的图案,一些人物的手脚和花草已经残缺不全了。堂屋正墙的两边,有两条小巷又通了进去。从成色和结构看,这幢房子像是大家的祖传。
&&&&堂屋里挤挤挨挨的,一群外地职工围住柜台翻找自己的信件,迫不及待又争先恐后。家书抵万金,如愿者急切地拆阅,失望者唉声叹气;有得到一砣包裹的,更是喜形于色。
&&&&吴阳他们没有得到自己的信件,却看见左面墙壁上,有一“大跃进”时期的打油诗:
&&&&英雄摆下冲天擂
&&&&乘上卫星云里飞
&&&&英赶美非难事
&&&&古家人民有神威
&&&&诗的字迹模模糊糊的已经暗了,估计当初是用红油漆写的。据说,那个时候的农民文武双全,大练钢铁,大写诗歌。
&&&&邮电所很小,但它对东山厂的影响却很大;它是这个山沟里的军工人,与外部世界、与大上海和家乡保持联系的主要纽带。这条小街,这个古家场,对东山厂最不能缺少的,就要数这个邮电所了。所以,东山厂的好多人,都爱唱那老歌——“……在那盛开柠檬花的乡间道路上邮递马车奔驰来牧场奔驰来牧场马车将把愉快的消息带到我们的心坎上……”吴阳他们就是哼着这歌进的邮电所。厂里有专职的收员统一领取邮件和报刊,然后分到各单位,但一些心急的人经常直接来取自己的信件。
&&&&职工们都熟悉邮电所里,那个叫“何麻子”的中年工作人员,一个人人寄予厚望的邮递员。吴阳谦和地递给何麻子一支香烟并问:“这条小街有很长的历史了吧?”
&&&&“据说有四五百年,尾子上那棵大黄葛树也是几百年前栽的,说是定方向,调风水。”何麻子说得有点神秘,这些年来对东山厂不同的人,这些话已经重复说过好多次了,几乎形成了定式,所以张口就来。
&&&&周桐又问:“这邮电所的房子有多久了?”
&&&&何麻子说:“这房子反正是抗日战争以前的,一个地主家的,解放后充了公。虽然是平房,修得还算是考究的,你们看这地面,多结实。那时候没得水泥,据说是用蜂蜜、糯米和粘土搅拌成的‘三合土’铺出来的。几十年了,地面上至今没得缝隙和裂口。”
&&&&有人用脚在地面上跺了跺,咚咚响,当真很结实……
&&&&一行人挤过窄窄的街道,来到街尾大黄葛树下的古戏楼跟前。周桐来过几回场上,但没有走出头,他是第一次来看这个小戏楼。
&&&&几个上海老师父也逛到了这个地段,肖立刚正在向沈阿根和张长贵介绍“捣浆糊”的经验。
&&&&“跟阿乡做买卖,你得多绕弯子,多变换算法,这样变来绕去的他就东南北了。”
&&&&“骗骗野人头个……”
&&&&“你还要装出急匆匆的样子。你一急,他就更加拎勿清。”
&&&&毛天宁插话说:“有时候是农民自己戆得来要命。有一次我买柿子,给他三分钱一个他不卖,他要卖一角钱三斤……”
&&&&沈阿根叹息道:“这儿的农民主要是没文化,没文化就死脑筋。在家里商量好的卖法,到这儿以后你给他一变,他就戆头戆脑了。”
