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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联社党委书记朱维繁在兰州农商银行调研指导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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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省联社党委书记朱维繁、副主任李峰一行深入兰州农商银行就改革发展和企业党建工作进行调研。
&&& 朱维繁、李峰先后到金城支行、桃海支行、安宁支行、西津东路支行和总行营业部等网点了解工作情况，看望一线员工，并组织召开座谈会，听取兰州农商银行领导班子关于近期工作的汇报。
&&& 朱维繁指出，从总体上看，兰州农商银行领导班子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开拓创新，奋发有为，凝聚力、战斗力和引领能力强，员工队伍精神面貌好、工作劲头足，各项业务稳健发展，各项经营指标企稳向好，资源整合效果明显，区位优势和辐射带动作用强劲，充分彰显了体制改革优势，为探索全省农村信用社改革发展模式积累了丰富经验。但面对经济金融新常态、利率市场化落地、互联网金融冲击等带来的严峻挑战，兰州农商银行在业务发展和经营管理方面也出现了一些困难和问题。能不能化挑战为机遇，变压力为动力，逆势而上，既是对兰州农商银行的经营思路和发展模式的初步检验，也是对推进全省农村信用社改革发展的生动检视。兰州农商银行要在自身经营机制和市场发生深刻变革的大背景下，努力寻求业务发展和经营管理新突破，在经营理念、产品创新、主营业务等方面逐步缩小与其他城市商业银行的差距，首先要解决好调整市场定位、化解经营风险和提升核心竞争力等三个方面的问题。
&&& 朱维繁强调，兰州农商银行要在拓展市场空间、提高发展质量、强化风险管控、提升金融服务、加强党的建设等方面精准发力，狠下功夫，为全省农村信用社做出表率。
&&& 一是拓市场，稳增长。要坚持以市场为中心，以客户为导向，聚焦产品创新、业务拓展、优质服务、形象宣传等多个维度，积极搭建银政、银企、银银、银保合作联动平台，形成市场、政府、创新为主导的多轮驱动模式；要在深耕社区，做优园区，助力小微，夯实传统业务基础上，主动转变经营理念，积极调整经营策略，全力开拓金融市场蓝海，谋求发展新路子、经营新模式，全面提升核心竞争力，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抢占金融行业制高点。
&&& 二是求质量，增效益。要牢牢把住质量这条生命线，科学调整业务结构，推进精细化管理，实现内涵式发展；要优化存款结构，强化对公存款营销力度，增加对公存款比重，降低经营成本；要强化贷款管理，坚持贷前审查与贷后跟踪检查并重，确保贷款放得出、收得回、有效益；要紧盯“三去一降一补”，定期分析不良贷款状况和变化趋势，科学制定清收策略，加大不良资产盘活力度，全面优化资产质量。
&&& 三是强内控，防风险。要牢固树立风险意识，切实将风险防控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在防控模式上要由单纯的“防、堵”调整为“抓风险”和“促发展”两条腿走路，坚持全面检视与重点检查相结合，以开展“两个加强、两个遏制”为抓手，建立健全各项规章制度，推动各项制度落地生根；进一步完善事前预判、事中追踪、事后监督的风险管理链条，坚持不良清收与违规问责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努力构建全方位、多层次、科学化的风险管理机制；要高度重视合规文化建设，领导干部要率先垂范抓制度落实，努力营造“人人讲合规，处处讲合规，事事讲合规”的良好氛围。
&&& 四是提素质，树形象。要以强化员工职业道德教育、业务技能培训为着力点，扎实推进干部素质提升工程，激发员工创新意识、奉献意识、合规意识，着力提升员工综合素质和服务水平，牢固树立以客户为中心的理念，延伸服务内涵，践行普惠金融，为客户提供更加个性化、多元化的金融服务，全面提升客户满意度、认可度，塑造接地气、服务优的良好社会形象。
&&& 五是抓党建，激活力。坚持以党建工作统揽全局，牢牢扭住全面从严治党、从严治行这个关键，以省联社“232”党建工作总体部署为统领，以实施先锋引领和领导干部“一岗双责”两大提升工程为抓手，以扎实推进“两学一做”学习教育为契机，全面落实党建工作七大任务，深化先锋引领、“三亮三比三评”、争做合格党员系列活动，持续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全面整合工会、共青团等群团力量，积极搭建党员发挥作用的平台，激发党委牵头抓总、举旗定向的政治核心作用，基层党支部统一思想、凝心聚力的战斗堡垒作用和党员以身作则、率先垂范的先锋引领作用，着力完善党建工作与业务经营相互促进、协调发展的格局，为兰州农商银行稳健发展提供坚强的思想、政治和组织保证。
&&& 李峰就农商银行如何拓展经营空间、创新金融产品、推动转型发展提出了具体要求。
&&& 省联社主任助理钱瑞峰，党委委员、人力资源部总经理石海龙，综合管理部、党建宣教部、市场发展部、合规风险部等相关负责人参加调研。
（省联社党建宣教部）-- 阅读信息
牢记历史使命强化责任担当――全市农村信用社扎实开展金融精准扶贫工作
【日期：】 【来源：巴中市扶贫移民局】 【阅读
　　今年以来，巴中市农信社认真按照省委、省政府和市委、市政府及省联社的总体战略部署，充分发挥金融在扶贫开发中的动力引擎作用，牢记历史使命，扎实开展金融精准扶贫工作，充分体现了“巴中人自己的银行”的责任与担当。1-4月，全市农村信用社累计完成2.8万户建卡贫困户的建档、评级和授信工作，授信额达13.4亿元；重点围绕产业发展、易地搬迁和农村新居建设，累计发放精准扶贫贷款1.2亿元，建卡贫困户的申贷获得率达97.5%。
　　创新基础工作　　增强金融精准扶贫的主动性
　　搞好调查摸底，建立完善基础档案是抓好“金融精准扶贫”工作的基础和前提。
　　今年以来，全市农信社依据政府提供的建卡贫困户名册，积极主动深入精准扶贫村，全面开展精准扶贫调查，在逐户了解致贫原因、脱贫愿景、家庭负债、发展条件及经济承受能力的基础上，补充完善建卡贫困户经济档案，为抓好建卡贫困户的评级授信工作掌握了第一手资料。同时，按照“因地制宜”的原则，通过开展谈心交心活动，与建卡贫困户一道共同寻找致富门路、商议发展对策、选择发展项目、确定发展规模、预算发展投入，引导建卡贫困户增强发展自信、明确发展目标，不断增强精准扶贫工作的主动性。1-4月，全市农信社累计补充完善建卡贫困户经济档案1.3万个，重新评级授信1.1万户，增加授信额3.6亿元，帮助规划发展项目47个。
　　创新信贷产品　　增强金融精准扶贫的针对性
　　思想保守，发展动力不足，抵押担保缺乏，是阻碍建卡贫困户发展产业、摆脱贫困的主要障碍。
　　为有效解决建卡贫困户抵押担保难，减轻建卡贫困户的利息负担，增强建卡贫困户的发展信心，全市农信社认真按照省联社《关于切实做好金融服务积极推进精准扶贫的指导意见》和《关于深化“惠农兴村”和“扶微助小”工程加强集中连片特困地区扶贫惠农工作意见》精神，借助政府出资组建的扶贫小额信贷风险补偿基金平台，创新推出了“富民贷”贫困户小额信用贷款、“乐居贷”贫困户住房建设贷款、“兴业贷”农业产业化贷款等信贷产品，有效解决了不同贫困户的资金需求。1-4月，全市农信社以支持贫困户发展核桃、茶叶、蜜柚、中药材等特色产业和易地搬迁为重点，累计发放“富民贷”贫困户小额信用贷款5.2亿元、“乐居贷”贫困户住房建设贷款1.4亿元、“兴业贷”农业产业化贷款3.4亿元、扶贫小额贴息贷款4200万元，帮助699个贫困村建立相关产业基地30余万亩，规划发展山平塘和稻田养鱼等水产养殖基地60个、面积达2000余亩，修建巴山新居3.2万平方米。
　　创新服务载体　　增强金融精准扶贫的实效性
　　一是结对帮扶。建立完善结对帮扶制度，从各法人机构班子成员到基层一线员工，对全市农信社挂联的6个村、180户贫困户实行层层挂联，与贫困户结成“帮扶对子”，制定帮扶和脱贫计划，并从资金、技术和产业规划方面定期开展现场帮扶和指导，抓住了“精准扶贫”的牛鼻子。据统计，1-4月，全市农信社共有110名员工与134户贫困户结成帮扶对子，帮助规划巴山土鸡、稻田养鱼、绿色无公害蔬菜种植（养殖）等发展项目41个。
　　二是驻村帮扶。按照市委、市政府和省联社有关文件精神，全市农信社选派了6名优秀青年干部到精准扶贫村担任驻村“第一书记”，并充分发挥“第一书记”思维活跃、思想前位、反应敏捷、敢拼敢闯、不甘落后的年龄优势和时代创新精神，助力精准扶贫。同时，通过派驻“第一书记”，为农信社全面实施普惠金融，加大信贷投入，助力精准扶贫，及时有效满足贫困户的金融服务需求搭建了更为广阔的平台。
　　三是挂职帮扶。为充分发挥农信社在精准扶贫中的核心作用，省联社巴中办事处党委进一步加强与共青团巴中市委的合作，在全市农信社选派近100名青年客户经理到基层乡镇挂职团委副书记，并以农信社充足的信贷资源为载体，团结广大农村青年并逐渐把他们培育成“惠农兴村”和“迎战贫困”的中坚力量。同时，充分发挥广大农村青年的示范作用，辐射和带动辖内贫困户脱贫致富。据统计，在农信社100名挂职团委副书记的团结引领下，全市共有211名农村青年走上了自主创业的道路，并带领当地436户贫困户发展生猪、“巴山土鸡”和南江黄羊养殖，规模达1.9万头（只）。
　　创新工作机制　　增强金融精准扶贫的可持续性
　　建立完善科学严密的考核机制是推动金融精准扶贫工作的关键，也是确保精准扶贫工作收到实效的内在要求。
