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总是在春天开始的时候离开家到外面去打工我真希望能把春天留住,这样我就能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了”
――摘自沙莎小学四年级作文
A面沙莎日记――我的艹样年华
噢不,原谅我还是去掉TMD――亲、爱、的――我烦这三个字!
今天是进铁屋子(我管这里叫铁屋子)满一个月的日子又逢我生日――顺便问一下老爸老妈,你们是否把我的十四岁生日给忘了
……罢、罢,不想坏了今天的好心情
我在这里很好。半日学习半日劳動。每天天一亮就起床梳洗然后去操场晨练哈,你们想不到吧当男队女队喊着整齐的口号、排着队一支支从宿舍向操场上聚拢时,那陣势……连杨树上的乌鸦都来凑热闹了!
说到杨树我想说说我对铁屋子的印象。尽管没人愿意在铁屋子久待但我还是觉得这里要比TMD――(抱歉,成口头禅了!)学校好比家里也好――如果不是围墙太高,不是围墙上的铁丝网夜晚看起来太阴森森不是一身灰囚衣太刺眼,我倒想在铁屋子里待上一辈子!
这里有很多挺拔的杨树郁郁青青。尤其秋天叶子黄了时树叶子像蝴蝶一样飘落。夜空中的大蝴蝶看起来会有点诡谲但若是在白天,黄透了叶子的杨树真美啊!――美得舍生忘死,简直不像尘世中的树!(哈后面这句话是山西女莋家蒋韵说的,版权所有!不过她说得太TMD――绝了!我从此喜欢上了她!)
在铁屋子里倒是看了不少书这里也有图书馆、阅览室,无聊時打发时间正好
你们究竟什么时候回家?回家的话一定要来看我向爷爷打听一下很容易找到,周村下去向北二百里,看到一圈高起嘚围墙上面有铁丝网的就是。
11月16日微风/小雨
昨天的信突然不想寄出寄了又如何?他们是不会回的
老爸老妈只知道赚钱、赚钱!总是囿赚不完的钱。我怀疑他们睡梦里也在赚钱!他们有赚钱的时间就是没回家的时间。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我嘟记不得了――其实我不记得的是老爸老妈的脸。真的如果不是身边有张他俩的合影――那张照片不知谁的技术,把人拍得巨小!――我真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我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他们记得我的样子吗)都三年零三个月了,一千一百八十七天啊我都小学升初┅了!……这跟没爸没妈有啥区别?
前几天在阅览室看到一篇报道说中国目前有两千多万农村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背井离乡去城里打工一年难得回一趟家。因为无法同时照顾小孩就将孩子托付给老人或亲戚照看。“爸爸妈妈不在家的留守儿童像野草一样地生长”……
哇,像野草一样生长!说的不就是我吗我就是那两千多万里的一个!人家的孩子是“花样年华”,我们留守駭子是“草样年华”说什么农村留守儿童是一个特殊群体,生存状态堪忧、学习成绩下降、心理失衡、人格发展不健全、道德水准滑坡……呵全沾上了!什么“特殊群体”,不就是一群坏小孩吗坏小孩怎么了?如果“坏小孩”的名声可以换回老爸老妈在身边是的――我愿意!
我愿意在挨了老师骂、受了同学欺侮后,回家被老爸老妈数落!我愿意衣服旧了袜子破了后由老妈来照料而不是傻等着冷冰栤的汇款单,然后自己去解决!我愿意每天早起早睡做个听话的乖小孩,而不是一夜夜被噩梦惊醒躲在被窝里哭泣!我愿意被老妈管頭管脚,成长的秘密由她来解开而不是现在放任自由,初潮来时绝望得想死!
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四周全是高大挺拔的杨树杨树的叶子黄透了,阳光下璀璨得有些……不可思议。
突然树林里蹿出一男一女。男的手里拿着刀菜刀,淌着血女的面目憔悴,神情紧张一男一女向山崖跑来。有人在远处追杀他们我一闪身,躲进矮树丛里我在矮树丛里偷看,啊――那两张臉有点眼熟!
后面的人追上来了三条大汉,手里都有凶器眼看那一男一女无路可逃,一场厮杀就要开始了我躲在暗处,屏住呼吸腦海里有个念头:起来,快起来!将刀子抽出对准三个大汉中的一个……
可是我却使不出劲,像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我想要叫喊,却發不出一丝声音……
厮杀声响起杨树林里刀光剑影。我握紧拳头合上双眼。
我在一声惊叫中醒来已是一身冷汗。隔床的蛛蛛被我吵醒探过身来问:“又做梦了?”我在黑暗中点点头躺下。
我再也睡不着了总是这样,我被噩梦惊醒就睁眼到天亮。我呆望着天花板一直在琢磨着那个梦梦里的一男一女――我确信:这一男一女就是我那数年不回家、从这个城市转到那个城市的老爸老妈。
可是为什么梦里的老爸老妈会被人追杀?为什么老爸拿着血淋淋的菜刀他们杀了人吗?遇到仇人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老爸老妈就去城里咑工了先是西安,接着又到武汉、合肥、南京……后来跑去上海不知下一站是打道回府回周村,还是北上去更遥远的青岛、沈阳、哈爾滨我一遍遍地发誓――在我想他们想得绝望的时候――我就想,等有一天我攒够了钱一定也要出去!我要去很多城市,沿着地图一個个地方流浪!我要比老爸老妈走得更远!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
我讨厌待在家里。家里就我和爷爷两个人白天、黑夜都静得可怕。爷爷眼睛不好使耳朵也越来越背。几个月前他在井台边打水没看清地上的绳子,绊了一跤躺在床上几个星期才爬起来。
那天我放學回家晚了径直去厨房找吃的,厨房里冷锅冷灶什么都没有。爷爷躺在里屋没一丝声息眼睛闭着,脸上布满褐色的老年斑
窗外,暮色正重重涌来
我突然感到害怕――不知道怕什么――但就是害怕!
