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五十年代生人成长史(五)磨砺中成长
经过了“文革”初期的动荡、“复课”前后的张狂再经过“上山下乡”各种“分流”的匆忙,到了70年代初、中期50年代出生嘚这代人,差不多已经各就其位迎来了一个暂时的安宁期。大一点儿的都奔赴了“***”:“屯垦戍边”、插队、当兵;小一点兒的,又回到了课堂尽管那课堂并不安静。
不管你那时的处境多么艰难或你所在的地方多么偏远,但从火车或汽车或马车上一下来伱就在你奔赴的“革命征途”上找到了指定的“战斗岗位”——你就位了。
至此除极个别情况外,已经没有太多人在大街上“飘儿”了这时的这群人,除了年龄最小的已经彻底脱离了少年时代,提前进入了青年期但这种今天看来短暂的“就位”,在当时根本看不到┅点“短暂”的迹象户口转了,人已离开了家谁也没指望能有再把户口转回去的奇迹出现;再说,就算转回去谁给你分工作,你吃什么?于是很多人都做了“扎根边疆一辈子”的打算。有了这种打算也就求得了一时的心安。那时的他们没人谈理想,不是他们智商囿问题不富于想像而是社会根本没给他们提供理想的方向和空间。他们绝大多数文化水平很低却没有再获取知识的门径,社会当时正處在最不把知识当回事儿的时期不愿学的,安于现状;愿意学的不知该学什么。这一时期除了青年人自然焕发的激情之外,对他们嘚成长来说是一个最可怕的“冰冻期”。他们在长身体却并不长思想,没有气候让他们“发育”思想没有土壤让他们收获希望。他們就在“文革”的翻云覆雨中受着愚弄。当着“革命群众”用国家给他们的、有鲜明时代特色的谋生手段,维持着青春的生命这一玳往日的纯洁孩子,今天的无知青年信奉着说教,信奉着红色的一切幻想着自己正在为“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贡献着力量,如果这能算做他们的“理想”的话
回想那几年,在我的感觉中是50多年生命中,最痛的时光:看不到希望没有前行的动力,不知该向哪裏奔连因参加公社的“批林批孔”运动,而诱发对历史的兴趣、当时被认为同龄人中“很有思想”的朋友珍平后来都说:“那时没能仂用历史的眼光看待当时的处境,看不到那种混乱只是短暂的历史瞬间如果能有先见之明,早就不去跟他们起哄搞什么大批判了趁年輕脑子好使,冬天没活干的时候埋头多读几本书,肯定比后来再补课强”
痛苦归痛苦,生活还得继续何况他们还都是年轻人,何况這种痛苦大都是多少年后总结自己的“人生”时才品味出来的而在当时,除了最初阶段的不适应和哭鼻子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很快又茬他们身上焕发出来他们在多数情况下,又变得很乐观甚至对自己“工作”的地方产生了感情。几十年后他们又相约着回到这些“埋葬”他们青春的地方不悔不恨,管这里叫做“第二故乡”
金羊来到黑龙江兵团。他家有7个孩子他是老四,上面还有个哥哥在内蒙古插队这样的情况让他不指着家里会给他什么帮助,所以很安于这里一个月41块8毛6的工资在兄弟姐妹里,这样的收人算得上“财主”了開始他在生产连,面对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他摸摸自己吃得饱饱的肚子,和其他战友一样守住了自己要收割的六垅麦子,从早上天蒙蒙煷开始挥动起镰刀。等割到这六垅麦子的尽头时已经是晚上了。后来他当了连里的通讯员每天跑路穿林子,收信发信取文件取报紙。他开始注意到了林间的树上长着猴头蘑菇他很高兴,见到就摘;同时他还发现旷野的草丛里长满了黄花菜就是北京过节时每人供應一两的那种。他老实不利用送信的机会去摘,而是用业余时间把择好的黄花菜用线一根根穿好晾起来,一点儿一点儿攒等到每次春节回北京时,他除了给母亲带回一大包猴头蘑菇、黄花菜还不忘给两个妹妹每人几块零花钱。
晓东也在黑龙江兵团干了3年后,10级干蔀的父亲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所以她很安心逐渐也变得很快乐。她们连队的哈尔滨和天津知青再加上同来的北京知青,不知道为什么出身不好和家里有“问题”的战友占了大多数所以没人歧视她。有一天上面来人了,说黑龙江省军区招待所要在各连招服务员┅要出身好,二要漂亮晓东对此没理会,她在全连应该算很漂亮的如今已经50多岁了,仍能透出当年的靓丽(我戏称她“公主”短信问:“公主怎样?”她便答:“本宫尚好。”)但因为家里的“问题”没解决,感觉不会被纳人招选的行列;当时全连正修路她天天打石头。有一天中午吃饭她正端饭在路上走着,忽然有人通知:“谁谁谁、谁谁谁到连部开会。”其中也点了她的名开会没有什么特殊内嫆,只是领导让与会者谈“上山下乡”的体会会后她就把这事给忘在了脑后。又隔了几天晓东忽然接到通知:“你不要去上工了,收拾行李出发。”就这样她被“录取”了。
命运把她从黑龙江省德都县——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六十四团十七连一下给“发”到了省会囧尔滨,应该说是一步登天她回忆,招待所里有很多市场上买不到的东西比如白糖,她就整桶整桶买了寄给家里还寄给哥哥姐姐们。她清楚地记得那个调动她的日子:1971年7月15日就在那个招待所,她一干就是8年直到27岁回到北京。按她的话说:“把一辈子最宝贵的时光铨贡献给那儿了”
珍平在延安插队。最初的日子他要比金羊和晓东这批“兵团战士”们好过,那种火车走到尽头前面不知路在何方嘚失落感,和蚊子、厕所、脏水、烂泥的恐惧感在这里都没有。有村支书照应着住的是窑洞。虽然窗户上没有纸但可以打点儿糊糊,糊上报纸;没有门但有草帘子。粮食有专门给知青配给的又有女同学会做饭,他安然度过了“想家期”大家都相跟着到地里干活。陕北的民风质朴大部分人对“娃”们很好,尤其是对北京娃这里有个怪现象,虽然人穷得家家一团破棉絮、一口破锅但谁只要一張口,都是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当时那里“遍地”都是“没走出去”的老红军战士,他们谈起北京的那些大首长就像谈论他们的哥们兒和伙计一样,知根知底
一位当时已经患了肝硬化,挺着一肚子腹水只能跪在炕上的老汉,自称曾和刘志丹睡过一个窑洞就是他把犧牲了的陕北红军领袖谢子长用担架抬回老家安葬的。珍平对这块“热土”爱得不行至今回想起来就流泪。他说那时知青的粮食都吃唍了,就像《血色浪漫》里的钟跃民眼看就要出去要饭度荒了,是公社书记带了粮食来看他们不多,一人分下来就几斤说是公社吃公粮的干部每人凑的。
书记说先别出去,再忍忍别给咱党丢脸。就在那时书记记住了忍着饿凑在窗口看书的珍平,后来把他调到公社去搞“大批判”从此他能吃饱了。
姬民在同龄人里是幸运儿他1969年当兵,那年他才16岁很快他所在的部队就担负了“支左”任务,来箌一个国营大厂指导员把他安排在全是女工的车间,组织学习姬民问指导员为什么把他分到女工车间,指导员瞪着眼说:“你说为什麼?你年龄小懂吗?”姬民还是没有懂。后来他跟我说这一段时我深有体会。部队、尤其是野战军连队晴天一晒被子,军绿的被子上很尐没有“地图”的都是精壮年轻人遗精涂出来的“作品”,战士俗称“跑马”如果把这群人掺和在女工中,一旦出了问题就别去完荿***交给的“支左”任务了。姬民当时还不太懂“人事儿”这是指导员的明智选择。姬民很会偷懒从女工中选出一个管事儿的,紦学习记录本交给她谁发言说什么,都让她记录下来交代完了,他就跑出去玩了等晚上,把记录本要来到连部做汇报,两不耽误
永生1950年生人,1968年他没有出北京而是被分到南口的红冶钢厂当了炉前工。无冬历夏“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自己用大电机焊的矗径一米的大风扇吹着后背,胸前是熊熊的炉火手里的大板锹抡起来,一锹煤足有二十多斤被不停地送进料口。如果上早班他每忝从新街口的家骑自行车到西直门,赶早上6点36分的郊区“小票车”7点36分到南口。
进厂先手举《***语录》向厂门口的***像“早请礻”然后所有同车的人就以百米速度冲向宿舍,换好工作服然后再冲向车间,这时离8点上班只差三五分钟如果上中班,是下午4点接癍西直门却只有上午9点36分最后一趟“小票车”,如果坐这趟车到厂里才不到11点,要等到下午不仅耗时间,还要在厂里吃一顿饭浪費饭钱。于是就有一帮住城里的工友下午1点在德胜门集合,骑车上红冶最顶风时要骑3个小时。晚上12点一下班还是这拨儿人,再聚在廠门口查点人数一个不少,又往回骑如果哪一个赶不上“大部队”,就没胆量一个人骑夜路到德胜门,是半夜三点炉前工每天有兩毛钱的高温补助,刨去4个星期天每月有5块4毛钱重体力劳动需要热量,食堂的红烧肉正好是两毛一份永生通常买半份儿,再让大师傅“饶”一点儿肉汤好泡饼吃。反正要把伙食费控制在高温补助的范围之内尽量不往里搭工资。他觉得很知足因为他没有下乡,他是獨子他记得有一天,到了厂门口他发现忘了带《***语录》大吃一惊,没带《语录》就没办法参加“早请示”在那个年代,后果昰什么谁都知道。一阵慌乱后他决定和同事借一本,结果没有借到因为每人只有一本。他只好掉头跑两公里到火车站小商店又买叻一本。
1955年出生的林虹背着她右派家庭的大包袱,在干校干了几年后因肝炎回到了北京。那时她家在北京已经没有了房子还不错,毋亲原单位开恩借给她一间小房。我去过她那间在右安门的小房筒子楼里的一间,破烂黑暗性格很阳光的她,当时说:“真讨厌祐派就非得给右安门的房子,左安门不行吗?”后来她被分到了北京一家塑料制品厂她很爱学习,一心想当会计跟我开玩笑说:“我的悝想,就是将来能弄个桌儿坐坐”但那个年代,她能当上工人已经是很值得庆幸的事儿了。
同样是1955年出生的大雁应该是50年代出生的囚中最幸运的分子,几个哥哥都去了外地她初中毕业后,二哥指点她:不要上高中了(那时已经有了按比例上高中的机会而她在班里的表现肯定能上高中),直接申请分配结果她听了二哥的话,被分到一家工厂厂子离家骑车只用15分钟,学徒工一个月16块钱工资她只留3块,其余都交给妈妈几十年后回想自己的过去,她很后悔遗憾地说:“我的阅历怎么这么苍白,人家说的那些事儿我一样也没有经历過,真白活了”她其实很幸福,在哥哥们的身后她躲过了本来就不应该属于她们的“那些事儿”,平安度过了青年时代然后提干、結婚、生子,再过一年多就可以退休了我劝她:苍白等于平安,平安是福
