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当兵在外省提档回老家上牌落户老家的宅子父母去世后归谁

对去世的父亲思念文章_思念去世的父亲文章_亲情文章
对去世的父亲思念文章_思念去世的父亲文章
学习啦【亲情文章】 编辑:乐平
  当父亲不得不离你远去的时候,纵有千言万语也写不完你对父亲的思念;纵有千千万万的眼泪也流不尽你对父亲的想念,不过还是有多人总是要提起笔写关于父亲的点点滴滴,表示对去世的父亲思念!下面是学习啦小编给大家整理的对去世的父亲思念文章,希望能帮到大家!
  对去世的父亲思念文章:思念父亲
  日晚9时许(农历八月二十八)父亲因车祸去世,时至今日已经7年半多了。好多的时候,总想拿起笔为平凡朴实的父亲写点什么,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会为他写点东西,让他那如尘埃般的人生在茫茫寰宇中留下一点点生命的印记。可是,几次都拿不起笔,不是没什么可写,而是话题太过于沉重。
  父亲于1952年农历七月出生在老家临清,不到一岁爷爷就去世了,他自幼丧父,上过小学和高小,后来赶上文革,没有继续读书,却写得一手好字,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出来的。他的童年状况我不祥知,他也很少给我提起。二十岁左右,村上有人给提亲,将同村的母亲介绍给他,两人均同意,然后父亲就把他自己养的一只羊卖了几十块钱,与母亲定了婚。不久他就去参了军,先在贵州服役,后来又在北京海军大院(海军总司令部)当后勤兵,母亲曾经进京看过他,并且留下了一些当时在北京的照片。五年后退伍,1975年两人完婚,后来就有了哥哥和我。
  婚后,父亲先在生产队干过队长,分地以后,靠着在部队当兵学得钢筋工手艺,经常去县城里干一些建筑活,应该算得上最早期的农民工了吧,不过日子过得还不错。大约85年春,我家就盖了新房子,在同村算是早的,那时的回忆总是很美好,记得他经常扛着我到村头一处解放军看护军用光缆的小分队的院子里和那几个当兵的打。
  在我读初中的时候,由于我兄弟俩上学和给我哥在聊城买城市户口、找工作等原因,再加上那几年农业欠收,家境逐渐困难。父母为了增加收入,种过西瓜、韭菜、果树,特别是父亲忙着15亩地的庄稼,还不忘抽空去城里干临时工挣钱,生活的非常劳累,但从未见他在我面说过累。后来,因为我上了大学,家里欠了亲戚一些钱,他就一天不浪费的去干活挣钱,直到我参加工作后,才算是宽裕了。记得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我带了8000多元回老家,帮他还了一些欠款,存了一些开春用的钱,然后一家人过春节花了1000多元,父亲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常常喝酒自醉。
  然而就在2003年一个秋夜,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他的生命,一个辛苦了一生的人在还没有来得及享点福的时候就撒手而去,我悲痛万分。我知道父亲一定是带着满足而去,因为他看到了儿子的出息和立足社会的能力了,也看到好日子马上就来了。我也知道父亲也一定是带着遗憾而走,因为他还没有把奶奶送终,没有给我娶上媳妇,他一定很遗憾、很失落。
  从小到大,父亲没有打过我一巴掌,或许是因为我是老小,他舍不得。我从小学习就可以,也是他自诩的小本钱,特别是考上县一中和大学后,更是如此。
  父亲一生不偷不抢、不卑不亢、诚实做人、诚实待人,就是脾气倔得很,好多时候走极端,听不进别人的,过了四十以后就好些了。他在部队入了党,是村里少数的党员之一,在他眼里,党和政府说的、讲的、宣传的全是对的、全是真理,他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说党不好,而我偏偏爱说,故而爷俩经常为此争执不休,谁也不听谁的,他一般说不过我,就在一边生闷气。可是,现在想想,真不该气他,让他活在他自己的信仰里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父亲留给我的记忆很多、也很琐碎。他曾经陪我中考和高考;经常冒着严冬步行到县城给我送衣服;高中时一个周末,母亲去了邯郸,我回到家他亲自给我洗衣服,这件事记得好深刻;大二开学那年9月份,他因为我的脚受伤没好就送我来济南上学,看到山大南区的校园高兴的回家以后给邻居能说上百遍不止。最心痛的就是家里种蔬菜的那段日子,父亲要早上三点起床,骑上三轮车去县城农贸批发市场批发给各地的商贩,完事后再去市里工地干活,我一想这件事,眼睛就模糊,为了那点读书钱,他付出的太多了。
  从老家出来,到省城济南已经12年多了,自他走了以后,每次回到老家,看着空闲的房子,我的心就难受一次,以至于一想到回老家就难过,甚至不想回我们那个小村子。前几天,回去了一次,也没有时间去坟上看看他,心里很难过,所以才对着在这个安静的周末写写他的事,心也就安了。
  岁月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一晃快7年了。。走了的已经走了(奶奶也于2004年冬去世)活着的依然要面对明天的生活,经过这几年,我也成熟了,家人也从那段阴影之中逐渐走出,但是我们谁也不会忘记苦命的父亲。
  哥哥和我都结婚买房生孩子了,母亲脸上越来越多的是欢笑和幸福,明天的生活应该更美好,我想这也是父亲最期望的事情,愿我们的幸福生活能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谨以以上文字祭祀父亲,愿您在天国安息;同时也请各位通读之后,能够有所感悟,在闲暇之余为我们仙逝的亲人在这浩瀚无际的网络世界中为他们找寻一点点空间永驻,以作些许祭奠。
  对去世的父亲思念文章:思念父亲的文章
  今晨的心情很沉重。昨夜我又梦见了逝去多年的父亲。
  我一直睡眠不好,整晚休息两三个小时是常有的事。最近心情很压抑,特别郁闷,这些天又很累,昨晚喝了两片镇静药想好好睡一觉。
  我常会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噩梦居多。但是昨夜的梦特别的可怕,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好像是儿时老家的景色,田野很空旷,我在一条小路上和几个不认识的人一起行走,突然好大的风刮起,我们都开始跑,一转眼不见了那些人,我边喊边跑。感觉身后有很大的声音,回头一看,很多像电影里看过的怪兽一样的东西在追我,我拼命的跑,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前边却没有了路,像是在一个很高山上的悬崖边,怪兽马上就要抓住我了,我急的大喊:爸爸,救我。就看见父亲从对面的天上飘下来,父亲的腿和脚全罩在云彩里。他落到我身边,用温暖的大手抚摸我的头说:孩子,别怕,有爸爸在,没人敢伤害你。然后拉紧我的左手,带我飞了起来......我回身看见,追我的那些怪兽乱喊,听不见喊什么。有一个像狼一样的东西跳起来想抓我,却掉下了悬崖。我好高兴,大声喊:爸爸,快看,它摔死了。没有回应,转身又不见了爸爸,我吓哭了,不停的喊:爸爸,您在哪里,快来保护我,爸爸,爸爸.....爸爸......我醒了,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身体还在发抖,嘴里还在叫着爸爸.........