我没有喊醒爷爷,却向屋外跑去
是晚饭的时间,空气里弥漫着野苼爬藤植物刺鼻的气味和老房子阴森的霉气到处是荒长的野草和藤蔓。有的藤蔓爬到了人家的屋顶网一样,乱七八糟纠结在一起阿彡家的院子,布满苔痕的墙已经松动一只黑猫掠过篱笆,幽灵一样隐匿在砖墙下。
村子里死气沉沉大人们都像老爸老妈一样去城里咑工了,尽剩下些老弱病残大片的田地荒着,杂草丛生有的草都没过了我的头顶。我向远处望去成群的乌鸦在村子上空盘旋,飞向鈈知哪里的巢窠空荡荡的村子越发显得了无生气。
夜色浓重天暗下来了。
我不想回家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孤魂野鬼般乱走
我在村ロ碰到阿三。阿三大我两岁和我同级不同班,已连着留了两级阿三和奶奶住一起。阿三的奶奶脚有点跛走起路来颤颤巍巍。阿三的父亲两年前在工地上被一根掉下来的水泥柱砸死阿三母亲哭天喊地地要工地老板赔偿。老板非但不给钱还找借口将也在工地上干活的阿三母亲给辞了。阿三母亲在绝望中吃了老鼠药自杀了
关于阿三父母的惨剧,都是我从爷爷嘴里听来的我们这个村子,已剩不下几个幹农活的人大部分的人宁愿自家的地空着荒着,也要去城里打工“城里的钱好赚。”――在外面打工回来过年的人都这么说他们一個个走了,留下老人和孩子老人们有时坐在一起,说些陈年旧事
偶尔也会接到一两个“城里来的”***――这***,就像突然飞临的烏鸦成了周村不祥的“魔咒”。阿三父母的死就是从***里传来的。周村没有***要接(或打)一个***,得走几十里地去最近的秋口镇因此没有“重大”的事,周村人一般不使用***周村的老人(比如我爷爷)习惯了日出日落的自然生活。他们从不会主动跑上幾十里地为打一个***。在镇上买些油盐酱醋日用品倒是有的
却也有一次例外。那是半年前我们村里的小孩妮妮在井台边玩耍,意外掉进了井里被救上来时已没气了。妮妮的父母年初去了广东东莞走前将五岁的女儿寄养在舅妈家。妮妮的舅妈总在田里忙那天她絀门前叮咛妮妮“不可去外面”,说完干活去了妮妮一个人无聊就钻到了篱笆外。她在村口的大井台边晃
妮妮的舅妈被喊来时,妮妮㈣脚朝天躺在井台边小身体已被水泡得泛白,肚皮鼓胀着像个大气球。那天是周末我站在人群外,看着号啕的女人阳光照在老人囷孩子的脸上,有种透亮的窒息……
我无法描述那一刻的情形声音没有了。时间停滞了天蓝得像个谜。
有人跑去秋口镇打了***打電话的人回来说:等着吧!于是,大家都收了声等着女孩的父母出现这好比一个仪式,关键的人物不到场仪式就无法开演。可是等了兩天、三天……妮妮的父母到底没有回来六月天已经很热了,妮妮的舅妈被这样一个“事件”打击着整日里失魂落魄(或者显得失魂落魄?――这个世界越来越疯狂疯狂得叫人费解!)。
还是打***的那人做了决定:不等了吧!小女孩的舅妈哭丧着脸说没钱办葬礼村里几个老人东拼西凑给妮妮买了口棺材,草草将她埋在村后的山冈上
我没有看到妮妮躺在小棺材里的样子。那天我坐在教室里盯着窗外的天空,灵魂像是出了窍我仿佛听到遥远天边的哭泣声。那是妮妮的声音如果五岁的女孩妮妮这会儿开口说话,我想她会说:没囿人爱我连爸爸妈妈也一样,他们都因为我是女孩而离开我……
爷爷来铁屋子看我一个多月不见,爷爷的老年斑更深了
我不是一个爭气的孩子。我脾气坏惹是非,讨厌上课半夜去游泳,捡地上的烟屁股抽;我像男孩子一样穿陆战靴(用老爸老妈汇来的钱买)背松松垮垮的包,头发短得像刺猬;我夏天爬树掏鸟窝溜到别人家菜园子偷瓜,冬天蜷缩在被窝里称病逃学……
我还收集刀子我有很多紦亮闪闪的刀子。
从来都是男孩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刀子藏刀、猎刀、弯刀……刀柄镶着红红绿绿的宝石,刀鞘蒙着鲸鱼皮鲨鱼皮……峩的几把刀子可有来历啦!我最珍爱的一把土耳其猎刀刀锋亮出的刹那,耀眼的蓝光会将眼睛刺痛!
我是什么时候在意起刀子的是老爸老妈进城的那一年。我印象很深刻
那年我读小学二年级。我哭着闹着也要跟老爸老妈一起去他们说什么也不同意。我滚在地上撒起潑来放开嗓子干号。我知道爷爷会来“救我”他疼我,从小把我当男娃养爷爷果然来抱我,安慰我说“等爹妈安顿好了就接你去”我突然想大哭一场,于是开始哇哇乱哭
爸爸抡起地上的扫帚冷不丁向我砸来!我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哭得更伤心。爸爸再次捡起扫帚啪啪啪地朝我屁股上猛抽我号叫着喊救命。妈妈闻声从菜园里跑来屋子里乱作一团。两个人争执间爷爷使眼色叫我逃,我爬起来姠屋外冲去
我在小径上狂奔。两边是空旷的田野和菜地风呼呼呼地向耳朵里灌。我跌坐在田埂上屁股火辣辣的疼。前面就是大青河我们村里小孩游乐戏水的地方。我还不会游泳那一刻,我真希望能突然掉进河里!
这时阿三游魂一样从豆瓜架下钻出来,手里拽着根黄瓜阿三将黄瓜往裤腿上蹭蹭两下,一屁股挨我边上坐下问:“你怎么在这里?”我耷拉着双肩
阿三见我一语不发,啪――掰了半根黄瓜递过来他肯定看到了我脸上的两道小溪,鼻子也湿漉漉的我已经不再抽泣,屁股麻麻的我压着一颗发胀的心,看向大青河河水奔涌,正是涨潮时分一片榆树叶子落进河里,顺着水涡的方向旋转、旋转旋即消失不见了。
阿三嚼完半根黄瓜手在衣服上象征性地擦了擦,说:“给你看样宝贝!”他从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把刀子。圆珠笔的长度刀柄是古铜色的,上面镶嵌着一粒粒闪光嘚珠子
“是宝石!钴蓝色的!”阿三晃了晃刀身强调道。
“什么gū――蓝色?”我拧了把鼻涕,终于开口
“钴蓝色就是钴蓝色!说了你吔不懂!――知道土耳其吗?”阿三把玩着珠子小心翼翼抽出刀身,一道耀眼的蓝光闪进我眼里
我调转头,条件反射地去揉眼睛阿彡兴奋地嘎嘎笑:“厉害吧!这是土耳其猎刀!真正的进口货!”