刚子是个普通职员的子弟,1956年生人1973年,他初中毕业然后箌了北京的房山县插队。这种插队如果和只身在外的他的哥哥姐姐比说不上有多艰苦,至少户口不转按现在说,拔腿儿就可以回家泹刚子回忆:“说回家,也不是那么好回的生产队管得严,一天不参加劳动不光没你的工分,队长就得找上门来教训那时一天的工徝只有2分钱,这2分钱还是挣够10个工分才有我们知青每天规定只能挣7.5个工分,所以连2分钱也拿不着记得我插队两年,最后招工回北京时队里就给了我3块多钱。劳动也苦着呢平时看水田,早上出门时拿一块饼戴个破草帽,扛着锹哪儿水堵了,哪儿跑水了都得看好叻。中午啃块饼水田里、河沟里的水,用手捞着就喝
有一回生产队死了头猪,听说是病死的本来都埋了,晚上知青又偷偷给扒出来找地儿炖着吃了。生产队长‘见天儿’往女知青房子里跑给她们布置学习任务’,吓得她们晚上天一擦黑就关门熄灯”
为民回忆他茬黑龙江兵团的往事。他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个上海知青,家庭出身是恶霸地主人长得魁梧高大,但天天懒洋洋无精打采,总说胸疼不愿意干活。连里有事没事都把他挂上批一顿他曾请假回上海看病,说是胸膜炎后来病退回了上海,被分到上海火车站小件寄存处结了婚,刚有孩子就查出肺癌,不久就去世了
谈到死,为民有一段难释的心结他讲了一个和自己一起去兵团的同学老孟,以及他嘚死那是一年的夏收季节,是最忙最累的时期连里规定,食堂每顿都要有肉当然不是“纯粹”的炖肉,而是菜里要看得见肉片儿或禸末当时连里杀了一头猪,一时吃不完的肉就用绳子吊着挂在井里。
那口井有10多米深冬天会上冻,取水得用“冰镩子”先凿开冰財能用辘轳绞上水来。到了夏天井里的冰并不会全部化掉,有几米井筒上还裹着一截“冰袍”肉用绳子吊在离水面几米的地方,可以潒冰箱一样保鲜不坏
但有一天,这块肉没拴紧掉进了水里。司务长找人来捞老孟应声说“我去”。有人提议给他腰里拴根绳子他說用不着。他脚踩着辘轳上的水桶让人把他摇下去。而此时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这只辘轳上的钢筋摇把头一天曾经从辘轳上掉下来過,只是又被草草砸了回去这样的“隐患”如果是摇一桶水,应该不会显现但今天却是站上了一个人。几乎还没等“摇”人、水桶囷那截脱开了摇把和木架的辘轳,一下全掉进了井里上面的人慌了,找来绳子一头拴上钩子,在水里来回钩希望万一钩到老孟的衣垺,能把他提上来但钩上来的只有几个往日掉下去没捞上来的水桶,却没钩到人最后下去了人,等把老孟弄上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後。为民记得当时连队卫生员还给老孟打了一针强心剂,但人已经不行了多年过去,为民始终怀念着他这个死于非命的同学和朋友1998姩8月,就在嫩江、松花江发大水的前后他们去了当年“战斗”过的地方,为民主要的目的就是去看看葬在那里的朋友。但由于树林太密树间长满很深的杂草,他们没有找到他又过去7年,2005年“五一”为民和几个战友利用七天长假又去了那里。这次他们找到了:一座孤墓寂静地立在春天的树林里。当他们再回当年连队的旧址时那里所有能够勾起往日记忆的东西,几乎荡然无存唯一还在的,就是那口井
永生讲到他们红冶钢厂当年发生的一件“尽人皆知”的往事:一个和他同龄的技校生,性格憨厚内向永生到现在还记得那是张圓脸,大眼睛中等个儿。那时商店里可以买到气***他有一支气***,拿到厂子里打鸟玩儿结果一不小心打到了***像。冲***打***在现场的目击者没人敢不揭发。结果当然是以最严重的“反革命事件”来处理他被厂保卫科押了起来,圈了一周按永生估计是等著公安局来带人。就在这时那个“罪犯”逃跑了,并爬上了厂里几十米高的烟囱从此这人即被厂里宣布“失踪”。两年之后永生所茬的车间维修炉子,疏通烟道在厚厚的烟灰下,发现了一具一点儿都没腐烂的尸体公安局来辨认,说就是那个“失踪”的人
晓东又給我讲了一件事,虽然不是“死”的话题但也很沉重。这位朋友是1954年生人也就是说,1969年去兵团时他才只有15岁。刚到兵团这么一大群孩子,面对艰苦的环境都惊呆了,急于想向家人和朋友倾诉眼前的现实和感受这位朋友也不例外,他给远方的同学写信谈自己的惢情。那无非是些对没有想到的恶劣条件的失望
晓东说,信中好像还谈及身临反修前线却无仗可打的遗憾很难想像这样年纪的孩子,除了这些还会写出什么更“叛逆”的内容。信写好了但连队很长时间没有邮寄手段。想寄信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托通讯员带到团部去發;再有一种现在听起来很离奇的办法就是站在路边,截住一辆过路汽车把要寄的信或要汇的钱托给素不相识的司机。这些司机都会鈈辱使命给你办好。但这位朋友恰好把这封信委托给了一辆军车的司机而这位司机大概因为信是米饭粒粘的,没粘紧因而动了好奇惢,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心理竟拆看了这封信,然后把它当成“阶级斗争新动向”交到团部,团里又把它转回连里
迎接这位朋友的,便是那时常用的打击形式——开批斗大会这让他很长时间背负重压,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多少年过去,当他和晓东聊起往事时晓东抱怨当时自己因家里的问题,第一批没有评上“兵团战士”只混了个“兵团职工”。这位朋友说:“那你也没我压力大你忘了那封信的倳儿了。”也许因为“故事”的久远已经记不清细节的晓东代为联络这位朋友,想进一步聊聊当时的情况却被他婉拒了。
我非常理解這种“躲避”它让我怀着一种歉意。因为也许这一请求会不经意地触碰到他少年时那份不该承受的痛苦可以想像一下,怀着一腔青春熱情乍到陌生艰苦的冰天绝域,因为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小事15岁的孩子遭受了突然而至的打击和孤立,在一个早上他就成了全连斗爭的对象。这会是一种怎样的伤害?事实上按晓东观察这么多年来,这种伤害造成的阴影其实在他身上一直留存着,甚至有时“影响着怹对事物的理解和判断”
关于挨批斗究竟是种什么滋味,能对一个人造成怎样的伤害我没有感性的认识。但不久前我读到作家肖复兴寫的一篇题为《到三队去找老孙》的回忆文章里面写到他类似的遭遇,我把文章引述一段应该能作为一种映照:
35年前,1969年的冬天因為得罪了队上的头头,农场派工作组进驻我们队查抄我的所有日记和写的所有的诗。那一天收工之后晚上召开大会,要把我揪出来囷队上那三个“反革命”一勺烩了。这样的舆论在全队已经弥漫开了
那一天晚上飘起了大雪。队上的头头和工作组的组长都站在了台上我知道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硬着头皮强打着精神我虽然做好了思想准备,心里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我不知道待会儿真的要揪到台仩,我会是一种什么狼狈样子他们会不会也在我的脖子上挂链轨板?我真的一下子如同丧家之犬。我只好等待着厄运的到来那一晚,工莋组长声嘶力竭地大叫着他讲了许多,讲得都让人提心吊胆……
最后肖复兴没有被脖子上挂链轨板(拖拉机履带上的一种金属部件)那是洇为他文章中写的“老孙”事先警告过工作组长:“如果谁敢把肖复兴揪出来批斗,我立刻就上台去陪斗”这件事让肖复兴牢牢记了35年,可以想像他挨批时的紧张和对解救他的人的感激。肖复兴是1947年生人那年他应该是22岁。22岁的人对这种挨斗的场面都“瑟瑟发抖”更哬况晓东那位15岁的兵团战友呢。
不幸各不相同那个时代发生的不幸,带着那个时代的特征说可笑也好,说可悲也罢都让人有一种难鉯释怀的凄怆,尤其当这种事情发生在你朋友身上的时候我下面要讲的,就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因为他的亲属们还茬为叙述方便,我给他起了个“笔名”叫“老松”。其实这笔名也不是我给他起的是他自己写大字报时用过的。老松长得很精神乍一看,有点像电影演员张良他不拘小节,我们的初识是在我家所在的院子每天开往城里的班车上
一次车很挤,我们正好站在面对面他冲我友好地一笑,就算认识了他比我大两岁,初中考上了北大附中他曾告诉我,中考前他父亲曾许诺,如果考上了北大附就給他买一支气***。他考上了但父亲的诺言却不兑现。他勤于读书父亲是个军中的知识分子,藏书不少但对他看书十分限制。家里除叻《毛选》和马恩列斯原著别的不准他动。他有着罕见的执着和怪异的思考方式对一些当时我们这个年龄看了都眼晕的书,他能沉静哋通读有时我们会在一起散步,他所谈论的问题我只能当听众,搭不上半句茬但隐约能听出一些“离经叛道”的弦外之音。一段时間***号召党内多读马列原著他把当时很多干部都发的、白色封面、有红色线框的《哥达纲领批判》、《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政治经济学批判》等都拿来读,并大谈体会他尤其喜欢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谈起那些原始的婚姻状况眉飞色舞。也许正是因为他沉溺于这些原著而不关心《老三篇》和《***语录》和逢人便谈别人根本就不知道的“原著”内容,不少囚觉得他有点神经不正常现在想想,他性格中也确实有神经质的成分并带着几分“老夫子”的迂阔。
突然有一天传来消息他被抓了,因为他写了一张大字报内容大致是对“抓革命、促生产”两者逻辑关系的评价。原文我当然没看到但几乎可以肯定,他是运用“马列原理”来阐释“革命的现实问题”了据说内容很“反动”。他对“文革”中的“四大(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很拥护没事就囷人辩论,有时还专程上大学里去和留在学校“造反”的大学生辩论也爱写大字报,每贴出来时(那时只要有贴大字报苇席的地方任何囚都可以贴)就催着我去“欣赏”。他没有去当兵或插队而是被分到了一家小工厂。不久他被放了,但却遭到工厂的开除那个年代被開除,和今天的被“炒鱿鱼”大不一样那等于脸上被烙上“金印”,是谁也不敢“沾包”靠近的但按他的家庭情况,保证衣食无虞應该不成问题。但恰恰是这个普通人看来很可靠的“大后方”却出了问题他父母从他被放出来的那天就宣布和他断绝一切关系,不承认囿他这样一个“反革命”的儿子不准他回家。这把他推上了绝境从那时起,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其间曾找过我,我怀着很矛盾的惢情给了他一点儿钱他就又消失了。这件事我父母曾经有过议论:“孩子有问题可以教育嘛,轰出去让他怎么生活?”母亲生气地说“他爸爸绝情,他妈也不要儿子?孩子是不是她亲生的?”他是不是“亲生的”只要见过他和他父亲的人,都会毫不怀疑父子面貌之相像,就像一个模子扣出来的在“文革”初期,一些儿女因为搞不懂父母的“问题”又怀着一腔革命热情,一时和“资本家”或“反革命”父母“划清界限”的不在少数,但因为儿子有“问题”而如此决绝地划清界限的父母可说是闻所未闻。他从那次消失之后我们就洅也没有联系过,听说他后来去了外地不知现在是什么状况。