  清醒了片刻,打开床头灯,才知道是做的梦。再也不能入眠,抱紧枕头靠在床上,不断涌出的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视线,看着被父亲握过的左手,还能感到父亲大手的温暖,但是,爸爸呢,爸爸在哪里?却再也找不到父亲的身影........对父亲的思念,又将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展现在我的眼前..........
  95年的时候,冬天,下着,我孩子刚4岁多,晚上睡觉时,我给我妈打电话,说我没钱了,我老公光知道,不管我和孩子,我还得上班,还的照管孩子,说过了,我心里舒服了,就忘了。但是,第二天早上起床,打开门上厕所时,我看到座在我门口台阶上的父亲,因为有很宽的房檐,爸爸没有淋着雪,而他的脚就在很厚的雪上放着,腿上还继续接着飘飞的大片雪花。当时,我愣住了,我没想到父亲会这么早,在下了两天并且还在下着大雪时来。我以为家里出了事,把父亲叫进家,一边给他捎身上的雪一边埋怨他怎么不叫我起来?父亲冰凉的手接过我手中的笤帚说,你妈昨晚12点多才给我说,你打电话说没钱了,急的爸爸整晚没睡,四点多开始往大路上走,路滑不好走,等了半天车才来。到这就快7点了,爸爸知道你起的晚,不想叫你,想让你多睡会,给,把这拿上,还能让我小狗没钱化?(很大了,爸妈都叫我小狗,女儿现在把我的呢称接了过去)。看着父亲手里的五百元钱,我没接,爸爸冰凉得手拉过我得手,强塞给我,并且说,没钱了给爸爸说,有爸在,不会让我女儿受委屈的。他又看了看还躺在床上装睡的我的丈夫,说,爸走了,你收拾收拾快去上班,别迟到了。我让爸爸吃了饭再走,爸爸说,不了,爸还有事,还有领导等爸说话。我信了,因为爸爸有很多认识的领导,以前他在运城工作过,平反后才回到侯马。后来回家才听我妈说,爸爸从我家出来就回去了,他提前两站下的车,流了一路的泪,眼睛都红肿了,还摔了几跤,腿都摔破了。还说爸爸进家没吃饭就上床躺下了,只给妈说:女儿太可怜了,嫁了那么懒的人,孩子性子又强,非把娃逼疯不可。
  这就是我的父亲,永远让我无法忘记的父亲.。
  我是爸爸最小的女儿,也是爸妈最宠爱的。从记事起,我没看见父亲流过眼泪,不管家里发生多大的事情,只要爸爸在,我们几个孩子都不会害怕。记得爸爸说的最多的就是:别害怕,有爸爸在,什么事都不会有。从小就看见爸爸对老人的尊敬和孝顺,他的大度,睿智,爱帮助人更是让我感动。父亲对我们的,爱护,更使我难忘记。
  我对父亲的依赖和敬佩,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父亲的去世,是我身边的亲人第一个离开我,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死&是那样的可怕。那种骨肉分离,永难再聚的残酷和无奈,让我失去对生活的勇气,父亲不在的两年里,我把自己封闭起来,每天就是抱着父亲的遗像流泪,诉说..........想着爸爸.........
  最近几年稍微好点,能静静的思念父亲,怀念儿时的一切。我必须强迫自己坚强,为了女儿,为了白发苍苍的母亲。但是,每当无助,茫然,或被生活和工作压力,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会在午夜的梦里,感受到父亲的鼓励和安稳。
  爸爸,我想您......
  爸爸,和女儿分别了这么久,您能否放下心,不再挂念女儿的任性和被您娇惯出来的坏脾气难适应社会?您还会担心女儿受委屈吗?还会吗?爸爸.......
  离开女儿和家这么久,你还记得回咱家的路吗?天冷了,没有了妈妈和女儿的照顾,你可加上了棉衣棉裤?你不会像在世时那样,把我们几个孩子给您的钱和您的工资,全都给了那些无依无靠的古老幼儿花吧?你不会像以前常把妈妈气哭那样,把您去后我们每年烧给你的棉衣棉裤,又给了那些冻得打颤的行乞者吧?您会吗?爸爸。我知道您一定会的,但是,爸爸呀,你一定要给自己留点花的,留点穿得,女儿们都已长大,各自有了家和牵挂,不会像以前在您面前一样,天天都能看见您,照顾您呀,爸爸.......
  爸爸,您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仁慈,女儿求您,能否在以后的梦里,多留一会,哪怕一小会,好让我们父女再叙重聚情,离别意,能否让您放不下心的小女儿多看您几眼,多感受一会你大手的温暖。能吗?爸爸。女儿求你了........
  爸爸,女儿想您..........您的眼睛好了吗?您耳朵能听见了吗?能看见你的儿女们现在的家吗?能听得见女儿午夜的梦里喊您爸爸吗?能吗?爸爸....爸爸..女儿想您啊........
  爸爸,离开了家人和儿女,您一定会感到孤单。但是,爸爸,您寂寞了就回家看看,家里有守着您的照片生活了十二年的妈妈,运城还有你最放不下心的小女儿,期盼,想念了您十二年呀爸爸。
  爸爸,女儿想您........求您,求您了爸爸,求您让女儿来世再做您老的女儿好吗?好吗?爸爸........
  爸爸,女儿想您.......想您.........想您.........今夜的梦里,您还回来吗?会吗?女儿无助的时候,还能在梦中感受到您的爱抚和鼓励嘛?会吗?爸爸?
  爸爸,女儿想您.......女儿知道,您也会想女儿的是吗?您也会常常的牵挂女儿的对吗?
  爸爸,女儿想你.......好想好想.....您老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为女儿和想您的亲人保重呀爸爸.......
  爸爸,女儿想您....您一定要记得女儿的请求:来世让我再做您老的女儿,爸爸,你一定要记住呀爸爸.....
  爸爸,女儿想您.......