　　为确保全市农信社金融精准扶贫工作收到实效，让所有建卡贫困户真切感受到农信社的真心支持和帮助，办事处制定了《脱贫攻坚驻村第一书记管理办法（试行）》，明确了驻村第一书记的职责任务、推荐选派办法、工作生活保障和考核激励措施，确保驻村“第一书记”能够安心、专心、用心、放心开展“精准扶贫”工作，不断增强驻村“第一书记”的责任感、使命感和荣誉感。同时，为充分发挥和体现农信社在精准扶贫中的重要作用，办事处制定了《巴中市农村信用社精准扶贫挂包帮扶考核办法》和《巴中市农村信用社精准扶贫目标考核办法》，将精准扶贫贷款的投放总量、覆盖面、建卡贫困户的申贷获得率、产业发展规划、挂包帮扶措施及实效、建卡贫困户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有效增长、生活居住条件的有效改善、限期脱贫目标等，纳入挂包机构、挂联人员年度综合考核和员工岗位履职考核，从制度层面倒逼全市农信社和挂联人员抓好精准扶贫工作。据统计，1-4月，全市农信社相关机构和人员先后7次深入6个精准扶贫村开展挂联工作，为6个精准扶贫村捐款23万元，帮助村党支部、村委会、村医疗站加强阵地建设、改善办公和医疗服务环境；为65户特困户捐款捐物20余万元，增强了他们决战贫困，走向富裕的信心、决心和勇气。（来源：巴中市扶贫移民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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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贪官灵魂的自白
护工急匆匆地跑出门外：“医生！医生！”很快，我的病床被白大褂围拢起来。主治医生先是望着重症检测仪楞了一下，然后抽出听诊器，在我的胸前象征性地听了听，摇摇头说：“他家属呢？给他蒙上，送太平房吧。”
什么？我怒火万丈。我这不好样样的吗？你们谁的狗脸我看不见？你们谁的鬼嚎我听不见？啊？凭啥说我死了？我攒紧拳头，用仇恨的目光扫视着这帮无能的庸医。妈的，小小一个肺病你们就束手无策，白拿国家的薪水啊！
可是，我的抗议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们七手八脚地把我抬到一辆专用推车上，“啪！”地一声关上门---这间我住了两个多月的干部专用病房。在我被推出病房的那一瞬，护士长安排另外几名护士说:“让那位农村病人住进来吧。”
“慢！”我死劲抓住走廊一厢墙壁上的防护板。
我不反对农村病人住干部病房。走后门，送人情，自古有之，很正常。谁没有个三亲二友？我气愤的是，在我无痛痒无出血无任何病危症状的情况下、在我的心跳体温神智如此正常的情况下，你们凭什么宣布我“死亡”？----你们夺我病房，停我治疗，判我死刑，釜底抽薪啊？妈的，即便我死了，在把我送往太平房之前，难道不应让我的家属签字吗？
我不服。我拼命喊道：“秀！秀----”妻啊，你在哪里？
所有抗拒都无济于事。我想，我必须在他们把我送进火葬场之前见到妻子。我还有重大的事情要向她交待。眼下，无论如何我也得赶紧逃离这个可恶的地方！
“咔哒，咔哒……”高跟鞋疾跑的声音有节奏地敲打着地板，由远而近。渐渐地，伴着一股浓香的脂粉气，一付娇美的颜容呈现在我的面前。
“秀，你怎么现在才来呀？”我象蒙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眼里涌出汩汩的泪水。
秀毫不理会我的抱怨。她发疯似地掀开我头上的蒙单，拼命地摇动着我的双肩：“老程，老程！你睁开眼，你睁开眼呀！我的天呀！你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怎就悄悄地走了呢？天呀----”
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夜间尤显恐怖，静静的环形楼道瞬间释放出悲情的共鸣。
“别胡说！秀，”我安慰她道：“别听医生的！我好着呢，什么事都没有。这不----”我抬起手，轻轻地抚在她的面頬。一种久别重逢的安全感立即袭上我的心头。
她今天逢外漂亮。弯弯的眉毛下闪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精巧的鼻子、红润的双唇以及微曲的卷髪和刘海，无不展示着女性的成熟美。令我惊讶的是：此时此刻，她的体态如同少女般美丽，处处凸显着诱人的苗条和气质，简直同闺中待嫁时无二！
“秀？”她悻悻地望着我，漂亮的脸蛋风云骤变。刚才还是泪光涟涟的双眸，刹那间喷射出不该有的凶光：“你还惦记着她呀?她的尸骨早烂成粪土了！”
什么？你不是秀？我不寒而栗。难道你是---我揉揉双眼，定睛一瞧：啊？真的是韩琴！---我的同居二年、尚未登记结婚的准妻子！
“老程，别再想着秀了，啊，”随即，她换成温柔的口吻，用光滑细腻的纤手摸住我的脸，抽泣着说：“老程，我走才几天你就把我忘了？啊？一个月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我，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着你呀！要不是医院通知，我还不知道你驾鹤西去了呢!”突然，她把哭泣声抬高八度，有板有眼地用晋东南特有的腔调嚎啕大哭起来：“天呀—老程呀你狠心郎呀，天呀—你丢下你妻呀守空房呀，天呀—你临走呀也不不托个梦呀，天呀—你怎叫你妻呀不心伤呀，天呀—你真是一个负心郎呀，负-心-郎……”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哗哗哗”地从她的脸上流淌下来，落在我的身上。
我吃惊：当今许多农村老年女人都不能熟练掌握的传统哭丧技巧----特别是哭词，要求一气呵成，不得磕跘，字数基本相等，联句大体押韵，难度很大的。而她一位充分城市化了的年青女郎却能够随心所欲、运用自如，真是不可思议！&&&&&&
“他妈的，简直是个表演家！真不知道是哪个名师培养出来你这样的戏子！”
韩琴边哭边诉，还不时掏出手绢，擦擦我的脸，捋捋我本来就不多的几根鬓髪，千般留恋万般恩爱地上演着夫妻之间的生死离别。片刻，她板起脸，对着护工吼道：“他单位领导呢？这人都没了，他们也不过来看一眼呀？这也太不像话了吧？啊？老程活着时他们敢这样吗？啊？”----既像教训下级，又像泼妇骂街。
护工低下头，无语。
这和护工有什么关系？他仅仅是一位临时找来的、周周到到服侍了我一个多月的下岗工人啊！工钱还没给人家呢！
我十分生气，把头扭向一边。
韩琴是一个月前离开医院的。她拒陪我的原因缘于我没有告诉她存单密码。这是一笔巨额的瑞士存款。多少？不好意思：你们听说过江西省副省长胡长清吧？他贪污受贿金额是七百万，可我告诉你，这点钱不及我的零头！你们清楚云南省省长李嘉廷吧？他贪污受贿金额是两千万，够多了吧？可我再告诉你，和我相比，他只能算是“小贪
”！我呢？虽是一个小小处级---却是名副其实的“大贪”！多少？我不想明说。不过，你们从“亿”的起点上想去吧----我说明白了啊，这仅是瑞士的一笔！没包括美国、加拿大等其他九个国家的！
“小官大贪”，具有火眼金睛之能的网民看得清呀，说得好呀！
当然了，我也并非小官。再有一步之遥，我就迈入高官的行列了。准确地说，我是中官巨贪，是既得利益者中的不倒翁！我常常想，有这个数目的财产，我老程此生足矣！
---哎呀，这人啊，真他妈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有的人英明一世，却穷困潦倒；有的人富有金山却少有权威。而我，兼而有之！
其实，我常常引以自豪的并不仅仅是名利双收，我骄傲的王牌是我的处世变通能力！你们想，李嘉廷之类的职位都比我高，权力都比我大，可是他们一个个都落马了。落马说明着什么？说明着无能，说明着愚蠢！看，胡长清已被抢杀，成了地狱之鬼；李嘉廷也枷锁在身，正在迈向死亡之谷！而我，虽然属于离岗治病，却是全市为数不多的“明处暗厅”待遇的银监局局长。
那么，为什么多数人要称我行长呢？这是因为我先任县人民银行行长，后任市农村金融体制改革办公室主任、再任分管农村金融的市人民银行副行长，现任市银监局局长。虽职务多次变动，但农村信贷决策权始终掌握在我的手里。所以啊，人们少有称我主任、局长的，多数人仍沿习惯，称呼我行长。
除此以外，我的头上还闪耀着省人大代表，太行之星、全国劳模的政治光环。不久，我康复后，还将成为掌管全省农村金融监管的第一把手！我的前途无量呢！
可当今一些落马官员呢？
他们愚呀。愚就愚在迷恋了政界小觑了金融！目标偏位；愚就愚在只会拿买官卖官和插手项目的简单方式来捞取好处、获取女人---而不知道妥善处理八方关系和十面矛盾。他们总以为地方长官可以轻易指揮驻地金融，殊不知，当他们真正参与经济，便知金融这块责任田里水深莫测，号令难施。他们不清楚银行高官既是经济活动的指揮员，还是左右党政决策的参谋长！这就是他们的致弱点。
你们试想一下，党政官员想提拔一个人或者想拿掉一个人、想上一个项目或者想取消一个项目，在反腐潮涨的今天，不满意他们做法的绝不是一个人，一定会有许多的对立面，一定会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在录音，在录像，在窃听……，稍有不慎就会被暴露被举报，从而铸成大错。你不坐牢不掉脑袋，能行？而银行的领导不用担心这些。借款人给我回扣，我给借款人放贷，各取所得，双方满意，同时还不会同任何第三方产生矛盾冲突，何险之有？
当然了，对立面也不是绝对没有。但这个对立面仅存在于内部而已，不须考虑错综复杂的外部因素。所以，我同处处小心、事事斟酌，不敢大胆越雷池一步的政界官员不一样，我仅需处理好内部对立面这个环节就行了。怎样处理？我不保守，一句话：要么给他点小利，和平共处；要么夺掉他的饭碗置其于死地而免生后患！
我不到处购房。因为全国房产信息联网是迟早的事。公务员财产公示也是迟早的事。有五六套房足矣！
你可能会问，纪检部门调查购房资金来源怎么办？这，很好说啊！把金融高官的年薪告诉他！再把房补、车补、下乡补、温差补、营养补、视力补、计生补、出国补、兼职补、书报补、通信补、误餐补等等五十多项的补贴告诉他，我哪年不收入百万？一年的收入不买两套房啊？哎呀，这要感谢我们的某些金融改革设计家，是他们为我们浑水摸鱼做了理论和制度上的保证，拉大了我们同社会上一般员工的收入差距，让我们打着高工资这一幌子，随心所欲地贪污、纵情声色地享受！
---我就不明白了，那些“房叔”“房婶”“房姐”“房妹”“房爷”们是怎想的？有钱不转移国外，购那么多的房产干啥？傻了啊？作茧自缚啊？
我只重视存款。把款存在欧美等国最放心---因为那里有极其严格的保密制度。根据全球金融公约，即便国际反腐组织毕其所能，也甭想从这些银行得到任何蛛丝马迹，更不能冻结存在这里的美元、金条和安全盒。
直觉告诉我，韩琴为了这笔存款，在我住院前就谎称旅游，几赴欧洲。但因证件和密码原因，不得不空手而返，也不得不把存单悄悄地放回保险柜中的原位。
她离开医院的那一天，开始还是很平静的。以至于使我对她充满信任。她说：“老程呀，我俩相处两年多了，要不是你住院，我们已经领回结婚证，属于合法的夫妻了。你说，不领证我们也是夫妻。这当然。事实婚姻麽，无可非议！可是，你总以为我向你要密码是为了自己。老程，不是那样的！”稍顿，她的声音低沉起来：“不是的，老程，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虽然孩子不是我亲生，可他的母亲走了，失去了母爱，我完全有责任把孩子培养成人!老程，不要把继母看得很坏，我做过母亲，凡是做过母亲的女人，谁都会把前夫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来看待！母爱，这是你们男人永远看不懂的呀！”她抹抹眼角，继续道：“老程，今天我要向你表白的是，我再不问你要密码了！我只愿我们恩恩爱爱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她抽泣着，长长的眼睫毛上挂着晶莹泪珠，高高的胸脯一起一伏，年轻女性柔和的曲线和她梨花带露的凄美直扑我的眼帘，令我心潮起伏……
