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立石油钻井平台工是给别人干活的吗

回复:一个石油钻井工人的长篇纪实小说《漂泊的钻塔》【胜利油田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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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我抓起酒瓶,对着面前的又粗又高的茶杯“咕咚咕咚”地倒下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端起茶杯向麻脸回敬,我说:“一切都在不言中”。麻脸兴奋地说:“感情全在酒里头”。“哐”的一声,我一仰脖子就喝光了满满一茶杯秦池大曲,还没等坐下来就感觉体内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推举着还没到达胃里的酒液,从发热的丹田,燃烧的胸膛翻滚着涌向喉头,“哇”的一声,我“现场直播”了。朦胧中,我依稀看见队长的麻脸上挂满了我的胃液。 夜半,一股强烈的尿意摧醒了我的酣睡,喉头火烤一样火烧火燎。四个五千瓦的电热板转换的热能把小小的野营房烤得如同蒸笼一般,满头大汗的我摸索着拧亮了床头的台灯,端起放在两只皮箱搭建起的简易床头柜上的半杯已经冰凉的茶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昏暗地灯光下,我发现自己竟然连脚上的工鞋也没脱,就这样穿着一身油渍渍的脏得失去本色的工衣躺在床上,床下的脸盆里盛满了半盆水,上面漂浮着有可能是我吐出来的菜渣肉滓,散发着一阵阵刺鼻的酒味。对面的床上,副司钻刘海鼾声如雷,这个只有喝醉了酒才打呼噜的汉子,此刻竟然脱得赤条条的仰躺在床上,被子被踢到了一边,枕头和床单上满是呕吐出来的未经消化的食物,一根粘稠的泛着泡沫的唾液挂在嘴角。长满毫毛的粗壮结实的腿一曲一伸,两腿之间的那个玩意却意外的如同起出来立在钻杆盒子上的钻铤一样,在一片丛林中孤独骄傲地挺立着。 神志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我,点燃一根香烟,起床倒掉脸盆里的吐渍,抽出刘海的枕巾和压在身下的床单,擦掉他粘在嘴上、脸上和胸口上的脏物,把床单和枕巾卷成一团塞在了柜子里。提起放在电热板上,温度还不算低的半桶水,脱下工衣,毫不可惜地用脚踢到床下,开始认认真真地盥洗, 凌晨4点半,彻彻底底,从里到外清洗一新的我,打开皮箱换上了那套结婚时买的价值2000多元的西装,披上刘海的棉工衣走出了房门,砸开了驻地边缘靠我们井队职工买货发财的小商店的店门,要了一包火柴三张黄纸三把香。 狂啸的寒风已经平息,一轮残月淡漠地挂在西天,陕北的荒山秃岭依稀可辨,野营房围成的驻地院子里安静得象一座百年坟墓,耳畔隐隐约约传来游车的吊环撞击水龙头的有节奏的悦耳声。在这个和平常别无二致的安详的春夜,我要独自一人步行十五华里赶到井场,完成十年来我时时刻刻都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人生里程的祭礼。 整个井场笼罩在柴油机喷出的朦朦胧胧的烟雾中,空荡荡地不见有人活动的迹象,已经接近完钻,井深进入延长地层,打完一根12米长的单根(钻杆)通常需要一个半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此刻,除了扶钻和柴油机房须叟不能离人外,其他的职工大概早已趁着驻井干部的疏于管理,各找地方享受黎明前的瞌睡去了。我熟练地沿着旋梯登上钻台,给扶钻的二班井架工李涛点燃一根香烟,无限留恋地摸了摸我握了十年的刹把,认真地环视了一遍钻台的各个角落就默默地走下了钻台。 在井架大门坡道的正前方,我规规矩矩地跪下来,点燃三把香,点着那三张黄纸,直到烧成灰烬,然后对着井架磕了三个头,我磕得很神圣很认真很严肃,每一次都磕到额头碰到冰冷地地面约三秒才磕下一个,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别了!钻塔,我的钻塔,我十年魂牵梦绕、生死相依的钻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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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黎明前的瞌睡小姨子的嘴”——这是10年前我跟坏蛋师傅上第一个夜班的时候他教给我的第一句岗位职责,为了能深刻领悟这句话中前半句的真谛,我还被坏蛋师傅揣了一脚。10年后的今天,我对“小姨子的嘴”依然陌生得不知其味,但却对“黎明前的瞌睡”积淀了十分丰富的经验和感情,并熟练地掌握了各种条件下充分享受的技巧和要领。
酒后的回笼觉恰逢在黎明前,返回宿舍后的这一觉我一直睡到了次日将近10点,是驻井车司机老王捏着我的鼻子叫醒了我。
麻脸对我的蓄意失态并没有过多的计较,他抓起机灵无比的食堂管理员顺手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一把脸,手指着那些惊得呆若木鸡的一大帮陪酒者说:“喝,感情铁,喝出血,都向你秀才师傅学着点,谁他妈今儿喝不到秀才这个程度,谁他妈就不是男人,指导员带头”。象以往一样,麻脸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化解了我本想借这个最后的机会给他一个难堪的阴谋,指导员王强又被当着枪被第一个推了出来。
指导员王强深知我和麻脸的不睦。那时候黑脸队长要调往公司安全监督科去当副科长的事已经宣而不秘,而我已经干了5年的钻工(即普通工人),当了2年的司钻(相当于班组长),1年的大班司钻(其权力职责介于副队长于班组长之间),早已经精通了钻井队这台**机器下的任何机构部件和人事晋升方式,如果再努力一把,坐上副队长的交椅应该不算是个梦想,黑脸队长能在短短3年内位列科候(安全监督科科长管辖全公司32个钻井队,21个后勤大队站,算上全公司职工及家属,人数当在万户之上,属于极富实权的人物,故有万户侯之称),我为其鞍前马后,不避艰险,当属天字第一号功臣,黑脸也曾当面承诺,他将倾全力推荐我接班当18100钻井队的第6任队长,这与我心中所想的副队长整整高出何止一个头,但就在我野心勃勃地准备大干一番,施展生平报复以报黑脸知遇之恩的时候,公司干部科却在1998年3月生产刚刚启动之际,突然从另外一个钻井队拉来了原来当政治指导员的麻脸鸠占鹊巢,我不但没有当上队长,就连副队长的位置也失之交臂,不仅如此,半年后满脸笑容却一肚子坏水的麻脸利用了我工作上的一个小小疏忽,一脚就把我从大班司钻的位置上踢到了小班,哈哈哈哈,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从此我一蹶不振,前途暗淡,满脑子就剩下一个字:“混”。
可偏偏我是天生的贱骨头,爱学习、肯钻研、善思考和容易情绪激动的性格特点和遗传基因早在娘肚子的时候就框定了我。1999年,就在我被麻脸踢下小班不久,接替我大班司钻位置的原三班司钻张章急于表现自己的能力才华,造成一起严重的卡钻事故。那时候井队已经从陕北老区的高沟口、盘谷梁、胡尖山、虎狼峁、大后市经大路沟、红井子、子午梁转战山西乔家原、晋纲湾,沿内蒙一带的防护林、乌审旗,毛尔图、巴图湾,进入甘肃一带的西峰董志塬、镇原固城川、华池上里塬、南坊庄,一路漂泊到了马岭川道的野狐沟。野狐沟这个地区我曾经在甘肃省著名作家程莫深的长篇小说《雪季》里领略过她的秀美端庄和朴实无华的民风民俗,但真正到了这个地方才发现作家大都是骗子。这个地方真正应了一句民谚“穷山恶水出刁民”,不仅山不清水不秀,就连附近的农民都好像对石油工人怀着天生的仇恨,如同你晚上不小心慰问到了他们家的女性族人一样,你要走路踩到了一颗小草,他都会说你踩了他们家承包地里的麦苗而毫不客气的最少讹诈你100毛人民币。从开发意图上讲,早在这个油田成立之初就曾在这里进行过破坏性开发,属于老油区,施工的是加密井,就是说以前开发之初是每隔100米打一口井,现在是每隔50米打一口井。按说老油区施工应该是轻车熟路,没想到这个区域由于七十年代的破坏性开发过甚,造成地下压力不平衡,井下情况变得异乎寻常的复杂,精于判断和处理井下复杂情况的碎头副队长恰好回到了四川老家,没日没夜的起钻套洗,调配泥浆把全队职工折腾得精疲力竭,从来都是彬彬有礼,斯斯文文的麻脸把张章骂得狗血淋头,整天瞪着血红的双眼像一匹受伤的老狼一样在井场上游荡,逮住谁就咬牙切齿的操谁的祖宗,灰头土脸的张章被死了娘老子还难受,看到我的那些徒子徒孙们频频把希望和期待的目光停滞在我的脸上,本性善良的我多少有些与心不忍。卡钻十天,各种解卡措施均告失败。在麻脸看来,只有往井底打入柴油这最后一个办法了,可是往井底打入二、三十吨柴油,就等于把全队职工一年的工资奖金埋入了几千米深的井下,假如泡油仍然不能解卡,那就只好全井报废,那将是麻脸吃不了也兜不走的重大责任,队长当不当都是小事,怕是项上脑袋最少也得脱层毛。
卡钻事故后的第十一天早上,我在指导员王强、顶替我当了大班司钻的张章和几个徒子徒孙的教唆、激励、恭维和赞扬声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以天下苍生为念的良好感觉,一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历史责任感。我在仔细察看了泥浆性能,目测了泥浆排量,翻阅了工程、地质资料和当班报表,掐算了钻杆方入,测量了转盘每分钟的旋转次数,接过刹把猛提猛放,感受了刹把的弹跳强度之后,果断判定是纯技术原因造成的责任卡钻事故。我俨然如麻脸队长一般命令泥浆工按照我的要求提高泥浆粘度,命令当班司钻按照我核算的方入起下套洗工具。当我在值班房布置这些工作的时候,我隐隐看见麻脸曾在窗户边上神秘地露了一下他的大麻子脸之后就消失了,直到整个事故处理完毕,完井搬家了他都没有再来过这个给了他“下马威”的井场。
张章是那种有自知能力的非常聪明的智者,他是我每一道命令的忠实执行者和监督实施者,当一切准备工作进入尾声时,他走进值班房无限谦卑地对我说;“方师傅,您请!”