  对去世的父亲思念文章:想念父亲
  &谨以此文纪念父亲去世十周年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我和家人一起去给父亲上坟。岁月如梭,父亲去世已经整整十年了。我们带着纸钱和祭品,同时还有一颗沉重的心。看见青草覆盖坟冢,心中隐隐作痛,思念的泪水又一次在心底流淌。
  二零零一年农历四月二十五日,那是一个我今生难忘的日子。那一天父亲走了,带着对儿女们无限的眷恋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父亲走的很突然,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留下就那么匆匆的离开了。那一幕我终生难忘。记得父亲去世的前一天是星期五,他还打电话要我们把儿子送回了家。他想小外孙了。星期六中午,当我们接到父亲生病的电话急急忙忙赶到时,父亲已经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呼吸急促,当时我们一边打电话联系救护车,一边打发人去请医生,与此同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父亲生病坐轮椅或者是躺在床上的样子,我想这应该就是父亲病的最严重的结果。可万万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是我见父亲的最后一面,我的父亲就这样撒手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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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不住那个日子
又是麦收时节。一场雨,昨天,今夜,时紧时慢,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雨声中,我想起了父亲。
今天,农历四月廿二,是父亲的忌日。五一,我们兄妹带着爱人和孩子从各地返回老家,提前给父亲上了坟。我们的孩子,都没有见过我的父亲、他们的爷爷。
今天,我再给天堂里的父亲添一炷心香。刚写了两行文字,泪水就止不住潸然而下。
父亲是1996年初夏时离开我们的,到这个麦收时节就整整二十周年了。
二十年间,我们兄妹相继结婚成家,曾经困窘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我常常想,如果父亲能活到现在,他该是多么高兴、多么幸福啊!如果活到现在,看到乖巧的孙子、孙女,一辈子喜欢孩子的父亲该是多么喜欢、多么开心啊!可是,所有这一切他都看不到了。要强的父亲一生苦挣苦熬,就是想熬出头,为儿女们熬出好日子来,如今有了好日子,他却再也无法享受这天伦了。月有阴晴圆缺,世事古难全,这是怎样让人伤悲和无奈的事情啊!没把我们操持到成家,没有看到我们成家,这是父亲死不甘心的遗憾。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没有让父亲享上一天的清福,这是我们兄妹心中永远的遗憾。这么多年来,每当看到别人家父子对酌的情景,我就羡慕不已,这是我一生挥之不去的心痛。
父亲去世时,我还是一个涉世不深的毛头小伙儿。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我成为父亲后,我似乎才对父亲有更多的了解和理解。因为父亲脾气不好,有很长一段时间,青春年少的我曾对他颇有成见,认为他固执、倔强,认死理。然而,二十年来,我在夜深人静不能安眠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父亲,默默地与在天堂里的父亲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无声交流。我一直觉得父亲没有走远,他在某个我无法看见他的地方看着我呢。每当困顿、迷茫和懈怠的时候,我就会看到父亲关切的目光和鼓励的眼神,从父亲那里获得精神的力量,坚定地迈开步子走下去,努力做好自己在生活和工作中的各种角色,肩负起应该承担的一切责任。
<span STYLE="FonT-siZe: 15 FonT-FAMiLY: 楷体_GB年底,因为身体的原因,我在省城那家医院里躺了近两个月。在那个充满了药味的地方,我一个人,暂时没了工作的忙碌,得以有更多时间整理自己的心绪,也更多地想起父亲的点点滴滴。二十年间,我不时地忆起父亲,在梦中见到他,也曾在清明时节写过祭奠父亲的文字,但都是零星的一个截面。生病期间,我再次萌生了好好写写父亲的念头,而且这次的这个念头非常强烈。其实这个念头由来已久了,从父亲去世后就有了,但一直无法付诸实施。不敢写,好多次都是刚起个头就又放下了,止不住地想流泪,不能自已。
我之所以含混地说父亲是初夏时离开我们的,是因为我一直记不住父亲的忌日。父亲周年、三周年、十周年忌日,我们兄妹几个都一块回去给他上坟,每年清明节扫墓我更是没少过一次,但我就是记不住那个让我伤悲的日子。许多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记住,可就是无法记住这个日子,仿佛我在那一天失忆了一般。父亲走后很长时间内,我在和母亲以及兄妹谈话时都刻意回避提到父亲,甚至会绕开关于父亲的话题,实在绕不过去,我就会打住话头。直到现在,无论在哪里,一看到人家办丧事出殡的,我就止不住潸然泪下,一下子就会想起父亲去世后全家人的悲伤场景。我也从来没有向母亲和兄妹问及过父亲的忌日到底是哪一天,就是不想记住那个具体的日子,就像很长时间内不愿相信父亲真的离了去一样。其实,父亲走后,我就在那年的日历上圈住了那个日子。
这一次给父亲上坟,本来应在今天的,大妹在省外,儿子临近中考,就放在了五一假期。这一次,我可以记住父亲的忌日了。时光,终于消磨了我心中那份彻骨的伤痛。
作为一个爱好文字的人,用文字记录父亲的一生,同时表达对父亲的爱,这是最好的纪念方式。对父亲绵绵无期的怀念,经过这么多年的密封和沉积,如同酒曲在窖池中发酵一般,一旦打开封口,味道是非常浓烈的。我想通过书写的方式,与父亲做一次深入的穿越时空的交流。父亲留下的照片不多,但他留给我怀想的东西太多了,有些精神层面的东西和他做人做事的准则深深地影响了我,让我受益终生,并将由我传递给我的儿子。有时候,儿子会问我一些关于他爷爷的问题,我会通过具体事例自豪地告诉儿子他爷爷有多能干,虽然儿子对于爷爷只有一个抽象的称谓概念,他是在爷爷去世五年后才出生的。也只有当儿子问及父亲的时候,我才不会回避关于父亲的话题。
父爱是可以传递的,家风是可以继承的,生命是可以延续的,如同接力赛一样,有一个可以握住的棒,一直往下传……
父亲曾是那样爱我,我也爱父亲!
二、做精细的活儿
父亲干活很认真,无论干什么,从不马虎。
父亲干活儿有两个特点,一是精,二是狠,都是他干活儿态度的写照。精是说父亲的仔细和耐心,他干活儿从来都是精益求精,求的是质量;狠是指父亲干活时的强度,无论为自家干,还是为人家干,从不惜力。
父亲的活儿不仅在村里顶呱呱,就是邻村人也都知道他的精与狠,因此他一辈子可没少为村人和亲友干活儿,也为邻村人热情作过指导,尤其是在土地承包刚开始那几年。父亲因此多忙了多少、多累了多少啊!
