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年看的 主角背叛宗门修魔小说被女人背叛杀回0级转职隐藏职业同另一个隐藏职业单挑

如你所见,这是另外一个位面的故事
《擦肩而过》
他叫做渡,是个低贱的泥种,星球上的99%。
明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而他的生命将在十七岁结束。
他离开弥漫着辐射烟云的废土,以伪造的玉种身份入境祥光市。警卫没有搜到炸弹,因为他自己便是,他的细胞经过调整,威力足以摧毁城市中心的立柱——那就是他的使命。
玻璃穹顶将会倒塌,虚伪的天堂将会破灭,而玉种们将被制裁。
这是一场99%对1%的复仇,一场神圣的革命。
渡的记忆里满是玉种的丑恶行径,他们自诩文明人,却用最残酷的手段压迫泥种。祥光市的每一座楼房、每一片园林、每一块砖,都浸润着泥种的血,建造者却无权居住于此。
在那些狰狞的面庞中,唯有一个另类。她叫做晴,是个善良的女孩,作为玉种却和渡成了朋友,瞒着父母跟男孩见面,偷偷交给他钥匙,带他逃离了矿井。她想要和他一起走,去寻找心目中的平等之路,然而没能成功。从枯草的缝隙里,渡看见人们攥住了晴,把她扭回车里,男孩攥紧了拳,最终选择沉默。
时隔四年,这一次他有了勇气。经历过那么多,渡明白晴的愿望太幼稚,泥种和玉种之间,根本不存在和平之路。
他走进紫藤隧道,头顶垂下麦穗般的花朵,紫色、桔色、淡红和白色,次第呈现着,宛如一道道油彩,描绘出斑斓的梦幻之境。人造阳光透过花架,在路面印下水纹般的浅影。
渡无心欣赏,离开这座园林,立柱就到了,仿佛感受到了使命一般,他的身体开始发热,生命的引信越燃越短。
一位夹着书本的女孩迎面走来,她一身米色校服,乌发垂肩,星眸明亮,仿佛来自画卷。
渡愣住了,是晴,四年了,她在他的记忆中长大,身影于眼前重叠。那么多城市之中,晴竟然来祥光求学,多么残酷的巧合。
渡庆幸自己易了容,可以躲开这场相逢,他发现自己仍旧懦弱。
晴依然戴着他赠送的项链,石英石在颈前闪光——是渡在矿井里发现的,女孩说过,那是她的宝贝。
晴更近了,渡看清了书本上的字——《平等与自由》,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梦想。
然而太迟了,世界已经将人们塑造成仇恨的模样,渡的身后,是那99%,无数双手将他推行。他张开口来,想说的话却已经没有了。
花径之中,两人擦肩而过。
这半亩园地,无关乎梦的解读,种下的是一份份记录。
沉睡时,梦是真实;醒来后,梦是故事。
梦伴随着我们,直到最后那一天,谁又知道,在永恒的黑暗中,它是否依然存在?
无需前往影城,在最平凡夜晚,便有一处光怪陆离的世界等候着你,你哭喊、你欢笑、你惶恐、你自由……你绝不怀疑周围的一切。无拘无束的大脑也许是最天才的导演,让那些作品在记忆的潮汐中消散,岂非憾事?
在《拾梦录》中,我将记录亲历的梦境,并适当的补足和串联好片段,让它们具有故事的观感。
星踪隐没,朝阳从云垒中升起,金与赤的晨曦蕴蓄在地平线上,薄光中的世界刚刚苏醒,棋布的岩礁之间,有一汪温泉,那蔚蓝并非借自天空,而是它的本色,水面好像凝乳甚至琉璃一样的静止着,被镶嵌在了秘境之中。极北之地的长夜尚未化开,空气依然寒冷,没有什么比热泉更让人向往了。当白雪皑皑,最固执的旅者也会停下脚步,不管前路多么遥远,相信这里就是终点。
晨光刚刚漫上山岗,投下一片微明,越过木桥古朴的扶栏,可以看见那片雾气氤氲的水面,别有种仙境的观感。
紫藤花热烈地拥簇在隧道外,一直攀缘到头顶,垂下麦穗般的花朵,细细看去,是一种柔弱精巧,展眼弥望,则是另一番大气的景象——紫色、桔色、淡红和白色,次第呈现着,宛如一道道油彩,描绘出斑斓的梦幻之境,晨光透过花架,在路面印下水纹般的浅影,影随风动,淡香依依。
生命中最难得的,不是追赶,而是驻足,在此停下,与挚爱相拥。
小说《印鱼》设定集
“呵,所谓印鱼,是吸附在鲸或者鲨身上的渺小鱼类,它们决定不了方向,只能依靠别人巡游。印鱼清除掉的腐烂的组织,维持着宿主的健康,这就是它们唯一的生存方式。”
  近未来,位于中国中部地区的“沧济市”。
  这是一座夹长江而建的超大型综合性都市,也是最早一批被“白泽”覆盖的地域之一。苍济市在行政上拥有很高的自主权,地域面积超过了3万平方公里,人口约5000万,年龄构成偏年轻化,外籍人口只占少数,信仰分散。市内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其中最著名的是位于中心的水银灯高塔,足有700米高,晴日里,拔地而起的塔身仿如光滑的镜面一般倒影着天空云影,而塔顶则呈现着膨大的球形。
  在水银灯顶端,那目光无法触及的巨球内部,便是“白泽”系统的中心,也是“天书”数据库的所在。我们所有的故事,便围绕着白泽展开。
1.白泽系统
  在典籍中,白泽是通晓万物万事的祥瑞之兽。这个庞大的系统最早的名称是“模块化、交互性情感体验与知识共享云端”,通过生物电场的桥连技术,将信号覆盖范围内所有人类的大脑与云端连接,而云端就是水银灯中的数据库,人们也称其为“天书”。需要说明的是,这种连接是单线的,即大脑可以和数据库交流信息(其中上传到云端的任何信息,都要通过水银灯的审核),但大脑之间无法进行交互,这是处于安全和隐私考虑而作出的限制。与其说是“脑网”倒更像是辐射线和原点。
天书系统的主旨是“将大脑从繁重的任务中解放出来,给予每个人不断完善自我的机会。”它的功能有以下几个方面——
1.1基础服务
  天书的数据库中储存了人类共有的基本知识,如“语言”、“文字”等;也保留了人类作为社会性生物的其他必备技能,如“识别同类”、“衣食住行”等。数据库通过共享的方式,将这些内容提供给大脑,故而人们无需学习也能顺利的使用它们。但有一点需要注意,这些数据本身存在与云端之中,大脑只起“接收器”的作用,虽然节省了大量空间,却必须时刻保持与云端的连接,如果信号中断,就将失去这些知识和技能,直到重新连接。所以苍济市的大部分人不会离开市区。
1.2拓展服务
  天书的数据库包含了一些更复杂的技能和知识,如“驾驶”、“弹奏钢琴”、“体操”、“高等数学”、“物理学”等等。从前需经年累月的训练才能获得,现在只要通过核定或者付费的方式就能快速掌握。“核定”是指公民到达一定年龄或者满足一定条件时,天书无偿提供的服务(即向使用者开放),如满18岁后,就能得到“驾驶”的能力;入职警员以后,可以获得“射击”的知识。“付费”主要针对那些有“完善自身需求”的公民,他们可以花钱从天书购买到诸如“乐器”、“作画”、“抽象艺术”等项目的使用权,因为大脑只作为“接收器”,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撑不下”的问题。另一方面,各种知识和技艺被政府详细的分类,有基础的(蓝级)、安全的(绿级)、可能存在风险的(黄级)、危险的(橙级)、禁忌的(红级),一般市民只能共享到蓝绿级和部分黄级的内容。回到之前的例子,“射击”作为一个橙级能力,只能由警员和军人掌握,其他人如若获得,便属于非法行为,“非法”的概念很宽——哪怕你不是通过天书掌握的射击,而是自己偷偷训练得到,也会因此锒铛入狱。而红级的知识,则与白泽本身有关,只在水银灯内部分享。
1.3情感模式
  天书提供了各种类似“插件”的“情感模式”。所谓“情感模式”,是指在不影响“核心自我”的前提之下,用以替换你本有的情感,从而改变你对世界的体验、或者改变他人对你的体验。举个例子来说,假如你在追求一个女生,又担心自己火爆的脾气,那么完全可以花一点钱,从云端上获得“温柔体贴的暖男”感情模式,你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变得愉悦起来,而她就是世界的中心。当然,一旦离开城市,你又会还原成骂骂咧咧的自己。政府很少参与感情模式的编辑,这些东西多半是气质优雅的明星大腕们以私人性质上传的,通过审核以后,就可以存储在云端贩卖。作为一种商品,情感模式会被冠以各种诱惑性的名字,如“XXX的都市公主体验”、“如XXX一样的优雅女人”……购买以后,当使用者不再需要时,关闭相应的连接就可以了。情感模式一般属于绿级或黄级内容。
1.4十二条和私密法
  “十二条”是白泽的基石性法案,最重要的作用是维持整个系统的安全及稳定,其中设定了白泽的底线,如利用云端篡改记忆、破坏使用者“核心自我”、或通过施加暗示牟利等行为是绝对禁止的。(所谓核心自我是指个体对自己存在状态的认知,是个体对其进行正确评价的能力)
“私密法”是《公民隐私和机密保护法》的简称,其产生是“无限自由”运动的结果。2060年开始,追求着人权解放浪潮愈演愈烈,在这样的状况之下,私密法被认为是缓解矛盾的良方。它的核心纲领中规定了“在非必要前提下,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违背公民本人的意愿,获取其个人信息。”这项法案对白泽的约束尤其强烈,公民的脑端信息被水银灯作为绝密档案保管,只有在死亡和定罪的前提下可以由专人查询。
白泽和互联网
  每个城市都拥有各自的白泽系统和水银灯高塔,负责覆盖地区的信息供给。白泽和互联网完全独立,禁止任何形式的连通。
白泽信息的来源
  储存于水银灯之中的浩瀚信息大致来自三个方面。其一是白泽时代以前人类所积累的各种知识与技艺,在系统建立之初的“大图书馆”计划中,就以数据形式被写入了云端,用作未来文明发展的基石。这一块被称为“固有领”(Original
Area);其二是由连接者们在固有领的基础上,不断开拓并上传到白泽的新知(如情感模板等),这一块被称为“新壤”(New
Land)。值得注意的是,因为思维模式的改变以及对白泽的依赖,探索尖端领域变得困难,新壤呈现出停滞的预像,众多学者对此表示了担忧;其三,是白泽作为一种高智能的信息集合体,自身演化而出的云端数据,如新的艺术形态、哲学理念等,这一块被称为“远岸”(Far
Shore)。经过数十年的谨慎运行,“远岸”被证明是安全可靠的,正如它名字中所寄予的那样,成为了人类的希望。不过,时不时仍有“反人工智能”的呼声。
2.相关机构和组织
  亦被称之为“护灯人”的一群转职人员,负责对白泽系统进行维护,去芜存菁,甄选各种知识和技艺,划分等级,对云端进行定期的录入与删除。保护系统的良性运转。白泽是整个苍济市的命脉所在,故而水银灯的规则有时甚至高过司法。
2.2印鱼(Remora)机关