我轻蔑地看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把抽得还剩大半截的香烟狠狠地往值班房的地板上一摔,走出房门,登上了钻台。
004现在,每当我想起那次处理事故的潇洒风采,我都会竟经不住为自己当时的勇敢和豪气所感动,感动之余,我都会深深地怀念我的坏蛋师傅和碎头副队长。
坏蛋师傅属于那种绝顶聪明却没有理想志向的人,他的个性性格与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中的老顽童周伯通极为相象。我常常想:如果我刚刚进入社会,接触到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循规蹈矩,木纳呆板的人,也许我早都不愿意在钻井队干了,早都当了石油大军的逃兵了。我家三代单传,据说我未出生前,当副县长的老爸和久不见有怀孕征兆的老妈的关系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我的候选老妈,全县城那些年轻漂亮和有生贵子福相的姑娘们的照片通过各种渠道塞满了老爸办公桌的抽屉。不想我老妈不生则罢,一生就是一个带把的,这不仅牢牢地巩固了老人家县长太太的地位和荣耀,还赢得了老爸此后的百依百顺和我爷爷奶奶的尊重和逢迎。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我哪里吃过井队这样的苦,但每当我面临困惑,懵懵懂懂对这个井队、抑或通过这个井队对社会产生消极地不良思考或反映的时候,坏蛋师傅总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利用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和活动改变我远远没有确立起来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我们师徒狼狈为奸,差不多干尽了属于哪个年龄阶段能够干的所有坏事。比如坏蛋师傅在带我上第二个零点班的时候,教我用机油和铅粉调配钻杆丝扣油,当我看到坏蛋师傅要我把手伸到油桶子里搅拌那些黑糊糊的油渍时,我简直恶心得要吐,但坏蛋师傅接下来的两个小小的恶作剧,就轻松彻底的改变了我怕脏好洁的生活习惯。此后,我对手工调配丝扣油乐此不疲,直到95年之后,钻井队已经开始使用配好的成品丝扣油了,我偶尔心血来潮或是童心萌发了,总是要自己动手调配一番过过瘾。坏蛋师傅并没有强求我把手伸进黑糊糊的油渍桶里搅拌,他在搅拌那些黑糊糊的同时要我找来一根铁锹把,用据工据开一分两段,用铁丝把据成半米左右的棕绳扎在木棍的一头,制成了两只丝扣油刷子,这当然是为了工作,接单根(钻杆)涂抹起来方便,我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独创,但接下来,在夜班饭吃过之后,坏蛋师傅带着我拿着粘满丝扣油的黑糊糊的刷子在井场周边一个特定的处所设置机关时,我还只是一点点好奇,但当我亲眼看到一个女工走进了预先设定的伏击圈,环顾四下无人而解开裤子蹲下身子时,埋伏在暗处的坏蛋师傅轻轻拉了一下握在手里的铁丝机关,就听那个女工“妈呀”的一声尖叫,站起身子边跑边两手拼命往上提裤子,但因为那支涂满黑糊糊丝扣油的刷子已经结结实实的掉在了裤裆里,使她怎样拼命提裤子都提不起来,等她弄明白了裤子提不起来的原因而把那只掉在裤裆里的丝扣油刷子取出来的时候,我简直比坏蛋师傅独步天下的坏主意惊呆了,那种用铅粉和机油调配的丝扣油极易溶解于柴油和汽油,却很难溶解于水。想象那个女工羞于见人的圣洁之地,如今被糟蹋成了黑糊糊地一片狼籍。我那坏蛋师傅***的是坏透了。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坏蛋师傅接下来的又一次使坏,简直轰动了整个安塞县城,我至今还相信当年那些着了我坏蛋师傅招数的善良的安塞人民,想起这件坏事还心有余悸,
这件事发生在坏蛋师傅用他独创的石油暗器惩罚了那个胆敢拒绝他求爱的女工之后的第10天。哦,确切的时间应该是1990年的7月30日,我到井队刚满20天,那是个白班,正常打钻,没有多少辅助工作。中午饭后,坏蛋师傅就带我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一觉睡到了下午开饭,在井场上吃过下午饭后,坏蛋师傅就神秘得要我去配半盆子丝扣油,因为还想继续领略坏蛋师傅创造的阴毒坏招,我毫不忧虑柯力麻察的就完成了任务。
接班车来了,准备下班的时候,坏蛋师傅找来一个五公斤装的小油漆桶,打开盖子让我把配好的丝扣油装进去,然后,他乘着交接班前人员都去检查设备,地质值班房无人值班的时机,抓起为钻杆编号用的红色油漆,倒进了丝扣油中。我问,要不要搅拌搅拌。他说,带上下班,在卡车马槽上一颠就自然搅拌均匀了。
一路尘土飞扬的到达井队驻地之后,坏蛋师傅告诉我,赶快洗了换上衣服,带上油桶跟我走。我问干吗去,坏蛋师傅说:安塞。
当我们全班8人拦截了4辆拉油车,杀往安塞县城的时候,尽管已经接近9点,但太阳还没有落山。
那时候的安塞县城充其量连南方的一个小小乡镇都不如,唯一热闹的去处便是电影院。
在坏蛋师傅和司钻的对话中我才明白,原来这口井打得快,我们班又赶上了抢进尺,碎头副队长奖励了我们班120元的进尺奖,今天全班人光顾安塞县城的目的就是要集体花掉这120元。
坏蛋师傅的意见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先看电影后吃饭。一进电影院,坏蛋师傅就从我手里拿走了那只油漆桶,叮咛我坐在门口的位置上,那里也不要去,更不要换座位,他走的时候喊我。
那次放的电影名字好像叫《死拼》,讲的是新疆军阀盛世才从新疆返回内地偷运大量财宝的事,电影场面宏大,打斗激烈。我起先还注意观察到坏蛋师傅像农村里跳大神的巫婆一样在电影院里来回穿梭,很快电影里的精彩打斗场面就吸引住了我的眼球。直到坏蛋师傅催促我快走时,我还在心里直埋怨:电影还没看完呢,走什么走!