母亲经常说父亲那哪是干活儿呀,那是在绣花。这话有称赞的成分,可更多的是埋怨。在我的印象中,因为这,母亲没少嘟囔父亲,说他干活心细得跟筛子眼一样。不过,见过父亲干活儿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他的活儿的确无可挑剔。有一次,正在垛麦秸垛,快要封顶时,突然变天,别人家都匆忙收顶,草草了事,唯有父亲从容认真地收顶,母亲急得跺脚,骂他尿泡尿都要用罗过,但父亲不为所动,在风雨到来前完美封顶。那场大雨后,匆忙收顶的那几家的垛要么被风揭掉了垛顶,要么出现了渗漏,只有我家的安然无恙。父亲垛的麦垛有角有楞,非常瓷实,人家拽麦秸喂牛用手拽就行,我家的得用抓钩,但我家的牛从来没有吃过霉变的麦秸。
小时候,村里有个年龄和辈分都很大的人,除了他家人外,村里大人孩子都一律喊他“大老头儿”。“大老头儿”是一位非常精干的老人,无论冬夏,衣服的每一个扣子都扣得好好的,千层底布鞋白底黑面,永远黑白分明。他不仅穿戴非常讲究,而且干活儿也干净利索,是个干活儿的老把式。年长辈高的他对人非常挑剔,没事就四处转悠,看谁干活儿不是那样的,也不言语,抽出长杆旱烟袋照腚帮子就是一下,接着连说带骂地开始熊人,“你这是人干的活儿吗?眼睛装到裤裆里啦?也不瞅瞅人家是咋干的!”村里好多年轻人常常被他熊得帽儿都戴不住。但骂归骂,完了他就夺过工具作示范,“奶奶的,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砸着,要长眼,要用心……”然后把工具交给挨骂的人,直到他满意为止。
在这么一个挑剔的老人面前,父亲是一个例外。父亲自有他的诀窍,那就是认真地学,仔细地琢磨,直到悟出道道来。父亲常说:“万事皆学问,只要长眼用心,就没有做不好的事儿。”“大老头儿”熊人时,父亲不像其他人那样因为自己没挨骂而看热闹,他看的是门道,是“大老头儿”做示范时的动作要领。所谓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父亲做到了。
父亲不但农活干得好,他还会许多其他手艺,经常服务左邻右舍,如治脱臼、磨刀磨剪子、扎扫帚、修理农具、补车胎……都是自学的。父亲喜欢添置工具,他有一整套的工具,各式扳子、钳子、刀子、锯子、凿子、刨子……一应俱全。父亲做这些事情时非常投入,比如同样的磨刀石,他磨过的菜刀和剪子就比别人磨的锋利耐用,因此村里的女人们总是爱把用钝了的菜刀和剪子拿到我家来请父亲帮忙。同样的材料,父亲扎出的扫帚就是扇面大,而且结实,亲戚邻居没有不用我家扫帚的,那都是父亲农闲时冬夜劳作的杰作。
父亲说,“艺多不压身,多学一样本事,就多一条活路,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用到。”“什么事儿用心与不用心,结果是不一样的。”“凡事不能临时抱佛脚,临上轿才想起扎耳朵眼就来不及了。”“事情不做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好,千万不要大而化之,粗枝大叶。”这些话在我的实践中被证明是非常正确的,让我受益。
父亲用他自己的行动深深地影响了我,所谓言传身教。我一直佩服父亲,也喜欢像父亲那样琢磨。现在我家的工具箱里就有父亲留下的工具,家里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小毛病,我基本可以自己搞定。只是父亲工具箱里的那些锯子、刨子之类的工具,我用不着,放在老家,早已锈迹斑斑了。每次回老家,睹物思人,每次难受一阵子。父亲活着的时候,每一样工具他都保护得很好。&
我也在影响着儿子,比如儿子的玩具坏了,我会因陋就简、独辟蹊径,变废为宝。有一次儿子的一辆玩具汽车坏了一个轮子,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我竟然把四轮汽车改装成三轮汽车,让儿子欣喜万分,街上哪有卖三轮玩具汽车的啊!我还趁热打铁给儿子上了一课,告诉儿子:“这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废物,都有自己的作用,用对了地方就是宝贝;人也一样,没有谁是笨蛋,都有自己不可替代的价值。”没想到儿子就记住了,那以后,他上学路上见到螺丝帽、小钉子之类的小东西就一定捡起来带回家,交给我,放在工具箱里,有的还真被我派上了用场。
父亲的精神影响了我,我也正在影响着儿子,这是生命接力棒的传递,这也是爱的延续。
三、凭力气吃饭
父亲一生要强,干活求好,有多大劲使多大劲,凭良心做事是他一生不变的准则。当年在生产队大呼隆时,有的人干活出工不出力,要么拈轻怕重,要么磨洋工,上工晚去会儿,放工早走会儿,中间屙屎撒尿三两次,是常有的事,队长也没办法,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挖省内那条著名的人工河——茨淮新河时,都是集体出工。当时最出名的是一个外号叫“大老滑”的人,大伙儿都说他干活是老奸巨滑,编了顺口溜送给他,“大老滑,一百敲,一干活,就闪腰;大老滑,是滑蛋,一干活,就腿颤。”但父亲干活从不落人后,也不把胃病当回事。胃不疼的时候,父亲生龙活虎一般,有十分力就决不只用九分半,干活非常狠,而且干起活来非常投入,不知道休息,不知道晌午夜,甚至不知道吃饭。从怀远到家,三百多里,大冬天,父亲扒车回来,回来看望我们兄弟,给我们带回工地上的白面馍。常常夜里回来,满头风霜。为此,母亲没少说他干活是“懒汉子担山”,好出强力。长期的出强力,透支了父亲的健康,损耗着父亲的身体。
俗话说,身大力不亏。可我一直不明白,个头不高的父亲,为什么会在干活的时候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呢?记得有一次,生产队砍秫秫,虽然还是吃大锅饭的年代,但队长还是分配了任务,每个劳力从地这头到地那头,一个人一丈宽,分好后就插上标志,各人干各人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还没有架子车,运输基本靠肩扛背挑。当时生产队只有一架笨重的枣木太平车,平时不咋用,只有朝地里送粪时才用,用时要三头牛拉,除了赶车的外,还需要几个好劳力在旁边招呼着,比较麻烦。当时虽然已经入秋,但秋老虎依然发威,天气酷热难耐,其他人干了一歇活后就都回家了,只有父亲急着赶活,顾不上休息,大热的天,中午也在地里干,直到把所有的秫秫全部撂倒。那些沉甸甸的鲜秫穗,父亲竟然两趟就全挑到生产队的场里。同样的地块的高粱穗,其他人都是四趟挑完的。母亲后来描述说,父亲捆绑的挑子,就像两个垛。父亲咬着牙挑起担子颤巍巍地站起来时,那条加宽加厚的扁担便呻吟着没入肩上的肉中,小腿都在抖,腿上的青筋如同蚯蚓一般,仿佛要绽出皮肉。父亲之所以急着赶活,就是因为他晚上还要照顾自留地,从村后的水塘挑水浇灌他种的瓜果,那是专为我们解馋的。只有三分多的那块自留地,被父亲侍弄得风生水起,生机盎然,那是我家的菜篮子,更是我们兄妹快乐的天堂,夏季各类瓜果,冬季菠菜、白菜,为我们物质匮乏的生活增添了一生难忘的滋味儿。那是父亲的味道,氤氲着他的爱心和汗水。