  众说纷纭的神秘机关,取自一种海鱼的名称,以能吸附在鲨鱼或其他海生动物上遨游而闻名。在某些情况下像清洁夫一样,吃掉“宿主”体外的寄生物。权限非常宽泛,甚至在特警和一般政府头脑之上,主要处理各类与“白泽”有关的违法犯罪活动。在警界之中,也是个神秘组织,常常被戏称做“那由他”机关,因为没有人可以阻止印鱼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
2.3知更鸟(Robin)组织
  成员之间以鸟类互称,潜伏在苍济市的恐怖组织,策划了许多刑事犯罪,尚不清楚其最终目的。逐渐被鱼机关的察觉。
3.特殊名词
连接者:指和白泽保持连接的人,基本上所有公民都属于此类。
3.2标准化人类:简称“标准人”,是指高度依赖云端,甚至连感情模式也完全照搬名人,只保留少许自我的一类人。
3.3脱离者:是指完全不与白泽系统进行交互的一类人,靠自己学习来缓慢掌握各类知识与技能,将其记忆在自身的大脑里。他们常常被认为是“与时代脱节的顽固份子”。这些人中有一种特殊情况——“纯粹脱离者”,是因为先天脑波异常,导致“白泽芯片”无法正常运作。
3.4植入手术:又名“启蒙”,在颈后植入用以和白泽系统交互的芯片,是每个公民必须进行的手术。早期,这一年龄安排在8岁,现在已经提前到4岁——就在“自我意识”刚刚形成时。因为科学家们发现,越早进入白泽系统的怀抱,大脑的可塑性就越强,接受各类信息的速度也越快。
“桥式思维”与“陆式思维”:描述了连接者和脱离者截然不同思维方式,简单来说,前者“高效专域”,后者“低效多能”。具体概念在episode
I中涉猎,其产生原因是白泽的影响。
【血火冬至】
发生时间:2111年12月22日
16:30-19:00
白泽运行以来最严重的犯罪,也是苍济市历史上最惨烈的集体伤亡事件。嫌疑人颜旭在水银灯供职,当日私自篡改了若干云端信息,其中包括至关重要的“驾驶技能”。该技能的混乱直接导致苍济市的所有连接者丧失了对车辆的控制能力,在白泽修复为止的两个半小时内,市区化作了地狱,处处是火海和哀嚎。共有2万人在一连串的车祸中丧生,造成的经济损失难以估量。
颜旭被控多项谋杀罪,庭审罪名成立,玉被执行注射死刑。
促成了多项安全法案的通过,建立了水银灯的武装督查队。除此以外,城市间复数白泽的连通计划——“运河项目”被中止;之前呼声极高的白泽-互联网连接端口被叫停。
【1222事件】
发生时间:血火冬至同日
属于未被公布的极秘事件,在白泽的修复过程中,有市民出现了永久性的意识丧失,具体人数不详,原因不详。推测可能与白泽整体框架的偏振有关。其后未再次出现相似情况。
人物设定(目前)
《印鱼》by 过千帆
——XVII——
拜颜映川一席话所赐,苏寻整夜未眠,第二天带着黑眼圈去的警察局,路上差点闯了红灯,将好市民的形象毁于一旦。
她逼着他承诺,告诉他“汝需守约”,苏寻只能答应下来。
女孩走在前面,黑长发一摆一摆。苏寻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在琢磨那距地面还不到1.6米的小脑瓜里,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他们去了停尸间,躺在铁床上的是一具几乎骨化了的女尸,苏寻见过死尸,但这一个让他胃内翻江倒海,整个过程中都把口罩死死的按在脸上。颜映川反而镇定的不像个女生,只是皱着眉。警察们在稍下游的位置把被害者打捞起来,两个半月时间里,尸体没有浮上水面是因为被水草缠绕的缘故。
法医已经做完了初步鉴定,额头正中的弹洞说明了关键问题。
颜映川戴上手套,从骨骸的缝隙中拣选出一个拇指大的物件,那似乎是一个首饰,有段围绕在腕部的细链,轻轻一扯就锈断了。女孩试图擦除上面的泥污,谁想那东西直接碎裂成了好几片。
“这是什么?”她问。
法医在放大镜下看了一会儿,很肯定的说:“是果核雕。”
“你知道?”
“我对雕刻艺术有点兴趣,从白泽购买过相关信息。”法医回答,“不过这东西也算是冷僻中的冷僻,云端里只存有知识,并没有技巧。”
“也就是需要靠自己一点点的练习?”苏寻插嘴。
“或者以别的技艺为模板,试着触类旁通。”法医耸耸肩,“总之是件麻烦事,我估计全城能够制作果核雕的工作室不算多。”
“谢谢,这提示很有价值。”颜映川第一时间打开了手镯,在网上搜寻起信息。
离DNA鉴定结果出来还有段时间,为了今后打算,苏寻决定利用机会去地下室的靶场练枪。自动掌握了射击技术的警察,偶尔也需要锻炼肢体的协调性,这“偶尔”大概就一年两三次而已。
靶场空空荡荡的,直到苏寻的枪声响起才有了点动静。
最初的一发因为紧张脱了靶,女孩昨天的话影响了苏寻,枪靶在他眼中幻化成了颜映川的脸。
他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接下来的九发点射落在七环以内。
这成绩只能算不好不坏,他重新填装子弹。
“挺像模像样的呢。”颜映川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女孩的手指在全息屏上敲个不停,按照她的说法,民用资料哪里都可以查,干脆找个有趣的地方呆着。
“你要不要试试看?”苏寻怂恿她。
“免了……”颜映川拒绝着,看看警用手枪,又变了主意,“嗯,那就试试吧。”
她进入了射击位,有样学样的戴上耳罩,勇敢的拿起枪来,祈祷似的闭目静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双手将它平举。
苏寻正准备夸奖,她纤细的胳膊就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连肩膀都在起伏,枪口好像烟花一样描着大圈,这状态击中天花板都不奇怪。
“稳住!”苏寻急忙说,“稳住!”
女孩点着头,但结果只是让大圈变成了扁圆,她陷入了慌乱。看样子,年少老成的特别搜查官也克服不了连接者的软肋,开始尝试已经是努力的极限。
在颜映川放弃以前,苏寻从她身后伸出了手,越过女孩的肩膀,扶住了枪,一点点的将枪口引导向标靶。
“慢慢来,就像这样。”他握着她冰凉的手背,“眼睛透过准星找到位置。”
“这算作弊了吧。”女孩喘息着。
“不算,因为扣下扳机的会是你。”苏寻鼓励她。
颜映川指尖试了几次才穿进扳机环,接着又是长久的犹豫。
“那……那我开枪了啊?”她的语气和发射载人火箭一样正式。
枪响了,四只胳膊一齐跳动,颜映川整个人都缩向苏寻怀里。
“结……结果怎样?”首长闭着眼询问。
“3环,大概命中了肩膀的位置。”苏寻汇报。
“呼~~还不错嘛。”她接受了战果,如释重负的放下枪,“乘机占便宜的家伙,小心遭天谴。”
苏寻赶紧后退好几步,贴着墙立正,他当时一门心思帮忙,还真没考虑过别的,现在回想起来,脸“突”的红了。姐姐果然说的没错,他经常木讷到令人发指。
幸而颜映川没有追究到底,她垂视着掌心,重复了几次握枪的动作。
“和那天的手感不一样。”她说,“嫌犯的银色QSW06手枪要更轻一些,枪把也比较瘦长,还有准星的位置……这些都很重要吗?”
“那当然。”苏寻难得当一回老师,“每一种型号的手枪在重量、结构等方面都存在差异,枪手慢慢熟悉并驾驭它,这就是所谓的‘找到枪感’。”
“换而言之,只专注于一种型号,射击会变得更简单?”女孩问。
“显而易见啊。”苏寻说,“但我想‘警用射击’是个宽泛的概念,根据执勤的环境,我们会选用从手枪、散弹枪到微冲等各种武器。”
“我明白了!”颜映川大彻大悟的点点头。
“我讲得有那么出色?”
“是信息量。”她说,“我一直以为凶手得到了和‘警用射击’类似的能力,那是信息量很大的数据包,基本不可能瞒过水银灯的审核。但如果,凶手掌握的仅仅是‘使用QSW06手枪进行单发点射’的能力呢?”
“信息量少?”这下换做苏寻猜谜了。
“要少很多!”颜映川强调,“而且完全可以拆解,毫无破绽夹藏在其他动作类技能里,被水银灯认定为‘合格’,挂在云端的绿级数据库。”
“然后提供给凶手?”苏寻也意识到了严重性。
“绝对是这类手法。”女孩毋庸置疑地表示,“比如一段普通的体操,把连续的射击动作分开来,打乱顺序,参杂在每一个小节里。外表看上去,它是完全的无害的健身技能。但只要特定的索引被激活,动作碎片就会排列起来,授予使用者射击天赋。”
“还能这样!?”苏寻一脸惊讶。
“白泽提供了多种犯罪可能。”颜映川快言快语,“找到这个信息,或许能揭开凶杀案背后的黑幕。”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就算是“那由他”的印鱼,想要调用脑段资料,也必须擒获凶手并进入定罪程序。水银灯有着诸多戒律,哪怕是为了维护白泽本身也不能触犯,这真是个天大的矛盾。
中午时分,死者的DNA鉴定完成了,苏寻留恋的看了一眼刚打好的份饭,就被颜映川拖去了鉴定科。
被害人名叫迟薇,独自居住在南城区的湖滨绿苑,是附近一家牙医诊所的助理,区片警局并没有相关的失踪报案。
两人马不停蹄的去了被害者住处,那是一处和苏寻家差不多的简单公寓。对于死者,邻里们只有些“早出晚归”的印象,小区里找不到迟薇的熟人。门卫说她是移民来到苍济市的,平时未见过其他家人,至于包裹之类的也完全没有。
迟薇的房间简单的出奇,摆在窗台的水仙枯死了,素白的墙面上挂着一份纸质月历,在遇害当天也就是4月11日上画着个粉色的圈。他们翻找了箱箱柜柜,没有发现照片等有价值的线索。从服装上看,这里的主人是个标准的职业女性。桌上的电脑使用的是指纹加密,需要专业设备来对付。迟薇本人的手镯又浸坏了,数据完全调不出来。
之后两人走访了被害人工作的诊所,一位染着红发的胖女人接待了他们,她自称蔺红霞,和迟薇认识。
“她就是那么个少言寡语的女人,倒也不孤僻,应该算有点儿‘出世’的感觉。”蔺红霞说,“之前几个月没上班,我们都以为她去寻找幸福了。”
“怎么说?”苏寻问。
“嗯,经常有位高个子男人等在店外,迟薇一出去,两个就并排走了。我们没讲过话,但听说男人住在城西,有自己的事业。她平常就习惯不打招呼玩儿失踪,没准这次直接搬家做主妇了。”
苏寻心里咯噔一下,颜映川要找的“画室”也在城西。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大概有半年了。”
“是他吗?”女孩出示了嫌犯的肖像。
“没错,就是他。” 蔺红霞回答的很肯定,“但这个略瘦一些,而且,眼睛是不是画得太瘆人了?迟薇,她出什么事了吗?”
“她死了。”颜映川毫不掩饰。
女人愣了一会儿。“哦……那真是可惜。”她最后这么说。
“那女人好冷漠啊。”上车以后苏寻评价。
“问题在于迟薇,冷淡换不来热忱。”颜映川说,“种豆得豆,这是最基本的因果。”
“但毕竟是那么久的同事。”
“咫尺天涯的例子还少吗?”