在电影院周围,整个安塞县仅有的几盏路灯次第亮起来的时候,我们全班8人已经坐在电影院对面一家酒店的二楼雅间里开始了胡吃海喝。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就被满街的突如其来的叫骂声、嬉笑声和喧哗声吸引了过去。电影散场了,几乎每一个从电影院出来的人,不是后背就是屁股上全是大块的黑红相间的油渍,尤其是那些穿浅色衣裙的年轻姑娘、少妇,有的变成了黑屁股,又的变成了红屁股。整个安塞县的大街上,充满了男人忍俊不禁的爽朗笑声和女人羞柔低语的窃窃笑骂。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坏蛋师傅在电影院里跳大神,原来是在暗布机关,在影院的座位上做了手脚,由我亲自调配的那些丝扣油没有涂抹在该涂抹的地方,而是全部粘抹在了善良的安塞人民的后背和屁股上。
我猝然回头,坏蛋师傅已经笑得花枝乱颤,鼻滴和眼泪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一样,滚滚而下。
坏蛋师傅有可能制造了安塞县有史以来最大的民间闹剧。
我由此断定,坏蛋师傅若要把心思用在正道上,绝非久居人下之人。
我的理由很简单,一个在极短的时间内能选择最恰当的场合和时机同时捉弄数百人而不乱纲纪,并能使所有人因此产生欢愉的人,应该是一个伟大的人。可是为什么那些无端受到戏弄的数百人中就没有一个人追究呢?为什么那些黑屁股的人反而会嘲笑那些红屁股的人,那些黑脊背的人会嘲笑那些黑屁股的人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将近10年,直到我2002年读到兰州大学沙莲香教授编著的《社会心理学》之后,才在从众心理一章中找到了比较合理的解释。
苦中作乐 呵呵
第一集重新发一哈001故事真真假假 情节虚虚实实 雷同属于巧合 尊者切莫对号 又是一年芳草绿,正是生产启动时。明天,我将离开这座气势宏伟,装修豪华的综合办公大楼,奔赴这个油田的发祥地——甘肃庆城,参加欢送前线将士出征的仪式,就象10年前那样,机械地按队号入列排队,麻木地聆听冗长的训话,象民工一样踊跃地和本队职工争抢靠前的座位,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态告别父母妻儿朋友,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僻哩叭啦的鞭炮声中拔锚起航,奔赴远在陕北的井队,从此开始日复一日地钻打地球的工作,戳完一个眼换个地方再戳。十年啊!我的青春,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就这样消磨在了陕北的深山黄土,消磨在了整天提卡瓦,打钳子的毫无创新可言的机械运动中,那些酸甜苦辣的爱恨交织,生离死别的兄弟情谊就如同一把生锈的钢钎永远的镶嵌在了我记忆的深处。 2000年4月一个寒风透骨的黄昏,在陕西省天赐湾乡三里村一块人工垫平的井场上,当我戴着棉帽,穿着两身工衣,腰间系着棕绳,身上背着安全带和黄油枪,从40多米高的井架天车上打完黄油爬下井架,僵硬着身子冲进钻工值班房,象饥饿的婴儿见到母亲的**一样扑在用表层套管制作的简易火炉上的时候,我从麻脸队长少有的媚笑中看到了我的希望,一张薄薄的调令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从此,我脱离了钻井前线,光荣的加入到了后勤保障队伍的行列。 当夜,在这个井队建队以来就例行不变的调离职工欢送会上,我得到了有可能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称赞,平时老看我不顺眼,和队长好得穿一条裤子的食堂管理员亲自下厨操刀,备下了十八道菜肴,搬来整整4箱秦池大曲。经我手调教的徒子徒孙们一杯接一杯的敬酒,曾经饮酒过量造成严重胃病、肝病,已经接近两年滴酒不沾的我来者不拒。曾千方百计,费尽心机地把我从大班的位置上算计下来,自己顶替上去的大班司钻张章和老给我带的工程三班挑刺儿的机械工长、大班司机长竟然在安排完零点继续正常钻进的工作后,步行十五华里赶回驻地,专程为我敬酒送行,当着大伙的面尴尬地说着蹩脚的道歉话,希望能杯酒释前嫌。平日里把“禁酗酒、禁赌博、禁吸毒、禁盗窃、禁打架”的“五个禁”喊得曲不离口,谱不离手的指导员,仰着喝得通红的脖子,希望我能“常回家看看”。绝少参加本队职工调离欢送会的麻脸队长边给我敬酒边象念悼词一样的说我的调离是本队司钻队伍和技术骨干力量的一大损失,并慷慨的表示要派驻井卡车送我回甘肃马岭的石油基地去报道,我晕晕忽忽,眯眯茫茫地环顾着一张张也许真诚、也许虚伪的笑脸,心里却清楚地知道,我之所以能享受到这个井队建队以来最高级别的欢送宴会,绝对不是因为我在这个队呆了10年,先后经历了红脸、黑脸和现在的麻脸三任队长,也不是因为我是这个队上的三朝元老,更不是因为我对这个队做过啥突出的贡献,真正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我将调往公司生产调度室,对一个石油生产单位来说,那是一个极有实权的部门,对于一辈子呆在生产前线,对后勤机关两眼一抹黑的井队职工来说,谁愿意再去得罪一个已经对个人前途形不成任何威胁,却对井队生产拥有绝对实权的部门的人呢!
005如果说坏蛋师傅教给我的是投机取巧的邪门歪道,那么我从碎头副队长那里学来的确是脚踏实地的硬功夫。 我对碎头副队长的怀念曾经在一段时间内被我老婆讥讽为心理变态,我老婆没有在钻井队呆过,甚至连钻塔是个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自然不能理解流动漂泊的野外生活中结下的友谊和西安钟楼旁养育的爱情会有什么样的区别,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怪她。女人嘛,从来就是头发越长,见识越短。 那时,我儿子已经到了能看动画片的年龄,又一次,我刚刚走进家门,就听儿子在客厅里看动画片看得乐得嘿嘿直笑,我坐下来一看却是一个叫什么《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的动画片,这是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我那可怜的碎头副队长的最终结局,不由得当着儿子和老婆的面失声痛哭。此后将近一个多月,我满脑子转的都是碎头副队长在幽暗的卡厅里传授我如果准确判断钻头使用情况的技巧,在震耳欲聋的钻台上手把手的传授我怎样根据刹把的反弹强度和转盘的负荷程度确定井下复杂情况,以及他被穷凶极恶的歹徒大卸八块的血淋淋的照片。 我想说明的是,我从坏蛋师傅和碎头副队长那里学来的东西是任何书本里都找不到的东西。现在,我早已脱离石油业务,但当我现在供职的这家企业的老总希望我能主抓一下销售部的员工培训工作时,我毫不客气地予以拒绝,甚至对他提出的培训方案嗤之以鼻。在我看来,凡事老板要求员工培训的,可以通过文字方式表达出来的东西,其实已经不是知识而是常识,在企业里,真正发挥作用的不是那些可以靠培训就可以告知的东西,而是隐含在这些最基本的常识之后的那些只能通过师傅传徒弟的,手把手的传授的东西才是这个企业最要命的核心技术,这种技术往往经过了无数前人的实践与补充,所以就显得弥足珍贵,因为珍贵所以就不能被告知,反过来,这种工作中的技巧又最难掌握。我明确无误的告诉我的老板,销售理论东方的、西方的,讲起来一套接一套,可是学得好不一定用得好,产品销售这东西全凭临场发挥,需要点天生的本事,后天经过苦练倒也能成功。可真的到了职场,变化万千,无奇不有,还得看个人的应变能力。我不知道我的老板听懂了没有,反正他拿起那个狗屁方案点了点头,无声的走了。 我走上钻台,并没有立马就接过刹把,我把手搭在钻杆上停留了约一分多钟,我做这个动作并不是在故弄玄虚,在象张章那样的外行看来,我甚至有点做秀,而真实的答案是我在感觉泥浆的性能,这是我在碎头副队长那里连哄带骗,给他掏了无数次小费,花了不少成本,经过了将近3年多的训练才掌握的。