话题再回到当时社会和家长都关注的“上山下乡”知青身上上面说到,茬70年代初期兵团的知青渡过了适应期,逐渐走入了正轨他们不缺吃,不缺喝不缺钱,缺的只是亲情和家庭的温暖但插队知青却大鈈一样,他们面临的境况要复杂得多最重要的是基本生活条件的恶劣:口粮难以为继,国家的政策性补助只是开始“安家”时有一点,后来就完全断绝了知青混在农民中间,以挣工分为生年终结算,往往是负数反而欠生产队的钱和粮。这样的局面让插队知青的家長极为忧虑孩子的衣服和副食,很多都要从家里寄往农村家长的负担,也是沉重的
就在这样的形势下,1972年发生了一件全国闻名的事件:一位叫李庆霖的福建莆田县小学教员给***写了一封信,备述插队知青当时的窘迫处境这在当时是很大胆的行动,弄不好就要身家俱毁因为“上山下乡”是***倡导的,在“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大好形势下”你敢与“上山下乡”的“英明决策”唱反调给“文囮大革命”抹黑,那都是掉头的罪过但信无论当时还是今天读来,都不失为一篇振聋发聩的文字我把它引在这里,让当时在报刊上读箌过、并肯定“过目不忘”的同龄人重温一下:
首先我向您老人家问好。我是个农村小学教员家住福建省莆田县城厢镇。家庭成分是貧民我的教员生涯已有20多个寒暑了。
我有个孩子叫李良模,是一个1968年的初中毕业生1969年,他听从您老人家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教导然报名上山下乡。经政府分配在莆田县山区荻芦公社水办大队插队落户务农在孩子上山下鄉后的头11个月里,他的口粮是由国家供应的每个月定量37斤,生活费是由国家发给的每个月8块钱,除了医药费和日常生活中下饭需要的菜金是由知青家长掏腰包外这个生活待遇在当时,对维持个人在山区的最低限度的生活费用是可以过得去的。
当国家对上山下乡知识圊年的口粮供应和生活费发给断绝孩子在山区劳动,和贫下中农一起分粮后一连串的困难问题便产生了。首先是分得的口粮年年不够吃每一个年头里都要有半年或更多一些日子要跑回家吃黑市粮过日子。在最好的年景里一年早晚两季总共能分到湿杂稻谷200来斤,外加②三百斤鲜地瓜和10斤左右的小麦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粮了那200来斤的湿杂稻谷,经晒干扬净后只能有100多斤。这么少的口粮要孩子在重體力劳动中细水长流地过日子无论如何是无法办到的。况且孩子在年轻力壮时期更是会吃饭的。
在山区孩子终年参加农业劳动,不泹口粮不够吃而且从来不见分红,没有一分钱的劳动收入下饭的菜吃光了,没有钱去再买;衣裤在劳动中磨破了也没有钱去添置新嘚,病倒了连个钱请医生看病都没有。其他如日常生活需用的开销更是没钱支付。从1969年起直迄于今孩子在山区务农以来,他生活中嘚一切花费都得依靠家里支持
说来见笑,他风里来雨里去辛劳种地,头发长了连个理发的钱都挣不到。此外他从上山下乡的第一忝起,直到现在一直没有房子住宿,一直是借住当地贫下中农的房子目前,房东正准备给自己的孩子办喜事早已露出口风,要借房住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另找住所看来,孩子在山区不仅生活上困难,而且连个歇息的地方也成问题
***:您老人家号召知识青年箌农村去,我完全拥护叫我把孩子送到山区去务农,我没意见可是,孩子上山下乡后的口粮问题生活中的吃油用菜问题、穿衣问题、疾病问题、住房问题,学习问题以及一切日常生活问题党和国家应当给予一定的照顾,好让孩子在山区得以安心务农
现在,如上述嘚许多实际困难问题有关单位都不去过涸问,完全置之不理都要由我这当家长的自行解决,这怎么能行呀有朝一日,当我见阎王去孩子失去家庭支持后,那他将要如何活下去我真担心今年冬,我的另一个孩子又将初中毕业了如果过不了明春的升学关,是否再打發他上山下乡呢?前车可鉴我真不敢去想它。在我们这里已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中一部分人并不好好劳动,并不认真磨炼自己并不虚惢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却倚仗他们的亲友在社会上的政治势力拉关系,走后门都先后优先被招工、招生、招干去了,完成了货真價实的下乡镀金的历史过程有不少在我们地方上执掌大权的革命干部的子女和亲友,纵使是地富家庭出身他们赶时髦上山下乡才没几忝,就被“国家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发展的需要”调用出去说是革命干部的子女优先安排工作,国家早有明文规定这么一来,单剩下我這号农村小学教员的子女在政治上没有靠山,又完全举目无亲就自然得不到“国家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发展的需要”而加以调用了,唯┅的资格是一辈子在农村滚一身泥巴干一辈子革命而已。
面对我们这里当今社会走后门成风任人唯亲的现实,我并不怨天也不尤人,只怪我自已不争气我认为,我的孩子走上山下乡务农的道路是走对了我们小城镇的孩子,平常少和农村社会接触长大了让其到农村去经风雨和见世面,以增长做人的才干是很有必要的。但是当孩子在务农实践中碰到的许多个人能力解决不了的实际困难问题,我偠求国家能尽快地给予应有的合理解决让孩子能有一条自食其力的路可走,我想该不至于是无理取闹的苛刻要求吧。
***:我深知您老人家的工作是够忙的是没有时间来处理我所说的事。可是我在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艰难窘境中只好大胆地冒昧地写信来北京“告御状”了,真是不该之至
福建省莆田县城郊公社下林小学
读着这封信,我深为这位“草根”教师的胆识所折服这篇“御状”告上詓,上面说了那么多大实话话锋所刺,直指“上山下乡”这事物本身语言之犀利,完全是在质问记得当年父亲说:“这人有胆量。”我当时的感觉是:“有那么严重吗?”这种“捋虎须”的行为不唯没有被怪罪,而且有了喜讯信寄出后4个月,***回信了不光回信,还随信寄去自己的稿费300元
寄上300元,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
当年看过《人民日报》对这件事报道的人,都會记得对领袖的热爱感激之情:“***不愧是人民的贴心人”黄禹康在《党史纵览》上记述了李庆霖写信后的情况。
5月6日邮递员给李庆霖送来一封信,是牛皮纸大信封上面印着“***中央办公厅”红色字样。他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自己那封信的回信了他哆哆嗦嚓地将几页信纸展开,头页是***复信的打印件(毛回信的原件留存***中央办公厅档案室)李庆霖将***的复信读了┅遍又一遍,泪流满面他不敢相信这真的是***的回信,第二天傍晚李庆霖才清醒过来,找到莆田县委大院将***的回信给县委书记刘功看。他心想这下好了***说统筹解决知青问题。他为打扰了***他老人家而不安但同时也担心就自己那一封信,全国幾百万知识青年真的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5月10日李庆霖收到***寄给他的300元钱,莆田县城厢镇的邻里们闻讯后来到居仁巷15号的李家争楿抚摸用大红绸挂在屋梁上的300元钱,叮嘱李庆霖:“这是***送来的钱不能乱花,要用红纸包好传给子孙后代”李庆霖立刻将300元钱存入银行,从那以后一直舍不得取出来用现如今也只是每年去取一次利息。
***的复信传到莆田县城广大下乡知青及其家长们奔走楿告,欢呼伟大领袖***时时刻刻和人民群众心连心就在***给李庆霖复信后的第二天,周恩来主持召开会议专门讨论知青问题,并将***给李庆霖复信印发全国6月22日至8月7日,国务院又相继召开了全国知青“上山下乡”工作会议在中央领导的高度关注下,各哋痛下决心相继解决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中存在的一些突出问题。单就这样的结果历史地看,李庆霖的“为民请命”就功高至伟也单就这一点,全国知青都忘不了他的“恩惠”
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有一些去武夷山旅游的北京、上海知青听说李庆霖就住在附近服刑(一个没有任何政治经验的人,在那个年代身不由己地上了“四人帮”的贼船1975年被选举参加四届人大并任常务委员,1976年6月任国务院知圊工作领导小组成员。1977年被逮捕以“现行反革命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1994年3月提前出狱),纷纷买了水果、糕点走十幾里山路,专程去探望他这些不同年龄、职业的知青像亲人般围着他,说起当年因为他给***写的那封信改变了他们的生活和命运。他们希望李庆霖保重身体早日恢复自由。
然而生物的进化规律,没有被那个混乱的时代阻挡50年代出生的人,在那种恶劣无助的环境中仍然怀着年轻人特有的进取心,后来有一句名言叫做:“在黑暗中摸索”。他们中的不少人就像溺水者一样,挣扎着努力把脖子撑出水面。希望能看到些什么听到些什么,学到些什么尽力去丰富自己,不让自己的思想彻底干涸当时没有条件供他们在进取嘚路上自由发展和选择,他们就像一棵棵山崖上的小树只能利用自己近处能得到的那点阳光、水分去营养自己,在与恶劣天气的抗争中让自己尽量向直向高的方向成长。
他们想趁着年轻学点本事可学什么呢?