想当初，在梦都夜总会，就是她---韩琴，魔鬼般的身段和一双狐狸般的眼睛把我迷倒的。女人，我见得多了。那些许许多多需要贷款的企业家、煤老板，那些企图得到银行资金支持、力促地方国民经济生产总值上台阶的党政大员，通过介绍女秘书、推荐人才、安排亲属等名堂，不知给我送过多少美女！可我只是享用，从来没有向任何一个女人动过真情，从没有向她们表白过“你真美”三个字。我发誓，只有见到最美的女人，我才会把这枚奖牌送给她！
这一天是韩琴有幸，也是我的桃运走红！
那天晚上，夜总会的门前挂上了一幅《银企联欢晚会》的横幅，大门旁的提示牌上醒目地写着“今晚包场，暂停营业，谢谢配合”。
我清楚，什么银企联欢晚会---那是申请贷款的焦化厂刘老板专门给我一个人办的包场！
刘老板用心良苦啊，他不仅提前对每位美女进行了过目筛选、制定了图文并茂的《名模介绍》小册子，还会同保卫科对安全工作进行了布置、给所有保安队员发放了临时补助和保密费，甚至打电话到公安局问清楚当夜有没有出警任务和时间安排……。
那晚，夜总会大厅披红挂绿，鲜花夺目。变幻着的背景屏幕上近有流水潺潺，鱼戏荷影；远有蓝天碧云，飞雁南归。风拂雪山，月映大漠，树隐山寺，孤叟垂钓……身临其境如置人间仙景。在舞池两侧，一厢是现代铜鼓乐班，一厢是古典丝弦乐班。节目开始，随着主持人激昂的开幕词，音乐时而柔和时而激荡，灯光时而暗淡时而闪跃。一个个奇招叠出的节目轮番上演。腰间挂着牌号的小姐们阵容强大，表演卖力：依队形---时而伞形排开如凤凰展翅，时而曲线游移如大海走龙；依舞曲---时而长袖舒展如高空飞人，时而翘首远眺如引项期盼；依体态---娇小型轻盈活泼如飞燕，丰腴型庄重稳健似玉环……，她们边歌边舞，裙带飘飞，匀称的酮体透过薄薄的绢纱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魔力四射、尽显其美。每一个节目里的每一位小姐都要根据编导的安排在恰当的时间，且歌且舞地飘到我的座位跟前，以前、后、侧三个方位，用静、动两种方式全面展示自己的气质、身高和三围，以供我欣赏和挑选。
在群美中，韩琴款款的舞步，水蛇般小腰，以及频频射向我的脉脉含情的眼神俘虏了我，使我如痴如醉，如酥如电。当她游云般飘在我的面前时，我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拽住她的裙子：“哇！三号！你叫什么名字？你真美！”
休息时，韩琴用细腻光滑的小手把斟满法国葡萄酒的高脚杯送在我的唇边时，我激情难耐，同她勾臂交腕，一饮而尽……。
那天的见面礼是五万元。五万，是一个金融职工一年的工资，是一个超市营业员十年的薪水！是一个普通农民三十年的纯收入！当然，钱不用我掏腰包，焦化厂老板早有准备。那一刻，当韩琴羞答答地把钱放入自己的手包时，我看到那个小手包一下子涨成了大胖子。
见状，那些风骚各异的美女们潮水般向我涌来：帅哥，美男，老板，领袖，施主，佛爷，皇上……嗲声嗲气的赞美、迎逢、谄媚霎时间充盈双耳，如百鸟争鸣，蛙歌蝉唱。在香气环绕中，为了表示对她们同样怀爱，我抱翠拥绿，吻香腮摸酥胸，欲仙欲醉，极尽释放！哎呀，皇帝是什么？神是什么?佛是什么?满足是什么?幸福是什么?此时此刻，我就是圆满的注释！我记不起当时美女的确切数目，根据《名模介绍》，大约三十名不止！当时，众美女在分别得到五百元的小费后，各自怀着窃喜、感激、悻悻等不同的心情陆续离开……。
这就是我和韩琴的第一次接触。激情夜后，韩琴成了我的侯选妻。作为回报，焦化厂刘老板获得五千万贷款……。
两行美人泪，一腔肺腑言。韩琴的知心话激起我对她的无限怜爱并涌起男人的欲望。我疯子一样拔掉鼻子上的饲氧管，风风火火地将他抱紧。他妈的，有钱，就要用在两情相悦上！就要及时行乐！
我幸运啊---有钱财，拥美人！
我说：“韩琴啊，过去我错怪你了，别见怪。今天，你不要密码了，而我却偏要告诉你密码！”
我所设计的密码包括纽约、香港、巴黎、伦敦、马尼拉、瑞士等九个城市。全部是八位相同的阿拉伯数字。这样做是因为---密码不可以写在本子上，也不可以存在电脑或者手机里，只有记在心里才安全可靠！
再说，如果设计若干的密码，难记易忘。任何一个人想背熟并且永远记死多个密码，都是非常困难的。一旦忘却，其损失不可估量！
“韩琴，你这个小美人呀---”我迫不及待地解开她的衣扣，脱掉她的鞋子。她惊叫起来：“老程，光天化日呀，你不要命了？医生说严禁同房，你忘了？”
好在这是我的专用病房，此刻没有一个外人，护士们也要在一个小时以后才来输液。
我把她抱在床上。她呢喃着“不要不要”可身子却向我越靠越紧。我呢？就像在我的办公室一样，只要有美女下属进来---在我需要时，必定完成任务！
事后，我轻轻拍着他的脸颊说：“琴，记住，密码各国通用。八位数：
74---”就在我要闪出后边的六位阿拉伯数字时，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我的孩子小海的影子，只见他用一双迷茫的眼睛说：“爸爸，你要干什么？”
啊！我的小海---我苦命的孩子呀！你的母亲死后，小小年纪的你被我送到国外读书，你虽然富及王子，可你没有了妈妈，冷暖无人照应，饥饱无人关心，你命苦呀！我的孩子……。
我清醒了。孩子才是我的根！我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我要给孩子留下活路，我要让孩子在我生前死后天天都活得滋滋润润、风风光光；我要让当地的父老乡亲都知道老程的儿子照样不怂！
妈的，我的主意改变了：不能把密码告诉韩琴！
“74---”韩琴追问道：“后边呢？一共几位数？”她越追问，越能证明她的阴谋！也就更加坚定了我不能告诉她的立场！何况，在我和韩琴相处的两年多时间里，她已经找多种理由、用多种办法从我手中拿走近五百多万的现金。尽管这些钱对我而言微不足道。
平心而论，她应当知足。特别是我从来没有追问过这些钱是否按用途使用，有没有节余？据我耳闻，她的弟弟在下岗无业的状况下盖起了全镇数一数二的欧式别墅；她的哥哥花二十万元买到一个副科级的查处畜禽外运的大队长；另据风传，韩琴在郊外租有一处独院，养着一名小白脸随时行奸淫乐。他妈的，居然给老子戴上了绿帽！这些，我都装在肚子里，从没有向他发作过。我，大丈夫！而她韩琴，小人也！她应当自知之明！&&&&&
我曾经想找茬和他大闹一场，然后分手。后来一想，人都有追求幸福的自由，而钱是幸福的基础，为钱而狂者应当得到理解和原谅。你想，人家在夜总会时不啬色相陪客为了啥？还不是为了钱？为了享受？何况，自己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比人家大二十多岁呢！再说了，我养的二奶小三也有十几名，连她们的名字我都常常搞混淆！只不过是按年度给她们的帐户分别打进一定的房租和生活费而已，谈不到什么事事美女相陪，夜夜温柔之乡了，毕竟精力有限啊！所以啊，美女是玩物，但同样是人，更应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韩琴，”我松开手，注视着她：“你看，我还不算老，肺病也不是太严重，这个---我看密码的事咱们随后再说，好吧？”
“什么？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啊？变卦了啊？啊？”
真的说不清是我多变还是韩琴多变。她用食指指着我的鼻子高声道：“你这个出尔反尔的老东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狐狸！你忘了当初的海誓山盟了？你忘了你对我信誓旦旦的承诺了？啊？我真是瞎了眼了呀！你这个毁人青春的恶棍！你这个骗取情感的无赖！”
韩琴由哭变喊，由喊变吼，直到声音嘶哑，发出竭斯底的辱骂：“我图你什么了？啊？就图你这副猪头小队长的尊容呀？啊？我告诉你，老程，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想好了，否则，咱们纪检委见！”说完，韩琴狠狠地把长髪甩向肩后，“唰！”地打开病房的门，扬长而去。
他妈的！拿纪检委要挟。我怕纪检委啊？纪检委不是党委领导啊？难道你不知道，在我负责的这一方领土上，地方党委和政府的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哪一茬在我面前不是小心谨慎，唯唯诺诺呀？只要我摇摇头，他们那些轰轰烈烈的几百个项目就没有资金可用；只要我点点头，这些项目的投资就会顺利到账并如期开工、投产---从而增加地方产值和税收。可以说，地方长官的乌纱帽由产值来决定，而产值由我这个金融长官来决定！
韩琴啊韩琴，你想一想，举报我有用吗？凡是上边转下来的举报信，哪个我不知道？尽管那些举报有证有据，事实确凿，哪次伤到我的皮毛了？可举报人呢？不是没了工作，就是进了班房！鹿城县的林晚国你应当听说过吧？多清廉的一个人，他举报我，结果呢？却把自己送进了班房！你小小韩琴能翻了这个天呀？啊？呸！
心虽这样想，可毕竟不能把事情扩大。近几年来，由于小三、二奶举报腐败，线索清楚，具体易查，频频有金融官员落马。这在外省已经屡见不鲜。既有被判处无期的，也有判处死刑的。本地虽然尚无查出处级以上金融官员腐败大案，可是，民间反贪的呼声振聋发聩，大有不抓几个贪官毫不罢休之势。地方政府领导也频频表态要一手抓经济发展，一手抓惩治腐败。
假如韩琴的举报信送到一个不知地厚天高的清官或者一名不爱钱财、不怕丢碗的记者手里，我就糟了！还有，这几天党的十八大会议正在召开，据小道消息，反腐败是本次会议的重要内容。习近平主席在讨论时谈到腐败案件明显增升时怒不可遏，他拍着桌子说：“反腐败关系着党的生死存亡，关系着改革的成败，只要有腐败线索，不论涉及到哪个部门、哪个人，不论他的职务有多高，权力有多大，不论是老虎还是苍蝇，坚决一查到底，绝不心慈手软！”
他妈的，这不是个好信号！
我清楚，我最明显的问题就是利用金融监督管理权，垄断贷款，从中收取回扣。按律，我贪污受贿的数额惊天，死无旁贷啊！
韩琴虽然没有掌握我的具体犯罪事实，但她对去年的一件事似有所疑：
为了给一家个体淀粉厂贷款担保，我胡乱编造了一个“黄花山实业有限公司”的企业名称，吩咐韩琴到街边的刻字摊上把章刻回来。
她问：“怎么没有公安局、工商局的有关手续?”