“说的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没准是呢。”颜映川看着车窗上的自己,“‘十五岁而已,少装老成。’——你是这么想的吧。”
苏寻差点咬了舌头,不吭声是最佳选择。
“开车吧,去水银灯。”
有了死亡证明,颜映川按照程序调用了迟薇的脑端资料,这次他们前往的是水银灯第51层。在一个封闭的圆形房间中央,乳白色的立柱从天顶垂降,精确的嵌入地面的凹槽内。四周传来类似锁齿开启的声音,接着是轻微的颤动,地板分解成内外好几层圆环,以立柱为中心,错落的旋转着,在这过程中圆环有升有降。
两人站在中央的岛屿上,目睹了蒸汽幻想里才有的景象,苏寻以为圆环的缝隙里会喷出滚烫的热气,直到淡蓝色的光之幕墙从中升起,每一面上都记录着未解码的灰色数据。
曾经的地板变成了台阶,空旷的房间化作了庞杂的云端图书馆。
在一面幕墙上,某段数据被点亮,变幻出“脑端ID:420118SR”的字样。颜映川走过去,轻轻触摸数据,指尖就好像点在了水面,波纹扩散开去,解开了尘灰般的掩码,将真实内容显现于幕墙。
“使用人:迟薇;公民ID:;状态:已确认死亡”
“脑端信息已由红级下降为橙级,查询状态解锁。”
接下来是迟薇作为公民的简单履历和身份信息,他们已经在警署确认过了。
“通常查询结束,是否继续? 是/否”另一行字。
颜映川选了“是”,幕墙变暗了,一段醒目的红色文字显示在正中。
“警告:基于《强制安全条例》,查阅人需具备白泽(水银灯)认可的以下资质……”
在颜映川点下“确认”的有限时间里,苏寻没有找到“二等警员”的字样。
“再次确认,如存在身份不实,将由查阅人承担一切可能后果。”
女孩接受了最后的警示。
那段文字消散了,一道光束从幕墙中投出,将他们从头到脚扫描了一边,苏寻大气不敢出的杵着,直到房间里回响起电子合成的女声——
“欢迎,隶属于印鱼的特别搜查官颜映川。”
“欢迎,隶属于印鱼的预备搜查官苏寻。”
“要是身份不对会怎样?”苏寻小声问。
“外焦里嫩。”女孩看看天顶,轻描淡写的说。
苏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猜测那片阴影中是不是盘踞着一条会吐火的龙。
大段文字开始了刷新,信息以目不暇接的速度飞涨着,仿佛一道浪潮,将触及的幕墙全部激活。
这里是公民最私密的脑端信息,包含了各种云端数据的使用与授权情况,起止时间等等,逐条逐项一一陈列。
颜映川一目十行的扫视着,只在特定的地方投入专注,苏寻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按照女孩所说,这就是低效的“陆式思考”吧。
“看起来,她是个‘简约主义者’呢。”她扩大了部分文字的显示。
“我又要‘求名解’了。”苏寻叹气。
“和全面抵制白泽的‘自然主义’不同,‘简约主义’是向云端做出一定妥协的产物。”颜映川一心两用的边看边说,“只保留基础的蓝级信息和谋生所需的绿级信息,其他方面不与白泽交互。”
她指着一串后缀日期相同的条目。“她在5年前自行停止了众多信息的授权,唯一剩下的绿级内容是‘牙医执业组合’,正如一个典型的简约主义者,追求着朴素的生活。”
“但她不是使用过‘浪漫法兰西’吗?”苏寻提醒。
“没错,在被害当天购买,因为死亡而终止。”颜映川说,“谈谈你的感想,预备搜查官苏寻。”
&“被害人原本内向,她希望改变自己,表现得更有魅力一些,来赢得凶手的好感。”案件的脉络已然清楚,不难勾勒出答案,“谁料到因为凶手的精神洁癖,反而招致了杀身之祸。”
颜映川用一个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女为悦己者容,恐怕到最后一刻,她仍怀着如此平凡的想法吧。”
苏寻心中潮起,开始是愤怒,接着是深深的悲哀,这感觉一直堵在胸间。究竟是怎样的执念,让凶手冷酷到扼杀真爱,在鲜血淋漓的路上越行越远,去寻找一个不知姓字名谁的“夏娃”?
“我差点漏过了这个。”女孩目光停留在某行小字,“还有一个绿级信息,是‘田园风格油画欣赏’,她半年前从艺术库中单独购买了这一子项——正好是与嫌犯开始交往的时间。”
画室、油画、果核雕……线索连缀了起来。
“嫌犯是个艺术家?迟薇想要理解他的作品?”
“这是最合理的假设。”女孩说,“田园风格追求‘本真’,在苍济这样的大都市里,属于‘不存在之美’,和嫌犯的心理状态非常契合。”
离开水银灯后,手镯恢复了信号,两人在高墙外的花坛落坐。颜映川急急的打开网络,片刻不歇的开始了搜索。
“你知道吗?”一刻钟后,她有了答案,“在西城区,能够同时创作果核雕和田园风格油画的地方只有一个,叫做‘失落伊甸’,是私人性质的工作室。拥有者名为秦尚风。”
“照片呢!?”苏寻立刻问,工作室的名称已经令他警惕。
颜映川将全息屏转向他,上面是一张登记照,比印象中更年轻些,但脸的轮廓不会说谎。
“就是那家伙!”苏寻喊出声来。
——XVIII——
“失落伊甸”毗邻西城区的颖川公园,是一幢复式结构楼房的第四层,整排长窗向着东面,一切都与颜映川的预言吻合。
搜查令在手,4名特警当先破门而入。工作室里一片狼藉,墙上的油画有的被拽了下来,有的留着纵横的刀痕,在另一个房间里,他们找到了果核雕工具以及几件未完成的作品。卫生间的玻璃镜碎了,地面有少量血渍。
窗台上盛开着大盆的望星妍,黄色的花朵仿佛在诉说着凶行。
秦尚风已经没了踪影,邻居最后一次见到他是昨天早晨,男人穿着黑风衣出了门。也有人在半夜里听见响动,但不确定是谁。
苏寻凝视着那些画作——
有碧绿的原野、烫金的麦田、暮色下的孤树,偶尔会出现旧时代的农庄……作品给人强烈的避世感,如果不考虑秦尚风的行为,应该用杰出来形容。
在一幅最大的画布上,描绘着银色的海滩,浪涛轻轻拍打细沙,蔚蓝的弧线延伸向天际。在视角的近处,有一行脚印,曲曲折折似在徘徊。
“这里。”颜映川提醒。
一副罕见的人物画,以草原为背景,男女彼此依偎着,女人的面庞被美工刀割裂了。
女孩蹲下身去,将那破洞合拢,人物原型无疑是迟薇,她头戴苜蓿花环,每一个花瓣都绘制的异常精美。
“他曾经是爱她的。”苏寻叹息。
“他需要的是这幅画上的她。”颜映川说,“是他心中所想的她。那不是爱,是幼稚的偏执。”
现场被保护了起来,警察们封锁了工作室,苏寻撩起警戒绳走出大门时,最后回望夕照下的房间。
凶手返回了江堤,那是个非常不合理的举动。也许再微小的感情,也终究在心中留下了痕迹。
“专案状态解除。”回到小楼时颜映川宣布,“你可以正常上下班了。”
“但秦尚风还没有落网呢。”苏寻心有不甘。
“我们弄清了他的身份,关键证据也已齐备。剩下的就是一般警察的工作了。”女孩用咖啡杯接了水,浇灌着文竹。
“不怕淹死它么?”苏寻好意提醒。
“小绿比看上去强壮呢。”女孩拍了拍纤细的枝叶,像是在说“乖狗狗”,“你不甘心?”
“都追踪到了现在,突然放手,总觉得有点……”苏寻不是滋味。
“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你喜欢强迫自己做不擅长的事?”
苏寻沉默了。
的确,在接下来的全城搜捕中,他帮不上什么忙,无论枪法还是格斗都比不上嫌犯,就算碰面了也无法制服他。
但是,从不向弱小的自己妥协,才是他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
“我想提出申请!”他用一个立定表达了决心,“从明天起加入警队的搜捕行动,作为一个普通的警员贡献力量!”
“理由呢?”
“没有理由!”
“回答的理直气壮啊。”颜映川说,“我不批准。”
“请您重新考虑!”
“让我从上百种原因里挑一个告诉你——你的伤残抚恤金已经转入了印鱼,为了避免无意义的财政开支,我需要监管你的行为。”
可以把“别去送死”说的这么复杂,女孩让他开了眼界。
“你说过我拥有可能性。”苏寻据理力争,“作为一个愚钝的脱离者,我只知道,如果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以后要怎样保护你?”
颜映川头一次愣住了,已经拿起的方糖掉回了盘子,那个表情渐渐的变为了浅笑。
“一本正经的胡说着呢。”她开口,“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职位相差多少,预备搜查官苏寻?”
“不知道!”
“准搜查官、搜查官、特别搜查官。”女孩说,“你的前两次升职,都需要我认同。”
“我正是在争取您的认同!”
时间分秒过去,这段等待好像有一年那么长。
“好吧。”女孩终于妥协了,“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行动,但必须记住,永远不要落单。”
返回公寓后,苏寻给姐姐苏音去了个电话,告诉她近来一切都好。这几天因为公事繁忙没找到机会联系,心里总觉得抱歉。
苏音自然少不了一顿数落,跟着就啰里啰嗦地提问。
姐姐今年23岁,是一名报社记者,目前外派到了距苍济上千公里的至洛市。在白泽的时代,这真是一段遥远的路途。自从父母过世后,姐姐就像家长一样照料着他,也一直为他脱离者的身份操心,在苏音的帮助和鼓励下,他融入了社会,成为了今天的警察。
苏寻说自己换了岗位,是个还不错的地方,仍干着警察的活计,但有点特殊。至于收入,好歹要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单吧。
“女朋友,有了吗?”手镯里传来大舌头的声音。
“姐,你给我少喝点啊!”说起来,喝酒的习惯就是苏音培养的。
“没事没事,这不是为了你结婚做训练吗?”一个酒嗝,“你要体谅我的苦心呀~”
“你自己都没搞定吧。”
“诶~?掌嘴!”
贫了一会儿嘴,他心情轻松了不少,和苏音道声晚安就钻进了被窝,难得的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他去了警局,依然被安排到曾头的队伍,再次穿上警装竟有些不适应了。一整日里,他们在负责的片区巡逻打探,穿梭于大街小巷,黄昏时一无所获的收工换班。
苏寻已经做好了大海捞针的打算,倒也没期待出师大捷。他拖住了老常,让警官陪自己练习搏击。训练室里,苏寻一次次被摔到地板上,全身骨头都散了架,最终战绩定格在2:11。
“你用的啥版本搏击技术?”老常拉他起来,“这么面?要不要我推荐一个?”
“不了。”苏寻摇头,“也许还没适应,我们明天继续。”
白天巡查,晚上练习,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两周,秦尚风依然逍遥法外,所幸没有新的受害者出现,他仿佛就这么从苍济市蒸发了。各区的警察渐渐懈怠起来,出勤次数开始减少,有人相信凶手自杀了,再这么找下去也没个结果,毕竟连下水道都拉网查过两次。
颜映川独自料理了一些小案,一再向苏寻抱怨没有司机的烦恼,她恨透了麻烦的公共交通,四通八达的轻轨也被形容成“乱糟糟的管子”。
苏寻知道,女孩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关注连环杀人案,调查幕后的真相。跟头脑发热的预备搜查官不一样,颜映川是个很实际的人,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与局限,高效的利用前者,尽量去回避后者。
“我相信他还活着。”颜映川说出这句严肃论断的时候正在跳舞,傣族的舞姿涉及到手指和眼神的配合,她的动作轻盈优美,很有孔雀的灵性,在旋转中长发翩然飘舞。
苏寻手里的外卖掉在地上,心说几天没来,领导又在抽什么风?虽然女孩原来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也只是往糖里加咖啡的程度,今天公然在办公室跳舞,就不怕领导的领导来视察么?