&&&&高大的黄葛树苍老又古朴。落叶大乔木,互生叶呈矩圆形;树干苍劲又粗壮,大约七八个人牵手才能合围,新枝绿叶,花期将至。深灰色树身,布满了浑圆的条块状根棱,和疤痕累累的沟壑及虫瘿疙瘩。一道一道的根棱顺着浑厚的树基底部膨胀开来,裂成许多虬龙游蛇般的根爪抓进土里。饱满粗糙的树枝桠杈上,生长着许多苔藓和其它一些寄生植物;从上面垂下绺结纠缠的气根和茎须,悬挂在空中飘飘然然,衬托着它的古老和威严。
&&&&庞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在它庇护下的古戏楼略显渺小,但不失个性和特色。戏楼三面敞开,一面留作后台;木质结构,单檐攒尖屋顶,飞檐翘角,深灰色瓦垄上铺了一层**的树叶,檐口的瓦当已经残缺不全。戏台的台面高出地面一米多,从靠前沿的屋檩上,垂下一根早先挂气灯的铁钩……屋脊、图壁柱、图梁枋以及其它一些木构件上,雕刻和彩绘也已经残缺、褪色,并留下了不少外力刻画和风蚀雨侵的痕迹。装饰多为雷云纹、回锦纹和缠枝。戏楼算不上华丽大雅,但简朴、高贵、内涵。尤其戏台前两根立柱上,阴刻楷书的对联令人回味:
&&&&莫错认台上衣冠均为假,
&&&&只晓得台下富贵才是真。
&&&&心头默念对联,吴阳他们在闹市中顿然安静下来;各自的心得,萌动于衷……
&&&&古家区和古家公社没得大礼堂或影院之类的集会场所,所以这个戏楼及台前的土坝子就起着集会聚众的作用。有大黄葛树树冠的庇护,一般的小雨也不怕。文革中,这里自然成了“**思想宣传队”和群众性集会以及大批判的舞台。赶场的集市从小街里头膨胀出来,是近半年的事情,原先就那条小街是够用的。城里头称谓的“黑市”,在这儿似乎光明正大起来了。
&&&&土坝子上也是人头攒动,嚷嚷声一片。坝子的北头是猪市场,臭烘烘的,吱吱、哇哇的猪叫声喧腾。猪市场里头也有卖牛的,牛很老实,一般不叫不闹,牛屎也没得猪粪那么臭。
&&&&戏楼的北头,顾筱乐与刘长林、王俊生等几个上海人,伊伊呀呀的对农民指手画脚,他们人手操一杆弹簧秤晃悠着。因为东山厂的缘故,当地的一些农民也开始经商了,甚至有一些投机倒把的小菜贩专搞转手买卖的勾当。上海人信不过他们的杆秤,他们却不怀疑上海人手上的弹簧秤。有时候现情况可疑,上海人便亮出弹簧秤来,即便是虚晃一枪也每每奏效。
&&&&刘长林正在向农民买黄豆,顾筱乐和王俊生虚张声势地在边上起蓬头,周桐他们也凑了过去。
&&&&吴阳问刘长林:“你这个单身汉买这么多黄豆干啥?”他说:“带回上海嘛,供应的黄豆太少啊。”
&&&&听了起鸡皮疙瘩的上海话,挠得那个农民愁眉苦脸的。也不晓得听明白没有,他就稀里糊涂地被连珠炮似的上海话裹挟着成交了。刘长林利落地掏出皮夹子,叽里咕噜地又吐出几段乘法口诀,别人反应的时间都没得,他旋又递出一叠小票,说了句“钞票点一点”便搁平了……常庄塌便宜,斤斤计较得够可以了,明明格算的买卖,刘长林还在抱怨“老价钿!”