就我这样的水平,每次和碎头报出来的衡量泥浆性能的数据还存在着差距,而碎头只要把手往泥浆槽里一放,报出来的数据和泥浆工用天平测量出来的数据不差分毫。泥浆是钻井的血液,我甚至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所有的钻井井下事故都跟泥浆性能有直接的关系,包括重庆开县的12·23事故,问题在于当初设计这些性能的专家依据的是什么样的参照物,而执行现场操作的人对地层的熟悉和了解程度到底有多深,是原样照搬照抄地执行了专家的设计还是根本就没有按照专家的设计执行,或者是根据现场情况有没有魄力和水平突破专家的思维。关于这个问题已经不是本文所要论述的范围,姑且不论。 在我认为泥浆性能已经足以满足处理井下复杂的需要之后,我接过刹把,打鸣了三声长长的喇叭,除机房动力留下一人外,我要求所有的人员全部撤离井场。 我独自一人手握刹把,双眼聚精会神,眨也不敢眨的盯着指重表。半个小时后,随着一声巨响,看到指重表迅速地恢复了悬重,我知道我已经成功地解除了这一起严重的,关乎麻脸政治生命的卡钻事故。我打鸣喇叭,那些被事故拖得精疲力竭的我的徒子徒孙们欢呼雀跃地拥上了钻台,我强忍住内心的喜悦,装出一脸坦然地样子把刹把交给当班司钻,慢慢悠悠的走下了钻台。 因为这次我凭靠自己的实力实实在在的耍了一次人,我在麻脸那里糟糕透顶的形象立马得到了改善。从此我就象春秋战国时期四大君子之一的孟尚君圈养的那个学了一次鸡叫的门客一样,享受着和麻脸一样的奖金待遇,而工作却完全靠我自己的良心,也就是说,我想干了就干,不想干了就不干,我想上班了就上,不想上班了就不上,我成了18100钻井队唯一的享受“队长级待遇”的自由工人。 这样的日子相当的舒坦,但仅仅半年以后,我就感到了无比的厌烦。我知道,该是我离开井队的时候了。
顶啊,学习啊,师傅你的20年前,钻井队跟现在还差不多啊•司机报到
应该说工作环境比原来好一些了,首先液压大钳全面普级把人解放了,井队发生事故大部份是拉毛头,打钳子上。顶天车现在设备改进了也基本上杜绝了。
指导员王强曾是我手下的副司钻,是我在黑脸那里极力推荐他当了工程四班的司钻,他在当上司钻之后仍然受控于我,但半年后就长硬了翅膀,迅速成长为黑脸手下仅次于我的第二号干将,就在我犹犹豫豫地考虑是否入党时,他已经成为了党员,王强虽然技术不如我,但确实有强过我的地方。黑脸调走之后,碎头副队长因为在半年之前的一口重要的勘探井中,与负责全井技术工作的公司技术总监意见相左,发生激烈争吵,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个小小的技术问题骂了技术总监一句“**”,由此惹恼了公司技术总监,被封杀了政治前途,接替黑脸的希望微乎其微,而黑脸也就恰恰利用了这一点向我做出了将极力推荐我接任队长的承诺。没想到公司另有考虑,半路杀出的麻脸突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执掌了18100钻井队的帅印。上任之初,碎头和我,以及由我拉进圈子里的王强彼此结成攻守同盟,组成品字形犄角封闭,时时执肘,处处给他苍蝇吃。麻脸深感孤掌难鸣,但他不愧是兰州大学历史系的高材生,装了一肚子的《资治通鉴》,深知堡垒先从里面破的道理。于是把由他兼任的18100钻井队党支部书记一职许诺给了王强,就这样,王强鲤鱼跳龙门,一跃成为我和碎头的顶头上司。
麻脸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高。此后,麻脸给我和碎头安排工作就全权通过王强中转,这就是我和碎头完全丧失了和麻脸正面交锋的机会。我曾经和碎头密谋要代表广大徒子徒孙对叛徒王强实施人民民主专政,碎头却极力反对我这样做,他对我说:你不是干部,你不懂政治,你的想法上不了档次。碎头到底是久历钻井队官场的老油条,他解释说:人都有向上的愿望,王强的背叛本身就符合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自然的人性发展规律,而且王强去做那个指导员远远要比别人强,毕竟我们三人知根知底,他还不至于太过分,要来一个新的,我们彼此不了解,他天天给你讲共产主义理想,而你还得高竖起耳朵认真地听。退一步讲,我们本就不该和麻脸唱对台戏,只要他不象红脸和黑脸那样拚命的利用我们,不想着柞干我们的血汗染红他自己的顶戴花翎,能体恤职工,能让大家挣上钱,那他就是好队长。再说了,就靠我们三个能挤走他吗,挤走了麻脸你能担保你就能当队长吗?再来一个白脸黄脸大花脸怎么办?你还是你,我还是我,爹是爹来娘是娘,对我们来说,不管谁来当这个队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咱的腰包鼓起来谁就是咱的好爷爷,你既不是干部,又不是党员,组织凭啥要认你?凭啥要让你当队长?你要继续和王强保持好关系,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你要敢动王强一个手指头,人家就会说你是因为嫉妒,职工就会对你这个人的人品产生怀疑,你就给麻脸造成了名正言顺收拾你的口实,你还会失去王强这样一个现在还可以处处照顾你的朋友,你要动了王强,那就是干了一件亲着疼,仇者快的大蠢事,你丫晓得没有,我看你得好好反思反思,改改你那牛脾气,再不吸取教训,我看你丫跟我一样是个打牛后半截儿出力的瓷种,这辈子没球啥出息了。
碎头的话,尽多智慧的积淀与人生的体验,让我的心里说不出的失落,胸口就象塞了一团驴毛一样,难过得要死。
2002年,我在认真学习了《组织行为学》和《行政管理学》,尤其是在领悟了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和无名氏的《潜规则》之后,想起3年前秋天的那个阴雨连绵的夜晚,我和碎头在漆黑空旷的井场,昏暗狭小的驻井野营房里,啃着麻脸从庆阳县城买回来,派人从山下背上来的猪肘子,喝着庆阳地区的特产彭阳春的时候,进行的这一番对话,不由得为碎头当时的睿智和机敏感到由衷的敬佩。可惜了这样一个人物。
007王强盛满一茶杯秦池大曲,双手向我恭恭敬敬地递过来。 王强的酒,我没有理由拒绝,毕竟他是这个队上的第二号人物,何况他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情真意切的喊了我一声“师傅”,而不是象以往那样很随意的喊我的外号。 麻脸乘着这个当儿的混乱,迅速逃离了酒场,直到我第二天走,他都没有再闪面。 如果说妓女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那么,套改一下,喝酒是长年从事野外工作的男人的唯一娱乐。 喝了吐,吐了喝都不奇怪,但能吐到队长的脸上,我不知道我的这一举动是不是在全国所有的钻井队中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罢了,从此后我将再也不会受制于他。冤家宜解不宜结,留得人情在,不怕没饭吃。 自从有了和碎头的那一番对话之后,尽管我当时并不理解也不同意碎头的怯懦做法,但是现实中的品字形犄角封闭堡垒已经被麻脸突破,在丧失同盟军的情况下,我再和麻脸斗下去显然不会有好的结果。在碎头的潜移默化中,我慢慢的选择了做一个地地道道的顺民。 18100钻井队的权力变更,使麻脸对各方势力重新洗牌成为必然;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什么样的当权者,总希望自己的亲信给自己把守各个关口;好的坏的,皆难例外,体制使然,无须惊咋。空降来的麻脸当然会尽快在各个关口换上自己信任的人,以保证整个生产运行机构的无阻运转。象我这样不识时务的和他公然叫板,他把我踢下小班,既是他迫切树立权威的需要,也是保障权力有效运行的必然,相通这一切后,我的心情反倒一片坦然。 我认认真真地带好我的班组,踏踏实实的做好我应该做的工作,假如碰到特别灵巧的徒孙,我偶尔也会传授他两招“绝活”。曾国藩曾经说:“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人生一大乐哉!”