“呃……楼下的房间大些。”苏寻咽下了后半句作死的话——你要是个头高一点就完美了。
那把银色的QSW06消声手枪放在桌面上,颜映川竟然把这证物提调出来了。
“怎么样?”颜映川收束舞姿,坐到转椅上。
苏寻配合的鼓掌。
女孩拿起手枪,又放下了。“也不是这个。”
“你在找藏有‘射击技能’的那个……”苏寻突然明白了。
“特洛伊木马。”颜映川给了一个贴切的描述,“应该就在迟薇案之前,某个上传到白泽的动作类技能里。”
“你打算一个个试?”
“这是无可奈何的笨办法。”女孩回答,“它太关键了。”
“太乱来了吧!短时间试那么多,会引起协调障碍的!”苏寻听闻过其中的危险,一旦出现中枢损伤将是不可逆的,颜映川应该更清楚这一点才对。他记起了拜访艾拉那天,女孩不适应高跟鞋的情景。
“不要怀疑专业人士。”她桀骜地表示,“我能够在完成义务的同时保护自己。”
“可……”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颜映川用了命令口吻,“谈谈别的吧。在那一天,秦尚风夺了你的枪,但并未使用它——理由除了不擅长以外,应该还有其他。”
“我也不明白。”苏寻有一说一。
“你们,”女孩顿了顿,“有没有在某个地点,以某种形式接触过?”
这话触动了苏寻的部分记忆,可他就是想不起来了,于是只能摇头。
——XIX——
苏寻把车停在了公寓楼边,苍济的夏日阴晴难料,才六点不到周围就暗了。天空呈现着均一的灰色,低压压的罩在楼宇之上,纵横的电缆成了麻雀的栖所,它们聒噪着,为了争夺一点点空间扑打翅膀。他倒更希望来场痛快的大雨,冲刷掉空气里的湿热。
苏寻进入单元门洞时吓了一跳,有个女人靠在那里。
她身材高挑,30岁上下,有一头烫卷的棕发,久病初愈般的苍白脸庞之上,是一双无神的眼眸。目光虽是投了过来,却总像隔着什么一样。大热天里,她居然穿着一套咖啡色毛呢大衣,下摆是长裙式样,脚踩着一双宽底高跟鞋。
过道只有那么宽,苏寻正打算侧着身子经过时,女人开口了——
“是苏先生,对吧?”
她的声音低沉而嘶哑,或许是感冒了。
苏寻茫然的看着那张脸,不记得见过她,但盯得久了,又有种似是而非的印象。
“啊,没错,请问你是……?”再沉默下去就是冒犯了。
“我不方便透露。”女人说,“但我知道你们在找秦尚风。”
那三个字一下子将苏寻惊住了。
她清楚案件,这不奇怪,全城都在找秦尚风,通缉令满街都是;她认识自己,这也不奇怪,小区很多人都知道他是个警察。
但听她的口气,像是了解什么内幕。而且,那么多警察,为何单单挑了自己?
“你有线索?”苏寻谨慎地问。
女人僵硬的颔首,“我可以带你去他的藏身之处,只有你一个人。”
“真的!?你认识他?”
“也算……是吧。”
“这种事应该优先报告给警署啊。”苏寻打开手镯,“要不要我替你联络?”
“不行!”女人神经质的喊了声,然后再次压低语调,“我有难言之隐,如果苏先生你不同意的话,就当我们没碰过面好了。”
苏寻进退维谷,就算叫来了警察,只要她矢口否认刚刚的谈话,法律也无可奈何。要是强制扣留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另一方面,捉拿秦尚风的诱惑实在太大,他不甘心让线索就这么断掉。
虽然颜映川一再强调过不能单独行动,虽然知道嫌犯有多么凶残,虽然幕后的协力者还没现身,虽然这唐突的会面有太多可疑之处,苏寻还是决心冒一次险。
秦尚风从他手下逃掉,他要挽回警察的尊严。
“好吧。”苏寻说,“你带路,用我的车。”
女人走路时发出嘚嘚的声响,她的每一步都很用力。苏寻让她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自己发动了汽车。
只要有嫌犯的踪迹,不管女人做什么都立刻联系警局,他暗自决定。
女人指的这条路他其实很熟悉,方向恰好是冲着印鱼所在的疗养院去的,只不过在最后一个路口左转了,小车从涵洞里穿过,进入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这一带都属于城市边缘,高楼还没有生长过来,周围主要是工地。他们进入了一片仓库区,空场上有好几辆废弃的吊车,就像落败的摔跤选手那样,不是倾斜着,就是干脆匍匐在地。再向后是长面包形状的钢结构库房,一排排并列着,上层每隔一段就有铁桥相连。
苏寻看到了路边的杂草、墙面上的锈迹,灯没有一盏是亮的,一道栏杆松松垮垮的垂在高处,好像撕开的果皮。这地方荒废有段时间了。
他们在其中一座库房前停下,只见正门上用红漆刷着巨大的“06”字样,走近时发现开了一道缝,恰够侧身通过。
“在里面?”苏寻小声问。
女人点头,她一直紧盯着他的手镯,苏寻没法当面联络其他人。
他的心跳得厉害,不停咽着口水但喉咙还是觉得干涩——
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上了。
“你跟在后边,有什么危险就跑。”他掏出警用手枪,率先挤过缝隙。
库房里很暗,高处的窗口递下了几棱光线,飞灰盘桓在梳齿似的微明中,好像有一层薄暮。空气里的霉味很重,还夹着橡胶水的酸涩,不啻嗅觉上酷刑。苏寻按下开关,横梁上的灯只亮了一盏,忽明忽暗的颤动着,庞大的空间里顿时增添了诡异气氛。
借助那喘息的光亮,苏寻看见了凌乱堆栈着的集装箱,有的叠了几层,有的七倒八歪,还有不少已经塌了。他们绕过横在面前的障碍,一前一后穿过另一个两头洞开的集装箱,苏寻脚下空落落的,每迈出一步,整个铁箱就“空空”作响。
这么大动静,也没必要隐蔽了,他加快速度通过,一跃而出。
眼前是一片集装箱围成的空场,大约30米见方,地面积着厚厚的尘灰。苏寻端着枪,视线快速跳跃在各个方位。
空无一人,也没有脚印。
他正诧异着,突然胸前一紧——
女人从身后环抱住了他,她甚至更高一些,那张脸俯下来,贴在他的肩头。
“我们在一起了。”她说,“终于终于终于。”
这突然起来的亲昵举动令苏寻一片茫然,女人的指尖顺着他手臂摩挲向前,轻轻摘掉他的手镯。
她染了指甲,却没有蓄长,那手松开,镯子掉落在地,接着被高跟鞋踩碎。
苏寻一把将她推开,自己后退了好几步。
“你什么意思!秦尚风又在哪里!?”
“我在这里啊,在你面前。”女人眼中闪烁着不寻常的热望。
苏寻完全混乱了,她说她是秦尚风?这怎么可能!就算脸可以整容,难道连体态和气质也能改变吗?在短短的两周之内?直觉告诉他,面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你能够体会到这忠贞不渝的爱吗?”女人笃定地向他靠近,用手指勾开大衣拉链,露出丰满的前胸,“这填满胸膛的爱!火一样燃烧着的爱!让我忍受常人不能忍受之苦,为了你,彻彻底底,从里到外的改变自己!”
调整状态的基因!他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苏寻之前想得太肤浅了,虽然风险极高,但“基因手术”的确有脱胎换骨的能力——
她就是秦尚风!
可是为什么???
“站住别动!”苏寻举枪警告,“给我停下!”
“你!不!能!”女人继续逼近,高跟鞋重重的踩起尘灰,“你不能如此冷酷的对待我!一切都是为了你!知道吗?是为了你!我纯洁的爱人!!”
纯洁二字提醒了苏寻,自己是一个符合秦尚风执念的“脱离者”,但他要找的不是夏娃吗?而且,他怎么会知晓苏寻的秘密?就凭一次交手??
你们有没有在某个地点,以某种形式接触过?颜映川问过这句话。
在电光火石般的瞬间,记忆之钥转动,将一段过去打开。
他想起来了,在邂逅女孩的那天,他晚上冒着雨去买啤酒。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曾碰见过一个披斗篷的男子,他的脸庞隐藏在兜帽之下,嘴里呢喃着什么……当时苏寻感到周围很奇怪……
现在他终于明白那违和感的由来了。
男子念的是“伊始之诗”,连接者们起了反应,对话中不经意的夹着“Yi”和“La”的音节,因为人多口杂,粗略一听只觉得是腔调的问题。
当他们擦肩而过,苏寻并没有回应男子的诗,这等于暴露了身份。
男子正是秦尚风,第九个死者也是那晚遇害的。
秦尚风苦苦寻找夏娃却一无所获,最终遇到苏寻这个“亚当”,为了完成“和纯洁者结合”的执念,他居然采用了变性的方式!无法理喻的疯狂!
“我不再需要这些花,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揉碎的花瓣从指缝中掉落,女人越来越近了,“说‘我爱你’!说那三个字!”
苏寻决定先限制她的行动,枪口瞄向了她的腿。
一记不可思的高踢正中手腕,枪打着旋飞进了灰暗中——秦尚风的长裙是有侧缝的,并不会限制她的行动,苏寻又犯了判断错误。
他的整条右臂都在发麻,好在之前的训练有了效果,苏寻反映迅速,左手抓住秦尚风的脚踝,胳膊一轮将她甩了出去。
秦尚风并未摔倒,她向后踉跄几步,靠在了集装箱上,身子猛的一弹,从倾斜状态挺直了。
他痴狂的笑着,一把抓掉了假发,头顶上只有一层苔藓似的发茬。
“我会原谅你,因为爱!我将纠正你,亦因为爱!”秦尚风如鬼魅一般,在明暗不定的光影中接近了,“爱之深责之切,鞭挞还有痛楚,将挽救迷途的你,正如它们挽救了我。”
苏寻避开了迎面一拳,他的回击被对方牢牢接住,在拖拽下丢了重心,还来不及站稳,侧腹就吃了秦尚风闪电般的一腿。
他摇摇晃晃的躲向一边,肌肉痛得一阵阵挛缩。秦尚风也不急着追赶,这片空场唯一的出口已被他挡在身后。
“明白了吗?命运牵引着你和我,命中注定的邂逅,命中注定的重逢,命中注定会在一起!先知说过,圣徒的愿望将会实现!”
“你所谓的命运,只是不断的杀人!”苏寻忍无可忍,“你有愿望,可当你举起枪时,有没有聆听过她们求生的愿望!”
“她们不是人,是恶魔!”秦尚风大声说,“她们的语言恶臭难忍!”
“迟薇呢?她如此爱你!”
“不要用那个名字刺痛我!”秦尚风发起一轮猛攻,重拳暴雨般袭来,苏寻吃力的招架着,没办法守住全部。
“我已经脱胎换骨!”
直拳击中了面颊。
“脱胎换骨!”
勾拳突破防线,钻进腹窝。
“脱胎换骨!!”
双肘重重砸在额角,苏寻往下沉去。
“脱胎换骨!!!”