&&&&王俊生要买那一口袋魔芋丝,那个农民一时借不到秤,顿时着急起来。“统统辣海一块洋钿!”王俊生喊了个价,他有弹簧秤却故意不拿出来用。那个农民听王俊生的口气,好像是要估坨坨,一块钱听得明白,他立即就同意了……毛估估,也是阿拉们做买卖时常用的伎俩;虽然有点赌博的意味儿,他们吃亏的却很少。离开的时候,王俊生又在那个农民的菜篓子里顺手拿走了两棵青菜。
&&&&市场上卖的不光是蔬菜农副产品,还有鸟兽等猎物。有些异兽上海人不认得,老鹰是认得的。沈阿根就经常买老鹰吃,一副“眼镜”、两元买一只,毛毛雨,等于吃鸡。
&&&&老百姓认为上海人有钱,其实在上海人中,只是老干部和一帮老工人有钱。多数上海人并没得多少钱,每年还要往长江里头“扔”钱。由于上海人会过日子,分斤掰两,省在肚子里,表面光鲜富态而已。
&&&&一个农妇背一只竹背篼,右手拖一袋子花生,左手牵一个小男孩,在挤挤挨挨的人流中,面对顾筱乐快的“爽嗨爱妩”,她一开始既兴奋又专注,听迷糊了就流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生气盎然的上海话,有一股大小珠玑落玉盘的利落劲儿,吴阳周桐们敲边鼓都是多余的。一阵闹腾下来,那农妇的耳朵累得跟不上趟,根本就无暇再打自己的小算盘了。
&&&&称重,自然得用顾筱乐那一杆弹簧秤。他挂上秤钩提起来,刚好十公斤。那杆弹簧秤拉满了,最多只能显十公斤。顾筱乐煞有介事地给那个农妇看弹簧秤的刻度,她看明白了,刻度上是十公斤。
&&&&她并不怀疑弹簧秤,也愿意相信上海人。但她心头好像是有数的,虽然对不上,却也说不清楚,就只好默认了,一脸的疑惑……
&&&&“上海鸭子呱呱叫!”古家场的人绘声绘色地如此形容上海人和上海话。
&&&&吴阳对周桐他们说:“呱呱叫恰恰迷惑人,那是设**阵,摆噱头。”
&&&&宋文兴认为:“还能够显示清高,与本地人划清界限。”
&&&&“还有,”吴阳说,“为了摆脱乡愁和孤独感。”
&&&&毛天宁感动地说:“吴阳说得很对,其实很多本地人不太了解阿拉上海人。‘呱呱叫’在上海人听来其实是赞美的意思,而乡巴子却是在骂上海人傻乎乎的。”
&&&&刘志安说:“哪儿傻乎乎的哟?大智若愚。”
&&&&吴阳不以为然:“上海人缺乏大智。”
&&&&周桐自言自语:“就算说不上大智,上海人的精明也是一流的。”
&&&&“空叉袋掼米”,毛天宁说,“就想占别人的便宜,钻嘞铜钱眼眼里。”
&&&&吴阳们要避开集市的拥挤和吵闹,就沿着小街背对小河沟之间的路径往回走。竹木葱茏,田地一片绿叶,这条便捷的小路很安静。
&&&&一个身着蓝布衫的老太婆,手牵一只用麻绳套着的大土狗,悠闲地从小路那头走过来,一副日子安好又知足常乐的神态。
&&&&小河沟从南边过来,在这里拐两个大弯后又向东北方流去。背街建筑物的基脚没有西南山区常见的吊脚撑,而是大致整齐的石砌堡坎。堡坎上存有避雨廊棚和外挑石头靠栏、石头条凳等遗迹(里面堆放着柴草和杂物),还有多处斜下的石梯。辨别得出来,这道石坎在过去分明是临河道的河坎,石坎下洼陷的地段曾经是一条长流的小河;现在的洼陷地段,只有潮土而无流水,里面生长着茂盛的水葱、菖蒲等喜湿的杂草。
&&&&不知什么时候,小河改了道,就是现在三十米开外的那条小河沟。通过人力的加固,现在这条小河沟的位置才固定下来,悠悠地流淌在畎亩田园之间。
&&&&山上秃了头,山下水难流。由于水越来越少,小河沟自然没有了继续改道和维持小河般流水的能力。现在是大雨大流,小雨小流,无雨细流,天旱断流。但常常有几只鸭鹅点缀其间,就别有一番山乡意趣了。
&&&&乡曲荒寂之地,被社会遗忘的角落,才保守了这一片清丽的民居。古老的小街,集市,戏楼,黄葛树,田园风情,加上这一条蜿蜒的涓涓细流,简直就是穷乡僻壤里的一轴乡土画卷呐!直到后来被“城镇化”化掉以后,人们才觉悟并回忆起这一幅画卷,甚而萌动出追悼的感喟。
&&&&“劳保裤是哪个改的?嗯,肯定是小兰嘛,喇叭腔。”金元庆看着吴阳的裤脚皱皱巴巴、针缝线脚歪歪扭扭的,立即就大声咋呼起来。
&&&&坐在小砂箱上的卢小兰,羞涩地低头笑着不说话,她手拿一只大号铁钉在地下划圈。
&&&&金元庆孔武有力一个壮汉子,结实得像一尊雕像。他弯下腰扯起吴阳的裤腿,责怪道:“你看嘛,线脚不直,裤脚卷边也没整平,这啷能要得?”