我说：“多给刻章师傅些钱。”
她长时间望着我的眼睛，足足三分钟！然后，她如梦初醒地“喔”了一声，飞也似地去找刻章师傅。
而后，我用这枚假公章做担保，给那家淀粉企业贷款二千万。我得到三百万元的好处费后，不由喜上眉头，笑口常开。
韩琴见我神采飞扬，提示我说：“老程，你得小心点！”我告戒她说：“小琴，你得口严点。”说完，我给了她一张五千元的银行卡：“买几瓶基因12吧！”她拍拍自己的脸蛋，惊喜地说：“我这张脸配抹美国化妆品啊？”
确切地说，这是韩琴掌握我的唯一把柄。这笔贷款至今未还，很容易被查证。如果这件事情被纪检委发现，拔出箩卜带起泥，我的一系列的问题、一连串的官员和企业家----其中不乏有地厅以上的大官要员，就会暴露无遗，后果不堪设想。
他妈的，满足韩琴就相安无事。否则，我就可能被暴露、被刑拘、被法办，甚至人头落地！
韩琴啊，我的命运怎就掌握在你这个臭婆娘的手里啊？你这个得寸进尺的小人！你这条恶毒的美人蛇！我恨不得掐死你这个小妖精！
我想起了秀。秀啊---你真的如韩琴所说去了天堂吗？你在天堂还好吗？
我被推进一间四壁无窗的房间。
房间里的五位病人都静静地躺着。鼻子上没有插管，胳膊上没有输液。这里听不到普通病房里的喊痛声，也见不到陪侍家属的进进出出，更没有一位医生前来给他们治疗。
他妈的，会不会是停尸房？
想到这里，我的身上立即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护工把我送进来之后也默默地离去了。
他是个好人。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呢。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老马—还没给你工钱呢！”
真鸡巴怪！我已声嘶力竭，他却毫无反应。他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这我倒不怕。我知道他住在糖厂的棚户区，我会轻易找到他，绝不会欠他一分钱！
谈到糖厂，我很愧疚。如果当初给糖厂放贷七百万，糖厂就不会因为流动资金短缺而倒闭，同样，老马这位制糖技术的高手也不会失业，他考上大学的孩子也不会到塞外去打工，被致三级残废，以至终生不能自理。可是，那个毫不开窍的厂长居然不知道贷款回扣的潜规则！这我就希罕了---你活在真空里呀？你没有吃过猪肉，没有见过猪跑呀？百分之十的贷款回扣---煤矿、焦化、石油等暴利行业还要多，这是路人皆知的呀！偏你不清楚？
我几次暗示他，糖厂情况特殊，涉及农民甜菜种植，按最低的百分之五给回扣就行了。这可是按上级金融领导打过招呼的最惠待遇对待！可这个厂长处处装傻，说什么分管农业和工业的两位县长已经同意了，什么根据产业和信贷政策，银行应当优先解决糖厂的流动资金。妈的！县长算老几？还是个副的！他也能称为上级？我所说的上级仅指金融监管单位的领导！是直接决定我的升迁的上级人民银行行长！别说是副县长，便是市委书记介绍过来的，不给好处，照样崩想从我手里拿到一分钱贷款！你这个厂长啊，真他妈脑残！还什么“根据政策”，政策不是人掌握的呀？符合政策的不一定能贷到款，而不符合政策的不一定贷不到款！连这都不懂呀？
怎么？是因为国有企业不好走账吗？学呀？你看人家民营企业---就说纸厂吧，每次贷款都给我回扣百分之二十！怎么？民营企业就不查帐了？照样要查！查收入，查成本，查所得，查税款，查得项目多着呢！
怎样走账？修围墙，换设备、咨询费、假工资表……，名堂多了！活人能教尿毙死呀？即便你生产亏损了，还不了贷款，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呀？你还可以再申请贷款麽！我们以盘活银行资产，救活企业为名，冠而堂皇地再给你放贷！如果你亏损严重，仍然还不了贷款，我们还可以给你免除！全部给你核销！这还不是好事呀？你厂长在反复借贷中间是完全可以轻松致富的呀！你怎这样不开窍呢？
当时，我还不认识老马。老马是在韩琴离我而去后，由一位瘸腿的清洁工介绍过来的。我给了清洁工二百元介绍费。我承诺老马的工资是每天五十元。
日工资五十元，老马还感激零涕！他说:“程行长，俺和俺老伴都是糖厂的工人，企业倒闭后，俺老俩主要靠打零工糊口。可是，全市所有的国有、集体企业都在减员增效，都在搞下岗、内退，民营企业又不要俺这般年龄的人，唉，难那！没想到“吃了上顿无下顿”这样的悲惨遭遇落在了我们的头上！最近，俺在外打工的孩子又因工残废，病卧在床，而糖厂又要进行棚户改造，限时让俺们搬出职工家属宿舍，否则进行强拆，唉！真是雪上加霜啊！程行长，你是我的就业恩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尽力为您效劳，保您满意!”
改革开放了三十多年，除了我们这样的得天独厚、有胆有识的少数人以火箭速度发了大财外，一多半人在温饱线上踏步，一少半人处于饥寒交迫之中，共同富裕的梦想还仅仅停留在口号，而两极分化却越来越明显。特别是一些年老的下岗、内退工人，在物价年年暴涨的情况下，已经到了山穷水尽、难已生存的地步。可怜的人啊！
现在，我的身边只剩下了韩琴。她一会儿把我翻过来，一会儿又把我翻过去，不知在折腾什么。
这家伙，是不是在找密码？我警觉起来。
其实，在韩琴离开医院之后，我已决意要把密码告诉孩子。不告诉孩子不行啊，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何况我这病—从医生的眼里可以知道，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肺炎！闹不好，得手术，左肺不保。很难说能够下得来手术台。那时，想告诉孩子就会为时已晚。可是，采取什么方式告诉孩子呢？
让孩子回国，直接告诉他密码最可靠。但远隔重洋，来去不便，不仅影响孩子的学业，甚至还可能引起韩琴的猜疑，催生我们之间的矛盾，引起外人注意，从而遭来不测。显然，这个办法不可取。那么，打电话行不行呢？一个月来，我详细分析了纪检和检察机关的侦案手段，认为通过打电话、发短信或者视频聊天的方法来告诉孩子密码，同样不可取---等于公开亮相、自我揭底。因为那些家伙们完全可以用高科技办法从网络获得全部信息。那么通过他人口述转告呢？---那就更不可取了，见利忘义---这是人的本性！他们很可能直接将存款据为己有！法院有大量的民事案例为佐，前车之鉴啊！
怎么办呢？我想起了邮寄。最古老的办法往往最安全！
因此，我决定写一首诗稿寄给儿子，把密码隐含于诗词之中！我知道，任何一个邮政窗口都无权也无时间对诗稿的具体内容进行检查！
昨天，我已在病房草拟了一首《启示吾儿》”的律诗。诗曰：
红绸五尺裹青瓶
老父一腔护仔情
酷暑三伏消盛夏
严寒数九傲隆冬
常将富贵心中挂
敢把贫穷脑后扔
海外金钱凭密码
标题暗喻律分明
看，标题隐含着密码首组数7452，诗中的前半部分显示着密码后组数5139。
我儿聪明，是初一班的高才生。他一定可以从中解出其密码数！
经过精心设计之后，我让护工买来一瓶蜂蜜，用红绸五尺裹好，装入纸箱，然后把诗稿放入箱内，封上胶带，只待天亮后寄出。
谁知半夜事发，他们这帮庸医竟然说我死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真他妈气人！现在，纸箱就放在病房的床头柜上，我必须立即拿回来，不能让韩琴捷足先蹬！更不能落入纪检委手中！
我跳下床，来到门口。只见两位陌生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恰好挡住我的去路。
“他妈的，怎这样放肆！”我大声喝道。
来者中的其中一位指着我躺着的病床，一本正经地问韩琴：“死者是你的什么人？”
“混蛋！老子在这里呢！你们找老子什么事？”
由于距离很近，我看到这位陌生人的脸上有两处黑痣，每处黑痣上都长有清晰可数的长长的黑毛。
“您问我？”韩琴擦擦眼泪，指着自己的鼻尖说：“我叫韩琴，是老程的爱人。你们是老程单位的吧？怎么现在才来啊?不过，来了就好！咱们先合计合计墓地选址，整容照相，追悼会谁筹办、谁主持？哪些人员参加？开支怎么报销等问题。我建议组织上一定要早点安排，入土为安麽，不要让老程再受磨难了。随后呢，还有注销户口、领取抚恤金、丧葬费和各项补助以及办理财产过户等等问题。由于我们的孩子还不成年，现在在国外读书一时回不来，这些事啊，都需要组织上主持帮办。我是一个妇道人家，能力有限，我就委托你们了……”说着说着，韩琴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
“呸！别听她胡言乱语！”我吼道。
我扭过身子，欲推开韩琴，但她却巍然不动。我又迅速跳在来者的对面，厉声说道：“我的妻子是秀！我的孩子叫海！我还有堂弟、表嫂！你们应当马上通知他们前来！我的一切遗产只有我的妻子和孩子才有处分权！她韩琴没这个权利！”
说完，我眼巴巴期待着他俩的决定。心里却在想，他俩是哪个单位呢?我怎从来没有见过呢？百思不得其解。
我的辩解和抗议，他俩充耳不闻。脸上长着黑痣的矮个子对韩琴说：“好，韩琴同志，老程同志作为一名全市金融监管的领导干部，住院后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离我们而去，我们都感到惋惜和悲痛，希望你节哀。鉴于老程同志生前工作上的特殊性和安葬时间上的紧迫性，我们受上级纪检部门的委派，需要对老程工作、生活过的办公室、居所、病房以及他滞留过的有关场所和有关人员进行检查和询问，希望你能配合。这是我们的检查证---”
韩琴楞了片刻，大惊：“你们是纪检委的啊？”
来人点点头：“我们就先检查这里吧，随后到家里。”
我急了：“不能去！哪里也不能去！”我伸展双臂，如同一副十字架。
他妈的！你们这帮狗杂种！真及时呀！老子家中的现款和支票都还尙未转移，病房的邮件还未寄出你们就来了。这一搜查，老子费尽脑汁得来的所有积蓄就全没了！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有，你们自称上级纪检委，为什么市金融纪检的马组长没有陪同？没有马组长的陪同，谁相信你们不是冒牌货！
马组长是个好人。多年前，一个名叫仇先金的信贷员联合十几名职工，多次举报我的腐败问题，什么垄断贷款发放权、索要回扣呀，什么利用权力向下属单位收取管理费呀，什么工资和揽存款任务挂钩违法呀，什么借招工名义收取好处、为他人升迁提供帮助呀等等。这些原始举报材料和证据一共九份，我都看到了。全部是马组长给我看的。