对于父亲干活狠,我还有一次很深的印象,是泼地浇场。土地承包到户单干后,父亲干劲更高了,放开了手脚大干,他相信“人勤地不懒”。那一年我家种了十五六亩小麦,从麦种下地到麦黄三晌,父亲整天呆在地里,在他的精心侍弄下,田里一棵杂草都没有。麦收前夕,父亲清理出了半亩地作为打麦场。为防雨天,他用了整整一周的晚上拉土垫地,把打麦场垫得高高的,地面整理得一个坑洼都没有。场地整好后,就要泼湿后撒上麦糠碾压结实。动镰割麦前,父亲一夜未睡,他挑了百十担水。从东滩到我家打麦场,一个来回至少半里路,也就是说父亲一夜挑着水挑子负重走了至少六十里路,双肩都被扁担压得红肿了。麦收后,父亲的肩膀脱了一层皮后就长出了一层厚肉垫。由于经常使用,那根枣木扁担浸透了父亲的油汗,通体溜光,如同脂玉,阳光下闪着红彤彤的光泽。
很多时候,地里的农活儿都是父亲一个人在干,起草贪黑地劳作不息。虽然脾气不好,常冲家人发火,但只要自己能做得了的,他决不让我们母子插手。因此,母亲很少干地里的重活。父亲非常疼爱我们兄妹四个,除了逢庄稼场要我们帮忙搭手外,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让我们下地的。父亲只让我们好好念书,将来过上更好的日子。父亲是识字的,他甚至可以为邻居们写春联,写出的字很有力量,其实他只上到高小就因家贫而辍学了。无论多忙,他从不耽误我们上学,说能上到啥样就上到啥样,只要能往上考,是上学的料,就是砸锅卖铁也供养。他朴素地认为,坐江山的从来都是识文断字的文化人,不能让孩子做睁眼瞎,吃没文化的亏。为此,父亲付出了更多的心血和汗水。当村里和我们兄弟俩同龄的孩子都辍学劳作时,我们依然坐在课堂上学习;当那些堂叔们身边有帮手甚至撒手不问农事时,我的父亲依然独自躬耕于土地上。父亲把我们兄弟先后送到了高中,一个在阜阳,一个在亳州,都是不错的学校,他很自豪,当一些亲友劝他不让我们读书,说读书没用,考上也不分配时,父亲不为所动,最终把我们供养出来,有了稳定的工作。
直到现在,我都以为父亲的一些话是极对的,他说,好日子是养出来的,是用汗水浇灌出来的。还说,人啊,先苦后甜,苦尽甘来,小时候不吃苦,到老了就会有吃不完的苦。
父亲常说,有智吃智,无智吃力,但不能做懒人。到现在,我还保持着每日早起的习惯,这也是从父亲那里继承过来的,不做懒人。工作中,我也坚决做到不偷懒,不耍滑,份内的事,一定做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父亲生前,就像他经常使用的那根桑木扁担一样,一头挑着老的,一头挑着小的。土地承包以后十多年,父亲始终处于超负荷劳作状态,最终积劳成疾。1981年,我们家在村里第一家盖起了砖瓦房。好日子熬出来了,却熬干了父亲的心血。他太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健康了。
四、父亲的病
在我的记忆中,除了老胃病之外,父亲一直是健康的。即便是胃痛,他也一直忍着,一个人默默承受着,竭力忍着,从不张扬,更不会像有的人那样有个头痛脑热就哼哼唧唧,邪乎得要命。就是这种忍,使我和家人都产生了误解,始终认为父亲很健康,俗话说“十人九胃”嘛。其实多年来他一直带着病痛劳作,直到山一样突然轰然倒下。
父亲的胃病是有老底子的。父亲出生于一个积贫积弱的年代,当时农村生活的困苦程度,我只能从老辈人的叙说和作家对那个时代的描绘中得知一二,没有亲历是无法全知的,只能靠想象了。直到现在,生活好了的上辈人还一直节俭得近乎苛刻,就是亲历贫困的后遗症所致,他们内心深处还有“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般的惊悸。父亲的胃病即和贫困有关,具体说是由红薯引发的。
现代人研究认为,红薯含有多种人体所需的营养物质,营养学家更是把红薯称为营养最均衡的保健食品。在饥荒年代,这种在明代由南美引入到内地的作物,因容易成活、产量不低而被广泛认可,也的确让许多人赖以存活。我曾有幸听过《百家讲坛》名嘴、北师大附中历史老师纪连海的讲座《新解康乾盛世》,他说清朝之所以会出现康乾盛世的局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红薯的种植范围扩大了,其产量足以养活很多人。但事物都有两面性,红薯这东西含糖分高,吃多后容易产生大量胃酸,使人感到“烧心”,还容易吐酸水。这一点是如今在街头买一块烤红薯就香喷喷地吃的人所无法体会得到的。父亲的胃病就与此有关。父亲出生后,祖母没有奶水,就给他喂食红薯糊糊,因此吃坏了胃。未及成年,父亲就患了胃病,到后来发展到严重的十二指肠溃疡。成年后,父亲又吃了多年的红薯,直到土地承包后才可以选择不吃这种让他一吃就吐酸水的东西。
我从记事时起,就知道父亲经常肚子疼,其实是胃痛。胃疼起来时,父亲往往会捂住胃部蜷缩在床上,身子如同一张弓的弓背,满脸都是汗珠。实在忍不住了,他会让母亲给他使劲地揉肚子,母亲不在时,就让我或者哥哥给他揉。嫌力量小,父亲就干脆让我们站在他肚子上用脚踩,用外力的压迫来缓解疼痛。因为年龄小,那时根本无法体会到父亲的病痛之苦,站到父亲的肚子上,小脚丫接触到父亲的肚皮,感觉软软的,我们就会咯咯地笑,觉得很好玩。无论疼多厉害,父亲从不哼出声来,虽然满头满脸的汗,但总是咬牙忍着,他怕吓着了我们。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家那时永远有一盒胃舒平药,用那种圆柱形的白纸盒装着,每盒都是一千片装,药片也是白色的,厚厚的,圆圆的。“胃舒平”三个字我就是通过这药片认识的,每个药片上都有。除了胃舒平之外,父亲还服用了其他不少治胃病的药,包括偏方。有一阵子,是在冬天,父亲连续吃动物肚子,有狗肚子,更多的是猪肚子,里面装上我已记不住名字的中药,放在锅里煮。那东西煮后是闻着香,但到嘴里却难以下咽。