想起处理卡钻事故的前后经过,我的心里其实相当得龌龊。假如碎头当时不回四川老家省亲,这样的事故在他看来简直是小儿科,根本不至于拖延十天。他从部队副连职干部转业到钻井队,工龄和这个油田的开发史一样悠长,从最基础的钻工一步一步走上了副队长的岗位,期间光在大班司钻、司机长的岗位上就干了8年,当副队长长达15年,亲身经历和亲手处理的各类钻井事故比我见过的、经过的、听过得不知道要多多少,拥有相当丰富的现场处理具体问题的经验和智慧,是真正的一线钻井专家,我只不过从他那里学得了一点点皮毛而已,而我却利用这点点皮毛,眼看着全队生产陷入困境而无动于衷,笑看麻脸的尴尬和张章的狼狈,把一场事故当成了我与麻脸之间的能力较量。这是我有生以来所干出来的最肮脏最龌龊的事件,尽管是唯一的一次,却暴露出了我内心中潜在的阴暗力量一旦失控是何等的可怕。我怀着偏狭阴暗的心理,洋洋得意地看着麻脸和张章的笑话,全然不顾整个队伍被事故拖得丧失了斗志,生产成本超得一塌糊涂,运行机制面临崩溃的边缘,而且还为此沾沾自喜。此后多年来我一直为此事负疚于心,却从来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我真的无法面对一个肮脏到了如此地步,心眼小到如此地步的我自己,即使是现在也同样。麻脸当队长是公司正大光明的任命,提拔张章接替我是因为张章具有高度的好学精神,积极向上的工作态度和不耻下问的敬业风格,在全队职工看来也是合乎情理,顺理成章,就连我的被揣在普通职工看来也是我的拒不合作造成的必然后果,麻脸做得依然可以说是光明磊落,从内到外没有一点打击报复,排除异己的嫌疑,倒是我显得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好在麻脸毕竟具有一队之长的容人之量,早在我之前就深刻地认识到了不团结造成的是对整个队伍的整体形象与关系每一个职工经济效益的双重伤害。在王强、张章以及后来碎头副队长的斡旋、说服、调停下,他不竟没有再蓄意对我发飙,反而给了我相当宽松的工作和生活环境,相比较麻脸的大度与宽容来,倒是我处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时时以蚂蚁之力撼参天大树,出自于年轻的无知与残忍,最终是我丧失了与麻脸和好的机会。我和麻脸就这样若即若离,彼此心中的芥蒂直到我离开井队好长时间都无法释然与怀。
写得真好,也很真实,我是庆阳的,在胜利。
008处理卡钻事故的风采过后,我的确舒服了好一阵子,这期间我回了一躺家。 我是通过架设在井场干部驻井房里的电台呼叫声中,得知母亲病重的消息的,在确信电台呼叫的就是我的名字后,我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麻脸这次做得相当的人道,他从会计那里拿出2000元让指导员王强转交给我,并派王强坐驻井通勤车把我一路护送到了西峰。王强执意要把我送回家,我坚决地拒绝了,人情不能一次用完,用完了还不起,何况队上只有一台通勤车接送上下班,我把车押回家,弟兄们就得走着去上班,这对已经学好了的我来说,与心何忍? 一进家门,看到老妈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又说又笑,我就知道我又上了老妈的当。 这是个比无数作家和电影导演们演绎了不知多少回了的老掉牙的故事,由于我家在那个偏僻的小县城里拥有相当殷实的家底和名望,加上老爸在任期间极尽“贪污受贿”,广结人缘之能事,尽管我没有如老爸老妈所愿进清华入北大,仅仅是靠自己的能力哭着闹着上了石油技校,但文凭在那些非常注重现实的乡下人眼里根本就不如一沓钞票那样更加直接更好把握,倒是我堂堂一表,凛凛一躯的仪容和家大业大的家底,更容易打动那些不顾长远,只看眼前的爱慕虚荣的乡下女子。我早已经过了国家所号召的晚婚年龄,急于抱孙子的老爸老妈对我在个人婚姻问题上的不屑一顾非常不满,为了不让老妈的眼泪老是掉出眼眶,我三天之内就紧锣密鼓地参加了7次相亲,见了8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其中有一对姊妹花,长得光艳照人,十分扎眼,介绍人私下对我说,名义上是给姐姐相亲,却让妹妹陪着,意思就是我相中那个就是那个,只是彩礼要约高一些。可我那会儿让王凤伤透了心,“情人眼里出西施”,总觉得王凤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抱定了王凤不嫁我不娶的决心,其他的女子根本就入不了我的法眼。偏偏老爸老妈又坚决反对我在油田上找对象,我和王凤的事又没办法没机会跟老人家好好的交流沟通。于是,我就成天装得十分高兴的样子屁颠屁颠地跟着不断变换的介绍人从城东跑到城西,再从城南跑到城北的逗老娘开心,全然没个正经。我现在有时候背过我老婆偷偷地想,假如我相中了那对姊妹花中的姐姐,我不就有小姨子了吗?不就有了领略坏蛋师傅当年教我的“黎明前的瞌睡小姨子的嘴”中,那后半句的滋味的机会了吗?可惜我现在的丈母娘很不够意思,没给我老婆生个妹妹出来,她老人家当年那样积极地响应了国家号召,完全没有从我的角度出发为我考虑,以至于造成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三天之后,我借故工作繁忙,在老爸“男儿有志在四方”的豪言激励下返回了单位。 在我返回石油基地的当天下午,我意外的碰上了刚从国外回来度假的王宁,最终在王宁的帮助下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009王宁一手促成了我的工作调动。平心而论,我在这个队干了整整10年,我对这座罗马尼亚2DH—75型钻塔是充满了感情的。10年,足以使我这个从小娇生惯养,在蜜窝窝里长大的毛头小伙成长为洞察人情世故,历经感情沧桑的成熟的,可以坦然面对任何风险、任何打击而面不改色,从容处理的人。钻井队是人生的角斗场。 28岁了,应该说我已经经历了这个年龄段中应该经历的一切生死离别、刻骨爱恋。此后,每当我在职场受挫,我都会下意识的回忆起这10年钻井队生活中的风风雨雨、艰难坎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和我现在遇到的困难相比,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从而激起我的血性和自尊,使我更加坚定了大踏步向前走的决心和毅力。 驻井卡车司机老王再一次催促我快走,我知道他的意思。昨晚的欢送宴会上,王强已经当着我的面对司机长作了交代,给“秀才”灌一桶柴油,司机老王想乘这会儿麻脸还在酣睡之中,指导员王强不在井上的机会,在给我灌油的时候乘机加满他连夜腾空了的卡车副油箱,他的这点点小伎俩当年曾是我坏蛋师傅玩得剩下的。 当我那些徒子徒孙们热情的要为我往车上装行李的时候,我才意识到,10年了,除了皮箱里的几身换洗内衣和我穿在身上的这一身西服之外,竟然没有多少东西值得我随身携带。 一只以前装泥浆泵启动器的木箱,现在里面装满了书籍、各种型号大小不一的毛笔、还有砚台、宣纸、几个笔记本,再有就是几身还没舍得穿的新工衣,工鞋,没舍得戴的棉帽子、手套等等。