我清楚马组长让我看这些举报材料的动机。就是说---我的这些问题是“可大可小”的问题，查---可让你进监狱，保---可让你前途无阻！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小气。三十万现金直接塞进马组长的提兜。
随后，在调查这些问题时，马组织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策略，向上级做了“职工举报均系捕风捉影，查无具体事实”的汇报，使我得到强力保护。为了打消举报人继续闹事的念头，马组长还在全体职工大会上指出：“所有举报全部属实！没有出入。这些问题是问题，但不是大问题！经研究，免于对你县人民银行程行长进行处分！”
马组长还威胁他们说，“希望你们从稳定金融秩序出发，服从命令，听从指揮！谁敢扰乱军心，谁就下岗回家！”从此，单位再没人敢提什么民主管理，财务公开和群众监督了。仇先金也被我安排搞专职揽存款，离开了信贷员岗位，工资给他降到最低的临时工水平。
现在，上级纪检委来查案竟然没有地方金融纪检人员陪同，他妈的！一定有问题！我攒紧拳头，怒视着他俩，说：“你们既然是上级纪检委的，为什么没有金融纪检组马组长陪同？啊？你们倒底是干啥的？”
我的质疑，他们毫不理睬。
我又对韩琴说：“韩琴！你应当拒绝他们！你无权过问我的任何财产问题！我有直系亲属，我的孩子虽然不在国内，可还有秀呢！孩子和秀才是我的合法继承人！”
韩琴面带讥笑，眼里射出不屑一顾的光芒。她鼻子哼了一下，从微闭的双唇间发出一种低沉的怪声，速度很慢：“我-和-你-说-几-遍-了？秀-早-死-了！早-死-了！！早-死了！！！”
秀早死了？真的吗？
我认真想了想，秀确实是死了。天性胆小的她死于突发性心梗死。她没福气享受安逸，却为我担惊受怕了二十余年，最后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记起了那天晚上。
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孩子已安然入睡。我说：“秀，你忙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而她要坚持看完看家庭生活的节约小秘方。
此刻，门铃响了。我知道来人是送礼者。但没想到他会提前两个小时。
我拿起话筒，假意问道；“谁呀？有什么事呀?”然后，我看了看秀，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让她回避一下。我想，如果动员她进卧室，她一定会产生怀疑，引起心慌烦躁并失眠。假如让她留在现场，或许由于她对电视节目的兴趣和专注，反而对我们的谈话充耳不闻，说不定效果会更好一些。所以，我没有选择让秀回避。
就是这个错误的决定把秀送入了另一个世界，铸成了我的终生悔恨！
“三楼是程行长官府房邸吧？您旨意俺庄某人购菜圆满结束。我给您老人家贡奉来了！”
他妈的，乱组词语，胡说八道！谁让你给我买菜了？搞什么鬼把戏！
我开了门。
峪口煤矿的庄老板把肥大的脑袋探了进来，用一双小眼仔细地搜索了一下客厅后，神秘地指着秀问我:“程行长，沙发上就位的是内部人吧？”
我纠正道：“是我的内人。”
庄老板说：“是内部人我就可心了！程行长，弟兄们都定位在楼下探听呢。咱先拣西瓜决策，芝麻随后。程行长，俺庄某人这次莅临贵府公干，主要是怕遭遇外部人，所以啊才谎报给你购菜。其实啊袋里只有三颗白菜，真货都在底下部！来时，我内部人也旨令，千万不能遭遇外部人。怎么？让弟兄们贡奉上来吧？”
没等我同意，庄老板就摁了一下手机，随即，两位粗壮的汉子“登登登”地把沉甸甸的一个大麻袋抬了上来。
生米已成熟饭。没办法。在我的示意下，两位汉子把麻袋抬入了储藏室。然后，他们恭恭敬敬地朝我跪下，叩了一个响头，同声说：“程行长，您晚安，我们回去了！”
他妈的，居然搞起跪拜礼来了！
庄老板恭维道：“程行长，社会变动了，您就是财务科关神老爷，是我们企业家的主子！我们永远悼念您！我们不仅要把煤资源快挖多挖，快富再富，我们还要善于让所有的下人服服帖帖，当一个听话的好奴隶！”
越说越没谱。我怒道：“别说了！”
我斜瞟了一眼秀，大声对庄老板说：“白菜下边如果不是货真价实的树化石，我饶不了你！苗省长本身就是一个古物鉴定专家！他反复告诉我一定要真货！你要把报答省领导对你的关心，当成振兴地方经济的大事来看！同时，这也是你兼并当地三个国有煤矿，同省领导的第一次沟通。绝不能给咱们晋东南丢人！”我胡乱编造着，用眼的余光望着秀，生怕突然发生的事情引起她的心脏病。但当我看到秀表情如水，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原位看着电视节目时，心里暗暗叫喜。
峪口煤矿是一个个体煤矿，年产原煤只有三万吨。按照省文件规定，所有小煤矿必须进行技改或者整合。通过技改或整合以后，年产量仍然不达三十万吨的，无条件关停。
关停，谁愿意啊！自从新世纪以来，国内发展速度提升，用电量猛增，致使煤炭价格连年狂涨，只要花百十元的成本从地下挖上来，每吨煤立马就可获得三百多元的纯利！你们可以算一算，年产三十万吨可赚多少钱？一个亿啊！所以，谁也不愿意自己的煤矿被关闭。都想搞技改，上规模。
经过可行性研究，庄老板的峪口煤矿所需技改资金是六千万元。
庄老板很会办事。他以钱做马，贿赂开道，通过当地的县委书记认识了我。
那天，也是个晚上。
全市最好的阳光五星酒店。
酒过三巡，我表示“峪口煤矿的贷款问题可以纳入考虑”。庄老板立刻举杯感谢：“程行长，贷款到账后，百分之十的孝敬，俺庄某人一分钱不欠！另外，俺再给您百分之十的煤矿干股，年年分红！绝不吃盐！”
我纠正道：“绝不食言！”
这家伙，酒多了点就咬舌头。当时，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法盲，却不知道他还是一个很爱讲面子、很爱假斯文的文盲。不过现在看起来，只有
“双盲”具备，才有希望成为大企业家，事业才有可能大长进。
庄老板没有食言。钱就放在麻袋里的白菜下边。麻袋就放在储藏室的地上！
此后，我还要巧妙地说服秀用我早已办理的多个假身份证，像以前一样，分次以揽存款为名暂且存入她工作的农业银行，然后兑换外币，转移国外。
“兼并国有煤矿啊？”庄老板有些兴奋，但见我说话别有用意，还向他暗使眼色，立即换了一付神态，谨慎地说：“是啊是啊，我们应当感谢苗省长和您程行长啊！改天俺庄某人新闻谈访，今夜晚矣，不打油！不打油！内部人也需要晚安，辞退辞退，再见再见！”庄老板用自认为得体的话，敷衍了几句后，匆匆离去。我心里狠狠地骂道：“滚球你娘的蛋！”
庄老板离去后，我看见秀的脸色越来越白，有些气喘。我让她先吃点药，然后进卧室睡觉。
她站起来，没有走向卧室，而是踉踉跄跄地向储藏室走去。我大吃一惊：哎呀，八百万的现款马上就要暴露！
但我极力装出平静，说：“秀，休息吧，别看了，明天再看也不迟。麻袋里是庄老板给苗副省长找来的树化石。苗省长说，他的客厅需要摆放一些奇石异草或者古代器皿，这样更文雅些。---树化石麽其实就是石头，没啥好看的。现在的社会就这样，不给上级送礼，啥也办不成；送礼，又违反纪律，人们还不理解。啊，休息吧！休息吧！”
秀仍然没有言语。她默默进入储藏室。她不声不响地解开嘛袋，取出上边的白菜---然后，一捆捆整齐的人民币露了出来……。
她无比愤怒。她用食指指着麻袋，望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退-回-去！”说完，她双手突然下意识地按向胸部，软绵绵地跌坐在储藏室的地板上。尽管这样，她仍然没有转移视线，继续望着我的眼，两只怨愤的眼睛好似两个大大的问号，直插我的心脏。
很快，她的呼吸急促起来。随后全身颤抖，大汗淋漓。我知道这是心绞痛发作。我飞也似地跑到客厅找“速效救心丸”，但抽屉拉开了，柜门打开了，没找到。我又奔到卧室，茶杯碰到了，被褥翻遍了，仍然没有找到！我狂喊道：“秀，药在哪里？”可是，秀已经痛得不能言语。我急忙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对方说救护车马上就到。我立即又返回储藏室，把秀抱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医生的到来。
然而，就在秀被送入急救室不久，人工呼吸、输氧输液、电击刺激等所有办法，都没有让她的心脏复苏！她慢慢地垂下了头，闭上了眼睛，从此再没有醒来……。
我和秀从小学到高中一路走来，我们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她胆子小，任何突然出现的响声或者小动物，她都会大叫一声，立即把双眼捂上，并高喊我的名字。当我闻声而到，说：“秀！别怕，我在呢！”时，她会箭也似地扑在我的怀里，紧紧地把我抱住。
一次，学校组织我们到农村劳动，在锄草时，我有些口渴，她说：“我去给你端杯水！”说完，她活蹦乱跳地向岸头跑去。我幸福地望着她的背影。我看到，当她从暖水瓶里把水倒满杯子，端着水杯走在田埂中间时，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水杯“啪！”一声摔在了地上。只见她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地面，高呼：“程！程!快救我！快救我！”我知道不妙，是不是遇到了蛇？我急忙朝她奔去。我边跑边喊：“秀！别怕！我在呢！”近前一看，并没有发现什么蛇呀青蛙呀等动物。我埋怨她道：“你大惊小怪什么呀?”她却继续盯着地上，连续跺着脚，生气地喊道：“看不见啊？蚂蚁！蚂蚁！”这时，我才看清楚，有一队小蚂蚁来来去去地在搬运着自己的粮食。
我连续三年高考，她每次都在考场外煎熬。最后一次，我骄傲地告诉她：“祝贺我吧！我会成功！我一定会被录取！”她天真地问：“为什么？”我把嘴巴贴在她的耳朵处。她张大了嘴：“什么？带了夹单啊？这合适吗？”
那天，我从考场出来，不见了她的踪影。我呼唤着她的名字，到处找她，从考场外一直寻到了医院。
她被确诊为心脏病。在病床上，她握住我的手，说：“程，我怕，我怕一切不应该得到的东西，我怕一切不正常的东西……”
我金融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在县人民银行。很快就和秀办理了结婚登记。我的仕途也相当顺利，总共花了不到五万元的关系开销，就从办事员，股长升迁为人民银行行长，成为县里的最高金融长官。