父亲后来又患了一次肝炎。因为缺乏健康常识的原因,更因为缺钱的原因,他的肝炎草草治疗后就再也没有用药,后来也没有体检过身体,最终埋下了致命的隐患。父亲的病大约和一个堂叔有关。我的这个堂叔,是四爷家的儿子,和父亲一样,也是独子,曾过继给我爷爷当干儿子。父亲待人热情,对这位小他近十几岁的堂弟,感情自然更不一般。听母亲说,四爷成家很晚,四奶是从河南商丘逃荒过来的,到了我们村饿的奄奄一息,就被四爷收留了。堂叔上中学时得过一次很严重的肝炎,直到撑不住了才被送到医院就诊。当时,父亲把板车绑到自行车后支架上骑了三十多里路送他到县城医院,并照顾了他半个月,直到他病情稳定。不懂任何防护知识的父亲估计就是那时被感染的,不久就发病了,虽然服药后病情缓解,但终究没有除根。父亲和这位堂叔都是死于可怕的肝癌,父亲去世时四十九岁,堂叔在父亲去世后十三年也去了,四十五岁。他们都是因为肝炎治疗不彻底而最终演变为癌症的。
肝炎治疗不彻底,劳累过度,劣质烟酒都在慢慢侵蚀父亲的健康。父亲因为劳累解乏的需要,一直抽烟喝酒。很长一个阶段,我们兄妹对父亲这一点是非常反感的,尤其对他抽烟很不满,但总断不了他的烟瘾酒瘾。父亲在和母亲结婚之前就开始抽烟了,是五爷教会的。五爷是位兽医,有一次他需要烟油子配置一个偏方,就让父亲帮他抽土烟制造烟油子,年轻的父亲一下子抽了很多烟,直至最后“醉倒”,昏睡了一天一夜,那其实是尼古丁中毒。那之后,父亲就有烟瘾了,几乎是烟不离嘴。我没上学的时候,他抽土烟,把烟叶揉碎,然后用二指宽的纸条卷了就抽。我小时候给他捡过废纸,帮他裁过纸条,也给他捡过烟屁股。后来父亲就抽卷烟,很廉价的那种,印象中他抽了很长时间的一个叫“大铁桥”的牌子,九分钱一盒。再后来就有什么抽什么,不多都是价位很低的牌子,他舍不得抽好的。
父亲酒量不是太大,但他喜欢喝酒,好这口,说酒能解乏。一个人喝酒还好,喝差不多时就会打住,自觉地拧上酒瓶盖子。但是一到酒桌上,父亲就管不住自己了,他不经劝,往往喝高,印象中好多次帮别人办事后,他都是醉着回来的,有几次是带着伤回家的,路上摔的。这一点没少让我们母子担心,一外出就让我们盯着父亲,看着他少喝点。父亲爱面子,为了喝酒的事儿,他没少和母亲生气,也没少发火训我们,因为夺了他的酒杯,让他很没面子。很多时候,父亲喝的都是散酒,图便宜。农村小作坊用红薯干子烧制出来的那种散酒,辣味足,非常冲,父亲认为那种酒劲大,喝起来过瘾。
从我记事儿时起,父亲只有五个月没有喝酒抽烟,就是他被确诊后到去世的那五个月。在这之前,固执的父亲在发火时曾多次发誓,就是死都不能断了烟酒。他不知道珍惜健康,这使得我们曾在很长时间内对父亲极不满意,母亲甚至恨恨地说他是自作自受。其实是我们对他的不理解使他借酒浇愁。
五、那些担忧
父亲一边坚持让我们兄弟读书,一边心存担忧,有些事他思虑过细,但一直得不到理解,这时候他往往就喝闷酒。对父亲坚持把我们送到城里上学,一些亲友很不理解,认为我们张家人老几辈都打牛腿、修地球,不一定能上出来,白花钱,就是上出来,没人没势的,不一定能找到工作,再说到时候年龄大了,说媳妇都成问题。农村孩子结婚都早,这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尤其是看到和我们同龄的孩子一个个都先后定亲成家,父亲内心更是焦灼。父亲去世十年后,我才渐渐明白理解父亲,当初,身为农民的他心里一直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是对未知的一种恐慌。不富裕的家庭每年都在支付我们上学的费用,不要说考不上大学白花了钱,就是考上了也得一笔更大的费用。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父亲不是担心钱打了水漂,他更担心我们年龄大了万一说不到媳妇怎么办?让儿子打光棍,这是一个父亲的耻辱。父亲的认知就停留在农民虑事的水平上,他无法有更高的高度。
父亲在地悄悄做着准备,按照自己的方式。他在尽一个农民父亲最大的能力为我们未来的生活谋划,并付诸行动。要强的他求人出面和曾有矛盾的邻居协商,把两家的老宅基地由两间宽调整为四间宽,合并后的宅基地可以盖三栋四间的房子。作为条件,父亲作了让步,我们家只要了最后面的那份,那是父亲为我们留下的祖产。那处老宅到现在一直空着,只有几棵杨树在那里守护着。老宅上的那棵大椿树被父亲为我们兄弟俩各做了一张大床,供我们结婚用的。那棵椿树和哥哥年龄一样大,是父亲在哥哥出生那年亲手栽下的。如今,那两张大床都被我们兄弟带到了城里,虽然做工粗糙,样式很土,但那是父爱的见证。
在我上高中的第二年,父亲不顾家人的反对,又倾力盖了一栋新房,并拉上了院墙,这样,我们家就有两个宽敞的院子,总共十六间房屋。看着新瓦房,父亲似乎安心了不少,对母亲说:“万一考不上大学,他们兄弟一人一处。”不但如此,父亲还请人打制了两套一样的家具,条几、立柜、桌子、椅子……凡是居家过日子能用到的,一应俱全。父亲渴望我们考上大学,但他又不放心,在为我们铺筑后路,一旦我们真的考不上学,回家后就可以立即成家。父亲私下认为,东西都备齐了,到时候不急慌。如今,老家的这两处房子都在空着,那些家具也都蒙上了灰尘,只有每年春节我们都带着孩子回去时,才短暂地住上一个星期。
最让父亲感到失败的是哥哥的婚事。房子、家具都准备好后,父亲就开始操心哥哥的婚姻大事了,他与他的一个同学私下合计,要结成儿女亲家,他那同学家的女儿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父亲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但此事却遭到了哥哥的强烈反对。儿大不由爷,一番拿龙捉虎的斗争后,父亲败下阵来。这件事让父亲感觉很没面子,很对不住那一家人,精神上大受打击,常常一个人喝闷酒,无端地发火,暴怒伤肝,他的健康也因此大受影响。
现在想想,其实父亲生命的最后几年,是有一些症状的,如果及早发现,及早治疗,他是不会那么早就走的。比如不明原因的低烧,不能吃油大的饭菜,门齿的下牙龈有一个地方经常无端地出血,嗜睡,再后来就是消瘦,这些都是父亲肝脏癌变释放出的信号,可我们谁都没有在意。一向隐忍的父亲还是坚持早出晚归地干活,但他的精力已大不如从前,干活后容易疲劳,而且恢复得慢。
好在我们兄弟后来都通过上学走了出来,不要再像他一样辛苦地种地了。这在村里是破天荒的事,父亲着实高兴了一阵子,但家里也因为我们的学费而负债。自土地承包后,我们家因为父亲的勤劳能干走在了村里的前列,并盖起了村里第一栋砖瓦房。父亲似乎对他盖第二栋房子有些后悔,那些钱足够我们上学的费用,但他从未说过,要强的他不愿承认自己决策失误。我们踏进了大学校园,父亲在忙完农活后就踏上了打工之路。只一年不到,父亲就因身体撑不住而回来了。回来时他的双手手指严重变形,那是因为在筑路工地上高强度的劳动所致。此次回来后,父亲的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很快就显示出了明显的症状,肝区疼痛剧烈,咳嗽不止。