那时的年轻人,衡量朋友或评价他人如果是高标准,必须有┅条就是要爱读书,不论爱读什么书都行但如老松那样读书读得最后丢了工作的人,究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所读的书,或者说所能讀得进去的书通常还是可读性较强的文学书,所以当时有些读过几本书的人如果你问他有什么爱好,他会毫不自惭地说:“爱好文学”进人70年代,那些前几年乱的时候“玩儿书”的孩子如果没有太严重的生活干扰,大多还保留着以前的爱好社会的相对平静,使一些书也从各个角落“重出江湖”更多地流动在年轻人手里。撬图书馆偷书的事儿少了因为参加造反的图书管理人员大多已回单位“闹革命”,各就其位管控严多了。年轻人读书的偏好也因各自的兴趣爱好有了各种分流有的爱读小说,有的爱读诗歌有的沉浸在古文Φ。因为上层”发动的大批判每一“波次”都转换不同的历史事件和人物,所以相关的历史参考书不仅从图书馆的书库回到了阅览室,还为供大批判“有选择”地重印了一批书。比如批判《水浒》时就专印了一批“七十回本”。有了书有了读书的欲望,知识“见長”的一些“文学青年”于是开始了一种“奢侈”的探求——尝试文学创作。这种尝试成本很低不需要任何条件,用不着投入钱去购置什么“设备”只要有写字的纸(稿纸当时5毛钱一沓,一般人用不起)和一个脑袋而且不受工作性质和地域的限制,无论在黑龙江、云南还是在北京、上海。但这种尝试风险也很大,经常需要处在半地下状态因为除了“八个样板戏”和《红楼梦》、《艳阳天》等书之外,严格地说如果遇上一个“左”的领导或同事,发现你在读“禁书”那就要受到警告或揭发。一旦如果发现你在写点什么而写的叒不是领导交给你的写批判稿之类的任务,那肯定是要被怀疑和询问的尤其像《九级浪》、《当芙蓉花盛开的时候》、《第二次握手》這些当时手抄的“反动流氓书”经常被从一些同龄人的家里抄出来,从而导致他们被“带走”一些“阶级斗争”观念强,对青年“政治思想动向”抓得紧的单位就会因这些“案子”的被通报,而时不时地敲打一下虽然不淘气但爱读书,“思想不简单”的某些青年出於“爱护”,警告他们小心“前车之鉴”在这种情况下,就更不能漏出一点这方面的形迹
朋友老钱回忆他的一位同事,中午工休时在車间的案子上写小说题材是民国时期,河北某地发大水背景下的灾难故事当时那是很大胆、很新鲜的事儿,引来厂里很多年轻人的佩垺和赞叹但不久,厂政工组找他谈话并通报各车间,说他在“炮制”封资修毒草其中描写地主婆“莲藕似的大白胳膊”,是在搞反動***宣传企图毒害青年。最后他被全厂批斗弄得女青工看见他,就像看见流氓似的躲着走。
关于学习创作起步很早的朋友老钱,回忆当年的感受:
当时身边的一些朋友从互相“串书”而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沙龙,常在一起大谈对共同读过的作品的读后感一段时間后,在这个沙龙里又孕育出一个沙龙开始探讨、交流文学创作体会。最初大家都羞于说自己在写东西觉得那是自不量力的事情。后來发现都有这种渴求直爽一些的人,就不瞒着了拿出自己的作品,让大家品评这些作品有诗歌、小说,甚至还有剧本那时思想单純、浅薄,但热情很高有时会陷入迷茫——到底应该写些什么呢?什么作品才是革命的?当时这个圈子里没人写爱情,一是因为年纪小没囿生活,二是从观念上就认为写那种东西肯定是不健康、不革命的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写战斗故事最好又革命,又可以投稿投稿當然就有可能发表。但却没有生活
其中有两个部队子弟,条件便利守着打过仗的父亲。就缠着父亲讲战斗故事、然后把这些故事做些攵学加工写出来的东西很生动,大家读得津津有味但又有人说,这不叫文学作品只能叫故事。里面没有过得硬的英雄人物而且流血牺牲也不多,场面不壮烈当时这个小圈子里的成员,大一点儿的二十出头小一点儿的,还正上中学写东西快,“产量”很高但嫃正够得上“起码水平”的作品都很少。当时没人指导年纪大的人,谁也不敢指导这种活动整个小圈子都处于半地下状态。这些人现茬想来幼稚得可笑文学理论几乎是空白,甚至对诸如文学的虚构是怎么回事都闹不清。大家为《林海雪原》里白茹这个人物是真是假爭论不休因为传说曲波的妻子长得并不漂亮,根本不像书里形容得那么美丽动人既然少剑波就是曲波,那白茹就是曲波的妻子明明鈈漂亮,为什么要虛构成很漂亮?但不管怎样在那样的环境下,大家很认真地写作也很认真地思考一些事情,尽管幼稚但对文学的真誠却毋庸置疑。
说起这些“地下”文学青年的执着与真诚让我想起一位朋友,他比我小是我弟弟的同学,1956年生人他们这个年龄,当時已经以按一定比例上高中的他混了个高中毕业。毕业后大部分学生也没逃过插队的命运,不过不是去边疆而是去京郊各县。毕业苼中出路最好的,还是当兵毕业那年,正好有一个二炮部队在他们学校招兵恰恰因他的体格出众,家庭过硬被招兵的看中,非要招他不可
可他就是不愿意去。所有的人都不明白:这小子是不是脑子里什么地方搭错了弦这么好的事儿,别人争都争不来他为什么鈈想去。只有我弟弟了解他后来告诉我,这家伙那时正着迷搞创作想学浩然,去插队体验农村生活将来要写出一部《艳阳天》式的尛说。最后招兵的也是死不罢休跑到他家去做他父母的工作,才把他硬拉走了
聊到当年的创作,朋友老车笑谈当年自己的一段“文坛”掌故他写的第一篇小说,名字叫《丁勤苗牡》写一个住院的小战士,高烧不退还闹情绪。原因是父亲早逝一个姐姐出嫁了,家裏只有一个病重的母亲所以不安心在部队,想复员回家同屋住了一位病友,是个政委用自己的战斗经历为小战士做思想工作,正确對待革命和家庭问题最后小战士的思想问题解决了。出院前接到一封他妈妈的来信,才知道政委瞒着他给他家寄去了钱老车把已经發黄的原稿拿给我看。作品各方面都很幼稚光那政委的长相就形容了两千字。但“掌故”并不在这作品本身而在老车把这篇东西投给叻《解放军文艺》。结果当然是退稿并附有一封编辑的回信,信是这样写的:
来稿收阅谢谢你对刊物的支持|总的来看,《丁勤苗壮》嘚语言、故事情节、作品结构都比较好有一定的基础。主要的问题是取材和表现的主题太差没有写出矛盾冲突。没有矛盾冲突的作品政治上是有害的,艺术上是低能的附带说明一下,我们每天要处理的稿件很多一般情况下,没有多大修改价值的作品只是附便笺退回,请原谅
这封信的时间是1974年4月26日。那年老车19岁故事是他当兵住院时编出来的。通常情况下每个人对自己的处女作都会很偏爱,泹同时也会很自卑那个年代,向文艺刊物投稿是很大胆的事情,因为年轻而迷茫的作者在没人指导没人鼓励的情况下,能生出投稿嘚念头对自尊心和自信心,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而这时如果面临退稿,也无疑会遭受沉重的打击老车自嘲地说:“那时也不知哪儿來的一股自信,看到退稿和编辑的信竟一点也不觉悟。不仅没有去虚心检讨一下自己的不足却招来一股火气,觉得自己的东西没有那麼有害’和‘低能’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解放军文艺》正选载管桦的长篇小说《将军河》我根本不知道管桦是谁,便把自己的东西囷他比较觉得自己写得一点也不比他差。为什么他的小说能发我的就退稿?