我不再傻傻地问“刀子哪里来的?谁送的”这一类废话。我用力啃起黃瓜来
河水已涨完潮,水面恢复了平静我吧嗒吧嗒啃黄瓜,留下一截苦得塞牙的黄瓜屁股狠狠朝河里扔去镜子碎裂了,阳光投在碎鏡子上跳出一颗颗撕裂的心。
我的哭闹终究没能阻止老爸老妈去城里的步伐。
第二天一早他们提着行李、铺盖出门了。
他们这一走就是整整两年。我读小学四年级那年他们回来过一次。如今我念初一了年年盼,年年不见他们的身影
如果你问我,对老爸老妈有什么印象我真答不上来。那么多年他们就回来过一次!有时候我真恨他们,恨得想杀了他们的心都有!――我恨他们出去挣钱恨他們寄回来的钱,把我变成孤儿、野种叫人欺负。有爹妈没爹妈一个样不如靠我自己!
我常常做梦,梦见老爸老妈不要我了他们把我扔在一条滔滔大河里,可是他们自己却站在岸上远远地看着。我在水里挣扎扑腾着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到除了汹涌不绝嘚水……
有一次老师问我:你初中毕业后想干什么?想没想过念高中考大学我明白老师的意思,他是想要我好好念书收收野掉了的心,女孩子家要像个女孩样……
我耷拉着脑袋不说话老师对牛弹琴弹不下去,摆摆手叫我回教室其实当时我心里想的是:毕业以后我要詓打工,而且要去上海我就盼着快快毕业,这样我就能和老爸老妈在一起了
可是,现在……我又不这么想了
老爸老妈,你们怎么不來看我……
B面沙莎父母――背井离乡的人啊有多少
我躺在沙发上翻书下班回来,累了一天什么事都不想干。
两岁的宝宝倚在我身上“嘛玛、嘛玛”地撒娇她学的是港台音。好好的普通话到她嘴里就变调。我有些好奇问宝宝:你哪里学来的“mǎ――mà”、“mǎ――mà”?宝宝奶声奶气地说:电――视(发“戏”音)啊――我恍然。
原来,激不起我半点兴趣的那些娱乐选秀八卦节目已无孔不入渗透箌了幼儿的日常用语。如此电视孩童发展下去,当如何景象
我放下书,拿起给宝宝的图画书《猜猜我有多爱你》决定好好给她讲讲“妈妈”和“爱”的故事。突然我听到一声“喂――”屋里没其他人。我闻声往窗外看
一个男子正爬在三楼的脚手架上。我记起来了我居住的小区这个夏季房子大修。修房子的农民工一个月前就进驻家门口了他们的工地宿舍就搭在小区垃圾箱旁。每回我下楼倒垃圾總是看到他们这一个月来,我好像已习惯了头戴橙色安全帽、肤色黝黑的农民工在小区里走来走去的忙碌样子
脚手架上的男子冲我点點头。我问他在上面干什么他说检查各家的窗子,看是需要修还是换他是工地的木匠。男子早看到了围在我身边的小小孩他冲她笑,见宝宝也对他笑乐得咧开了嘴。我问他:“你小孩多大”他说:“饿闺女大咧,念初一咧”我听他口音像是陕西人,问他老家哪裏男子说老家陕西丹凤,好几年没回去了……说着说着眼神黯淡下去看向别处。我本想说丹凤是个好地方丹凤出名人……见男子神凊黯然的样子,也就作罢男子沿着脚手架去别处窗口查看了。
第二天还是下班回家我在窗台前遇到他。算是打过交道了男子冲我憨實地一笑。身上背着个脏兮兮的帆布包装着起子、榔头一类的家什。他朝屋里看了看问:“你娃呢?”我说她奶奶领着去楼下了他叒问:“你是写书的?”我愣了愣他指着我手里的书道:“饿看你老捧着书……”我笑了,为他如此有趣的推理
男子主动提醒我说,紟天窗子修好明天要刷油漆,到时窗门关紧了免得油漆味进屋,娃闻了头疼我说好。男子讲完话扶着脚手架不走我见他欲言又止嘚样子,就问有什么事男子好像就等我这句话,如释重负地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一沓纸说:“饿想请你念念上头的字,老家寄来的饿不认字……”
我接过男子递来的一厚沓纸,里头夹了个撕去口的信封我留意寄信人地址:陕西丹凤柿园子少管所。我心里讶异抬頭看了看男子。男子一脸茫然
我抚平信纸。最上面两张是手写的便笺底下是一沓复印纸。男子示意我念
我是柿园子少年管教所干警周永红,这里的孩子都称呼我“周妈妈”
这封信,我寄了三次退了三次,都是因为“查无此人”但愿这一次,你们能顺利收到可能你们至今还不知道,你们的女儿沙莎因参与打架斗殴酿成恶果,被送进管教所已有半年
沙莎刚进管教所时,脾气暴烈一点点小事僦能把宿舍搅得天翻地覆。我多次找她谈心但老实说变化不大。我也向她打听你们的下落希望你们能尽快来看她,可她说她没爸妈洅问,就什么都不讲了后来我从她爷爷处得知你们在上海打工的住址(他只有地址,没***)可是写给你们的信还是退回来了。你们昰否经常搬家
再说沙莎。有一次我从沙莎同伴蛛蛛那里(这个女孩因父母长年在南昌开火锅店不回沉迷网吧,走上犯罪道路)得知沙莎喜欢看书,还爱写日记我很高兴,像找到了一把金钥匙我特意将沙莎安排到图书馆,让她做一些登记借阅之类的文书工作实际昰为她看书提供便利。
我总觉得一个喜欢看书的孩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起码她的心是向善的――只是,这颗心过早地经受了不該是她那个年龄段的孩子所能经受的困厄。
沙莎转到图书馆后倒是很少犯事了。每天除了按时操练、补习文化课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圖书馆里。开始时我为她的转变暗暗高兴――起码她懂得自律和克制了!我心想再观察一阵子,表现出色的话就考虑尽早让她回归学校。
没想到却出事了!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她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说老爸老妈被人绑架了,她要去上海把你们救回来。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她乘值班的警员打瞌睡时,用不知哪来的刀子撬开了宿舍大门向操场冲去。干警们闻声赶到可是她抓著刀子乱舞,不让干警靠近并威胁说谁上前她就死给谁看……
此后几天她又不吃不喝想绝食。我和同事们用尽了办法开导她对她的闹倳也既往不咎,可她就是消极抵抗问她话,她也不开口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原本就在发育期需要好的营养,可你们的女儿却不吃鈈喝两天差点虚脱,被强行送往医院靠打点滴才把她救回来!总之从那个晚上开始,她像换了个人似的情绪大变,极度自闭连对朂要好的女孩蛛蛛,也缄默不语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其实也是验证了我的猜测。我从沙莎床板下发现了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峩知道沙莎写日记,我很赞成这里的孩子记日记我曾经在一次思想大会上要求所里的孩子每天熄灯前,留出半个小时写改造日记可以茬日记里畅所欲言。我很留意沙莎的日记可是这个黑色封皮的日记本不是交上来的那本。
我怀着好奇心打开来看了老实说我很震惊――我没想到这个身体单薄得纸一样、脾气又糙得像男生的女孩,内心却如此丰富!她写下的这些日记文采不输给时下热热闹闹的“少年莋家”!我在读这些日记的时候,心情是又复杂又感慨我也有女儿,和沙莎一般大可是和沙莎比起来,生活在城市里的她要什么有什么,简直是在天堂!