膝盖迎面撞中了鼻梁,这一下让他仰倒在地面上。
灰蒙蒙的天顶旋转着,灯光在一阵摇晃中分散,又在另一阵中重聚,苏寻一侧的视野被染红了,各处的疼痛此起彼伏。
秦尚风需要他活着,若是一个连接者,就会屈服于白泽的威力,老老实实的躺着认输吧。
苏寻将自己撑了起来,啐掉口里的血。
如果不在这里阻止秦尚风,让她再次回归人海,疯狂将永无终结。苏寻感受到了真正的命运,不是在呼呼的空调下吹风,不是没完没了的整理文件,更不是为了悲剧扼腕叹息……
罪犯面前,才是一个警察应该在的位置,那是属于他们的前线,亦是命运之地。
秦尚风有白泽的支援,她也许是格斗专家,但并非无懈可击。苏寻不害怕失败,那是他一路走来的印证,这股韧性就是脱离者的脊梁。
苏寻四下看看,拖起一段残木,那东西有点咯手。
“我会好好管教你,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秦尚风摆好了架势等待着他。
对女人出手的顾虑一度干扰了他,但看清那皮囊下的梦魇之后,骨子里的血性又回来了。
苏寻冲了过去,挥舞着残木,秦尚风避得很轻松,一连串小跳将身影保持在半径之外,时不时发出嘲弄的笑声。
苏寻也没指望命中,目的只是将她拒住。他发现了,秦尚风仍保留着一些男人的习惯,她走路时很落力,在格斗时更是如此。不管技巧再怎么高超,只要按照男人的强度运动,体能便会早早耗尽。
果然,一分钟之后秦尚风就开始喘息,不再采用跳动的步伐。她怒视了苏寻一眼,放弃了玩弄的打算,顶着劈落的残木攻进圈内。
苏寻虎口一震,木头断裂在对手的小臂上,前半截翻飞出去。秦尚风来势凶猛,但已经没了之前的速度,苏寻捕捉到了她的拳路,在命中前隔开了手臂。
门户一瞬间敞开,机会转瞬即逝,他想也没想,用头槌撞中对手脑门。
两人各自弹开,分立在空场左右,秦尚风扶着额头,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掌心的血。
“你很开心么?这样伤害我,这样辜负我的好意……”她喃喃地念着,一股怒火突然爆发了,声音在库房里回荡,“我不理解!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凭什么,凭什么还要拒绝!!!”
秦尚风的情绪好像季风一样方向难料,突然间就失去了冷静。
她恶犬一样的猛扑上来,看样子是想扼住苏寻的咽喉,他掷出了剩下的半截木头,那东西从秦尚风面颊擦过,昏暗中飘出一线殷红,血滴从伤口滑下。秦尚风陡然停下了,似乎要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当血点落在地上,她发出怪异的尖叫。
这家伙杀人如麻,却害怕着自己的血。
秦尚风咯咯的咬着牙,颤抖的眼瞳滑向了苏寻,他一瞬间想到了荒冢上的乌鸦。
登、登、登,高跟鞋冲着苏寻踱步。
先是走,接着疾跑。
苏寻避开了那鲁莽的冲撞,秦尚风扑进了后方的一堆杂物,有一截悬空的铁链被她带动,头顶传来金属的滚动声。
苏寻本能的后退,正看见钢筋从歪斜的吊架上倾泻而下,瀑布一样将秦尚风的位置吞没了,这声响振聋发聩,荡起滚滚尘灰。
苏寻捂住口鼻,等待着烟尘散尽。
他找到了秦尚风,她很幸运的活着,但双腿已被压在了钢筋之下,扭折成诡异的角度。
这回应该落幕了。
她破破烂烂的躺在那里,剧烈的咳嗽着,灯光突然不再闪烁,照亮了那苍白的脸庞。当苏寻靠近时,她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束缚。
“别动。”苏寻建议,“那只会让情况更糟。”
从任何立场上,她都死有余辜,但判决是由法庭来做的,快意恩仇并不是社会允许的公道。
“带我离开……”秦尚风流下眼泪,她依然惦记着那个妄想,“带我走……”
“等警车和救护车到达,你自然可以离开。”苏寻说,“把手镯给我。”
他的已经坏了,但可以用秦尚风的联络外界。
女人没有动。
“我走过漫长的海滩,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那双凶手的眼睛居然也有含情脉脉的时候,“你知道吗?你是那么宝贵,就像沙里的钻石。”
“我看过那幅画。”苏寻垂视着她,“如果我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觉得是张杰作。”
“现在呢?”
“你不会期待我说出答案。”
“我们可以远走高飞!”她瞪大了眼。
“除了监狱,你哪里也去不了。”
有什么东西从那张脸上流走了,秦尚风呢喃着一个词,她似乎认输了,右手缓缓的抬起,左手去解开镯子。
然而一瞬间,动作变了。
她从拉开的风衣中取出某样东西——
另一把银色的手枪。
枪口毫不犹豫的对准苏寻的眉心。
“再见,我的挚爱。”秦尚风说,“我不能让一切就此结束。”
枪响了,但声音来自另一个方向,子弹擦出火星,秦尚风的武器脱手而出,空气里还滞留着金属的蜂鸣。
“已经结束了。”颜映川说。
她出现在入口处,只用单手稳稳的持着枪,银色枪身仿佛手臂的延续,构成了利落的直线。一袭白衣的女孩英姿飒爽,宛如神兵天降。苏寻记得,不久之前,枪在她手里还像个发烫的山芋。
in the Wood》”她垂下枪,走向钢筋堆,“——你的猩红之舞,没错吧,秦女士?”
秦尚风不说话,但僵硬的表情给出了答案。毫无疑问,颜映川找到了特洛伊木马,此刻正使用着它。
苏寻想说抱歉,想说谢谢,想问她是怎么来的……可情况特殊,这些还是留着待会儿谈吧。
“一刻钟以后支援就会到达。”颜映川告诉女人,“你出生在死刑未被废止的国度,这是你的不幸,却是许多人的幸事。”
“我不怕死!!”秦尚风咬牙道。
“你怕的要命。”女孩平平淡淡地回击,“反追踪、格斗、射击、改变基因,你已经成了连自己都无法认同的存在。要是觉得像个义士,为何不以身作则的脱离白泽,那不是你的追求吗?”
“住口……”秦尚风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整张脸都在痛苦地抽搐,“你不懂什么是纯洁!更不懂理想!”
“你找到了苏寻,却只用短短时间就决定杀掉他,逃命优先。”颜映川毫不理会她的要求,“所谓纯洁的理想,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癖好罢了。”
“住口!!”秦尚风嘶喊,“我应该一早杀了你!”
“你有过机会,但被阻止了,比起天意,我更相信是因与果的演绎。”
“我有过其他机会,其他!”秦尚风强调,“在我们对峙时!”
“秦女士,请放弃寻找筹码的打算。”女孩说,“我们都清楚,你只能使用QSW06型手枪,而它当时在我手上。”
“我有着崇高的目的。”秦尚风乱了阵脚,“我是净化者……是圣徒……”
“世上没有崇高的犯罪。”颜映川的目光吞噬了她,“所谓犯罪,必然以践踏他人的利益甚至生命为手段,这样的土壤上,只能开放出罂粟花来。你在心中把自己装裱成圣徒,可我看来,你是一个得不到满足就大吵大闹的顽童,一个沾满鲜血却从不自视的凶手,一个浸淫在欲望中不断杀戮的野兽,一个明明与深渊为伍却叫嚣着‘正义’的可怜虫。”
秦尚风完全溃败了,就像龙骨被抽走了一样,凶悍的脸庞垮塌成一滩涕泪交加的软泥。
“我非常……寂寞……孤独……”她抽泣着,“我只是想要……回到……”
苏寻觉得他说了真话。
从迟薇开始,秦尚风走上了不归路,雪崩一样的进行着连环凶杀。本案的始动因素似乎仍不充分,诚然,迟薇应用了“浪漫法兰西”,这和秦尚风的价值观格格不入,可单单一条理由就能致人死地吗?——毕竟两人交往了半年之久,应该有一定相互了解。
更可能的情况是,秦尚风当时的心理状态并不稳定,杀人之后追悔已晚。还有一点不容忽视,他居然带着枪去约会,就好像预感到什么……不,被人提醒了什么一样。
“我一点也不同情你,你觉得孤独,更多人却连感受它的机会也失去了。”颜映川冰冷地看着她,“我们之间是简单的交易关系——我希望你私下回答几个问题,最为回报,我可以在权限范围内让你过的、或者走的更轻松一些。”
“我什么也不知道……”秦尚风抱着头,不敢直视女孩。
“是谁给了你武器?”
秦尚风的嘴唇蠕动着,似乎要将什么东西呕出来一样,慢慢发了声——
“是先知。”
“两次都是?”
“是……都是他……”
“是谁教你购买《Robin
in the Wood》?”
“先知……”秦尚风不住的颤抖,“他说……要我学会使用‘权杖’。”
“你和这位‘先知’认识?”
秦尚风点点头,又拼命摇头,“我……他,他欣赏我的艺术……告诉我如何去升华它们……教会我‘诗歌’……还提醒我恶魔,恶魔无处不在……无处不在……”
“迟薇的事也是?”
秦尚风一阵痉挛,就在苏寻觉得到此为止的时候,她开口了:“是……他说她背叛了我……就在那一天,就在她被污染的那天……”
谜题的核心应该就是这位“先知”了,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颜映川犹豫了片刻,然后才问道:“这位先知外貌如何?你知不知道他的本名?”
“他……”秦尚风张开口,再也没能合上。
她触电一样,不可遏制的抽搐起来,苏寻吓了一跳,赶快按住她,只觉得她的肌肉坚硬如板。秦尚风嘴角涌出大量泡沫,眼睛睁得吓人,极度扩张的眼白中央,眼珠凝固了,瞳孔渐渐的散大。几秒后,她没了动静。
苏寻检查了她的鼻息和脉搏,冲着颜映川摇摇头。
“她死了。”
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底下,秦尚风须臾之间送了命,几乎浮出水面的真相又沉入了海底,这个时间点太蹊跷了。
仓库外传来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长鸣,举着盾牌的特警鱼贯而入,颜映川告诉他们放下枪,现在需要的不是医生而是法医。
两人留下忙碌的人群,来到仓库之外。夜风澄清如洗,刚刚一定下过雨了,水滴在颜映川绸缎般的黑发上闪烁,苏醒这才注意到她淋湿的衣衫——女孩是冒着雨来的。
他赶紧解开自己的短外套为女孩披上,那衣服破了好几个洞,完全没了卖相。
“我再去给你弄件。”苏寻无地自容。
“这件挺好。”女孩说。
警车密匝匝的围着仓库,车顶之上,警灯此起彼伏地闪烁着,渐渐融成了一片阑珊。颜映川抬头仰望天穹,苏寻随之看去,那里没有星光与月光,只是单纯的高远,有种难以名状的幽空感。
“她是因为触发了‘脑锁’而死。”女孩说,“那是一种对芯片的非法改造,当对象想要表达某种概念时,就会产生强信号,彻底破坏中枢神经。”
“锁住了‘先知’的个人信息?”苏寻猜测。
“嗯,所以我是一点点从外围开始问的。下面的话,可能会改变你对我的印象。”
“要是不方便,以后再说?”苏寻感到了压力。
“根据过去的经验,我已经预感到了‘脑锁’的存在。”灯火红彤彤的映在女孩脸庞上,却融化不了眼中的失落,“能够上传射击技术、又知晓伊始之诗、还可以轻易提供武器的幕后黑手,八成也在秦尚风的芯片上做了文章。”
“苏寻,我明知道这些,却还是提出了致命的问题。”她停了一会儿,“是我亲手杀了她。”
原来她在自责,对此苏寻心情复杂,若换位处之,他也不知该怎样选择。从警察的角度上说,哪怕十恶不赦的嫌犯,也要在判刑之前护其周全;但印鱼眼中又是怎样的景色?它是为了维护白泽而存在的——如此强大的幕后组织破坏力一定难以想象,所以要冒险去寻找线索。
这大概就是颜映川的判断吧。
“那不是你的本意。”苏寻说,“我认识的颜映川,一直是个很努力、很善良的女孩。”
唇枪舌战中她从不退让,因为只有将对手击溃才能套出话来;不会用枪却勉力尝试,是希望找到关键的犯罪手段;夜以继日的加班,是想要挽救更多无辜者;包括这一次,为了白泽而强迫自己冷酷……
颜映川的心里一直装着别人,只在犯错的时候想起了自己,这多么不公平。
“我啊,根本不算好人。”女孩轻叹道。
“艾拉的案子里,你放过了那个活在过去的老女孩。”苏寻觉得,有时候直叙心声才是最好的,“除此以外,这是你第二次救我。”
女孩轻轻挽着肩上的衣服,在寒凉的夜风中矗立,安静的好像一尊雕塑。她表现的那么平淡,把一切都收藏的那么完美,独自熬过了苦楚。
“你应该遗憾,搜查官的抚恤金可是很高的。”她终于转向苏寻。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因为我居心叵测。”她轻飘飘地说,“那天水银灯给你审核序列号时,我顺便让熟人在手镯里加装了追踪程序。”
“啥?这触犯了私密法吧,绝对触犯了吧!”苏寻五雷轰顶。
“民不告官不纠。”颜映川一本正经,“何况搜查官本来也要装,我不过提是提前了。”
苏寻思忖片刻,决定不要得罪米饭班主。“但信号中断才不过一会儿功夫,这里离小楼再怎么近,你也赶不及啊,何况你还不会……”
女孩挪开点位置,让他看见靠在仓库门前的电瓶车,她一定来得匆忙,后座上的货架都没拆。
“这东西是从超市借的?”