我和哥哥上班那年的腊月初,父亲被确诊为肝癌晚期。哥哥把电话打到我的单位,跟我说父亲病了,让我一放寒假就回去。接到电话后我就意识到父亲一定是大病了,不然以父亲的脾气,他一定不会让家人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我当时认为是父亲的胃病复发了,但没有想到是肝病,更没有想到是夺命的癌症。
父爱如山,父爱是伟大的,是深沉的,是含蓄的,是不需要言语来表达的,这些认识是我在做了父亲后才慢慢感知到的。
父亲尽心尽力地用他并不高大的身体和不宽阔的肩膀在为我们兄弟的未来撑起一片天,没有这种默默的付出就没有我们现在的一切。父爱是一本书,一本需要我们一生用心去读的无字的书。
今天,我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更加思念父亲,感悟着父爱的力量和凝重,因为我也在释放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
六、那是一个好人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年了。二十年来,我很多次在梦中见到父亲,还是原来的样子,好好的。有许多次,我还是少年的样子,找不到父亲,或者追不上他,急得大哭,醒来后泪水早已溢满了脸庞。
那是一个好人。这是父亲去世后邻居们对父亲的评价,也是邻村人对父亲的评价。父亲为人非常正直,人很勤快,人很热心,他曾经常为左邻右舍做过许多小事,比如邻居们的菜刀、剪刀钝了,总是找父亲来抹磨,父亲磨刀磨剪子的功夫胜过专业从业者;父亲还有许多工具,什么都有,补个自行车胎啊什么的,尽管找父亲好了。父亲也曾帮助过许多处在困境中的人。我印象比较深的有这么几次。在父亲去世后,从人们对他的报恩行为中,我更加加深了这种印象。
我们邻村有一个杀猪的屠户,和父亲年岁相仿,因为赌博导致债台高筑。有一次他因为赌资的问题和别人打架,伤了人,被人追得无处可逃。有一天深夜,他来到了我家躲藏。母亲胆小怕事,吓得腿肚子转筋,怕人家找到我家,给我们带来伤害。但父亲还是收留了他,让他在我家牛屋里躲了十多天,然后资他以他盘缠,把他送出村去了新疆,要知道七十年代末我家也是相当贫困的。那些天,他吃喝拉撒都在我家牛屋,父亲给他端吃端喝的,劝他戒掉赌博恶习,要对得起老人和孩子。父亲去世后,那屠户才从外地回来,他终于混好了。他回来后就到父亲坟钱给父亲烧了纸钱,他说在那个时候,只有父亲相信他,没有父亲就没有他的后来。
父亲在的时候常说,谁都有不顺的时候,在困难的时候伸出一把手比什么都重要。在人家挨饿的时候给块馍头子比他顺畅时给块金砖都有用。
另外,父亲很有同情心,同情弱者。我家隔壁有一个邻居,和我们家族不是一个姓,丈夫在南京当兵,家里妻子带着三个孩子生活,三个孩子年龄和我家兄妹相当。他家在生产队的时候,因为没有劳力,每年都要朝外打钱,弄不够吃的,关键是受到村里某些强势人的欺辱。我父亲看不下去,总是给予他们娘几个力所能及的帮助。后来男主人转业到南京市人大工作,把老婆孩子都接了过去,一家人终于生活好了。偶尔回来,他们两口子一定会到我家坐坐的。父亲去世后一年,他们两口子听说了,特意回来给父亲上坟,放了很长一挂鞭炮。他们说父亲是好人,忘不了父亲当年在他们家困难时给予的帮助。我结婚后那年,去南京妻姐家,特意去了锁金新村去看望他们,因为他们给父亲上坟的事,我觉得应当去看看的。很遗憾当时虽找到家门,却没有见到他们,后来才知道那时他家男主人因食道癌正住院呢,不多久就去世了。
父亲是位农民,他用自己的行动给我留下了一笔财富,就是做人一定要有同情弱者之心,要帮助困难之人,万不能做落井下石之事。
我理解父亲是在父亲去世之后,尤其是我做了父亲之后,回想起父亲的一生,回忆起父亲的点点滴滴,我常常痛彻心腑,父亲一生操劳,一生勤俭,一生辛苦,却没有享受到一天幸福。他用自己的艰辛为我们铺垫了今天生活的基础。
今天,我在心中的祭台上燃起一炷香,一如既往地向天堂里的父亲问好!同时祝福那些还在艰难中苦苦奋斗的卑微却不失坚毅的父亲们!
七、那些老家具
父亲一生要强,坚持让我和哥哥上学,为此吃了不少超过常人的苦,以至于积劳成疾。父亲做事谨慎,常常多方思虑,他一边培养我们上学读书,一边给我们盖房子,两手准备,以防我们考不上学回家不耽误娶媳妇成家。
还是在八十年代初期,物资还很紧张。父亲四处托人买了两台缝纫机为我们准备着结婚事宜,那时流行“三转一响”。父亲不知道啥叫未雨绸缪,但他知道凡事要提前准备。他说要趁自己能干时早作准备,免得到时候来不及。他还给我们一人盖了一套院子,还有那时候流行的家具,大衣柜、五斗橱、方桌之类,什么都是两份,一个儿子一份,平等对待。可是这些东西包括房子我们都没有用到,我们毕业参加工作后都在城里弄了房子。那些家具之类的不但过时了,而且还老旧了,也没有办法运到我现在住的楼上来,都留在了老家父亲盖的房子里。每次回到家,看到那些老物件,我就会想到父亲,那是父亲留下的,上面渗透了父亲的血汗和爱心,那些家具留下了父亲的指纹,是父亲浓浓爱心的见证。
当父亲当年找木匠做这些东西的时候,不但是我们,还有其他人,都以为父亲迂腐,没有理解他。但父亲不为所动,仍旧按照自己的思路做事,近乎执拗。就说那两部缝纫机吧,一台拆封了自用,母亲有时候用一用,缝缝补补,后来嫂子用了,拉到了亳州,偶尔用,多少实现了父亲的一点愿望。另一部根本就没有拆封,放了十年,后来转卖给了我一个远房亲戚用,要知道八十年代买这些东西不少费钱,计划经济时代,要托人才能买到,一百八十块钱呢!父亲真舍得!那时一百八十块钱要攒很长时间的,相当于现在的几千多块钱吧!因此,我真正理解父亲是在父亲去世后,他的看似迂腐其实是一份深沉的父爱,他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量地给他的儿子营造尽量好的生活希望。
遗憾的是父亲没有等到我们成家的那一天,没有见到我和哥哥把婚事办了,如果他能活到现在,该是多么高兴啊!父亲喜欢孩子,疼爱孩子!这是父亲的遗憾,也是我的遗憾。父亲走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他不甘心啊!父亲没有享受到娶儿媳的那种忙,如果等到这一天,我知道他就是忙得团团转也是幸福着的!