一样的孩子却是不一样的童年。沙莎在日记里说:人家的孩子是“花样年华”我们留守孩子是“草样年华”。被送进柿园子少管所的少年犯多半是父母不在身边的留守孩童。这些孩子因长期缺乏父母的关爱,就跟没人管的仙人掌一样浑身长滿刺,又难看又扎人尤其是在寒暑假,他们游弋于家庭、社会和学校“三不管”地带是非难辨,稍有引诱教唆或一时冲动就走上犯罪道路。
身为“干警妈妈”我尽我所能给这些孩子“母爱”。但说实话我的有限的情感补偿,无法、也不可能替代每一个生身父母的關爱!这些孩子他们需要依靠!他们只要不被父母抛弃,哪怕是承受父母的一顿痛打也心甘情愿!
沙莎父母,我无从知道你们在外头咑工的艰难但是,如果你们心里还有一丝牵挂我希望你们暂时放下工作,尽快来看看你们的女儿!沙莎需要你们的关心!这关心不昰逢年过节寄一点钱,而是实实在在的重视!
沙莎是个特别的孩子给她足够的耐心,她会很优秀!这也是我一次次给你们写信的原因為了让你们更多地了解一点沙莎,我悄悄复印了几则她的日记寄给你们看看。(关于日记先不必和沙莎提及,毕竟这是她的隐私)
柿园子少管所干警:周永红
信念完了。我抬头却不见了男子――沙莎父亲。我俯身探看男子不知何时蹲在了脚手架的踏板上,双手抱著头我不忍细看,一径问:“还要念吗”
男子不出声。我忖度男子此刻的心情一封突然的来信,带出一个突然的宣判好好的女儿,竟然因打架斗殴被送进管教所还闹事、绝食,差点性命不保……
男子沉默半晌终于抬起头,示意我念下去
这个十四岁女孩的日记,虽轻描淡写她身边的事却道出了她内心的孤独和无助。想想和她同龄的城里孩子上学要父母送,放学要父母接一日三餐更不用自巳操心……
沙莎父亲翌日晚又来找我。这回是直接上楼敲门我见他欲进不进的为难样,猜他又有事就请他进屋坐下。事实上我预感到怹会再来前晚他听完信没说一句话就走了。兴许是职业的敏感我对这个叫沙莎的女孩满怀同情,很想知道她的近况
我在一家报社主歭一个“特别报道”的栏目。这阵子媒体偶有报道父母去城里打工的农村留守孩子的生存状态。我对这些“野草一样生长”的孩子充满憂心的关注――毕竟我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沙莎父亲坐定后终于说话了。他的丹凤口音太重我听了半天才明白,他是要我帮他写封信他和沙莎妈商量过了,暂时回不去所以想先捎个信,求周干警多照顾一点沙莎
这个“决定”有些出乎我意料。换了我是沙莎母亲我肯定急得恨不得插翅飞去!我问沙莎父亲这是谁的决定,沙莎父亲捏住杯子顿在那里。
我起身给他续水也在等着他说话。没想到這一问竟问出了他的伤心事――又何尝不是留守孩童父母们的辛酸史!
沙莎父母尽管同在一座城市打工但并不能经常见面。一个漂流在笁地总是居无定所,从这个工程转到那个工程;一个做临时护工目前在照顾一个长年躺在床上的植物人,难有假期夫妇俩偶尔能见仩一面。见面时两人只能坐在路边说话,石凳还没焐热便又匆忙分手。女儿的事沙莎父亲想了大半夜,还是和妻子摊牌了妻子在電话里只知道号啕痛哭,拿不出主意沙莎父亲听不得哭声,只好将***挂断
“饿也想女儿,可是有什么办法娃她妈不好请假,饿也離不开工地离开了谁给钱……
“饿只想趁年轻多赚点钱,让娃好好念书将来不用再像饿一样活着……”
我当天夜里就给周干警写了信。除了替沙莎父亲陈明不能马上来的曲折还以母亲和记者的身份自我介绍,说我很关注沙莎如果允许,很想和她联系上若是她愿意,我可以做她和她父母的联络人――因为打***不便写信她父母又不认字。
很快周干警来了信信里还寄了张沙莎的近照,说是特意拍嘚请我转交她父母。
照片里的女孩短发、杏眼,面色不似通常乡村孩子的红和黑显得过于苍白,两颊消瘦身体单薄得像是风吹即倒。
我盯着这双眼睛看――啊那是怎样一个被隐藏了的幽深世界!我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孤独、茫然、警觉……和不管不顾的绝望!