“征用的。”颜映川纠正,“我之前就出发了,在你转弯去了另一个方向时。”
“难道也是推理吗?”
“我就想知道,既然某个人不是赶着来送夜宵的,干嘛要在执勤以外的时间去城郊?”她凌厉的目光几乎将苏寻剖开,“信号中断时,我通知了警察,救护车是为你准备的。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单独行动。”
“小的该死”这几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要不是女孩千钧一发的救援,他已经命丧黄泉了,那股恐惧好像酒的后劲一样,直到现在才浓烈起来。他想象着自己黑相框里的面容,穿着丧衣的苏音,灵堂里的袅袅轻烟……这些差点成了现实。
“对不起……还有,幸好你来了……”他的舌头打了结。
“理由呢?”颜映川直接的问。
看着她不饶人的脸,苏寻反而镇定下来,那个理由,其实很简单。
“哪怕有一丝机会,我也想要将秦尚风绳之以法。”他说,接着告诉了颜映川来龙去脉,包括在雨夜相遇的事。
“连接者看来,实在匪夷所思。”女孩听完后说,“上次输的那么惨,你居然还敢面对她?”
“我就这么摸爬滚打着长大的。”苏寻挠着头,“另外,我根本没料到她居然用基因手术变性。”
“所以她销声匿迹了整整两周。”女孩分析,“这正好是手术的恢复时间。”
“秦尚风,”苏寻回望仓库,有人抬出了覆盖着白布的担架,一个荒诞不经的梦想完结了,“真是个可恨又可悲的家伙。”
“她选择了城郊,估计是想带着你离开苍济吧。”女孩目送着死者离去,“‘没有夏娃的话,就爱上亚当’,不,这不是故事的全部。迄今为止,我们所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有人引诱她走上了犯罪之路,而那个罪魁还潜藏在深海。”
“为什么这么做?”
“这是印鱼未来的工作。”女孩看看他,“你的后备箱里,能不能塞下电瓶车?”
“勉勉强强。”
“先回小楼,然后是警局,接着去水银灯。”
新一轮的加班又要开始了。
——XX——
午后的日光将阳伞照得朦胧透亮,他斜靠着藤椅,休憩在那片浅影里,只让撒着凉拖的脚去感受暴晒。一阵风吹起睡意,他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露天咖啡吧外是热闹的步行街,牵着手的情侣,追赶着孩子的夫妇,提着大小购物袋的女郎,兜售气球的小贩……形形色色的人来往如织。
他将砂糖礼貌的还给了侍者,曼特宁咖啡是他的最爱,一定要保持原味才能品尝到那种极致的香醇。
细勺轻轻搅拌,杯子发出悦耳声响。
他希望这假期不要太短、也不要太长,人生就应该恰到好处,在休息和忙碌间找到平衡。
他生来闲散,但工作层面上从来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这一次,多少有点受挫。
他曾对秦尚风寄予了期待,没料到这么快就结束了。就好像原本应该绚烂绽放的焰火,竟然在升空时熄灭,让堵上了耳朵的人大失所望。作为一个过分合格的先知,他简直竭尽了全力,光同样型号的手枪就提供了两把,更别说基因手术了,一切都是为了让秦尚风表现的更好一点。
他花费了至少三个月来辅导他,帮助他认清罪恶的世界,可他居然只活跃了相似的时间,从效益学上来说,也太不值了。
对此,那位无名的搜查官要负主要责任,她在白泽的鹰犬中是非常优秀的一头,优秀者总是短命的。
他叉起佐餐的黑面包,一边咀嚼一边皱眉,为了理解粗糙口感中的高雅,他从白泽购买了最新的《美食家》,一分钟后,味道好多了。
有人在对面坐下,他不需要看脸,只从手上就能判断身份。
那是一双非常特别的大手,肤色很深,此刻端正的叠放着,每一个指节都刚硬的有如铁铸,看上去就像粗矿的炭线素描一样。在左手食指上有一枚祖母绿戒指,宝石同样切割得棱角分明,它的颜色并不均一,中间有一道暗金条纹,仿佛蛇的眼瞳,一直在窥伺着什么。
“连猎鹰也飞来了,我还以为会是些斑鸠之类的小小鸟儿。”他说。
“你话太多了,鹊鹞。”男人的声音很沉,“东西在哪里?”
“既然派了你,应该会有大动静?”
“我不需要说明。”
“我想也是。”他把菜单递给对方,“来杯蓝山吗?算我请客。”
“你到底有没有完成工作?”
“完成了,但并不完美。”他坦然道,“它只成长了3个月,还没到最佳的收获时机。”
“出了什么问题?”
“‘花钵’碎了。”有人说他总是眯着眼,其实他一直好好的睁着,“是害虫太凶的原因,我担心它们蛀得更深,只能提前抽身。”
“你确定他死了吗?”对方很直接。
“当然,‘锁’被触发了。”既然连猎鹰都不在乎,他也没必要继续打哑谜,“那个懦夫终究背叛了我无微不至的教诲。”
“他的脑端信息怎么办?”
“自然无懈可击,我通常只替别人擦屁股。”他从衬衫口袋里随便的掏出一个烟盒,用食指摁住,沿着桌面推了过去。
对方拿起来,脸色稍微变了下,把烟盒收好,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工作变成这样,也会无聊呢。”他冲着那宽大的背影发表了感慨,然后再次躺回藤椅里,享受着闲暇的午后时光。
全息金属块已经送出去了,那么,下个目标在哪里呢?
——XXI——
颜映川写着她的日记,苏寻严重怀疑,除了咖啡以外,那就是她最大的兴趣。说起来,互联网如此发达的今天还坚持用纸笔写作,简直可以称作信仰。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印鱼成员,那些人不知道有没有怪癖,如果怪癖是搜查官的共性,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偶尔来一罐啤酒?
太普通了,所以才是预备搜查官么?
那之后又过了一周,该做的调查看似完成,对于警察们来说,骇人听闻的连环凶杀已经结案了,市民又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
但印鱼们知道,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白泽和苍济的共生体系里,依然存在着未被清除的腐败,猎犬一样追踪着那股气味,就是搜查官的义务了。
他们去水银灯调看了秦尚风的脑端资料,因为案件性质严重,对方安排了专员接待,没料到又是那个汪长松。一股浓烈的冤家路窄气息中,颜映川的眼里几乎崩出电火花来,苏寻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开那噼里啪啦的视线,好好做记录。
从琳琅满目的信息来看,秦尚风是一个充分的连接者,连简约主义都谈不上的家伙,居然要求另一半“纯洁无暇”,真是可鄙的偏执。除了基础的蓝级内容,他还购买了一系列和艺术有关的条目,最近授权的则有黄级“大师级搏击”、黄级“刑侦学”、以及包藏了射击技能的绿级舞蹈类.
in the Wood》”。
前两个都是白泽原有的内容,已经上线了十数年,苍济的合法公民通过审定就能获得,并没有可疑之处。而《Robin
in the Wood》是4个月前以私人性质上传的,来源是一位叫做杜以昂的舞蹈家,这人的履历上并没有违法记录,甚至能用“干净”来形容。
在水银灯的鉴定部门“衡天”中,颜映川当着汪长松的面演示了那段舞蹈,然后拿起作为证物的QSW06式手枪,一击命中靶心。在场的人员无不惊骇,不敢相信水银灯严格的审核中居然会有这种疏漏,《Robin
in the Wood》很快被下线了,纠察程序随后启动。
“杜以昂已经死了。”汪长松带来凶讯,“就在你们找到秦尚风的当天。”
“什么!!”女孩拍案而起。
“是坠楼自杀,他留下了遗书,看上去这人债务缠身。”汪长松将打印的卷宗递给她,“内容很详实,完全排除了他杀。”
颜映川一把抓过那叠纸,如饥似渴的读了起来,好像要把每个字吞进肚里。半小时后,她翻过最后一页,再三确认没有附带其他东西,失望的抬起眼来。
“脑端资料呢,杜以昂的?”
“没有疑点。”
女孩满脸的不甘,几乎要将勺子捏弯。“先知”预料到了每一种可能,防范的滴水不漏,线索就这么被掐断了。
“不过,关于秦尚风的脑端。”汪长松马后炮的说道,“我们发现了若干次短时间的断连,每次都只有几分钟——均发生在案件开始的这三个月内,最近一次是在她死前两天。”
“请问这意味着什么?”苏寻插话。
“信号异常、芯片故障、人为断开……”汪长松流水账似的陈述。
“不,只有一种可能。”颜映川打断他,“有人在私自读取她的脑端数据。”
“这可是严重违法的行为。”汪长松神色凛然。
“大、书、呆、子!”女孩不客气地教训道,“法律只能约束相信它的人,对于那群狂徒,它就是张废纸!”
她拉着苏寻就走,旋风一样穿梭在各个现场和警局。女孩总觉得漏掉了什么,但这种执拗没能换来回报,两人得到的信息和之前无异。回到小楼后,颜映川沮丧的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咖啡机的呼呼声。
苏寻想了想,就去面包屋买了些点心送进去,发现女孩正蜷在座椅里,下巴搁在膝头上,盯着那盆名叫“小绿”的文竹发呆。长发从三面包围着她豆丁似的身材,估计有个箱子什么的,直接就能装走。
“那个,有刚出炉的法式香片。”苏寻勾引她。
“请装盘。”领导指示,“看见塑料袋没食欲。”
苏寻无奈的照做了,谁叫他官低三等,又盼着工资赈灾呢?
in the Wood》,你明白中文里的意思吗?”女孩居然将香片浸入了咖啡,苏寻又开了眼界,他只知道油条和牛奶有这种组合。
“树林里的……罗宾汉?”他吞吞吐吐。
“Robin这个词还有其他解释。”
“知更鸟。”女孩说,“林中知更鸟。”
她在纸上作画,然后亮出作品——“大概这个样子。”
好一个“大概”……苏寻看了看女孩,为生计着想,也只能点头。
“知更鸟是最早报晓的鸟儿。”颜映川解释,“在许多传说中,化身为黎明使者。”
“你是说……?”
“恐怖组织的噱头。”女孩很专注,香片已经沉没在了咖啡里,“人放弃生命的理由无非三种——爱、绝望、信仰。”
“那支舞蹈的作者杜以昂,是他们的人?”