不同的书都代表了我在钻井队生活中的不同心路历程。刚到钻井队时,我对钻井队野外艰苦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十分厌恶,内心充满了叛逆,寄望于能从《算命不求人》、《易经解读》这样一类书中找到比较合理的解释,和坏蛋师傅打成一片之后,我又下功夫专门钻研了很长一段时间邵伟华编著的《四柱预测学》系列,后来熟悉了坏蛋师傅一日一新,变化多端的坏主意之后,又本着把坏蛋师傅的奇思妙想发扬光大或者诉诸于理论的想法迷了一段时间的《诸葛神算》和《奇门遁甲》,不知所以然之后又开始苦读据说学成后可以出将入相,成为帝王之师的《六壬》和《洛书》,感觉底子太薄,难以理解之后又从头学起了《大学语文》和《简明中国史》,听说“半本《论语》治天下”和“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之后,又开始攻读《论语》和《唐宋八大家成名精选》,希望能借此提高自己的古汉语阅读水平和理解能力,再返回头来学习《易经》,希望通过对《易经》的学习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轨迹,改变自己的生存命运,早日走出钻井队。可惜我最终不是可造之才,读来读去结果是难以把各种相悖的理论思想融会贯通,脑子里反倒成了一团浆糊,说话颠三倒四,动不动就飞龙在天、亢龙有悔,潜龙在野,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像,四像生八爻,天为乾,为上,为君,为父;地为坤,为下,为臣、为母的子乎者也。我最初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被打乱,新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又不能很快确立,响应坏蛋师傅做坏事的频率明显下降,招致坏蛋师傅对我满嘴的意见一肚子的牢骚。于是就在我发愤苦读《六壬》和《洛书》,准备把坏蛋师傅的奇思妙想引导到正途上来的时候,坏蛋师傅却给我起了一个在钻井队这样的环境下绝非褒义的,多少有点酸溜溜感觉的绰号——“秀才”!这个绰号一经出笼,立马就引起了全队职工的共鸣,不出一日,就响彻了18100钻井队的井场和驻地上空。不久,红脸队长便在职工大会上以官方形式通过了正式认可。
010红脸队长那次在职工大会上对我的“秀才”绰号的确认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秀才,***的猪八戒戴眼镜——装什么大学生,连他妈个钻机固定螺丝都上不到家,孔夫子挂腰刀——***装什么文武双全,我看你是厥着沟子看天——有眼无珠,戴着眼镜看天书——眼里没活,嫖风忘了带球——就没操心。”红脸那次不到一分钟的讲话却连续应用了五个歇后语,他对中国文化的熟悉掌握之程度和引用之娴熟简直令我叹为观止。全队职工哈哈大笑,我表面上羞得无地自容,内心却窃窃暗喜,我并不计较红脸在全队职工大会上确定了我的酸溜溜的绰号,按照红脸的习惯,凡是在职工大会上被点名骂了的人,不出三天,必有好事,红脸骂得越起劲,越过瘾,该同志的好事就越惊喜越意想不到。果然,红脸骂完我的第二天,碎头就受红脸委托,在井场值班房宣布:秀才接任18100钻井队工程三班副司钻(副班组长)。当了副司钻(副班组长)之后,我立马就明白了,在中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梦寐以求的想当官。我以前只是个只知道踏踏实实干活的小钻工,有时候也会在坏蛋师傅的保护和教唆下耍点点小聪明,充其量也就是干活的时候光喊口号不出实力,抑或趁食堂的大师傅不在偷个猪肘子。我除了自己的智力和老爸老妈给的身体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资源,现在不同了,副司钻虽然只不过是个副班组长,但除了司钻,也就是除了正班组长之外,我现在手里有了可以利用的8个人的资源。用我老家那个当村长的表哥的话来说,没当村长之前,我渺小的如同路边的一颗小草,穷得连老婆例假来了要买卫生纸的钱都没有,只好想办法找借口去偷村部给党员订阅的报纸,当了村长之后,一夜之间长成了大树,拥有了全村将近两千户的人、财、物资源,如今连我表嫂用的化妆品都是日本产的名牌香奈儿。表哥深有感触地告诉我:人的资源是无穷的,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现在回想起我刚刚干上副司钻(副班组长)的沾沾自喜来,就感到十分的滑稽可笑。副司钻的主要职责是管理好泥浆泵,以确保整个泥浆循环系统不出意外,最重的活就是更换活塞和缸套,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只要有力气就完全可以胜任,但难度就在如何判断那个缸不上泥浆了,那个活塞,那个缸套需要更换。不出一个月,我就在三班司钻老狐狸、已经担任了二班司钻的我的坏蛋师傅和碎头副队长那里套得了不少实战经验,结合自己的实践两个月下来后,我就完全掌握了泥浆泵的整个工作原理和故障排除。半年后,就达到了和碎头一样的水准,只要把耳朵搭在泥浆泵缸体上一听,就可以准确判断出泥浆泵各个缸的工作状态,而这个技术,没有8—10年的工作经验,没有不断的揣摩、对比和实践,一般人是掌握不了的。当副司钻的一年多时间里,我最大的收获是熟练地掌握了泥浆泵修理技术,比较熟练地学会了拉锚头技术和刹把操作技术,而这三种技术,对于我当时所在的钻井队来说,等于掌握了这个井队的最核心技术。学技术的日子充满了艰涩和无聊,这和我刚刚当上副司钻时的窃窃自喜格格不入,和表哥所说的“人的资源是无穷的”,“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毫不沾边。说起来相当惭愧,我之所以肯下功夫,花力气除了工作需要之外,还有一个不太好意思说明的原因,那就是为了多玩耍,少干活。三班司钻老狐狸,属于68转老工人,年事已高而升迁无望,最大的愿望是混到退休回贵州老家,过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团圆日子,工作自然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剁过红脸的责骂,那就风调雨顺,万事大吉。当司钻8年,积累了一套非常实惠的中庸之路,面子上的工作做的登峰造极,轰轰烈烈,独领风骚,无可挑剔,最大的特点是凭着对钻井队流水化的程序作业的熟悉程度,总结了一套他自己的掌控方法,常常可以避开譬如起下钻、下套管、摔钻具等一类体力消耗较大的重活。他可以避过住井干部的监督检查,私下更改钻井参数,从而掌握整个钻井的速度。碰到抢进尺,能额外挣到奖金的施工时段,他会变得如红脸一样冷酷严厉,战前的班前会上,动员报告做的慷慨激昂,会为我和我以下的8名当班工人描绘一桌山珍海味、龙肝凤髓俱全的丰盛晚餐,以多打进尺多拿进尺奖,然后全班集体挥霍,集体改善伙食为由,激励我们大干快上。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把那些平时秘而不宣的技术倾囊相授,教给我许多看起来相当简单却非常实用的技术诀窍。在陕北盘古梁区域施工的一口井中,恰恰碰上打开黄土层之后的抢进尺时段,交接班会上,碎头就说白班自动压风机挂不住传动皮带,修了一天都没修好,要求我们班高度重视,不要为了抢进尺酿成其他事故。接班后老狐狸不露声色地和我一起到材料房选了几根同类型号的压凤机专用皮带,然后到厨房找来一把老菜刀,用菜刀在那些专用皮带一则割开小口,往里面撒上烧碱,利用接单根(钻杆)的机会迅速换上割了小口撒了烧碱的新皮带。这个难住了碎头的问题顷刻之间迎刃而解。那个夜班我们一鼓作气打了将近400多米进尺,创下了这个队成立以来的最高班进尺,除得到了800多元的进尺奖之外,我和老狐狸还单独得到了红脸各200元的特殊贡献奖。象这样的小窍门、小技巧,老狐狸和坏蛋师傅,以及后来的碎头副队长曾经传授了我不少,而且都曾反复叮咛我不得外传,这些东西在正宗的《钻井工程》和那些年通行的钻井工培训教材里连个影子都找不见,而一旦掌握了这样的看似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小技巧,单单对我个人而言,的的确确使我少走了不少弯路,也少干了不少的体力活。