不久，我把秀的工作也从半死不活的五金厂调入农业银行。我很荣幸。我很满足。我不仅有权监管国有工行、农行、建行、中行以及所有的保险公司外，我还直接管理着人民银行下属的城市信用社。社里的人财物全部由我说了算！其中，我最重视的是信贷决定权。抓住贷款权，就抓住了发财的金钥匙。因此，我规定，除了使用本社的存单质押贷款我不须过问外，凡超过一万元以上的所谓担保或者信用贷款必须报我批准！
从此，我办公室里的客人多了起了，抽屉里每天可添数万元甚至几十万元的放贷回扣。仅仅一年，我的存款就达到上千万！这也为我后来夺取全市分管城乡信用社的大权积累了竞争的资本。
之后，我买了新的独院别墅，购置了当时最时兴的家具和电器，秀和我都穿起了名牌时装，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要到国内外的名山大川旅游……。
但是，我看到秀高兴得很勉强。
一天，她略显抑郁地对我说：“程，咱们不敢再这样大手大脚了，我俩存下的五十多万元几乎全部花光了！”我对她说：“是啊，今后确实要节俭一点。”
其实，这些开支是五百多万。我不能让她知底。
随着言论自由以及网络举报的开通，为了注意影响，我不再签字审批贷款。但背下要求信用社主任在签字前，必须经我过目。胆敢擅自专权，立马解聘走人。换汤不换药。大权仍然在我手里！
借款人也深知其奥秘，从此不再到我的办公室，而是电话约定后，到我的家里。他们送礼的方法各异，既有把钱藏在贺卡里的，也有把钱装在信封里的，既有送银行卡的，也有送保险单的。自然，办这些事情，都是在秀上班走了以后。
一次，我到省城开会，一位想办养殖场的农民未同我联系，就给我家送了一篓苹果。他对秀说：“俺是西部山区苹果村的农民。今年，俺村的苹果大丰收，俺特意摘了一筐国光苹果让程行长尝尝鲜，感谢金融领导对农村经济的大力扶持！”他还对秀说：“希望程行长帮俺上马一个万头肉猪养殖场。”
秀说：“支持农村经济发展是金融领导的应尽义务。尽义务—应该，要苹果—不应该。”
于是，秀坚持让农民把苹果带回去。但农民坚持要放下。推来推去，不可开交。农民无可奈何地说：“俺村离这里很远，上下车极不方便，而且，苹果还要按一个人头加收车票钱。这样吧，俺把这四十斤苹果留下，每斤按市场价一元卖给你，行吧？至于贷款问题，俺过几天再来，同程行长面谈。行吧？”
秀说：“好吧。”就把四十元钱付给了农民，农民把苹果留下，并按秀的吩咐把苹果搬到储藏室。
十天以后，我从省城开会回来。洗涮后，有点饿，想找点东西吃。谁知推开储藏室，一股烂味扑鼻而来。我掀开篓盖一看，发现苹果大都变质，臭不可闻，心里埋怨秀“买这么多烂苹果干啥？”我拉开窗扇，看见窗户下野草丛生、尚未动工建房的旷地上空无一人时，就举起这筐苹果“咚”地一声，从我们住着的三楼扔了下去。
秀下班回来后，我问她变质苹果的事，她讲了一位农民来家里申请贷款的经过，并解释说，几天前她就想把它扔到垃圾箱，但无力搬动篓子。今天上班后，她就计划着下班后无论如何也要找人把它扔掉。她轻松地说：“你扔掉了就好了。”我假意说：“从今以后，任何人的东西咱都不收，坚决不能收！”她听了很高兴，说：“这样，我才安心！”
没想到，这件事情过去不久，一名拾荒者从烂苹果中拣到十万元现金的消息就飞速传播开来，一直传到了我的耳中。据传，拣钱的地点就在银信小区后边准备施工盖房的空地上，这里正是我家窗户的下边！
我听了冷汗淋漓，坐卧不安，有如大祸临头。
故事描绘得有声有色：说收破烂的是一位安徽省的外地人，他当时很饿，发现篓里大部分苹果削一下还可以吃时，就蹲在那里大啃起来，他吃着看着挑拣着，突然，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没几天他西装革履……身边还多了一位女人……荣归故里时，他换上了法国名装，戴着墨镜，女人也烫了髪，穿着乔其纱裙子……他们手挽手地登上了飞机……。
我担心这事被纪检委追查。尤其听到人民银行华北分行的廉政巡视员要来本市进行督查时，更是心惊胆战。
怕又能怎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妈的，兵来将挡，土来水掩！害怕没用，关键在对策！
防线最容易从秀的口里打开。只要秀守口如瓶，绝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于是，我深入浅出，循循善诱，慢慢地和秀进行了沟通，提醒她要有思想准备，自始至终不能承认自己买过苹果。我还让她在这一段时间内不要穿名牌时装，不要戴项链和手表，不要打出租车。要求她在菜摊前一定要拣隔日菜和低档蔬菜购买，并要大声地讨价还价；在卖旧报纸和废品时，要故意和小贩磨时间，抠斤称，要让小区里的人都知道老程家的女人小气、扣门。目的是让人们达成一个共识：老程家里富不到哪里去！
果真，人民银行华北分行的廉政巡视员如期到来。一行三人在马组长的陪同下，除了对重点巡视任务进行了督查外，对“苹果事件”也进行了过问。我们这栋楼里的所有在岗领导和职工，谁都没能逃脱廉政约谈。二楼的老栗是重点怀疑对象。他喜欢露富，前不久刚刚购买了一辆豪华型路虎车。巡视员还到他所负责的岚河县农村信用联社进行了摸底调查。
在一个双休日里，老栗被带走。所幸的是，十天以后他被解放出来。我猜得出他用了什么法宝。
我却有惊无险。由于马组长提前告诉我巡视员要来，加上我是“苹果事件”的当事人，所以，早已有了思想准备。
巡视员同我的约谈很顺利。他在问过了有关金融政策执行情况和个人收入来源等问题后，问：“你家的苹果扔在什么地方了？”他妈的，还想诈我！我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家三口人都不爱吃苹果，今年以来还没有买过苹果，更谈不到扔过苹果了。”巡视员又问：“有人见你买过苹果，怎说没有？”我说：“
我在省城开了近半个月的会，直到前几天才回来，不在家。”巡视员又问：“难道你爱人不会买苹果、不会扔苹果吗？”我说：“别说我爱人不吃苹果，即便我爱人确实买了苹果，她也没有力量把一篓烂苹果搬下楼去呀！”马组长也趁机插话：“老程的老婆是娇小玲珑型，病西施，篓子比她还大！”“娇小玲珑，病西施！哈哈哈！”巡视员在大笑中结束了同我的约谈。
巡视员走后，又有一个故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说本地有位农民为了建一个较大的养殖场，房子卖了五万，向朋友、亲戚借了五万，共筹了十万元送给了信用社领导，想得到一百万元的信贷支持。送礼时，他把十万元现金放入苹果中间而没有告诉信用社主任，几天后，篓里的苹果腐烂，臭味扑鼻，信用社主任一怒，就把这篓苹果全部扔掉了。该农民得知这一消息后，悔恨交加，一气之下，就在村边的树上上吊死了。
“他妈的，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这是好消息啊！”我庆幸！而秀却更加惴惴不安，夜不能眠。
不知怎的，我发现人们看我的眼色有些怪怪的。甚至在联校当老师的挚友祁小吕竟也敢当面骂我：“老程，你的钱再多也不能往外扔呀？太不像话了吧！花不了给咱分点！”我正色道：“别胡说！瘸小驴，再胡说我撕破你的嘴！你给我降职了啊？我是市里的金融领导，不是县里的联社主任！别张冠李戴，这不是闹着玩哩！---今晚上你想怎样消费，就说话，我买单！别他妈尽找歪理由！”
后来，这件事虽然平息了，但是秀却一直不能从苦闷中解脱出来。我让她故意装穷，和小贩讨价还价，这还不是她郁闷的根源。她感到不安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农民、一个为了脱贫致富卖了祖业、负了巨债的穷人，款没有贷到，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秀对我说：“程，他那样的年龄，孩子应该是快上大学了！他死了，孩子高昂的学费哪里来？程，他的妻子能经受了这样的打击吗？是不是气疯了？他们没了房子，夜里住在哪里呀？程，面对天天讨债的亲戚和朋友，他的妻子该有多么为难呀！”
秀常常暗自落泪，有时向我请求说：“程，我们下乡找找他们吧，我心里十分愧疚，他们太凄惶了啊---”我连连摆手：“千万不敢呀秀！如果那样，我们无异是不打自招呀？”
一天傍晚，我下班回来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秀，连喊几声都没有她的回音。看看灶台上，没有她做好的饭；看看鞋柜里，没有她出门时常穿的鞋；再看看茶几上，没有她写下的留言条……。
我慌了，急急打她的手机。她的手机里连续传来“嘀嘀嘀”的响声，然后是“您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难道她遭到绑架？我立即通过移动公司查询秀的手机方位，经查，秀所处的位置在三十公里以外的西部山区！
西部山区，这不是那位农民的家乡吗？看来，秀一定是去了苹果村！
虽然排除了绑架，但秀的行为无疑比绑架还可怕！我不敢怠慢，飞也似下楼，开上车向西部山区疾驰。亏我的车排量大，在沟沟坎坎的山区小路上如履平地。
苹果村很分散。三十户人家分为九个小庄。
“秀---”我每走一段，就停下车，声嘶力竭地对着模模糊糊的村落狂喊。
将近凌晨时分，我在一个远离村庄的废弃了的养猪场旁边发现了秀。她已昏迷，但手里还紧紧握着装有一万元现金的小手包。我迅速把秀揽在怀里，从她的手包里找出“速效救心丸”塞入她的口里。
秀渐渐苏醒了。我没有责怪她，承诺随后一定要对那一家进行关照。
此后，秀更加少言寡语。她默默地买回来一尊菩萨像，供在储藏室，夜夜烧香拜佛，嘴里还念念有词，大意是：菩萨有灵，救救这一家子吧！帮助他们度过艰难困苦！
秀的失眠在加重。常常在短暂的睡眠中突然醒来，醒来后就使劲地推我：“程！警察来了！警察来了！怎么办？”有时，她还会在梦中肯求：“程，我们自首吧，求你了！”
终于，她的心脏病再次复发，不得不住院治疗，一住五十多天。
出院后，秀仍然唉声自责，甚至向我亮牌，认定我不仅有问题，而且是重大问题！我辨解说：“咱们金融干部职工的工资年年翻番，是其他行业的十几倍，而我的工资和待遇更是接近于国家级领导干部，咱们在吃穿住行上肯定比社会上其他人员要好，这是有帐可算的，很正常。至于我让你到银行存款，是我帮你揽来的存款任务，基本都是别人的！存款人名字里没有几个是咱自己，这你很清楚，不信翻出来看看。我之所以没有把存单给人家送过去，是因为我的工作很忙，没赶上，不过，”我再次提醒她说：“我们虽然富裕了，但确实也应当注意影响。”