“他的一切信息都太干净了,干净的过分了。”女孩点了下头,“又选择了那样的时间点自杀,就好像在一丝不苟的消除证据,为了某种信仰而献身。”
“他们究竟有何目的?”在苍济市平静的表象之下,有一群人集结起来,策划着不详之事,单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我——”颜映川欲言又止,“现在还无法推测,但摧毁他们,无疑是印鱼的优先事务。”
女孩有事瞒着他,他们相识快一个月,许多秘密仍旧是秘密。比如女孩为何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特别搜查官?她怎么预见到画室?和汪长松又有哪些过往?……
以及,为什么和苏寻做了那个约定——让他在自己无法履职时下杀手。
女孩写完了日记,怅望着外面的那片新绿,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东西来打开窗棂。
经过苏寻不懈的努力,小楼里布置得更有模有样了,居家打扫方面,强迫症患者真是不二人选。
他放下拖把和水桶,抹了抹额头上汗。
案子似乎变成了遥远的事情,然而一石激起千层浪,波澜虽未抵达,暴风雨的景象已依稀可见了。
苏寻想知道,要是写成了故事,在这样一个楔子般的章节最后,会出现怎样的画面——
颜映川拍打着趴窝的咖啡机,那东西显然是过劳死了。
“啊,好想要一个电工。”她哀叹,“什么都能修的电工!”
苏寻本来要提醒她,白泽有的是专业技术可供购买,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十五岁的年纪,少喝点咖啡是件好事。
——fin——
——Episode
II is coming soon——
——VII——
“你居然不会开车!”苏寻扶着方向盘,前灯照亮了午夜的公路,反光板飞速倒退着,空旷的路面上只有他们在行驶。
“我还未到法定‘驾驶’年龄,哪里来的授权?”后视镜里的颜映川神情自若。
“我还以为印鱼能有点儿特权。”
“不是这方面的特权。”
“那你也不会用枪?”
“答对。”
“我是来当保镖的?”
“嗯。”她简单的认了。
“为什么是我?要知道脱离者……”
“无法共享大智慧。”颜映川总能猜到他的话,“却拥有靠自己努力的机会。你不认为‘学习’也是一种能力吗?”
“这‘能力’要让我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苏寻自嘲道。
“你还没意识到它的重要。”颜映川说:“‘连接者’依赖着云端生活,借倘若出了这座城市,大部分知识都将离他们而去,只留下四岁儿童的心智而已。可你不一样,你的财富在自己的大脑之中,无论在哪里,你都是一个‘完整的人类’。”
行者无疆,听上去很浪漫,但每座城市都大同小异、每座城市都足以提供一切的时代里,谁还会喜欢旅行?与其说女孩在羡慕他,倒不如说是宽慰他,这就像在提醒他弱者的身份一样,让他有点过敏。
颜映川突然提出要去一趟江北的警察总局,他们穿过了水下隧道,车子一路驶向仁安区。关于理由,颜映川和他说过,那便是凶手的“射击”技术。
“你认为以一个四岁孩子的领悟能力,要多久才能靠自己练到枪枪致命?”她点了点额头中央。
“也许他是个脱离者?”苏寻明白她的意思,公民在移植了芯片以后就不再有学习需求,如果真想凭自己去掌握什么,起点就是手术时的四岁。
“诚然,他在寻找一个夏娃。”女孩说:“但我不认为他是亚当。他和你不同,这样的家伙如果是脱离者,更早之前就会暴露出来,而他融入了这个社会。那么作为连接者,除了不可思议的高天赋,便只有向白泽寻求帮助。”
“他获得了‘射击’能力?”苏寻恍然大悟,“但‘射击’属于橙级!”
为了城市的稳定与安全,水银灯将储存在白泽中信息作了严格的分类,按照风险等级贴上不同标签。蓝级是绝对安全的基石类信息,免费提供给每个公民;绿级涵盖了艺术等用来自我完善的付费信息;黄级指存在可能风险,如“自由搏击”一类;橙级是高风险的内容,“射击”就是其中一项;红色属于禁断的智慧,一般与白泽系统本身有关。
除了蓝级信息,普通公民只能获得绿级和部分黄级的授权。橙级提供给专业人士使用,红级则仅限于水银灯内部分享。
苍济不是专门的驻军城市,最近的部队也在300公里外的紫芦,那么能得到“射击”的便只有警察了。
汽车在总局停下,按照预约,接待人直接将他们领到了总调度室。不得不说,印鱼的身份真是效率的象征,看到他们进来,一个电脑前的警员马上立正。
“您要查出勤记录?要多久的?”
“最近两个半月,全市警察局,在这些时间段的出勤。”颜映川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正是每起凶案前后。
警员噼里啪啦操作着电脑,有人为他们端来茶水,苏寻正喉咙冒烟,喝得畅快淋漓,女孩却看都不看。
“为什么要出勤记录?”苏寻小声问。
颜映川走向了窗边,似是要在一片漆黑中寻找风景,苏寻跟了过去。
“‘射击’能力分为两种,‘自由射击’在10年前就被禁止了。”她的话只传进他耳里,“剩下的是‘警用射击’,它在使用上有一定的限制——警察在出勤时才能获得临时授权,白泽根据出勤信息发放许可。”
“也就是平常情况下,连警察也不会用枪?”作为一个脱离者,苏寻还真没有发现。
“正是。”
“我大概明白了,这些出勤记录中如果出现了同一个人,那么极可能是嫌犯。”
“你稍微聪明了一些嘛。”
毫无预示的,颜映川摸了摸他的头,她的手冰冰凉,却让苏寻脸颊滚烫,尤其是还要面对周围的异样目光。
结果出来了,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几十页名单。警员按照女孩的要求进行了筛选,只见页码逐渐减少,变成了1,名单还在缩短。
苏寻屏住呼吸,等待着答案。
最后一个名字也消失了,屏幕上空空如也。
“怎么会??”他不禁的喊出了口。
这说明在八次案发时间里均出勤的警察不存在。
“改成其中任意七个时段。”颜映川要求。
条件变成四个时,终于出现了一串名单。苏寻望向女孩,发现她的眼神并没有聚焦在屏幕上,而是俯视着掌心的一束乌发,手指正轻轻盘绕着发梢。
“有没有可能是……多人作案?”苏寻猜测着。
女孩默不作声,他很快明白自己在说蠢话,尴尬持续了半分钟。
“我要调看出警的详情,两个半月内的全部。”她说。
全部!!?苏寻下巴快掉了,现在都凌晨两点了!
不管瞌睡如何在脑子里闹腾,他最终还是坐在了档案室的电脑前,颜映川的脸上一点困意也没有,极快的浏览着一个个案件。苏寻不知道印鱼究竟是怎样一种鱼,熬得太晚就不怕撞上猫么?
“你可以睡了。”女孩告诉他。
这里有张软绵绵的沙发,的确是个极大的诱惑,可他有点过意不去。
“我能帮什么忙吗?”
“那就给我弄杯咖啡吧。”女孩说:“顺便加点糖。”
应该弄杯糖顺便加点咖啡吧,苏寻无奈的想,真不知道她是如何保持纤瘦的。做了那件事以后,他实在抵挡不住睡意,几乎一躺下来世界就黑了。
醒来时已经是清晨,苏寻发现身上搭着一条毛毯,再看颜映川,她仍呆在电脑前——
女孩小动物一样蹲在座椅里,薄毯半套着脑袋围在肩膀上,像极了中世纪修女的头巾。她团着空咖啡杯,时不时的伸手点一下键盘。
那张脸的侧影嵌在了晨光之中,连翘起的眉梢也看得分明。前额、鼻子、嘴唇、下巴,每一条曲线都勾勒得如此完美,素描一般的静雅之下蕴蓄着青春的张力。
“我发现了有趣的东西。”颜映川稍稍看了下他。
苏寻有种预感,破案之前要无限加班了。
——VIII——
他头痛欲裂,不是因为宿醉。
这痛苦是从灵魂深处来的,有什么被撕开的东西,永远无法缝上了。
画布上一片空白,这空白令他眩晕、令他恐惧,他需要灵感来终结这空白。他思考着,一分钟,十分钟,一小时,突然一阵恶心,然后愤怒——
他把调色盘重重的扣在画布上,然后踢倒了画架。
这间属于他的画室里阳光充沛,他一直喜欢阳光,最近却游走在黑夜。
他肩负使命,他身不由己。
从前的作品陈列在墙壁上,一幅绿草茵茵的原野,一幅林宇之间清泉……没有人烟的风景持续到遇见她为止,然后风景里有了她,有了他和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这一切原本可以成为现实的,他告诉自己,原本可以的。
而她已经死了,伊甸园里只剩下亚当,他需要新的夏娃,一个完全没有被这肮脏世界污染的伴侣。
一颗沙中的钻石。
他如此辛苦的找寻,如此热烈的渴求,蹒跚在一望无际的海滩。
上帝垂听了他心声,却给了他一个戏谑的答案。
他打开了所有窗帘,窗台上欣欣向荣地盛开着黄色小花。
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照得他自惭形秽,将他融化,将他再造,然后重新填满。
他得到了勇气,像骇浪中的水手,像举着毛瑟枪的列兵,像血战长空的飞行员……像所有旧时代的英雄们,无畏的克服难关。
他不应该怀疑上帝的安排——那是个考验,最后的考验。
和过去做个了断,然后开始新的人生。
他抓上风衣离开画室。
——IX——
颜映川缩在车后座打盹,告诉苏寻到了再叫醒她。她入梦的样子很普通,完全没有一丝戒备,实在不像个特别搜查官。他敬佩她的执着和智慧,但要说穿梭在枪林弹雨之间,女孩恐怕做不到吧。
离开总局后,两人先回了趟小楼,按照颜映川的要求,苏寻顺路从自己的公寓里捎了些日常用品,准备在印鱼暂居了。女孩有自己的房间,他的就在隔壁,两人各自梳洗完毕换了套衣服就又上路了。
苏寻想说,老房子的墙壁隔音效果实在是差,对面哗哗的冲澡声不想听也会传到耳朵里,此屋实在是柳下惠的好住处。
汽车正在盘山路上行驶,他们要拜访的是一位被尊称为“性灵大师”的情感模式上传者。
情感模式本身是一种商品,大多由私人提供,他们将自己生活中日积月累形成的性情和感悟,以副本的形式打包上传给水银灯。经过严格审核之后,就可以挂放在白泽的“绿级”或“黄级”信息库内,提供给消费者使用。
关于情感模式的运作,颜映川已说了不少。从商品价值上考量,消费者更倾向于接受成功人士的作品,一个红人的名字就是最好的广告,故而上传者大多采用“实名发布”。
“性灵大师”原名叫艾拉,有着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是沧济市早期移民的后裔,据说那血统的源头是欧洲的某位皇族,她非常为此自豪。性灵大师只专注于一个作品——“浪漫法兰西”,它最近成了大红大紫的情感模式,帮助无数女人达成了爱情理想。
颜映川没有告诉苏寻此行的缘由,他只能当个听众,或许这正是女孩的目的,所谓言多必失。
山顶有一片坐落在绿荫之中的豪宅,沧济市的富人们喜欢闹中取静,这里就是典范。苏寻看到了私人网球场和泳池,有座楼顶还停着磁浮飞舟,回想起自己局促的小公寓,不由的黯然神伤。
车在其中一处洋房前停下,苏寻想去拍醒颜映川,看看缩在后座上的女孩,不知如何下手。
“喂!”于是他只能说。
好在她醒了,揉了揉眼,非常效率的用车窗当镜子梳好头发,然后踢掉布鞋,换上了准备好的露趾高跟。
出车门时,她崴了一下。
“要不算了。”苏寻同情道。
“身高是很有意义的。”女孩打了个呵欠,“大多数谈判赢在第一眼。”
“那让我来谈就行了,反正只用看一眼。”
“大、多、数。”
苏寻觉得自己又掉坑了。
颜映川今天挑了一件藏青色的针织坎肩,身穿一色白的连身裙,配上高跟鞋,显得职业了不少。
他们按响电铃,一位女管家出门迎接,苏寻从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花园,以碎石路为中轴,两侧的花圃次第展开,排列成了蝴蝶的彩翼。玫瑰、茉莉、牡丹、杜鹃……花种多而不乱,热烈和雅致被调和得恰到好处,诗歌般的艺术气息扑面而来。
管家并没有带他们去别墅,而是绕过园丁小屋,去了玻璃花房。
在绮丽色彩的中心,阳光从天顶垂降下来,洒在一张小圆桌上,红茶和点心已经备好,“性灵大师”正恭候着他们。
艾拉的头发中夹着银丝,已经过了半百的年纪,她的脸颊有了色斑,但被一个年轻的微笑化作了绯云。
“Bonjour!”艾拉和他们分别握了手,“请坐,朋友们。”
对于法式礼仪,苏寻完全摸不清门道,总之据说很复杂,为了不出洋相,他决定有样学样,先看看颜映川……
她居然已坐下,叉了一小块香片。
这就开始吃了!!说好的“第一眼气势”呢?