今天,是周末,儿子上学去了,妻子上课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我要给自己留一个空间,给自己一点时间,和父亲单独在一会儿。
今天,我再次用心感念父亲。父亲的责任心一直影响着我,做事情就要做好,做事情就要认真对待,做事情就要全心投入。
今天,我用文字感恩父亲,父亲的爱心始终影响着我,对待人要真心,对待人要诚心,对待人要热心。
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我还愿意做父亲的儿子,我会更好地做一个好儿子,比现在更好。我也会做一个好父亲,父亲的爱心让我知道怎样去做一个好父亲。
八、我的追思
这些年,我写过母亲、岳母、儿子、妻子等有关亲情的文章,却很长时间没有写过父亲,不是不想写,而是不能写,一动笔我便不由悲从中来,只好一次次作罢。那是令我今生绵绵无期的悲伤。
父亲去世时,我刚出校门,少不更事,对人生基本上没有什么感悟。有了儿子之后,见我忙得人瘦了一圈,我兼职的报社的一个领导,也是一位长者说:“秀礼,这回知道了吧,养儿方知父母恩!”我的这种感悟才逐渐深刻起来,想着父亲的艰辛,回味着他的好,体会着他这一生的不易。这种理解越深刻,我心中的遗憾也就越强烈。
&&五一回去给父亲上坟时,点燃了纸钱,燃放了鞭炮,点着了香烟,拔掉了坟头上新长的草,我们兄弟带着孩子们跪倒在地,给父亲磕了个头。日子好起来了,我们能够为父亲做的,却只有这些了。
&&二十年了,父亲和我阴阳两隔,我再也无法享受他那如阳光般温暖的挚爱了。这是一种怎样无奈的伤痛啊!
&&有篇文章罗列了一个儿子一生要做的十件事,其中有一件事就是和父亲喝一次酒,并敬他一杯。父亲生前是很爱喝酒的,可出于对他健康的考虑,母亲和我们兄妹几个都一直极力反对他喝酒。父亲从未喝过好酒,那时我们兄妹几个都上着学,家境较为窘迫,父亲总是买散装的劣质烧酒。如今我有条件买好酒了,可父亲却不在了,我连陪父亲喝一次酒的机会都没有,每念及此,我便心痛不已。谁愿意在全家团圆时把第一杯酒浇在地上呢?
&&兄妹几个当中,我打小就是最乖的一个,所以最受父亲疼爱。刚到亳州一中上学时,还未到国庆,父亲就因想我想得不能自已而从利辛老家赶到亳州来看我,可当时我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对父亲的种种好处,我是在他去世后才在无尽的思念中逐渐感知到的,尤其是在我做了父亲之后。上大学时,为了我的学费,父亲曾去黄山一高速公路工地上打工,回来时,他的双手全是厚厚的老茧,十指弯曲,膝盖处也有老茧,那是握铁锨磨的。一年后,父亲就病倒了。年前我去黄山开课题会,车行在通往黄山的高速公路上,望着延伸不尽的柏油路面,我脑中满是父亲在工地上艰苦劳作的情景,虽然我不知道那条路是否就是父亲当年曾挥汗如雨的地方。
&&为了孩子,父亲最累。他一直累着,直到他轰然倒下。我们上了高中,接着上大学,沉重的学费压在父亲肩上,他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身为农民的父亲加倍地劳作,在三十亩地上盘算着,所有的经济作物都种了一些,绿豆,芝麻,花生,扁豆……就说绿豆吧,隔几天摘下来一茬晒干,把绿豆籽儿拿到集上就可以换到钱,能够及时为我们补充生活费。父亲甚至种了些自土地承包后就不再种的高粱,在冬季,他用去了籽儿的高粱穗扎扫帚卖,绝不让自己闲着。
&&那一年的秋季,家里种了十来亩红薯,没有机械,起红薯全部用抓钩一棵一棵地刨,然后削成片晾晒,再一片一片地拾到篮子里,装在大荆条筐子里垛起来,最后用板车拉回家。没有了助手,父亲就起早贪黑地干,整整半个月没有回家,吃睡都在地里。母亲把饭送到地里,父亲搓掉手上的泥土就吃饭,半个月没有洗过手脸;困了就歪在地里半干的红薯秧子上眯瞪一会儿。正是霜降时节,白天太阳还有些晒,夜里就寒气逼人。父亲常常是白天起红薯,夜里就着星光全部把它们削成片,不耽误次日母亲撒开晾晒。有一天夜里,父亲实在是疲累到了极点,干着干着就那样手里握着还没有削完的一块红薯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母亲赶到地里送饭时,父亲还未醒,一身白霜蜷卧在那里,头发、胡须、眉毛上都是霜花。
&&还有一次,也是在夜晚,月光如水,父亲和母亲在月亮地里择棉花。择着择着,父亲不言语了,母亲这才发现父亲面颊亮晶晶的,原来是父亲在默默地流泪,因为想我了。那时,我到亳州一中读书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在父亲看来,我已经离家很久了。终于,第二天父亲就过来看我了,这是他第二次到亳州来,第一次是送我入学。这次来,我们爷俩在一起只有中午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吃了饭,他便急匆匆地往回赶,地里的一摊子活儿等着他。这也是父亲最后一次来亳州。
&&以上这些片段,都是母亲后来跟我说的。
&&每一次追思都是一次酸楚的历程,在追思中,我那平凡如土地一样的父亲的形象越来越清晰和高大。这追思将伴我一生。
&&我们每个人都有父亲,也最终会失去父亲。纵然我们都能感受到父亲无私的大爱,可我们做子女的又能回报多少呢?爱我们的父亲吧,不要在父亲轰然倒下后才捶胸顿足地后悔当初没有这样那样……
&&父亲,儿在凡间仰望您!
&&父亲,儿在心中思念您!
&&父亲,儿在此时呼唤您!
&&父亲,儿在梦中再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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