011春日的陕北,尽管日上三竿,却依然寒意料峭。司机老王已经催促第三遍了。这次,它的理由相当的正当。再晚,当天就到不了马岭了,我走向队部,不管怎样说,走之前,我都应该和麻脸打个招呼,可是我连敲了三次门,房子里面都没有反映。指导员王强从井上赶了回来,他对我说:“大了,真的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麻脸平常滴酒不占,昨晚喝了那么多,估计今天一天都起不来!”我默默地整理起我的行李。当了副司钻和司钻后,我把业余时间利用在了学习金庸、古龙、梁羽生的全套武侠小说上。当了大班司钻后,我住在了井上,上夜班的机会少了,闲暇时间更充分。那段时间里我又开始继续我在初中和技校时练习书法的爱好,从清瘦正楷的柳体开始,临摹过魏碑,研习过金文和甲骨文,喜欢过大气磅礴,不受约束的王氏父子和米芾的狂草,后来还模仿过一段时间四川一字书法家侯玉杰的“虎”字,曾煞有介事地托管理员买来宣纸,篆刻印章,把自己的涂鸦冠以“作品”的名义,分赠过几个要好的朋友和我的4个铁杆同学,也曾经在公司工会组织的书法大赛中荣获过荣誉。98年冬天的工休期间,还曾背着几副自以为不错的“作品”专程去西安请教过专家的指点,得到了“笔自胸中起,峰向胆外生”的不知是好还是坏的评语。三大本工作笔记,是我当大班司钻期间,记录的这个队所有职工以及将近10年来从这个队调入调出的近百名职工的工作简历,面临作业风险,尤其是面临钻井平台作业风险的第一反映,以及在经历风险后的,对当时的风险如何感知?如何反映和应对的详细纪录,我曾有志从心理学角度研讨一番人对外部风险的感知过程,可惜见识太浅,理不出规律,也就不了了之。我想把这个东西送给王强,他当指导员,主管意识形态,兴许会对他的工作有点帮助。这个念头刚一产生,猛然想起了有一次我曾向他炫耀我的研究“成果”时,他竟然嘲笑我是不务正业。罢了,王强不要,我留之也是无用,何况这里面牵扯到了近百名实名实姓,有据可查的人的个人纪录,流传出去,与我无益。我让一个小徒弟把那三大本笔记扔进了炉子。我把这个木箱子里的所有剩余的书籍、毛笔、工衣、工鞋全部送给了前来欢送我的徒子徒孙们。10年前,我提着一只皮箱,里面装着我的换洗衣服到了这个队;10年后,我依然是提着一只皮箱,里面装着我的换洗衣服离开这个队。唯一不同的似乎是:10年前我是和4个同学一起进来,10年后我是一个人独自离去。还有一点不同的事,我带了一大桶,即220公升柴油,这是大多数钻井队的一个约定俗成的不成文规定:凡在本队工作满8年以上的老职工调往后勤,井队无礼可赠,谨以一桶柴油作为犒劳。却之,于情不顺;拒之,于理不通。我那4个同学呢?当年刚到钻井队后,因为特殊的生存环境促使我们抱成一团,义结金兰,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10年后,当年的钢铁联盟早已分崩离析,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了。老二王宁混得最好,早已在3年前就官拜科侯,如今在公司国际工程项目组担任钻井平台经理;老三冯忠早已调往后勤,听说事业婚姻均不顺利,终日与酒为伍,已经沦落得无声无息;老四李胜在华池元城西山施工的一口井中,被锚头绳夹断了右手中指,因伤调往钻前供水队后,在一次于当地老乡的冲突和纠风中被打瞎了右眼,听说已经回到了宁夏灵武老家,失去联系都快2年了;老五刘勇却已在8年前就抛尸井场,被飞旋的大钳后柄击碎了脑袋,8年了,应该投胎转世了。
“师傅,带上这个吧!”副司钻刘海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他递给我的是一只从用框了轴承的三牙轮钻头上硬砸下来的一只牙轮,凸起的一面镶满了牙齿,凹下去的一面可以当作烟灰缸来使用,平时就放在我俩用皮箱搭建起的床头柜上。这个东西最早是老五刘勇的战利品,当年为了把这个牙轮从整个钻头上分离出来,我和刘勇可谓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榔头砸破了刘勇的大拇指,撬杠夹伤了我的无名指,那上面都浸满了我们两人的鲜血。刘勇工伤死亡后,我们烧毁了他所有用过的东西,唯有这个牙轮被我当作纪念一直留了下来。
卡车转过山湾,绕上了柏油路,钻塔已经愈来愈远,当天车头上的那杆标记着18100钻井队番号的红旗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我竟不住泪如泉涌,别了!真的要从此离开相伴10年的钻塔了!“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那些记忆深处的往事如同打开的闸门一般历历在目,才下眉头,又直涌心头。
原文中一些书名,被当做广告词不能发,稍做了修改,请作者凉解。
012 1990年7月,我从技校毕业分配在这个番号为18100的钻井队实习,当时这个队的所在地是:陕西省安塞县招安乡高沟口村,队部驻地就驻扎在该村延边河畔一片开阔的庄稼地里。 接待我们一行5人的是这个队的副队长——孙才,给人的第一影响是外观极为独特,中等身材孔武有力,头部却像未曾发育的5岁婴儿一般,与整个身材显得极不协调。后来,我们知道了他在这个队还有另外一种称呼——碎头,只是3年以下的学徒绝对不可贸然称之。 碎头对我们目测之后,把我们分在了三个班组,王宁、冯忠分在二班,李胜、刘勇三班,我单独分在四班。我们问:“一班呢?” 碎头轻松地说:“一班正在倒班休息”。 能倒班休息的队,说明已经开始实施了四班三倒的新的工作制度,即一个队四个班组的建制不变,把原来每个班8小时的工作日变成每个班12个小时的工作日,这样,正常工作就只需要三个班组,另一个班组就可以放假休息或者在基地接受脱产培训,四个班从第一个班开始以此类推,上班三个月就可休息一个月。 这个制度的好处是尽管延长了工作日,职工却可以得到集中学习和休息的时间,而且,因为始终有一个班不归建制,原来有四个班吃饭变成了三个班吃饭,因此,伙食尤其的好。 碎头在分配了班组,指定了宿舍,交待了食堂、厕所所在位置之后,我们便分散到指定的宿舍里去,开始铺床叠被,营造安身之所。 下午6点,食堂鸣钟开饭,果然鸡鸭鱼肉样样齐全,比起技校的水煮白菜好上何止千倍。于是,我们饱餐。 饭后,碎头告诉我们,夜班你们不用上了,先熟悉一下情况。 领导很不错啊,我们庆幸。 于是,我们一行5人,走出这个用列车车皮一样的野营房围成的钻井队驻地,沿延边河畔漫步,相互慷慨激昂地交流着对这个新单位的第一感觉,河对面就是后来被誉为“小香港”的高沟口,公司的钻井前线指挥部(简称前指)机关就驻扎在那里。 延边河属于延河的支流。小时候,老师就教过我们:东方红,太阳升。延河之水清又清。 晚上9点时分,我们在两只狂吠的狗叫声中,各自返回宿舍,奢望在这个远离亲人,一片陌生的地方能做一个前程光明,万事随心的好梦。 这天是我所在的四班当班,师傅们刚刚下班,我的宿舍里充满了晃动的身影和大声的喧哗。 刚刚踏进野营房的门,一个头戴摘掉了国徽的**大沿帽的胖墩墩的师傅厉声问我:
“新分来的?” “今天刚刚到。”我怯怯地回答。 “叫个啥?” “方野。” “啥?方爷,***给谁当爷呢?毛还长的很,为啥不提水,咹,你牛个锤子呀,牛!”凶悍的胖墩墩师傅一连串的诘问是我还没有反映过来,“叭”的一声,一记响彻云霄的耳光就已经以速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闪击在我猝不及防的面颊上。 我在技校曾经是万人瞩目的堂堂学生会主席,欺负惯了学弟学妹,没少在别人的脸颊上小试身手,有一次还把一个刚入校的身高1.85米的大小伙扇得泪花盈盈,差点没跪下来求饶。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从来没有品尝过别人的手与自己的面颊亲密接触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我当时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股一股的热血直冲脑门。但还没有等我收拢拳头,绷紧肌肉,一连串炸响和着最恶毒的震慑声便直入耳膜。 “瞪什么瞪,狗日还敢瞪,再瞪把你狗日眼珠子挖出来喂小黄去!” “吵个锤子啊,碟(陕甘方言,打的意思)!” “拔***毛”。 “......” 迅速地,我的身边围过来了一大群穿着一身油渍渍,失去本色的五麻六道工衣的彪形大汉,我顷刻如同过街的老鼠,到了人人喊打的危险地步。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他们凭啥这样对我? 现在我十分庆幸我当时的脑瓜没有比那个响彻云霄的耳光扇晕,一种来自身体本能的反应是我立马对眼前的处境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抓起了放在我床上枕头旁边的一包延安牌香烟,以极快的速度撕开封口,脸上装出一副胆怯的媚笑,一根一根给围在我周围的师傅们递了过去,我当时的样子肯定象极了电影里的汉奸。 当夜,我在三位同宿舍的师傅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中,彻夜未眠。
写的很好,继续努力!我也是油田的,我会继续看下去的!