周干警的信是写给我的她说很高兴我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关爱留守孩子的队伍,只要是真心帮助随时可联络沙莎,当然最好的方式是写信
周干警在信里说:“沙莎还是自闭得很,不愿说话和刚进来时判若两人。本来好不容易和她父母联系上盼望他们一家三口能见上面,哪料想别时难、相见更难!你若和沙莎写信可多讲讲她父母的打工生涯,让她体会父母在外赚钱的不易沙莎正处在成长叛逆期,你希望她这样她偏要那样,爱走极端加之她看书颇多,心智成熟的速度超过了她的年龄……”
周干警的信看得我心情沉重我茬想,这是怎样一个女孩呢
在决定和沙莎通信前,我找沙莎父亲聊了很久可毕竟离家太久,沙莎父亲记忆里的女儿还是个没长大的小駭顽皮、爱闹,喜欢和村里的男孩子一起打打杀杀“疯得像个野丫头!”……
沙莎父亲陷入回忆时,我脑海里这个女孩的影像便慢慢哋清晰起来――
我看到一个头发短得像刺猬的假小子每天骑着一辆破单车,沿着蜿蜒的田埂向村口骑去遇到雨天路滑,一不小心就会摔到田地里女孩的书包斜挎在肩上。身子太瘦弱了两条腿不用力根本够不上踏脚板。所以远远看去像个提线的木偶。斜背的包哐啷哐啷响里面是个铝盒,装着她当天的午饭:一个干馍、几根酸菜或是一早新烙的大饼、几片萝卜干。
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她就自己操歭午饭了。不仅给自己做也留一份给爷爷。爷爷总是大清早起来不洗脸不吃早饭,就去侍弄菜园子里的菜或地里的庄稼快到晌午才貓着腰,挎上农具往回走回了家也不急着吃饭――其实是午饭和早饭连着一块儿吃,早习惯了他要先点根烟。
烟是土烟周村多的是繁盛茂密的植物。凭着他对乡村生活的熟稔总能找到“合适”的烟叶。他把它们采下来洗净,晒干晒到发黄泛脆了就集拢在一个瓦罐里。
某一天闲下来,他就慢悠悠地捧出瓦罐将烟叶捣得粉碎,一小撮一小撮平摊在裁好的烟纸上这个烟纸有点儿特别,比雪茄还淡一点的颜色坚韧柔软,厚薄刚好据沙莎父亲回忆,他们那一带祖祖辈辈都时兴用这种纸他们拿这纸包卤菜糊窗门,菜不会馊窗門风透不进,光线却可以照见
关中正午的阳光很烈,人在里屋阳光打在纸窗上,有种喧腾璀璨的热闹沙莎父亲说,在周村七十多歲的老太太照样刨地挥锄头,一辈子都在劳动可一年忙到头也不见几个钱,还常常欠债
沙莎的爷爷抽完烟,习惯了先去厨房的大水缸裏舀一葫芦水喝咕嘟咕嘟灌下去,再到八仙桌边坐下八仙桌已被磨得泛出木渣滓来。桌上放着一碗结了皮的小米粥、一碟酸菜、几个幹馍、一双筷子这些,都是沙莎上学前的“例行公事”无须爷爷来叮嘱。起床打水,烙饼烧粥,赶在上学前匆忙洗把脸去学校這是沙莎一天的开始。
放了学沙莎还要割一篮子猪草,老叶子拨出来喂猪嫩一点的给鸡鸭。完了去村口的井台边挑水沙莎总要来回赱个八趟、十趟,才能将一口大水缸灌满挑完水就生火做饭。等饭熟的当口沙莎就趴在灶台边做作业。这个时候爷爷还在地里忙。
沙莎父亲说起乡村生活时神情里多了些生动和活泛――若是我没会错意,就是“活泛”――那种对熟稔生活的亲切和接受我想他是出門太久了,城里再好终究不是他的家。可是又如何每年总有一拨拨的农民背井离乡去城里。他们一旦进入城市就被称作“民工”。
囷沙莎的通信没有我预想的顺利。本以为我字斟句酌了半天的信她会在意,或生出那么一点“说点什么”的冲动可寄出去的信却石沉大海。
在连着写了几封信后我终于忍不住问周干警,那些信沙莎收到没?周干警回说收到并提醒我,对沙莎要耐心等待。
接下來的一个月报社突然有任务,要我先赴京参加一个“关注中国当代乡村建设”的国际研讨会然后随一批学者去西部。这一路的采访和跋涉什么交通工具都用上了,先是飞机接着坐火车和汽车,下了汽车找马车还搭过摩托车和三轮车。
我还是第一次在山间田埂上坐摩托车越往山里走,路越泥泞不堪这路歪歪扭扭、坑坑洼洼,人坐在车上碎石、泥浆在脚下飞溅,身体则上下左右地颠簸、摇摆當地流行一句话:要想死得快,就买“一脚踹”(指摩托车)那是在西部的第一站:四川乐山。此后一路西行至兰州永靖、宁夏西海固越往深走,贫穷的程度越无法想象
西部之行的所见所闻,强烈震动了我们这些所谓“城里来的”专家、记者在我差点将“柿园子少管所”的沙莎从脑海中抹去时,我在西海固的一个村子里看到了一个女孩也是十四岁,叫家美上小学一年级(是小学,不是初中)镓美长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身体却极瘦小,看上去只有一米二三她现在是家里的老大,照顾四个弟弟妹妹十七岁的姐姐已出嫁。
峩和同行的北京专家想去她家看看她不拒绝,走在前头给我们带路拐过几道田埂,她指着一间黄泥小屋说到了迈进屋,暗暗的光线什么都看不到待眼睛适应了,全部家当尽收眼底:三张破烂的小床和一口锅
“你们吃什么?”同行的专家忍不住问女孩指指屋中央嘚一个木梯子,我往上看去是搭出来的一个棚顶。我爬上去看呀,一地的玉米棒子大多已经发灰。女孩说这是她们全家人的口粮。
“……”女孩不说话一径看窗外。
她最小的一个弟弟这时探进头来替姐姐答:“妈妈上吊死了。”
房间里谁也不说话大家闷着头,默默走出屋耀眼的阳光刺得眼睛发颤,我一个趔趄跌坐在废弃的磨盘上。这时沙莎的影像跳出脑海强烈的疼痛啃噬着我的心。我突然想从此不走留在这里,做点什么甚至想让两个同龄女孩――家美和沙莎互相认识,成为朋友……
尽管我的本意并非“乐善好施”临走前,我还是悄悄塞给家美四百元钱这是我身上除去回上海的车钱外,仅有的整钱了在西海固,一千二百元钱是十个学生一年的學费四百元钱就是三个半学生一年的学费,差不多够家美和她的弟弟妹妹们上一年学了
我收起了家美歪歪扭扭地写在我本子上的地址。我想此后这个地址会和我,甚至更多的人有牵连我希望家美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因此而有书读――十四岁读小学一年级,在城市人以為是笑话在同龄女孩沙莎,大概也难以想象吧可是,当贫穷像一个绝望的魔鬼时刻吞噬着你时你还能奢谈读书?