&&&&吴阳满不在乎地递给他一支香烟。
&&&&卢小兰红着脸,不安地说:“我在学嘛,我还费了好大的劲罗。”
&&&&吴阳的烟,金元庆抽一口就扔了:“嗨!嗨!这烟不好抽。”他递一支飞马烟给吴阳:“来、来、来,站起来,站起来我看看**缝。撅**干活的时候,撕破了要出丑。”金元庆说着拉起吴阳,看了看他的**又说:“**缝还是扎得很牢,那是用线堆出来的,不清爽。”
&&&&上海人讲究穿着的妥贴和线条,尤其是劳保裤,那是必须要自己重新改制的。在东山厂,光从裤子就能够判断人的出处。本地人一般就着那条大大垮垮的劳保裤穿,就像过去的叠腰大裆裤;而上海人的劳保裤却整得十分合身,线条分明,身材凸凹有致。这样,裤子弄妥贴了,即便衣服是松松垮垮的,也显得大方、潇洒。
&&&&金元庆缓和地对卢小兰说:“看来呀,缝纫的功夫,我也是你的师父呢。小姑娘还得要老老实实跟我学哟。”他拍了拍吴阳的**又说:“回头换下来,我重新为你整一整。”跟着,他炫耀道:“我的两个徒弟,男才女貌,穿着上不能马马虎虎。”
&&&&上午又停电了,全厂房的人都在闲耍。
&&&&天上的谢林芳和唐萍坐在行车上看书,下头一大群人围着扔“飞镖”的周顺成,不时出一阵一阵的喝彩声。周顺成的飞镖就是那种大号的铁钉,对着一块画了靶圈的木板扔。他的功夫练得有些火候了,叮叮咚咚的十不离七八。
&&&&厂房外面的废品堆边上,孤独地坐着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男人,一副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样儿;他不理别人,目空一切;别人也不理他,不屑一顾。
&&&&天上开始下起小雨。
&&&&吴阳问金元庆:“那个叫张师父地落落寡合。啷个不与人打堆儿?”
&&&&金元庆说:“原来地技术科长。张富根。支内来地上海人。乱搞女人惹了军婚。判了几年监外执行。后来。一直在车间里管制劳动。女地顾淑梅。也是上海人。与军人老公离婚以后。带着私生子放到一七四厂去了。在贵州。”
&&&&金元庆又悄悄对吴阳耳语:“要吸取教训罗。莫动歪脑筋。犯这样地错误不值得。”
&&&&厂办地收员送来了一车间地私人信件。有一封吴阳地信。他打开一看。信封里只是父亲寄来地三十张邮票。
&&&&卢小兰说:“你爸爸在提醒你多给家里写信。”她同时体会到了一种温情。禁不住感动地说:“你爸爸好心细呀!”