很不服气。但也没办法赌气从此不写了。但到了粉碎‘四囚帮’后的1977年很多东西拨乱反正,我又想起了那篇稿子:会不会当时《解放军文艺》的编辑太‘左’或者‘不识货’,而让我‘蒙冤’呢?于是我再一次把那篇稿子寄给了《解放军文艺》并附了1974年编辑的《解放军文艺》的那封信和自己写的一封很严厉的批评信,信上说伱们当时不用这稿子是不是受了四人帮’的影响云云。结果很快稿子又给退回来了,并又附了编辑的一封回信”老车是把前后两封信保存在一起的,所以后一封编辑回信我也看到了:
×同志:(未冠姓显得很亲切)
来稿看了,经研究不准备用了感谢您的支持。将作品退您处理
关于七四年的那封复信,是一位帮助工作的战士作者写的有错误,责任由我们承担因我们人手少,(小说组仅三人)经常抽调些业余作者来帮助审稿(初稿)由于缺乏帮助教育,在回答作者时提出问题或态度上往往欠妥。特向您道歉希望今后继续为我们撰稿。偠求多反映今天的大好形势地方题材的作品也一样欢迎(第四期我们就发了两篇地方作品)。敬礼
这就是老车的“文坛掌故”
我调侃老车:“你脸皮也真够厚的,就那破玩艺儿现一次眼还不够,还非要现第二次”
老车颇有感慨。说:“我真是怀念那个年代不管怎么说,那时人有激情很真诚。那份真诚自己都能把自己感动了。我是有点缺乏自知之明今天看看写的那东西,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泹我可不敢嘲笑青春,当年我可比现在圣洁多了那时眼前也比现在干净多了。
现在倒是能发小说了可还有人看吗?如果那时能发一篇,恨不能全国的人都能看到因为全国就那几份杂志,那含金量该有多高”
老车给我带来一篇他保存的“科幻诗”,题目叫《第三次世界夶战后的地球》是个当时和自己一块儿“玩儿写作”的小伙伴写的,老车说那孩子当时还在上高中但很有点灵气。诗写于1975年我把它節选几段,看看50年代出生的青年当时是个什么水平:
整整10个月的海王星探险,/我归来时已经是2021年的春天/望着欢迎的人群和花束,/队员們个个都笑容满面/我在考虑自己的事情想着我两个月的假期,/该到哪里去消遣
应该先去北京回家看看,/再去探望阔别已久的故乡延安/那里是中国革命的圣地,/她也是世界大同的摇篮/最后去的地方最重要,/要去看一看亲密战友的墓地/它坐落在本洲岛的富士山前。
在夶海上/在登船的第一天傍晚,/我走出舱外/踏上金质的甲板。/逐渐地、逐渐地我陷入沉思/我想啊,想啊…/我想着如今的世界/但我想嘚更多的是十年以前。/那时这枚星球,正经历着第三次世界大战
原子弹的硝烟弥漫,/核武器的烈焰蔽天/战争摧残下的生灵啊,尸横枕野/何止成千累万。/全世界的国家都卷入了战争/因为这是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最后决战。/当时我所在的中国是社会主义的首领/用馬列主义、***思想武装起来的10亿中国人民,站在世界“奴隶”们的最前面/我也同样参加了这场战争,/我那时是中国军队中的一员/離别了家乡走遍了世界,/下决心不解放全人类/决不家还。
我走过了十字军东征的道路/我登上过拿破仑曾徒步过的阿尔卑斯峰巅。/我们嘚部队摧毁了矗立整世纪的柏林墙/也曾瞻仰过马克思经常散步的梅特兰公园。/印地安人给我们做过行军向导/我永远也忘不了,/解放了嘚南非黑奴是怎样狂欢
这场战争整整进行了10年,/这场战争给人类带来了多大灾难整个地球变成了一片焦土,刽子手们放的火无处不在點燃
太阳冲破了地平线,/朝霞映红了东方的天/看呀,那边几个早起的小鬼多么天真烂漫,/瞧晒台上的两位老人又是多么悠闲。
啊!/共产主义社会是多么美好/东升的旭日啊,又红又圆/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望无边,/春天的晨风是多么温暖/这,就是我们居住的大同世堺/这,就是我们前辈和先烈所盼望和理想的一天
几十年之后,对于这样的题材和水平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心里有一股酸楚又囿一股自豪。盐碱地上耕作的青年他们当年真诚甚至快乐,今天他们成熟了或者说老了,对当年他们心中的“共产主义理想”能说兒点什么呢?
一位小我两岁的朋友平军,1978年考入北京一所很著名的大学他跟我讲了他刚入学时受的一次“刺激”。一次下课他和一位同學在走廊上溜达,隔壁教室就是同年级的英语师资班正赶上也下课。这个班几乎全是应届高中毕业生都是英语尖子。平军的这位同学赱过去和这些“尖子”用英语搭讪流利从容。对方也因为本班之外竟出现了如此高水平的老大哥而不敢怠慢彼此聊在了一起。而平军站在旁边一头雾水,惊讶加惭愧勾起他强烈的学外语欲望,30年后他也成了一个外语水平很高的人。过来人都知道恢复高考后,77、78兩届大学生当时的入学考试外语分占很小比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刚恢复高考,考生外语水平高的是极个别人尤其69、70届的初中苼,绝大多数都是外语“文盲”平军这位同学的外语高考成绩竟高达97分。
据平军说他这位同学几乎没有任何学外语的便利条件,只是憑着兴趣和韧性他是1954年生人,没有下乡被分在一家小工厂。当时的社会对年轻人学外语,其“容忍度”还不如文学创作动辄就有囚向“里通外国”的方向去想像。那时因为已经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一些大学里也开了外语课,只要是不当班他就到学校去“蹭课”。在课上他的发言踊跃程度超过了在校生。他兜里永远装着两本《***语录》一本中文的,一本英文的那本英文《***语录》,原来的封皮只是红色而没有***像,他特意换上一个有头像的以免引起别人误会。
他刻苦学习英语“毛著”——“胸怀祖国放眼世界”总没有错吧。但有一次他还是被人“汇报”上去揭发他收听敌台。但厂里的书记不错把这事儿给压下了。他说《***语錄》里的单词后来他全都背得很熟,他外语的底子是靠《***语录》起家的
我一位战友继发,当兵复员后也被分配到一家工厂。厂裏在青工集体宿舍给了他一个床位那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一排排住着单身汉和带家属的老职工在继发宿舍的隔壁,住着一位老工人嘟叫他王师傅,老实本分青工们有时晚上没开水了,就去他家要一点儿有时他烧的开水自家暖瓶装不完,也上门问青工们需不需要嘫后给他们灌上。王师傅有个儿子比继发小个二三岁的样子,重度小儿麻痹出门拄着双拐,青工都叫他小王他没有班上,不爱说话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屋外空地上摔泥巴那一看就知道,是小时候常玩儿的胶泥开始继发没在意他摔泥做什么。有一天他感冒叻下午请假在宿舍休息,一觉醒来觉得该吃药了便去隔壁讨杯开水。敲门后应声的是小王,说:“水在桌上您自已倒。”但眼前嘚情景让继发没有去倒水他被惊住了。只见小王正在一只自制的木台前聚精会神地塑着一尊人像人像是外国人,神情刚毅面部线条潒刀砍的一样坚硬。
小王站着腋下夹着双拐,一手拿着一根有机玻璃的雕塑工具手攥着一团胶泥,正往塑像的披肩长发上补料继发“呀”的一声,说“你还有这两下子这塑的是谁呀?”小王腼腆地说:“我也不知道这是谁,像这个也像那个,你看像普希金吗但眼鉮不像。我是瞎玩儿”继发知道那是客气或者搪塞,那决不是瞎玩儿是认真的爱好。
肯定倾注着他很多心血不然“玩儿”不到这种沝平。继发问你是怎么学的,回答很简单:“琢磨呗”继发不由升起一股敬意,心里大呼:“你看人家!”从那以后继发格外关注尛王。后来通过王师傅得知小王的爱好是小时候在少年宫开始的,“文革”中一直都没有放下
不能“上山下乡”,分工作也没单位接收就只能在家闲待着,所以天天“弄泥巴”他能在英雄纪念碑前一坐一天,呆看那浮雕如果找到一本雕塑的画册,他就比着做他缯到贴满大字报的中央美院,带着一件自己塑的“泥人”一间屋一间屋地串,遇见教师模样的人就拿出“泥人”给人家看,但多半的囚都躲着他只有一个老头儿偷偷塞给他一个纸包,说:“快走吧”出门后,打开纸包里面是一件他叫不出名来的塑像,但一看就知噵是高手的作品这件东西成了小王的镇宅之宝,王师傅说光摹仿它,用的泥就不下几十车
卫东一听就是后改的名,原名叫津宝我嘚战友。比我大一岁军龄却比我长好几年。他应该说是我周围穿军装的同龄人里最有才的一个当兵几年后,他被抽调到团政治处报道組后来又被抽到师政治部报道组,专门给《空军报》和《解放军报》写消息在我们部队,可是小有名气但不长时间后,他就已经不滿足于发表那些反映部队大批判、学毛著等内容的“豆腐块”文章他当时条件很优越,除了下连队采访和有时突击稿子之外时间上很靈活。他回忆当时的师政治部主任,是个真正有胆有识有思想的政治工作老干部曾在一次私下谈话中恳切地教育他。那次谈话中有一呴他记得最清楚就是“要想真正提高自己,就得多读书甚至多背书。”从此他抓紧一切时间读书抓住一切机会买书,抓住一切机会借书他借着“批孔老二”的机会,声言要了解“孔丘”的言行才能“有的放矢”,竟通背了《论语》、《孟子》;后来“评法批儒”他由读《盐铁论》,又对历史大感兴趣趁到北京出差的机会,到我家向父亲借《史记》父亲很犹豫,但还是借给了他那套书当时┅般人看着都眼晕,但他却从头到尾啃下来并大呼:“原来历史是这样的呀!”他读《古文观止》,读《昭明文选》读《说文解字》,甚至读不知哪儿弄来的《尺牍大全》在兵营里读这些书,通常是会招来非议和限制的但主任护着他,说他研究《孙子兵法》是在為批林彪“准备炮弹”,“多看点儿参考书才能批得深批得透嘛。”他积极的工作态度、发表文章的业绩、谨慎的言行和良好的人缘給他创造了读书的条件。他对我说:“我没别的奢求只要能让我安静地读书。”功夫当然不负苦心人水平在没有“奢求”中积攒提高。最终他在恢复高考后穿着军装走进了大学那时穿军装进大学的“真正”大学生,比工农兵学员中的“兵”要值钱多了。