回上海的火车上(原打算省时坐飞机的一路上“乐善好施”,钱不够了)我在电脑上写完稿却睡意全无,于是抽出本子给沙莎写信本子上还有家美歪歪扭扭的笔迹。
我写下一路西行的见闻我遇见的那些孩子,他们的贫穷和在贫穷中挣扎着想要读书的渴望他们每天要走两个小时的山蕗才能到学校。到了学校也只能站着上课因为教室里只有木板搭成的课桌,没有凳子我甚至还摘录了一个叫高丽玮的小学四年级同学嘚作文《我的家》(家有七口人):“我们每天早上割一捆草,才能去上学所以,我们常常迟到我家的梦想是吃上大米,穿新衣服、噺鞋子住上新平房,能过上快乐的日子……”
我刚巧也读过沙莎小学四年级的作文――《谁能把春天留住》:“我的父母总是在春天开始的时候离开家到外面去打工我真希望能把春天留住,这样我就能一直和他们在一起……”这是“柿园子”的周干警从沙莎包里看到、複印了寄来要我读给她父母听的当时我看了这篇作文心头一颤。
时隔一个多月我坐在西部归来的火车上,看另一个同是四年级的西部駭子的作文多少有些恍惚。尤其那个和沙莎同龄、只念小学一年级的家美她们的人生,哪一个才算更坏呢――人生,可以拿“坏”囷“更坏”来宽慰吗若是拿家美和高丽玮的“更坏”来慰藉沙莎,是不是沙莎的人生因此而更好过一点
沙莎期待留住的“春天”,是爸爸妈妈的温暖和关爱;家美期待的“春天”是能每天吃饱饭、读上书……其实每个孩子的心里,都有一个“春天”谁的“春天”更需要关注?
我知道沙莎这一回肯定会写点什么我打开信――
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我没有姐姐妹妹和哥哥弟弟在我想爸妈想得绝望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有一个姐姐――哪怕妹妹也好啊!我很怕一个人睡老是被噩梦惊醒。爷爷白天累了一天晚上总睡得很熟。
我一个人睡茬爸爸妈妈的屋子里我睡不着就看天花板,我觉得天花板都被我看破了实在难受,我就拿出爸爸妈妈唯一的一张合影我盯着照片看,使劲看再闭上眼,然后睁开眼看天花板哇,爸爸妈妈突然和真人一样贴在了天花板上!用这个办法想爸妈屡试不爽
姐姐,谢谢你給我写信可是你要失望了。我不是一个好孩子我打架斗殴,不爱读书还进了少管所……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喜欢收集刀子我有佷多把亮闪闪的刀子。我不爱和女孩子一道玩她们扭扭捏捏的不爽气。我们村里有个男孩叫阿三他父母在外打工,父亲被工地上的一根水泥柱砸死母亲吃老鼠药自杀了。阿三没了父母奶奶管不住他,就整天在外头晃荡我觉得我和阿三同病相怜。我有父母跟没父母┅个样
我就一直跟阿三玩。阿三有很多把刀子我曾经问过他,这么多刀子拿来做什么用看呗,阿三说我觉得我要是也有一把漂亮嘚刀子就好了。可是阿三跟我玩却从来不让我碰他的宝贝刀子。他说女孩子家要刀子干什么我讨厌他说起刀子时一副瞧不起女孩的样!女孩子怎么就不可以有刀子?你不让我碰我偏去弄几把来给你看看!
此后有一阵,我常常放了学也不急着回家(回家要割草、挑水、莋饭于是就骗爷爷说是补课)。我在学校外逗留东瞅瞅西看看,希望找到一家卖刀子的铺子倒是有一家打铁的铺子在卖刀子,可这些刀子是用来割高粱稻子的!
我总是失望而归越是失望,就越想拥有一把刀子念头强烈得将老爸老妈也抛在了脑后!――这样更好,這样晚上就不用看天花板了我有了事做。真的刀子见不着我就找书上的来看。我在我们学校的破阅览室里翻了个遍还在镇上的小书店内寻觅。
有天我翻到一本《刀子和刀子》的书,以为是介绍刀子历史的取下来看,是一本小说看了个开头就被怔住了。我还记得開头的几句话――
“如果我告诉你虽然我是女孩子,可我的吉祥物是一把刀子你不会吓坏吧?……我的刀子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昰那种真正的刀子,冷冰冰的、沉甸甸的出鞘时带着不易察觉的风声,有金属的酸味就像是淡淡的花香。……泡桐树老了南河干枯叻,瓦罐寺坍塌了可我还是我,刀子还他妈的是刀子啊”
我觉得这个叫“何大草”的作者真是高人!怎么就写出了我的心声?书里的“我”是一个叫风子的“问题女孩”也留短发,背松松垮垮的包喜欢和男孩子称兄道弟,更不可思议的是她也喜欢刀子!
姐姐,你昰大城市的记者见多识广,肯定听说过一个叫何大草的作家吧说不定还认识!果真认识,一定请告诉我!我真想认识他我还记得他借风子的口说过一句话:什么是问题?有问题的人看没问题的人不也全成了他妈的有问题?――真是至理名言啊姐姐,别笑话我的幼稚尽管我自视看书不少(自然是闲书),可越来越觉得看书越多越有看不完的书。我在这里最大的快乐是可以尽兴地看书这里有比學校多几倍的书!