“您的花园令人印象深刻。”颜映川评价,“一路行来赏心悦目。”
“不过是消遣时间的拙作罢了,”艾拉拿起小炉上的壶,为他们斟满红茶,热气中透着清淡的花香,“真正的园林只有在凡尔赛能得一见,不管白泽多么发达,艺术是无法复制的——啊,这位先生,请随意些。”
她目示僵坐着的苏寻,他只得挑了块蜂蜜蛋糕往嘴里送,竟马上被那美味征服。
“非常不错!”
“用了自酿的花蜜烘焙,鸡蛋和牛奶全是新鲜的上品。”艾拉笑着说明,“真高兴我没有浪费了这些好材料。”
“许多人称您为‘性灵大师’。”说话的是颜映川。
“不胜惶恐。”艾拉的红茶停在唇边,“凭借一点浅薄的阅历,偶尔帮上了年轻人的忙,仅此而已。”
“而它给了您现在的生活。”女孩看看周围,“您应该自豪。”
“的确。”艾拉轻快地说,“我很幸运。”
“我可否分享一下您的见解?有关‘情感模式’这种艺术?”
“颜小姐,你很有趣。”艾拉说,“我几乎以为这预约来自媒体了,而不是乏味的政府机构。”
“生活在枯燥之中的我,如果不变得有趣些,会窒息的。”
苏寻完全插不上嘴,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拿一块曲奇。
两个女人你来我往,一团和气的景象之下暗流涌动。“性灵大师”身上无疑有本案的关键信息,而这信息是不能以通常手段获得的。
颜映川果然厉害,一点点的诱导着艾拉,热衷的话题让性灵大师放下了警惕心。
“……故而,我认为艺术不是孤芳自赏,它因为分享而具有价值。”艾拉侃侃而谈,那是她的领域,“想要变得更好,想要完善自我,每个人都是野心家。世界提供了各种各样的碎片,人们选择合适的来妆点自己——无论是从外在,还是从内在。‘情感模式’也是这五彩碎片中的一类。”
“‘浪漫法兰西’是个中珍品。”颜映川随口说道,“其实我最近体验过。”
已经体验了?苏寻暗自吃惊,难道是在他睡着的时候?
“哦?”艾拉的目光变了。
她渴望追逐那个话题,苏寻多多少少能理解“性灵大师”的感受——作者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与读者畅聊自己呕心沥血的作品了。情感模式实际上就是写在脑海里的书。
他觉得艾拉已经上钩了。
“……‘浪漫法兰西’是我三十年前上传到白泽的,包含了当时的我对世界最率真、最感性的体验以及浓厚的法兰西情节,当然,不止于此,还糅杂着少许语言和动作成分。它本身就是无数奇迹的组合,一件不可能重铸的艺术品。”艾拉放下了原有的谦虚,语气里充满了自豪,“我是一个彻底的完美主义者,从那以后就不再创作了。”
“不寂寞么?”颜映川打下了最后的楔子。
“寂寞?当然不会?能够随时随地的和大家共享喜悦,我怎么可能……”
艾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茶杯从手中掉落,“乒”的摔碎在地。
“夫人?”管家赶紧过来打扫。
艾拉阻止了她:“魏女士……前院的黄杨……大概需要修整了。”
管家经验丰富,心领神会的退出了花房。
“c'est&fin!”她这么说了句,或许是懊悔的意思,“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颜映川蹲下来,替她把茶杯的碎片拾起,摆在了圆桌上,她没有回到座位,而是站在了艾拉身边。
“您知道一种叫做貘的生物吗?”
艾拉沉默无语,于是女孩继续——
“它们靠吃食着人类的梦为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怕洞穴多么黑暗,冬天多么寒冷,也能分享着梦中的希望,快乐的活下去。但是很遗憾,世界上有着专门狩猎貘的人。”
苏寻完全明白了,根据严格的《私密法》,大脑之间不能利用白泽产生任何形式的直接沟通,而艾拉说出了那句等同于认罪的话——“能够随时随地的和大家共享喜悦”。
她上传的情感模板“浪漫法兰西”中一定做了手脚,甚至绕过了水银灯的检查,使她能和体验者们产生联系。
“是你,对吗?”艾拉在发抖,“你没有证据!”
“我有。”颜映川轻轻的回应,“我调查了论坛,有许多‘浪漫法兰西’的使用者陈述了一种现象——那就是在连接模板时,偶然会出现轻度的‘幻视’和‘幻听’。作为专业人士,我尝试了你的作品,很快发现那种现象的真正解释是‘共感’——使用者们的大脑被‘浪漫法兰西’连接了起来,产生了感观串位的情况。身为制作人,你完全可以控制共感的幅度,让它在普通人中不易察觉,而在自己的脑端上得到加强。‘共感’带来的体验就是你的食粮。这些,只要让水银灯做个核查,就会大白天下。”
艾拉,那个被推崇为“性灵大师”的女人,瘫软在了座位上。
这样说来,“浪漫法兰西”最近几年的走红,应该与“共感”有关。因为某种契机,连接者积累到一定的数量,这使得共感增强了,类似麻醉的迷幻体验无形中吸引了人们,然后借助互联网传开。
但是,本案和凶杀案除了情感模板这一点共性外,几乎是独立的。难道匆匆跑这一趟是为了个临时任务?
花房中异常温暖,仿佛连阳光也停留在玻璃的墙壁里。洒水器旋转着,白雾润湿了花朵,让色彩变得鲜活。青虫蠕动在叶片上,浑然不觉的爬向了蛛网。
“您想要守住乐园吗?”颜映川说,“它的钥匙在我手中。”
艾拉茫然的看着她:“你……不逮捕我?”
“这取决于你。”
“颜小姐,你在威胁我?”
“并非威胁,只是陈述。比起失去一切,回答几个问题不是很简单吗 ?”
那样的眼神又来了,寂静的、孤独的,好像面对着一无所有的荒原。
“只需要回答问题?”艾拉谨慎的复述道,“Vous
d&termine?”
“确定。”颜映川说。
“D’accord”艾拉同意了,被逼到了悬崖边缘的她没有选择。
“两个半月前,家园论坛上有一个关于‘浪漫法兰西’的热帖。一些使用者在当天感觉到一阵短暂的刺痛,部位大概是在这里。”女孩点了点自己额头中央,“部分人还出现了心悸。当然,他们不清楚‘共感’的存在,只是表达了担忧,猜测云端出了问题。
两个半月前……第一起命案之前的十五天,苏寻心中浮起了“难道”二字,他注意到艾拉的脸色更加苍白。
“事实却无关云端。”颜映川逐字公布了结论,“通过您的平台,他们分享了一个人的临死体验。”
“有人死了!?”艾拉几乎站了起来。
“我不认为谁被击穿头部还能活下来。”
两个看似无关的案件联系了起来,那个名叫方慧慧的自由作家不是第一个遇害者,她之前还有牺牲品——当时正使用着“浪漫法兰西”的某个女人!
但颜映川究竟是如何发现这些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是……是因为我的‘浪漫法兰西’吗?”艾拉颤声问着。
“不是。”颜映川没有过多解释,“作为共感最强烈的制作者,在案发当天,也就是4月11日,您一定有过难忘的体会。我想要知道具体的时间,请务必精确到分钟。”
“我当时……晕厥了。”艾拉面露难色,“请相信我!太可怕了,我感到一阵剧痛,接着是窒息,就好像被人紧紧掐住脖子,很快便失去了意识,我是在魏女士怀里醒来的,只记得当时是黄昏。”
“您很诚实的还原了场景,却在事实上撒谎。”颜映川话锋凌厉,“您知道那个时间。”
“我真的……”
“需要我提醒吗?每一个公民都拥有这个。”女孩抬起胳膊,露出上面的电子手镯,那是种集通信、网络、支付等多种功能于一体的设备,取代了老式的手机,“如此严重的健康事件,一定会被记录下来,而您已经删掉了记录,是不是?”
艾拉反射性的捂住了手腕,沉默不语。
“我们有过约定。”女孩说,“对吗?”
“18点38分。”艾拉缓慢的吐出那几个字,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两人,“我会没事吗?”
“如果信息是真的,您的生活将继续。”颜映川回答。
“你们将抓住那个凶手?”
苏寻本以为女孩会自信的做出保证,但她却这么说道——
“那是可能性最大的结局。”
苏寻有一肚子话要问,车子颠几颠就能掉出好些来。因为太多,一下子竟不知怎么开口,他想了想,果然还是从拜访“性灵大师”开始。
“映川?”
“谁让你把姓省了?”
“咳,颜映川……你是怎么从互联网的海量信息里找到线索的?”
“是从另一个案件开始的。”女孩急不可耐的脱了高跟鞋,好像那东西是件刑具,“出勤记录显示,4月12日,警局曾接到过来自山顶居住区的报案,说是有人纵火,而事主正是艾拉。”
“纵火?”
“嗯,只烧黑了一面墙壁,看似流浪汉的恶作剧。奇怪的是第一报案人是邻居而不是艾拉。”
“这情有可原吧,艾拉是实名的模板发布人,任何负面新闻都会让购买者产生顾虑。”
“很对,尤其是了解案件详情以后。”颜映川端正的坐着,看样子困意全无了,“笔录中附带了几张照片——那面焦黑的墙上留着嫌犯的画作,你猜是什么?”
“这叫我怎么猜!”
“只是个承上启下的问句。”女孩平平淡淡的解释,“一条‘四足的蛇’,说是蛇而不是壁虎或者龙,因为它的体态十分修长,而且生着典型的三角脑袋。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说到‘四足的蛇’,果然还是伊甸园的故事里,那条诱惑了夏娃的蛇。”苏寻心说这回不能被你‘承上启下’了,“最后被上帝惩罚,丢掉了四足,只能靠肚皮爬行。”
“说到夏娃呢?”
“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苏寻差点一掌拍在喇叭上,“有人觉得感情模板玷污了他的‘夏娃’,这事情就发生在无名死者遇害的第二天!”
“领居们还听到了一个男人狂癫的哭泣,不过艾拉矢口否认这事。等警察赶到,嫌犯已经没了踪影。”女孩说。
苏寻想象着嫌犯画下了恶毒的诅咒,一面哭着,一面将所有错误归咎给情感模式,那是一种完全失控的状态。颜映川从不起眼的纵火案开始,查阅了相关的互联网消息,最终锁定了艾拉这个切入点。现在,纵火犯和凶杀犯侧写重叠了起来,在知道了‘无名死者’的前提下,苏寻可以肯定他们是同一人。
“无名死者才是真正的第一受害人?”
“两人正在交往。”颜映川补充,“从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主角被背叛成魔的小说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