&&&&“走、走、走,过组织生活。莫耍了、莫耍了,党团员一起过组织生活。”唐孟初在厂房内外吆喝起来。
&&&&“又学啥子哦?”一些人并不想去车间会议室。
&&&&“听沈老师父讲党课。说上党课、上团课、革命传统教育、忆苦思甜都行。走、走、走,党团员都要去,积极分子也要去。”唐孟初继续撵人,车间副主任王林江和蒋新中也帮着在吆喝……
&&&&积极分子也要去,那就意味着所有的人都得去。对于政治学习,谁敢不装积极嘛。
&&&&老师父张长贵反扣着筛砂机的铁筛子,他一边敲打,一边沙哑着嗓音,怀旧地自言自语一上海民谣:“落雨喽,打烊喽,小八腊子开会喽”……
&&&&吴阳去得晚了一些,他进会议室以后,照例又挤在卢小兰的边上坐下来。
&&&&“既然中**队弱,为什么还是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有人不服气地问。
&&&&沈阿根不理会下头的提问,继续自己的讲述——
&&&&抗日战争的胜利不是中国单独取得的,美国和苏联的作用很关键,尤其是苏联出兵东北……在二战中国战场,因为装备和训练方面的问题,我们确实不如别人,我们只能以五、六个人的代价,拼掉日本鬼子一个人,我们损失大得多。中**队的战斗力不如日军是事实,“以一当十”的是日本鬼子。九一八事变,日军二万多人,把我们二十多万部队打得落花流水。那辰光中国和中国人弱哇……我们虽然吃亏,但并不怕死,因为中**人都是穷人,一无所有,混营子,死掉无所谓……面对面的拼杀我们不怕,威胁大的是小日本的飞机,飞机轰炸我们毫无办法,只能躲,听到日军飞机的声音就躲。日本飞机哇哇叫,美国飞机嗡嗡响,听声音都晓得……是强大的敌人,把我们锤打出来的。
&&&&几个大学生意犹未尽,问起解放战争的事儿来:“为什么弱的一方战胜了强的一方?**三年就打败了国民党的军队?”
&&&&一些支内职工晓得,这犯了沈阿根的忌讳,因为他是不大愿意谈论解放战争的。但他还是谈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军火;解放战争期间,苏联对我军军事援助的史实——
&&&&战争是力量的打斗,只能是以强胜弱,不可能以弱胜强……有人吹嘘,东北野战军的炮兵,是靠拣破烂建立起来的,飞机、坦克是自己搜集、缴获来的,军工生产也是自筹粮食、资金,招收当地工人,使用日本技术人员白手起家干起来的。还有人认为,东北解放战争所用的武器弹药多半都是自己生产出来的,这段时期真正援助过东北野战军的,只有北朝鲜,而且数量也不多……这些都是***胡说八道。我不管今天怎么看苏联,我只说事实。没有苏军帮助,自己怎么去搜集和缴获?如果东北的军工生产,真像那些扯蛋的人说的那样,很少用机器,只是招几个当地工人,利用几个日本技术人员,赤手空拳一年多,就能造子弹数千万、炮弹数百万,那么八年抗战,延安等根据地也用了不少日本技术人员,也搞了一些机器,八路军为什么连黄色炸药都造不出来?主要靠游击战骚扰日本人?……
&&&&沈阿根说的,教材上似乎没有写。亲历者口述历史,人们又不得不信。面对真实,下头有点儿骚动。沈阿根继续说——
&&&&打仗必须靠实力,战场上没有神仙军队。“小米加步枪”,哪有那么轻巧的事儿?1945年底,粟裕坚持要打城高9米、墙厚7米、驻扎日军千余人、伪军5千多人的高邮,理由之一就是“我军火力强”。强到什么程度?日伪军15oo人据守外围的邵伯,新四军1个团的轻重机枪就比敌人多。总攻高邮时,迫击炮、山炮、步兵炮集团射击,在我强大炮火攻击下,势如破竹。八纵四个团,武器精良,弹药充足,团有炮兵连,营有机炮连。没有那么多的炮,又哪能炮打高邮城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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