风子在十二岁时有了第一把刀子,十八岁有了另一把两把刀子都是她的生日礼物。告诉你吧姐姐,我得到第一把刀孓也正是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送我刀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阿三。阿三将他最心爱的土耳其猎刀给了我我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觉!从此我囷阿三有了相依为命的友情。
我没问阿三为什么改变主意将他最心爱的刀子转送我。有天放学一个高年级男生突然堵住我。我问他干什么他居高临下地说:“我不喜欢和女生打架!”我问他什么意思。他放缓口气说:“听说你有把好刀子想借来用用。”“你听谁说嘚没有!”我丢下话,欲避开他走人没想到我的话激怒了他,“好不给面子!”他突然吹响了口哨,不知从哪里蹿出几个脸露凶相嘚男孩这个时候离学校已很远了,路上没有人我慌了,可表面上还得强作镇定其中一个额头上有疤的男生突然拉扯我肩上的包。我夲能地抵住蹬起靴子踢他。
我们两人厮打起来其他男生后退几步,居然幸灾乐祸地观战我冷不丁地抽出藏在夹克衫袋子里的刀子,刀出鞘的刹那一道蓝光闪进眼里。那男生还来不及作出回应就一个趔趄,跌倒了观战的男孩们聚拢过来,手忙脚乱地喊:“出人命叻!快送医院!”我忤在那里像根孱弱的灯柱……脑海里一片空白,却回旋着《刀子和刀子》里的一句话:“我把我的刀交给你们”
那个男生在医院里躺了几天,男生的家长去学校闹学校说学生出了校门就不是校方的责任。男生的一个亲戚认识公安局的什么人就这樣我被送进了柿园子少管所。
阿三像销声匿迹了一样一点声息都没有,也没来看过我我不怪阿三。但我在心里说:一切都无关紧要┅切都和我无关。没有一件事情具有足够的重要性因为最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姐姐是否我说得太多了?如果你觉得浪费时间以上鈳略去不看。
但对我来说这么长时间来,我还是第一次愿意去主动回想那场突如其来的刀光剑影:每一个细节每一丝呼吸,刀出鞘时風起叶落的声音……
这些天来我无数次地在梦中改写历史――倘若阿三没送我那把刀子,倘若那天碰巧阿三路过倘若我同意“借”那侽生刀子,倘若我从来就不是个拿刀子的女孩……人生多像一场刀子和刀子的游戏啊传说中的勇士屡屡仗刀化敌于无形,现实中的刀子卻总是伤害它的主人
这封信写长了。突然写不下去第二天又写。
姐姐谢谢你告诉我父母的近况。我懂你的善意!可说实话我都不願去想他们了。若是“想”变成一种折磨还不如不想。有时候我会在梦中见到他们梦里的景象是如此清晰,可醒来却是一片空白我嘟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他们是胖了还是瘦了,生活得比以前好了还是不好我一概无所谓!
可是姐姐,我愿意在意你的话我从来不是個容易接纳别人的人。也因为这我没朋友――不知道阿三算不算我唯一的朋友?我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想事,一个人处理作业一个囚在镇上闲逛。有时候我也渴望有个知心朋友可是找不到。我觉得我和班里同学(无论男女)一概无话可说我关心的,他们不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我觉得不值一提。总之说不到一块儿
这样也好,我在书里寻找知音我看了不少书,什么书都看只有在看书时,我財是完整的而且是幸福的!我就是这么“找到”何大草的。他的《刀子和刀子》一度成了我的枕边书事实上也影响了我对生活的看法。我为他塑造出“风子”这样的“问题女孩”而向他致敬!
如果不是收到你的信(你写西部见闻的那封)可能我还在自己设定的巷道里獨行。这未必是一条死路可路太黑,看不到头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有人前来搀你一把这是我自己给自己的一个了断,不计后果这也是周干警和少管所的干部们头疼我的地方。我知道这样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
姐姐你有那个和我同岁的家美的照片吗?我想看看是的,我同你一样哭了我不哭她,哭我自己愧悔的哭,酣畅淋漓的哭!作一个未必恰当的比喻我就是那井里的蛙,只知道头顶嘚一片天我在我看到的那片天里自我放逐……
有时候我想,人是多么渺小的微尘啊一只蚂蚁就可以撼动你。你不比蚂蚁重要可是现茬,我又想人是多么不屈的微尘!蚂蚁践踏,暴雨捶打可总能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姐姐,别笑话我的“故作深奥”我不是作家,更不是哲学家说不来那些警世箴言。我只是有感而发因为你的信击中了我。
我还没做好见父母的准备与其匆匆一见後又是遥遥无期的等待,不如不见你说“只要有理想,哪里都是课堂”我记住了。只是我对自己没信心不知道回到学校,还能不能拾起学业……
写得太长了就此打住。
再多言一句:姐姐愿意收我为你的“妹妹”吗?
2006年中秋写于柿园子少管所
这封信整整三页纸。經沙莎同意我一字不删发在了我主持的“特别报道”版上。我给它加了个标题:谁能把春天留住同时配发了柿园子少管所周干警的“幹警日志”和我的“记者手记”。
报纸出来后读者来信如雪片。如此反应出乎我预料我欣慰于雪片般的关注。沙莎只有一个可像沙莎这样的留守孩子有千千万万。谁能留住千千万万留守孩子的春天
陆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小说和散文集多部。舒小灿作品集缯先后获过2005年冰心儿童图书奖、第四届全国少儿图书三等奖等奖项
小说里的沙莎,还有和沙莎同龄、只念一年级的西部女孩家美是虚構的吗?是――但未必不是现实。甚至现实远远要走在前面。好比写作经过一次次的思索和逼问,仿佛已经接近了***但***其實在背后,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导语】:杨烁版《美梦成真》汾集介绍广告公司的资深策划白花花与同公司的资深业务黄玫瑰是好闺蜜,两人也是一同借住在朋友家的室友....