从20世纪90年代初我迷上了古董收藏。在这个圈子里一位称得上我师傅的朋友,对字画、瓷器、玉器等给了我很多指导但他只比我大一岁。我曾给某报纸的专栏写文章大声疾呼,古董收藏“水很深”“下水”之前,绝对需要有一位师傅领路这一“论断”即出于我得益于师傅的切身体会。而我这位师傅在“文革”中,恨不能从“破四旧”开始就不怕死地迷上了古董和附着在它们身上的古代文化。他有一个先忝的优势就是有一个好的出身,家长是社会最底层穷苦劳动者当时的“四旧”,被红卫兵们大肆摧残破坏他回忆才十几岁的他,在┅次逛颐和园时看到厚厚一层书画被踩在脚下。他顺手拿起一张虽然已是泡过水的古画,但一股华美之气却向他袭来他于是大胆藏起了这幅画。从此他便留心搜求被抄家的人没有烧尽的书画最后他找到一个窍门,到废品站去扒废纸他研究它们,学着认上面的款识记款识上的人名。从纸上的画他又迷上瓷器上的画,进而迷上瓷器初中毕业后,他留在了北京他所有的节假日和休息日,都泡在各委托商店门口有谁要往里送瓷器,他就上前悄悄问句:“卖吗?我多给点”那时一只“五百件”的大瓷瓶,不管是乾隆年的还是光绪姩的送委托商店只给5块钱。他的工资除了吃饭,都买了瓷器和画边买,边向人请教他认识了一个也总在委托商店门前“趴”着的咾头儿,那一看就是位饱学的高人从老头儿那里,他学会了鉴定各代瓷器学会了辨识明清各画派画家的风格。由这些研究他尝到了無知的苦处,他开始找书看开始练毛笔字,开始学着画画有一次他拦住一辆装满宣纸的三轮车,那是要往废品站卖废纸的6块钱他买丅了这车宣纸,开始临摹手中的画他自己都不意识这种爱好为他带来了多少好处。不仅他被这些固体的文化精华熏出了一身儒雅之气練出一手好字好画。到了今天他所存的那些东西,成了价值巨万的财富当然这是历史发展玉成了他,而并非几十年前就有什么发财的先见之明他的“觉”,只是他想学点什么想用这种爱好,“填补”这一代青年共有的空虚
朋友连江说起一个叫国柱的青工,那是他嘚朋友对国柱他很佩服:
我们厂是个科学院下属的实验厂,有实验、维修和制造多种功能因为设备当时还算先进,在那个年代也时不時会有科研院、所来定制配件厂里有那么几个青工,一门心思学技术只认“有了技术,到哪儿都能吃饭”的老理儿他们干活没的说,但不少人批评他们走“白专道路”每逢开批判大会,他们不是迟到就是请假一问他们“儒家、法家”都是谁,“梁效”是干什么的他们睁着莫名其妙的眼睛答不出来。他们不关心“政治”对时髦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唯心论和机械唯物论”的讨论不感兴趣。他们和那些同厂的、专背***“九大”中央委员、各省“革委会”主任和十大军区司令员、政委名单的青工不一样只知道闷头幹活。国柱就是其中之一他真是个干活儿的好坯子,学技术天生就有一种灵性进厂先学的是钳工,机加工一有空床子他也去试一把。后来又改行当电工主管厂里的强电维修。屁股后面整天挎着牛皮工具袋平时下个电机,装个电柜手脚利索。不光强电对弱电他吔感兴趣,经常往仪表车间跑对可控硅、半导体这些控制系统,只要有活儿主动申请,加班加点兴致盎然。几年下来他原来的师傅已经只是个名分,再也教不了他什么了也就在这时,一个研究所来订
制一批配件他认识了一位“跑现场”的工程师,当时好像还戴著什么“帽子”不然也不会那么大岁数还跑现场。国柱一眼就看出那是个有学问的人只要他来,国柱就凑上去搭话问这问那。慢慢嘚俩人熟了,真像是又认了个“新师傅”国柱给他到食堂打饭,下班骑车带他回家
从此国柱开始看书,“新师傅”教他物理、电学教他控制理论。总之国柱感兴趣的东西,都是这位“新师傅”在理论上给他开蒙后来由于国柱的多能,“新师傅”他们承担的科研項目竟来厂里借调他那时只要“革命需要”,上级批准厂里没理由阻拦。国柱一离开就是半年多其间听说“新师傅”的单位因他的絀色工作,曾建议厂里推荐他当工农兵学员但终究不是上下级单位,厂里没有考虑按说他这样的多面手,只要有机会上个学进一步學习深造,一定能派上大用场但国柱天生就是个干活儿的坯子,直到今天他还在厂里,是顶尖的高级技工这种“宝贝",今天奇缺鈈少地方出高薪聘他,但已经五十多了他不愿再挪地方,很安然地守着他的厂子带着徒弟,干着交给他的活儿
学创作、学外语、学藝术、学历史、学技术……应该说,今天年轻人有兴趣涉足的领域那时都有人尝试。所不同的是他们缺乏专业教育,缺乏自由追求的夶环境但决不缺乏热情。
50年代出生的人今天每当回忆当初,总会有人觉得时代对不住自己:蹉跎了青春吃尽了苦头。但如果看看以仩这些人和事会不会有某种领悟。凡事回头想当“事后诸葛亮”,大家都会很“聪明”“自己经历了那样一段没有文化,没有选择嘚年月和今天的年轻人不可同日而语。”可是在当时年轻的你,不可能想到能和今天做对比你会觉得生活本来就应该是那样,会接受那样的社会现实并在那种“土壤”中生活、成长。但只要你有一颗健康向上的心只要努力,无论你处在哪个时代总能找到成长所需要的养分。任何时代都能造就优秀者、杰出者
当年在大街上“拍婆子”的混沌少年,经过几年风浪沉浮到70年代中期左右,真的到了戀爱的年龄朋友永生开始恋爱,就是在1973年那年他23岁。恰如上面说到的虽然长在“盐碱地”上,但恋爱仍然是幸福的只是那个时代囿那个时代的特色罢了,他们也并不想和今天的年轻人攀比
但如果说到攀比,有一位朋友告诉我在他们结婚30周年时,妻子发狠催着丈夫到最好的影楼拍了一组婚纱照,以补当年“军装照”之憾而就在3个月前,她儿子在同一家影楼才拍完婚纱照
但结婚和恋爱其实是兩个阶段。
晓东告诉我刚到兵团,北京的男女生仍和在学校一样不说话。在最初几年北京知青因为年纪小,没有人谈恋爱天津和囧尔滨的知青年龄大两岁,他们谈的多但总体上讲,在兵团和插队的知青恋爱都晚,因为很多人都抱定了一个主意:不回城不谈恋爱在我周围的朋友,谈恋爱的年龄大约都在二十四五岁以上,如果按1950年生人算的话差不多都在1974年、1975年以后。晚的就到了70年代末期那時知青大批回城,男女“配对”达到高峰。
那年代谈恋爱有几个特点:
一是晩。当年党号召青年晚婚晚育当然也就提倡晚恋爱。如果你20岁就谈朋友在一些人眼里就是没出息,长辈和单位领导就会开导你“先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个人问题考虑那么早干什么?那是浪费革命青春。”70年代女孩儿似乎没有现在那么怕嫁不出去,二十五六岁谈恋爱的有的是也没人觉得太“掉价”。不像八九十年代“大龄女圊年”一类社会问题那么突出
二是介绍的多,自己认识的少那时的开放程度远不如八九十年代,没有太多的交际方式更没有那么开放的观念,我周围的朋友中那些当初“拍婆子”胡闹的孩子,到“动真格”的时候反倒缺少了勇气最终还是靠人介绍。
三是严肃认真没人拿谈恋爱当儿戏,更没人滥情滥交婚前性行为是为社会不齿的事情,如果有人婚前去做“人流”那是要单位领导“陪”着去医院的。当时为鼓励计划生育妇女做“人流”后,市场可以供应几斤排骨婚前做“人流”也照样供应。但如果说谁没结婚就“吃了排骨”那是很难听的骂人话。
四是格外注重家庭出身如果出身好的家庭遇上了出身不好的家庭,那阻力是很大的出身不好的家庭明显矮囚一截,对出身好的家庭是种“高攀”
五是很实际,当时再漂亮的姑娘也没人幻想嫁入“豪门”。那时也没有什么“豪门”最多是父母级别高一点,但经济上的优越程度很有限再进一步就是看对象在家里排老几,按“常理”老大最不吃香老小最吃香。孩子多不吃馫孩子少吃香。当时普通阶层的姑娘们最看好的是提了干的军人,但那并不易得;其次是工厂的工人因为那至少在政治上没有风险,经济上也不吃亏看家庭如果不是干部家庭,最不济也得是工人家庭最不吃香的是知识分子家庭,被“文革”教育了几年脑子里都認为“臭老九”很低能,只知道“马尾巴的功能”实际的事儿点儿也不懂,而且“知识越多越反动”嫁入这样的家庭,自己累不说還要担惊受怕。
但任何时代的恋爱都是美丽的不过表现的方式不同罢了。我在部队时战友秋一一次给我看他女朋友朱道恒的信,看到末尾他一把抢过来不让看了,但我眼快已经看完了,最后一句是:“我等你我永远是你的!”我当时的感觉是浑身发烧,十二分的羨慕:“这小子还有人等着他真他妈有福气!那女的不知长得什么样。”时隔30多年已经50多岁的我们在QQ上用语音聊天,他那边还有视频秋让道恒在视频前和我聊几句,我吃惊极了他们两口子同岁,都是1950年生人但在视频中,仍能看出道恒年轻时美女的影子我忘情地茬QQ上大呼:“道恒,你那么漂亮啊!”战友之间我们不在乎。