这样的解释虽然很免强，但对秀来讲也是一种解脱，足可聊以自慰。
光阴荏苒。慢慢地，秀的病似有好转，丹参滴丸和心可舒也隔三差五，基本停用。
然而，蠢猪一样的庄老板的出现，却让我和我的秀阴阳两隔！这该死的猪，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他要是在送钱时不胡诌什么“悼念”之类的凶话，秀还不一定会死呢！
他妈的，该死的煤黑子！
趁纪检委的人同韩琴谈话之际，我抽身出来，向病房奔去。我要在最短的时间把邮件抢到手，并把它销毁。
天已大亮。
明媚的阳光从住院部的窗户射进来，照耀着每一个进进出出的人。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卫保先—几年前，我交通肇事逃逸，是他替我坐监十五天，期满后，被我安排到城市信用社，当上了单位的党支部书记；郭小娟—在我的办公室被我召幸最多的漂亮女孩，韩琴的情敌，北京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她现在是市金融办公室计划科科长；靳满囤—炉匠村的村长，改革能手，是我批准给他贷了一千万元搞建筑工程，使他由小到大，发展成为当地规模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去年还被吸收为全省政协委员；狗臭—-我一时想不起他的官名，黑道人，很富。他是想从邻居的院内开出一条通道供自家人出入。风水好啊！这个混世魔王曾因同法院的领导有前嫌，怕法官不给绿灯，就给我送了十万元，声称花多少钱也要开通这条路，让邻居败诉。也是我金钱做马，左右法院，给他判了胜诉。---狗臭清楚啊，我直接主管的城乡信用社，对欠贷户造成的不良贷款，全部要通过法院体外追讨。法院每收回一百万，信用社就会从小金库中给办案法官三十万的提成。相互利用，关系非常。
我很想停下来和他们聊聊，听听他们现在情况如何，有什么想法，是不是还需要我的什么帮忙。可是，不行啊，我的密码的事十万火急。“咱们随后再聊吧！”
震惊的是，当我路过门诊走廊时，看到候诊的排椅上有一位昏迷不醒的十一、二岁的小孩。旁边有几名村民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大家介绍着情况。大意是：这孩子名叫小毛（音），是苹果村的，是个流浪儿；他的父亲举债贷款不成，眼短自杀；后，朋友、亲戚们向他母亲追要欠债；母亲变卖了仅存的几件家具，但九牛一毛，根本不足以抵债，因此患上精神病，失足漳水身故；哥哥为了偿还债务，放弃上大学，到南方打工；剩下弟弟跟着姥姥居住，可姥姥不幸病故，弟弟从此住狗窝，吃剩饭。要不是乡亲们多方照应，可能就没命了。现在，孩子得了重病，高烧。村民们凑了两千多元，把他送来医院看病；此刻，医院领导正在安排病房、研究是否减免孩子的住院费用。
村民感叹道：医院转变作风，从群众看病难抓起，用实际行动向党的十八大献礼，这真是未雨绸缪啊！孩子的命有救了！
---啊？这就是令秀寝食难安、令我担惊受怕的“苹果事件”中受害者的儿子？秀死前没有亲自给他们以补偿，我也没有按承诺对他们暗中帮助，秀死不瞑目，我也心愧呀！
我走近孩子。
孩子皮包骨头，面无血色，严重营养不良。从他烧得通红的双颊，微弱的呼吸以及对外界毫无反应上分析，病危！
我发怒道：“紧病慢大夫！医生死哪里去了？还不赶快救人？他妈的！”余音未绝，只见几名穿白大褂的医生急急忙忙推着车子过来，把孩子抬到车上。
“等等!”我摸了摸口袋，想掏出一些钱给孩子，以了却秀的心愿。哪知我翻遍了所有的口袋，竟然掏不出一分钱！
他妈的，韩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老程的身上虽然每天装钱不多，但最少也有三千元的现金，今天，你连这点钱都给挖走了！你还是不是人啊？
孩子被医生们推过门诊区，拐弯，上楼，然后消失在住院部。
我很难过：“孩子，好好配合医生治病，早日康复！出院后，我会到苹果村看你。只要纪检委查不出我的密码，也不到我的家里搜查，你的学费会有的，你家里的房子会重新盖起来的，你们所有的外债也是能够还清的！”
没娘的孩子苦啊！我想起了我的孩子小海。泪珠刹那间从我的眼里奔流而出……。
我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默默地向天下所有没娘的孩子祈祷：孩子们，上帝与你们同在！
当下，最重要的是迅速赶到四楼销毁密码。
我刚欲迈腿，不知怎的，身子忽如离弓之箭，顺风之舟，飞过密密麻麻的人流的阻拦，倏然间就站在了四楼的过道！抬眼一望，《护士办公室》的牌子就在头顶，对门就应当是干部病房！
可是，“干部病房”的牌子怎么变成了 “爱心病房”呢？难道是我走错了楼层？
我再次看看走廊上的图解和标志，没错，确实是四楼。
病房为什么变了呢？是梦吗？我抬起手，摸了摸《爱心病房》的牌子。手感告诉我，牌子是玻璃质地，上边的字明显是用不干胶刻出来再粘贴上去的！而原来“干部病房”的几个字是用丝网印法印上去的。为了证实这不是梦，我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很疼，说明一切都是真的！这间《爱心病房》确实就是我昨天住过的《干部病房》！&
我忽然想起了护士长昨晚的安排。
“农村病人”“爱心病房”，“十八大”，一联想，作秀啊？我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他妈的，作表面文章行后门之风，比我高明！那么，这名农村病人是谁呢?怎有如此之大的背景呢？
为了一探究竟，我爬在护士服务柜台，想问一下护士。未曾开口，一位干部摸样的中年人慌慌张张地走在护士台前，指指原来的干部病房，问护士道：“护士同志，程行长他换病房了？”
护士望了他一眼，叹声道：“他昨晚走了。凌晨三点。”她摆弄着大大小小的药瓶继续说:“从今天开始，所有干部病房全部开放为爱心病房，优先解决下岗职工和农民的住院问题。你是死者的什么人？”
“他妈的！你胡说什么？老子哪里走了？老子现在就站在你的跟前呢！”我对着护士大发脾气。
我看到，护士向我发音的地方望了望，一脸的困惑。
我转过头问干部摸样的人：“你是谁？找我何事？”
干部模样的人同样朝我发音的地方望了望，脸上同样表现出迷茫。他转向护士，看见护士低着头继续摆弄着药盘里高低不同的大小药瓶，用哭腔小声自语道：
“他死了？哎呀，我的天呀，我的公司怎么办呀？”
护士停下手中的活，莫名其妙地望了望他，说：“你来的太晚了。”
我愤怒：他妈的，你们自顾说话，毫不理我，简直是狂妄自大！我凑到干部模样的人的脸前，高声道：“你到底是谁？找我究竟有何事？”
问毕，我端祥、分析起他来：身材高大，却左肩低右肩高；五官端正，却鼻子凹嘴巴瘦。大体上虽有点人模狗样，仔细看却显得尖嘴猴腮----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我看着看着，却认出他来了！苏犁！---一位中年房地产商人。
“苏老板？是你吗？”
我承诺帮他在市农村商业银行贷款三千万。我住院后，因为银行存贷比例严重失调，无规模可放，所以这事就停了下来。须待银行存款余额上升之后，才可办理。
我说：“苏老板，你别怕，虽然央行大政策是紧缩房贷，但这只能难倒无关系的房产商。而你无须担忧。你预先给了我一百万好处费，我不会昧。你保证剩余的二百万好处费在贷款到账后给我，我也认为你不会改口。说实话，我也很着急呀。前一段，我已经打电话给李董事长了，他说没问题，一定给解决！
他敢不解决吗？是谁批准他金融高级管理人员任职资格的？是谁保护他的腐败问题不被查处的？没有我市银监局长的关照，能行吗？不过，世上所有事情都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们农村商业银行暂时出现一些困难，很正常。我们要尊重这一客观实际麽！不就迟几天麽！越迟，房价越高，你苏老板的利越大麽！未偿不是好事！”
我不知道苏老板是否听进了我的解释。我还准备继续解释下去，可他却置我的苦口婆心于不顾，望望病房，摇摇头，一脸无奈地扭屁股走了。
“唉，唉，苏老板，你别走啊，你别走啊----”
走球你就走吧，我不强留。但我亏待不了你！我会像对待李董事长一样对待你，一定把你扶上马！形成我们利益的共同体。苏老板啊，你将来贷款肯定是要同李董事长打交道的，到时，你会从李董事长的口中了解到我老程是个什么人。我老程是个信义人！李董事长是清楚的。如果不是我对他的特别关照，他现在哪能身价上亿，坐拥全市农村商业银行的第一把交椅？说不定早被判了死刑呢！
苏老板走后，我匆匆推开爱心病房的门，欲找到自己的邮件。但奇迹再次发生：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孩子小海！
“孩子！你啥时从国外回来的？怎么没有提前打个电话呀？你的外国监护人查理斯大叔同意你来吗？”
我扑过去，紧紧地把孩子搂在怀里。
我有千言万语要对孩子说，我有无限爱意要向孩子表达。可一张不争气的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唯有两行飞流直下的泪水夺眶而出，打湿我的胸前。
好大一直阵子，我才得以平静。我看见孩子手中已经拿到了邮件，这才有如石头落地，放下心来。
“孩子，你的小手怎成了这样呀？做过手术？脸上怎么还有伤疤？谁打你了？”我心疼地摸着孩子，从手到脸，从脸到头髪，再到肩膀。
孩子揉揉眼，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同学们嘲笑我，欺负我，说我没有爸爸，爸爸畏罪自杀了。”
岂有此理！爸爸这不站在你跟前吗？爸爸在医院治病，爸爸是堂堂的共产党员，处级干部，劳动模范!爸爸出院后，还将担任全省金融监管的领导！爸爸的前途无量啊，有什么罪?为什么要自杀？孩子，他们是嫉妒你，他们是仇富，别听他们造谣！他们外国的孩子怎么能知道中国爸爸的事情？一派胡言！
孩子开口笑了：“爸爸，我们班没有外国孩子。爸爸，妈妈什么时间就醒过来了？”孩子用手指指病床。
妈妈？“我的秀，你还活着？”我转向病床，秀果真躺在病床上。
我激动起来，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喷涌而出：“秀！昨天我躺在这张床，今天你躺在这张床，我们一家子是怎么了呀？啊?”