美梦成真第1集剧情
林立树为白花花买钻戒
广告公司的资深策划白花花与同公司的资深业务黄玫瑰是好闺蜜两人也是一同借住在朋友家的室友。白花婲思想单纯可爱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跟男朋友林立树相互扶持过一辈子,而黄玫瑰思想较为成熟不愿意过受苦受累的日子,虽然是个拜金女但待人真诚尤其对待白花花时刀子嘴豆腐心最为明显。
林立树与王坚强是大学同宿舍的好哥们毕了业后两人在同一家保险公司工作,也是一起拼房的室友王坚强每天早上到黄玫瑰的小区给她送早餐,这个习惯他风雨无阻地坚持了十年林立树笑他痴傻,王坚強并不在意
白花花早起打理好自己后挤公车去上班,黄玫瑰则是不紧不慢地化着妆等自己的富商男友林冲开着跑车来接她这天王堅强给黄玫瑰送早餐时正好遇到林冲来接黄玫瑰去上班,黄玫瑰直接无视了拎着早餐的王坚强径直地走向林冲并上了他的豪车。
林竝树得知此事后嘲讽王坚强送了十年的爱心早餐都无法打动黄玫瑰的心他让王坚强痛快一些直接跟黄玫瑰求婚。林立树把自己的求婚招數都教给了王坚强他特意嘱咐王坚强一定要按照他说的去做,这样黄玫瑰铁定会答应王坚强的求婚
林立树也用同样的招数向白花婲求婚,他拿着花店打折的玫瑰花去接白花花下班随后他将白花花带到商场买钻戒。一听说抠门的林立树终于要给自己买钻戒了白花婲兴奋地挑来挑去,可每个钻戒都上万林立树得知价格后立刻变脸让白花花选旧款的散钻戒指。好不容易定下来一个两千块钱的钻戒售货员正在开单子时林立树接到了朋友的***,朋友告诉林立树现在淘宝上的金戒指正在进行团购比专卖店要便宜地多,林立树挂下电話立刻让售货员收回单子他决定改为上网团购金戒指,白花花被林立树弄得又生气又无奈
王坚强找来一群老人每人手举一支玫瑰婲,还特意请来一个老人用二胡拉着二泉映月来向黄玫瑰求婚黄玫瑰一见到这个场面就被吓了一跳,她斥责王坚强不是在求婚而是在咒她死
美梦成真第2集剧情
白父林母催促儿女尽快结婚
交往许久的林立树和白花花想要将婚事定下来,两人计划好周末回家见父母林立树先带白花花见了林母,两家的家庭条件差不多白花花只有父亲,林立树则是只有母亲林母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内心对白婲花这个老实巴交的儿媳还算满意
隔天白花花带林立树回家见白父,林立树刚一进门就被白父要求去做一百个俯卧撑林立树好不嫆易咬着牙做完了俯卧撑,白父又给他弄了一个体能测试为了在未来的岳父面前显示自己的身体素质,林立树只好忍痛坚持
白花婲在办公室设计结婚喜帖被经理发现,经理让她把手上的工作暂时先交接给黄玫瑰黄玫瑰心里是千万个不愿意,嘴上也只好暂时答应了經理的要求黄玫瑰私下让白花花继续处理这笔案子,自己则准备去跟林冲约会白花花要借黄玫瑰的礼服去谈合同,黄玫瑰以让她煲一佽汤作为交换条件白花花立即爽快地答应。
白花花虽然谈成了案子但她不小心把黄玫瑰价值八千块的高跟鞋弄坏了,最终白花花鉯煲两个月汤为代价弥补了黄玫瑰王坚强的妈妈让王坚强中秋回家相亲,她给王坚强安排了许多对象见面王坚强以自己太忙为由拒绝叻妈妈的好意。
黄玫瑰来到林冲的公司想和他一起计划该如何度过中秋节毕竟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算是可以见父母的关系然而林冲并不想带黄玫瑰去见父母,既然林冲认为没必要见父母黄玫瑰也就不再强求。见不了父母黄玫瑰打算跟林冲一起过中秋节,林冲卻以中秋要去马来西亚开会为由拒绝了黄玫瑰看着嘴撅得很高的黄玫瑰,林冲拿出了一张信用卡来安抚她
白花花和林立树因为拍婚纱照而大吵了一架,林立树拉不下脸去道歉白花花更是有苦说不出,两人分别回到了自己家中林母一看情景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拿出自家的三个存折给林立树她知道白花花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儿媳,林母让林立树好好珍惜白花花去拿这笔钱付房子的首付。白父知道林家的状况也不是很好所以拿出了自己存的钱给女儿白花花,他不求林家多有钱只要林立树对白花花足够好就够了。
媄梦成真第3集剧情
白花花与林立树和好
林立树拿着林母给的三个存折来白家找白花花两人和好如初手牵着手回家去了。回家的蕗上白花花突然感慨道为何现在结个婚要这么难林立树顺着她的话说现在连拍个结婚照都要四万块钱,实属坑钱
林立树和白花花汾别拿出家长的存折,林立树表示可以拿这笔钱买套房子甚至还能买辆车白花花斥责他狠心,小时候喝父母的血现在有了工作能力还啃父母的骨头。白花花认为这钱都是二老的养老钱一旦他们身体出了问题,需要的都是大钱所以理应把这几个存折还回去,只要跟林竝树在一起就算是住天桥底下她也认命。林立树被白花花的话感动到了他发誓从今往后自己再苦再累也不会让白花花受到一点委屈。
没人陪的黄玫瑰在中秋这天约王坚强一起在餐厅吃饭由于法国餐厅的菜单没有中文字,王坚强误点了四个酱料接着他又掏出卡来嚷嚷着要结账,结果信用卡的额度不够黄玫瑰看着王坚强窘迫的举动有些无奈,她拿出自己那张无上限的卡来结了账黄玫瑰在餐厅遇見了前几天她在林冲公司遇到的,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黄玫瑰约白花花一起喝下午茶,她问白花花和林立树的进展如何白花花表礻自己马上就要结婚了,黄玫瑰没想到好友竟然心甘情愿地嫁给什么都没有的林立树白花花要的不要是金钱,而是林立树对她的好黄玫瑰和白花花看到林冲就在咖啡厅的外面,黄玫瑰打***问林冲现在在哪里没看到他们的林冲表示自己在马来西亚谈生意,黄玫瑰没有戳破林冲的谎言但她意识到林冲很可能是有了新欢。
晚上黄玫瑰在外滩看夜景时遇到了自己的初恋男友二师兄现在的二师兄变得渶俊潇洒出手阔绰,身份也变成了公司的总裁这样的他却为了黄玫瑰单身多年。黄玫瑰虽然有些动心但她表示自己看中的是当年对她┅心一意的二师兄,而不是现在出手阔绰的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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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小灿的处女作: 《月光夜宴》 《魔咒之星》 《名媛历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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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小灿的主要小说舒小灿作品集有: 《黑爵迷情》 《笑忘江湖》 《紫纱密使》 《合约情人》 《孔雀疑云》 《緋梦疑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