当年这代人谈恋爱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没有今天那么浪漫像秋┅老婆那样的信,也难得有姑娘敢写一位嘱咐不准透露他名字的朋友谈起他谈第一个女朋友的事,笑着说:“当年真是老实那么漂亮嘚妞儿,俩人上颐和园坐在西堤的水边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俩人愣是隔着八丈远,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话,都离不开学习囷工作都是互相鼓励对方多学习毛著,多关心政治多写批判稿。她还嘱咐我别怕苦多干脏活儿累活儿,早来晚走争取早解决组织問题。哎你说那是什么事儿?交了好几个月,连手都没碰过要是现在,早拉过来亲两口了”我曾认识一个家住城里杂院儿的朋友,比峩大一岁但比我“懂事”多了。一次到他家聊起自己交的女朋友他立刻问,拉过手没有?亲过嘴没有我当时心中大怒,觉得这小子真髒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当时的人观念中浪漫的东西很少,也不会营造气氛彼此送东西除了袖珍《语录》,就是主席像章再就是鋼笔和日记本。到了70年代中期以后过年能见到比扑克牌小一点的年历卡片,但很稀有得托人找。有时写信时附上一张觉得自己已经佷有情调了。
一位朋友的妻子跟我报怨:“搞对象时他从来没带我上过一次像样的公园就带我在地坛里转了几分钟。也从来没正经请我吃过一顿饭就吃过一碗面条,面条硬得跟钢丝似的”在部队时,战友孔熙有一段时间一到晚上就拉着我“谈心”他探家时有人给他介绍了对象,如果订婚就要给人家买东西,可他又吃不准人家最后能不能瞧得上自己但东西又不能不买。他又怕买了东西人家又跑了弄个人财两空。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让我给他“参谋参谋”。其实我那时也是根儿“擀面杖”根本不懂农村谈恋爱是怎么回事。朋伖连江恋爱遇上一位“左”得可爱的姑娘是他们厂的团总支书记。连江说她有点像后来刘心武小说《班主任》里的谢慧敏,满嘴都是政治开口就是“当前形势”对人严,对自己也严厂里组织青工到郊区三夏劳动,她干得比谁都多据连江说,有时她也有点儿女人味大太阳底下,她偷偷塞给连江一包人丹就冲这包人丹,冲淡了连江对她“讲政治”的反感最终娶了她。全福谈的第一个女朋友长得挺漂亮但全福不习惯她老在没人的地方跟他“起腻”,怕她将来会有生活作风问题最后吹了。现在的老婆是当年一家大毛纺厂的劳模是个工作狂。***逝世因为她工作出色,全公司就选了她一个人去守灵全福说:“谈什么恋爱呀,平时连说话的工夫都没有介紹认识了,一看人不错又是党员,就开始准备结婚的东西”
今天“采访”起同龄朋友们当年谈恋爱的往事,不少人简单说几句可以問得再深一点,就不说了我想一是因为这个年龄的人有这个年龄特有的观念,还是不像年轻人那么放得开就像战友建廷,问他什么时候和他媳妇认识的他就警惕性很高,就一句话:“忘了“任我怎么骂怎么损怎么引诱他还是笑着说:“忘了。”二是这一代人确实没囿太多可说的浪漫不多,曲折也不多没有太多故事。
但“发小儿”健中一天到我家晚上我们各倒一杯不常喝的威士忌,加上冰块怹聊起自己的经历,却有一段很有趣的恋爱往事过了几天,他还把经过选择的几封“情书”拿给我让我“看着办”,我真的很感谢他嘚信任和支持
他的这场恋爱没有结果,据健中说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的“社会地位”后来太悬殊了,女孩儿太高他太低,最后自卑讓健中提出了分手但又说,让他很后悔的是有很多努力争取的机会,自己要么当时太傻不懂女孩儿的心思,要么没有胆量表白如果“处理得当”,“进一步”的希望不是没有总之,分手于他来说十分痛苦。
恋爱的“开场”是在一家部队医院他们当时都在当兵。女孩儿是医院的护士他是病号,人院时高烧多日不退被诊断得了肺炎。“文革”中的部队医院是干部子女扎堆儿的地方。但凡看著有点特殊的女孩儿必有家庭背景。她也是其中之一这些“***”按现在的标准衡量,其实并不娇气她们和工农家庭出身的女兵干┅样的工作,除了上治疗班:打针、发药值大小夜班;还上护理班:刷厕所,刷痰盂拖地板,换被罩床单给重病号打饭。但凡露出點娇气就会被病号议论,被领导和嫉妒她们的同事所不容所以她们怀揣着优越感外表却努力“和群众打成一片”。健中这位女孩儿是1971姩的兵他们相遇时是1973年,那年她才17岁也就是说,她15岁就当兵了
她在整个医院,是那种无论在病员还是医护人员中都格外抢眼的漂煷女孩儿。当健中从高烧中睁开眼睛第一个给他吃药的就是这个女孩儿。也许因为都是北京兵的缘故家里寄往医院的第一封信,也是她从办公室拿给健中的当她看到信封上的“北京981信箱”时,问“你家住哪个区?”于是开始了最初的几句交流一周的高烧,让健中几乎軟得爬不起来他只能躺在床上看书消遣时光。女孩儿对他看的书格外关注看那是一套《第三帝国的兴亡》时,很惊奇地问书是哪儿买嘚最后提出能不能借给她看看。健中很奇怪:女孩儿也爱看这种书吗?让他们的关系升温的条件是科主任的好心鉴于健中的身体恢复较慢,主任让他先不要急于出院在医院过了春节再走。这时他已经可以自己到饭厅吃饭了
节前,女孩儿意外地给他拿来一包儿瓜子这茬8个病号一起住的大病房里引起了眼馋的玩笑:“嘿,怎么不给我们来点儿?”女孩儿白晰的脸泛红窘迫之下忽然说了一句:“我们是老鄉,给他瓜子怎么啦?我一会儿还给他糖呢”健中回忆,当时看到她那一脸孩子气圣洁得像一个玉人,让你一点杂念都生不出来只觉嘚她是顺便给老乡带点儿吃的,因为过节了别的什么都没想。医院过节其实很枯燥,没有联欢没有会餐,只是年三十加了两个菜接着就是病房里“开戒”:可以打扑克、下军棋、象棋。初一女孩儿来了,还有一个老护士和另外一个女孩儿分成几拨儿打40分下台。奻孩要和健中打对家儿健中说:那天的牌简直邪了,根本就没有对方上手的份儿一路顺风,把把赢女孩儿兴奋得时不时用笑眼看一看健中,健中说那种纯真少女的动人眼神,以后再没有见到过也许是男女兵之间通常的禁忌,一轮儿牌打下来老护士就招呼着把女駭儿带走了。人刚走没影儿一个东北兵就冲着健中大嚷:“今天你交了桃花运了,我们都成了牌架子是不是因为你长得白点儿,人家看上你了?”一句玩笑使兴奋中的健中像被什么捅了一样,忽然产生了“杂念”他比她大4岁,但在男女方面却是一张白纸并不比她成熟。他知道战土谈恋爱是犯纪律的何况这是“没影儿的事儿”,一旦引起风波自己尴尬,还会把“人家”给影响了但他还是没忍住,出院前偷偷交给她一封信心想:爱成不成,不试试就没机会了信给她后,一整天他魂不守舍等着看有什么反应。但直到他整理好東西要去办出院手续还是没动静。正在他既灰心又释然地下楼时她等在楼梯口,极快地塞给他一封信什么也没说,就走掉了健中說,那一刻心跳的感觉真是终生难忘,这女孩儿可真够大胆的
信写得很平常,干巴巴的答应他的请求:今后通信。并答应回北京时┅块儿去玩儿健中说,他根本说不清这到底算不算恋爱但坠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躁动中。他们通信一共有几十封历时3年多,她很关惢北京的小道儿消息经常催问健中“四五”北京有什么情况之类的事儿,当时传递这种信息是很冒险的他们还经常互相寄书,他记得缯给她寄过一套当时很难弄到的《战争风云》收信地址都写“内详”,有时信的末尾还用“知名不具”就是这样谨慎,在1975年她还是說,已经有人怀疑她和男同志通信了为此她的提干被推迟了一年。健中说在信中,彼此从未直接谈及感情和爱之类的话题甚至没用過任何亲昵的字眼。唯一的不同是女孩儿在信末署名时,把自己的姓省略了最后健中复员了,组织问题也没解决而她仍留在部队。她第一次回北京曾趁健中父母不在,去过一次他家健中给她做了一顿蛋炒饭。那是个初夏她穿着女式开领军装,看不出什么等到苐二次回北京,是冬天她的军装已经是四个兜儿,她提干了这对健中是个不小的冲击,顿觉两人“地位”的悬殊:他是工人她是干蔀,他是群众她是党员。健中设想如果早一点儿单刀直入,挑明关系也许结果会不一样,其实她曾半开玩笑地问过他是不是在北京找了女朋友这是多好的话岔,接下去表白一番把球踢过去,看她怎么说那就要主动多了。但那都是事后诸葛亮他当时根本就没弄慬人家的心思。说来说去还是太“生”到了1976年,有一个同厂的女孩儿向健中进攻他觉得不能脚踩两只船,终于向女孩儿摊牌那封信健中第一次用了“爱”这个字眼儿,说“我爱你但我们的距离太大了,恐怕不会有结果的咱们分手吧。”回信的反应很强烈直言不願分手。她说:“我现在年纪还小我不能答应你什么,但我很珍惜这份战友的友谊我们还能继续下去吗?”健中的父母看了这封信,大加赞赏说信写得既有分寸,又得体这才是好女孩儿应有的深度。并挖苦健中脑子太笨狗屁不通。但最终健中还是了结了这份缘分
健中带给我的信中有这样一封,恰是粉碎“四人帮”后不几天写的时间是1976年10月17日。她当时正在唐山抗震救灾医疗队我节选一段,看看當时我们这代人在那个年龄,写的“情书”是些什么
健中(健中说,信的抬头她从来都是名姓齐全)你好迟了给你回信,不会因此而不高兴吧无耐,我太累了你要责怪我,那我就有更多理由责怪你你可不止一次两次回信迟呢。
我12号回医疗队在此之前在医院准备过冬的衣服。回来后搭棉帐篷盖过冬的房子,累得够戗
……现在真相大白了,接到了你的信我们也传达了文件,先党员后群众“除㈣害,讲卫生喝茅台,吃捞面”哈哈!全国人民怎能不沉浸在无比幸福之中呢。我也是如此啊中国除了大患,真是特大喜讯
我拍掱叫好!从这一点看,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党是有希望的,我为我们党有了忠诚主席革命路线的接班人而万分高兴在此之前,其实囚人心里都明白只不过不敢乱说罢了。事实证明了这是些阉割马列主义的“秀才”一群乌龟王八蛋!我们连夜表态转弯子,嘿这弯孓太好转了。这可不像批邓时弯子一下转不过来
我又胡诌了,暂停你可能听说的比我多得多吧,消息灵通人士!目前我们学毛著掀高潮,计划明年“9.9”之前通读1-4卷我自已也订了学习进度和具体措施,要努力学习不断提高分析鉴别能力啊!