秀静静地躺着。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双臂和双腿以及鼻子上插着横七竖八的各色管子。重病监视仪上的影像不规则地跳动着。我轻轻地摸着秀的脸，仔细端祥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尽管受乱七八糟的管子影响，仍然可以看出秀的清秀美丽！这种美是一种善良的美，纯洁的美，美里还透出几丝无可奈何的凄凉之态。
“秀！”我小声地呼唤着她，“你醒醒啊！你醒醒！我和孩子都在你跟前啊！”
“黄春叶！换药了！”一名端着药盘子的白衣护士喊道。
护士进来，看了看床头上的标签，反复地核对着垂吊着的输液瓶上的姓名和准备添加的药剂上的姓名。她低下头，把嘴对着秀的耳朵，略略抬高声音问：“你是不是叫黄春叶？”
听到护士问话，秀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我是黄春叶。”
护士这才把药添加在输液瓶里。
秀怎么成了黄春叶？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我拉过孩子，问道：“你知道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吗？”
孩子小声说：“黄春叶”。
什么？黄春叶？我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我又问孩子道：“你是哪里人？”
孩子仍然小声道：“鹿城县。”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用更小的声音说：“林小小。”
林小小？不可能！一切都是欺骗！
我疯了！我吼道：
“你不是！你不叫林小小！你是海！”
我拽过孩子，匆匆在他的项下寻找着海的特殊胎记---一条带状的足有三厘米长的乌龙。结果，我失望了。他的脖子没有一个斑点。
我气愤至极：“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爸爸是谁？”
孩子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林晚国。”
“林晚国？”我如雷轰顶，跳将起来。
我看看孩子，再看看女病人：果真，这张脸同秀迥然不同！她确确实实就是我的下属林晚国的妻子黄春叶---一个为了给林晚国申冤曾经多次大闹我的办公室的农村女！
在我刚刚担任市农村金融体制改革办公室主任时，鹿城县信用社的信贷员林晚国在《金融简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是《农村信用社改革之我见》，文章观点新颖，语句通顺流畅。能写出这样好的文章，其人绝对不是一般才华。
林晚国遇到了伯乐----我。
由我直接提名，他很快就升迁为鹿城县的信用联社主任。
其他十几个县的信用联社主任们不服：“同我们平起平坐？凭啥？”。甚至有人悄悄议论，说：“没花分纹，连升三级。将来还未必是一盏省油的灯！”
林晚国的工作很有一套。他没有像其他联社那样，采取购进大量的奖品，高成本揽储，也没有违反中国人民银行规定让职工的存款任务同工资、职位挂钩，而是通过很抓窗口的微笑服务、限时服务和零差错服务，从增加群众对信用社的信任感上入手，使鹿城县信用社的存款从十三个县的倒数第二迅速上升为第一名！那年，仅新增存款就达到十个亿！就是说，按照存贷比例，鹿城县信用社当年就有八亿资金可以贷向本县的三农建设！我十分高兴！
有存款才有贷款。多放款，才能多捞好处。
我草拟了《全市农村信用社体制改革期间信贷管理办法》。
总体讲，就是借口防范信贷风险，把贷款权收上来。办法规定，凡是十万元以上的贷款，由市里统一批办！三十万元以上的贷款，由市农金体改办研究批准。说白点，就是由我定夺。宣布了文件草稿后，我让大家讨论。各县的联社主任们长时间窃窃私语，低着头，谁也不发言。
我说：“如果没有意见，全票通过！”
“我讲几句！”林晚国站起来：“国家法律规定，农村信用社是一级法人，是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集体金融组织，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干预信用社的正常经营。如果市里直接干预信用社的贷款，发生了风险，谁来承担责任？”
他妈的！我的脸一下子阴下来。
“谁还有不同意见？”我从前排起，一一审视着这些平时颇有土皇帝味的主任们。我深知，其中虽然有不满意者，可他们都是经我考察后调整上来的，没有哪一个会因为此事而愿意丢掉自己的乌纱帽。再说，尽管是市里批准，但是，给哪家企业报批、给哪家企业美言，决定权还在他们手里，他们仍然会有不菲的好处。
也许是我冷森森的目光起了作用，他们异口同声道：“没意见，没意见！”
“我反对！”林万国喊道：“我要为老百姓的存款负责，不能让他们的血汗钱因为不良贷款而成为风险！我要为法律负责！依法经营！我，我保留意见！”
他妈的，简直无王法了！我铁着脸宣布道：“少数服从多数！散会！”
我爱才。但更爱听话者。两者取其一，林晚国应当下岗了。
很惋惜，年轻有为啊！不过，在拿掉林晚国之前，还要对他进行最后考验，以观后效---看他究竟能否为我所用。
高老板如约来到我的办公室。
市农村金融的办公大楼就是他的队伍施工的。各县用于揽存的奖品、年终的福利、信用社统一使用的单据账表也都是由他承揽的。他听话。是铁杆。
“程行长，找我有事？”
“到鹿城县，找林晚谷，就说我说了，让他给你解决五千万元的长期贷款！”
高老板挠挠脑袋：“我现在还没什么项目，白出利息啊？”
死脑筋！我提醒他道：“你可以另名成立一个典当行，把这些款通过典当行再高息放出去，转手就是钱，你不乐意干啊？”然后，我把嘴附在他的耳朵旁：“十万元现金塞在小米中间，务必给他放下。注意，微孔摄像！”
高老板咧开大嘴：“高！程行长，实在是高！”他把大拇指翘得高高的，在我的眼前不停地晃动。
他妈的，林晚国，我看你怎么处理----如果给高老板办了贷款，这好说，听话，一家人。如果推托，我想那点小米你是不会不收的，然后处理你就勿用“莫须有”了。
几天后，高老板详细向我讲了找林晚国的经过：
“五千万？”林晚国面对高老板，皱着眉头说：“首先，跨县域放贷明显违反信贷管理规定；其次，信用社不支持三农产业以外的其他贷款；再一个，现阶段全市贷款统一由市农村金融体制改革办公室批准，具体操作规程还没有下发，所以，我没有这个权力给你贷款。”
高老板笑笑：“没关系，没关系。那么等操作规程下来咱们再谈？”
林晚国：“不行啊，高老板，以上三条有一条不符合都不行。何况，贷款前还得进行调查，实行审贷分离，担保单位出示同意书，信贷员签字等等，我，确实无能为力呀！”
“好说好说，我们企业也并非急用。咱们贷款不成友情在，我老高就佩服你这样坚持原则的领导！再见！”
“高老板，拿走你的小米----”
很简单！林晚国因贷款索贿被双规，不几天被双开，信用联社主任的位置也易主他人。
黄春叶出现在我的办公室：“程行长，我们家晚国哪里去了？已经十多天了”她一脸怒气，拍着桌子向我要人。
“纪检委没通知你啊？双规了！”
“双规？什么是双规？”黄春叶问道。
“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交待自己的问题。”
“我家晚国有什么问题？”
“到时，纪检委会做出决定的。”
“呸！”她一口痰吐在我的脸上：“我们家晚国坐得正，行得端，没拿过人的，没偷过人的，没抢过人的，你还我的人！”
他妈的，老子工作多年，还没有被人这样侮辱过！
我擦擦脸，打出一个电话。不一会儿，派出所来人，以扰乱工作秩序，将黄春叶行政拘留。
据说，她的孩子放学后---直到日头落山，仍然不见妈妈和爸爸，就自己动手做饭，因个子太小，够不到火台，一不小心，把一锅滚烫的米汤浇在自己的身上，烧得孩子在地上哭乱乱滚。邻居听到哭声，又打不开被锁上的保险门。当通过开锁公司打开门后，人们惊呆了，孩子烧伤十分严重，裸露的部分全部起泡，颜色深红，衣服和皮肉已经难以分离。当时，由于疼痛，孩子的身子圈缩成一团。见状，大伙急忙将孩子送往医院。医生说，孩子前身的烧伤面积高达百分之八十。还说，孩子被烧着时，要是能及时剪开衣服，伤情可能会小点。可是---。
有邻居找到派出所，希望把孩子的妈妈放出来，照顾烧伤的林小小。
派出所征求我的意见，我回答：“那还叫拘留啊？按规定！”
派出所能不听我的吗？前不久，我安排财务上给派出所捐赠了五千元治安巡逻费，希望他们支持金融工作，保障地方金融秩序。
人们说，尽管给孩子打了止疼针，但孩子仍然疼得死去活来。从眼睛以下到膝盖处没有一块好肉。特别是那双小手，几乎全部脱皮，有的已经露出骨头。医生说，孩子的双腕以下能否保住，还待专家会诊。陪侍的邻居们干着急，没办法。只能抹着眼泪，默默地为孩子祈祷。
与此同时，纪检委和检察院组成的联合调查组正在林晚国家里搜查；还有一部分人在鹿城县各基层信用社收集林晚国的腐败问题。很不理想，结果是：林晚国的家庭记账本上共有十二笔欠款，金额八万元，主要是安葬双亲、维修房子等；另外，从厨房的米袋里搜出现金十万元。其余，一无所获。
孩子被烧伤的消息，不知道是怎样传到林晚国的耳朵里的，他朝调查组人员吼道：“放我出去！我要看看孩子！”
看孩子？没那么容易！孩子烧伤的第五天，林晚国被正式批准逮捕。
我知道，高老板的微孔摄像和证词起了关键作用。十万元最少判三年！
林晚国不服，他说他没有罪。他说高老板放下的那袋小米还没有拆封，他根本不知道里边有钱，“你们应当尊重事实！”
除了为自己辩护，林晚国还声称要举报我的违法乱纪问题。我的问题我知道，任意一个问题，均可以把我的其他问题牵连出来，惊天的金额，重犯无疑！
监狱警鼓励他道：“好，林晚国，全部讲出来，将功赎罪！”
林晚国写啊写，密密麻麻地写了十几张，交给了监狱警。
过了几天，林晚国问狱警：“我的举报材料怎么样了？”
狱警说：“已经上报。耐心等待结果吧！”
他妈的，你等吧！举报原件一页不少，全部落在我的手里！我同监狱警什么关系？一荣俱荣，一败俱败！---是钱这把连心锁把我们链起来的！
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同监狱警多次谋划后，终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我听到了林晚国割腕“自杀’的消息。
黄春叶被拘留15天后，恢复了自由。看到奄奄一息的孩子，看到被搜查之后乱七八糟的家，大哭流涕。再后来，惊悉丈夫自杀。她更是雪上加霜，悲愤交加。
她知道，丈夫肯定没有任何问题，绝不会自杀！
她申请法医鉴定。鉴定结果：“是割腕自杀”。
她阻止丈夫的尸体火化。
她要还原事情真像：---她家的那袋小米是搜查人员拆封的！她同丈夫谁也不知道里边有钱！
一切都是徒劳。
好在孩子保住了小命，并且保住了双手。
她开始上访。上访前，她再次来到我的办公室，让我给她开介绍信。我说：“你是一个农村户口，不是我们单位的职工，你男人被双开后已经同单位没有任何关系，你凭什么要我给你出介绍信？”
“你们栽赃陷害，冤枉好人，逼人致死，你们是一伙魔鬼野兽！你们伤天害理，你们不得好死，你们迟早都要遭到老天爷的报应……”又一口痰从她嘴里唾出来！
她妈的，泼妇！“来人！把她拖出去！”
她被拖在办公楼外。她就势躺在地上，继续哭继续骂。惊动了一街两边的群众围观。
据说，年末时，她带着孩子到北京上访。在火车上，她被维稳盯梢的人员抓了回来，连同孩子被关在拘留所，整整一个月。再后来，失去信心的她拉着孩子跳进了漳弯水库。在水中，孩子或沉或浮，举着小手大喊：“妈妈，我不想死！”
他们被救了上来。
此后，我听说有一位记者采访过她，但没听说有什么报道。再后来，就是今天我看到的这些---。
他妈的，冤家路窄呀！
“黄春叶，有你在,我就不得安生！有我在，你必须得消失！我要掐死你！”
我恶狠狠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黄春叶---运气于双手大拇指，我死劲向她的脖颈摁下……
“噼噼啪啪！”远处的太平房传来一阵鞭炮声。
我听到室外的医生、护士们以及病人家属们纷纷议论：
“姓程的银行干部被运往火葬场了!”
“刚才被纪检委带走的是她老婆吗？”
“是程行长啊？可惜！人走了，钱没花完！”
“……！”
什么？老子还在这里呢！
我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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