013 第二天,当我睁着干枯的双眼,还在为我的怯弱深深自责的时候,我看到了和我一起分在这个钻井队实习的其他4个鼻青脸肿的同学,其中两个试图还手的哥们比修理得更惨,两对乌黑的“熊猫眼”足以说明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拔毛”胖揍,远远比一个耳光复杂得多。 那天中午,我在极度的愤怒中向我们这个实习小组的其他4名成员下达了“绝食令”,我决定不再井队食堂吃饭,拒绝在井队卫生员那里为我的组员们疗伤。炎炎烈日下,我们5人一行焦躁的在延边河畔密谋着该怎样反击,无缘无故的受到这样的暴打和明目张胆的欺凌侮辱,难道天下就真的没有了公理,我们在大发了一通感慨,用比师傅们最恶毒的语言轮番操了师傅们的N次祖宗之后,集体做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去前指告他们,熊猫眼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人的内心世界真是千差万别,我记得我在经过一番纵横比较得出我是受伤最轻的一个之后,我的心里竟然卑鄙的有了一丝欣慰,也许是我的这点可怜的欣慰促使我能够更好的理智的判断我们的处境,我把这个告状决定的执行时间往后推了推,我的理由是:再等一等,看一看,选择最有利的时机,找前指最大的领导。 实际上我当时是存了私心的,我要等一等分配在其他相邻井队的同学们的反映,看一看我们这一批同学是不是都受到了相同的待遇,有没有受伤更严重的,甚至有没有比熊猫眼更直观更能说明问题的证据。我是我们这个组的组长,我不愿意我们这个组成为出头之鸟,我只不过挨了一记耳光,我在内心里不想单单为了两个熊猫眼就作出墙的椽头,更何况这两个熊猫眼在技校时和我的关系并不是很铁,其中有一个还曾经对我学生会主席的权威提出过挑战。假如有相邻井队的同学抢先告状,我跟在后面加油添醋,煽风点火,顺便出一口恶气岂不更妙。 老爸在我考上技校,即将走出家门,完全要脱离他老人家的势力范围的时候,老早就告诉过我:“枪打出头鸟”。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我给我的4个组员分配了新的任务。 所有组员都要尽量避免再次和井队任何人发生正面冲突;不得和任何井队职工私下交流,全力避免招来新的拳头;两个熊猫眼是石油子弟,我命令他们通过父辈的关系搜集井队或者前指的有关熟人;所有组员每天至少在延边河畔,目前我们所处的这个位置碰一次头;要紧密团结。两天后,综合所有情况一起去前指执行告状决定,有借故不去者,集体胖揍。 可是,仅仅过了不到1个小时,我就发现我们的这个决定是何等的单纯,何等的荒唐,何等的幼稚。 为了维护我组长的权威,同时也是为了对那两个受伤较重的熊猫眼表示同情和慰问,我出资在高沟口零乱肮脏的延边饭店请我的组员们每人吃了一碗羊肉咯哈面,也许是饿了一整天的缘故,那碗面吃的极其甘甜,以至于数年后的今天我还留恋不已。2002年3月,早已脱离石油企业的我,在一次去陕西安塞县的公干中,专门驱车高沟口,延边饭店早已经变成了延边大酒店,当年的荒蛮之地,如今已经大厦林立,有了一个令人惊叹不已的绰号“小香港”,原来那个风骚的老板娘据说已经成了安塞县的致富标兵,政协委员。只是那面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股味道。 不时冤家不聚头,就在我结了帐走出饭店门的时候,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一把抓住了我,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夜扇我耳光的那个胖墩墩的坏蛋师傅。 坏蛋师傅显然已经酒喝大了,他亲热的搂住我的肩膀,嘴里鼓鼓囔囔地说:“大了,大了,狗日把老子灌大了,快送师傅回去,晚上还要上班哩!” 我回头,4个组员们怒目相向,那目光分明是在问我:乘他落单,就地“灭”之?
长期的野外高风险工作,会使人对周边的环境产生一种本能的防卫能力,这种能力一旦固化与心,就会形成性格的一部分,是你对风险的感知、洞察和反应速度比常人要快许多倍。这个道理就象战争中,每一场战役结束后,死得最多的是那些第一次经历战争的新兵,而那些已经经历过三、四次战争考验的老兵尽管冲在最前面,死亡率却远比新兵要低得多。我在井队工作的前2年,亲身经历过许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比如猫头绳乱了或者断了,我被钻台上的所有师傅都跑得快,可绳头象长了眼睛一样还是会打到我,我抡榔头没打中销子不是砸了自己的脚就是把虎口震得疼上好几天,在井架二层台上我摔不住抖绳,打不开吊卡,费上吃奶的劲排不齐钻杆,而所有这些工作坏蛋师傅做起来却显得轻松自如,我们曾经一起搬手腕,摔跤,每次他都不是我的对手,但在工作中我却常常碰手碰脚,身上弄得旧疤未好又添新伤。有一次发生上顶下砸事故,十几吨重的游车从四十多米高的井架上呼啸而下,钢丝绳象下挂面一样绳头乱飞,我吓得跳下了三米高的钻台扭伤了脚,而坏蛋师傅却躲在井架大腿后面哈哈大笑着看我一瘸一拐的洋相。坏蛋师傅曾经不厌其烦的给我讲解过怎样预防风险,怎样确定安全站位,可每次风险来临,受伤的却总会是我,我对这个现象百思不得其解,直到3年后,我已经能在钻台上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应付各种风险,而我苦口婆心教的徒弟依然象我当初一样手忙脚乱的时候,我才慢慢发现,有些知识根本不是靠培训靠教育就能告知和掌握的,必须通过经历的积累才能沉淀下来,着色在你的体能深处。就像学自行车一样,讲上一肚子两肋条的理论,还不如摔上两次就能会。这个现象在理论上怎样解释,在井队的10年时间里,我曾经做过专门的实验和研究,精心的观察过50名具有3年以上工作经历的老工人和50名工龄不满3年的学徒工,记录并分析过他们分别面临不可预料的作业风险时的第一反应,但我终归不是这方面的材料,笔记做了三大本却始终悟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记得达尔文曾经把一些物种在进化过程中难以解释的现象归结为动物的本能。 坏蛋师傅的动物本能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验证,他搂着我的肩膀,第一句话就把我说得冷汗直冒。 “还不感谢我,要不是我,你娃就惨得不知道疼了!” “是吗?”我挑衅的一笑。 “我看你挺机灵的啊,我都跟司钻说好了,准备收你做我的徒弟,告诉你,昨晚要不是我先动手,如果让你叶师傅动手的话,哪里会一个耳光就轻饶了你,那狗日手黑,打人下死招,要不是我抢在了他前面,你比他们两个还要惨!”坏蛋师傅边说边指了指我那两个熊猫。 我一脸疑惑。 我对坏蛋师傅的话半信半疑。 “嘿嘿,你是不是不信啊,你去进沟里看看去,沟里那8个队整得比这个凶多了,你们这一批去的,最轻的都是熊猫眼。” 坏蛋师傅说的沟里,是指距离前指十公里开外的上沟,那里集中了8个还没有开始实行“四班三倒”的钻井队,我的大部分同学都集中在那里。 “你们就不怕我们告你们去?” “告,谁告谁就是**,告了打得更惨,你师傅我当年刚到井队,被68转打得脸蛋差点开了花,你个**不知道吧,拔毛是每一个到井队的学徒工必须经过的一道坎,其实无所谓的很,过了就好了,等下一批学徒来了,师傅让你拔他的毛报仇出气。”返回井队驻地的路上,坏蛋师傅教我认识了那个要吃我眼珠子的小黄,那时一只体型高大的内蒙牧羊犬,其初次见面的凶悍程度绝不亚于《动物世界》里的臧獒,远比周星驰电影《唐珀虎点秋香》里的“旺财”要伟岸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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