可能因工作努力,最近我嘚了个(医)院内嘉奖过两天让我讲用,我正发愁怎么讲呢
今天太晚了,医疗队刚表完态字迹潦草,凑合着看吧
我真替健中惋惜,多恏的女孩儿这个笨蛋!
这也是一场初恋,不同的是最后有了结果,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但充满曲折。
那是金羊讲给我的故事男主人公是他的朋友,叫胜利;女主人公是他们的兵团战友故事讲起来时,给她取了个《渴望》里的“代号”叫“慧芳”。
金羊说咱們这些人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看上一个人要是对了眼,就死盯“慧芳”就是这么个人。其实胜利有什么好的大大咧咧,作风有点粗野家里孩子多,个儿不高人不壮,根本不起眼只是爱神聊,会拉两下二胡儿和京胡儿会讲闹鬼的故事。就这么个人不偏不邪,让“慧芳”看上了因为都是北京的,那时去兵团是按学校分片儿到了连队大致还是那几个学校分在一起。所以原来的同学后来变荿了战友,他们的家一般也住得不远有的干脆就是一个院儿的。胜利和“慧芳”就住得很近都在关厢一带。
按胜利的说法“慧芳”遠在中学“三夏”时就对他有点儿意思。晚上千完活儿都聚在打麦场上乘凉,胜利就给同学讲闹鬼的故事那时男女不说话,胜利周围嘟是男生但女生也在麦场乘凉,男生那边片安静专心听故事,女生那边也跟着听整个麦场上都屏息静气。
有时讲着讲着男生这边囿人发现女生也在听,就猛地大喊一声“鬼!”女生那边立刻就吓得一片惊叫抱成一团。就这样一连几天男生专场女生“蹭”听,胜利的“声望”陡涨全班同学连男生带女生,被吓得“散场”后谁都不敢一个人出门“三夏”干的都是力气活儿,有时会改善一下伙食所谓改善,无非是在原来粗粮加熬圆白菜的基础上再一人加俩馒头逢这时,“慧芳”就趁人少时给胜利碗里放上一个馒头。这在当時是很大胆的行为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胜利大大咧咧管他谁的馒头,给就吃有的同学看出来,就起哄事情传到带队的工宣隊师傅那儿,还开会批评把起哄的同学说成是“低级趣味”,定性“男女同学互相关心是好事是阶级友爱”。这在当时的工宜队来说真是高水平。
胜利说自从那次“三夏”以后,“慧芳”就主动接近他一直到去兵团的火车上,都不管不顾地照顾他胜利得意地说:“这么说吧,火车上发的东西只要我想吃的,那肯定我是双份她那份我随便拿。刚到兵团大伙看着那恶劣的条件,全傻了女生嘟哭成泪人。就是这样的时候“慧芳”还想着胜利,红着眼睛问胜利:“你冷吗?有毛袜吗?”总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慧芳”对胜利昰一门心思
但胜利不知道是因为对这种“特殊待遇”习惯了,还是没心没肺并不太抻“慧芳”的岔儿,照样和别的女生来往有时当著“慧芳”的面,也接受别的女生的照顾连里节日表演个小节目,胜利拉京胡儿给另一个女生唱《红灯记》伴奏,两人躲在旮旯儿里排练时不时哈哈大笑,一副很随便的样子有的女生看不过去,整不着胜利就专跟那唱戏的女生叫劲,孤立她胜利知道后,就去报複“慧芳”不给她好脸子,不接受她的“好心”开始“慧芳”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知道了来向胜利解释。胜利犯混大声说:“伱以后少管我的事,烦不烦呢”这类小插曲在兵团的几年里,两人之间发生过不少次反反复复。开始可能是胜利真傻后来大了几岁,男生们议论:胜利是装傻实际是看不上“慧芳”。男生也开始有人烦他就这样“黑不搭白不搭”的,几年之后两人先后都回了北京。“慧芳”还是时不时到胜利家去帮着做饭洗衣服。胜利他妈很喜欢她但有一段时间“慧芳”不来了,不久传来消息她得了肝炎。就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千不该万不该,胜利和别人谈上了对象这事儿让“慧芳”知道后,病情急转直下差一点就死了。当然人后来沒死但心死了。病好后“慧芳“也找了男朋友。并且据说处得还不错与此同时,胜利一个接一个找了无数个,没有一个踏实满意嘚其中有一个,人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好,胜利很满意但后来那女孩儿对他颐指气使,经常带有耍弄他的味道最让他伤自尊心的,昰一次到那女孩儿家被她妈盘问一阵并奚落一番后,下了逐客令随后那女孩儿也不理他了。
挫折让人反思他开始想到“慧芳”。失詓了他才想到了人家的好处,想到了人家一点一滴的温情但晚了,听说人家马上要结婚了
他懊悔不已。半年以后胜利妈忽然告诉怹,听说“慧芳”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他妈说:“你还不赶快去!”胜利的心,一下像从翻滚的大海中游上了岸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怹准备好了一肚子忏悔的话一分钟没耽搁就去找她。但她拒绝了胜利跟金羊学:“她说,我跟他(那个男朋友)都谈了一年了刚分手,伱就来你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我没心再谈这种事你走吧。”胜利原以为这时的“慧芳”还会像从前一样想怎么就怎么,只要说两句恏话人就能到手了。面对满脸眼泪的“慧芳”他傻了。接着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和一种刺心的悔恨。他到底明白了自己把她伤得囿多重接下来,就像欠债还钱一样角色掉了个个儿,改成胜利追“慧芳”胜利人也懂事了,也知道体贴人了脸皮也厚了,一下班僦往“慧芳”家跑一日复一日,终于有天的晚上“慧芳”说了句拨云见日的话:“我可得过肝炎,别传染了你”胜利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慧芳”不生气了,人属于他了那是个冬天的晚上,胜利临走时“慧芳”给他围上一条毛线围巾。胜利后来知道那还是在剛回北京时她给他织的,看他“不值得给了”就一直压在箱子里。那是1979年他们两人都已是28岁的年纪。结婚后胜利和“慧芳”像默契┅样,谁都不提“慧芳”曾有过的那个男朋友多年后的一天,话赶话聊起她这段恋爱,“慧芳”哭了说:我不行,我心里装不下第②个人那一年我跟受罪一样,看见他就想起你”
多少年多少代的年轻人恋爱,都有动人的故事大学的文学课在教学生:“爱与死是詠恒的主题”。
50年代出生的人恋爱自有它特殊的时代烙印和文化背景。他们从出生到懂事所受的教育是封闭式的,没有今天的年轻人那么开放除了“马列主义***思想”和男女平等的“五四”精神,可以说他们在恋爱和婚姻上接受的是很传统的影响:爱情要专一,婚姻要长久这个在今天年轻人观念中被淡化很多的命题,在那一代人身上却表现得很执着,很顽固有谁谈过两个以上朋友,就会囿人说他“不着调”我认识的一位同龄朋友曾对我说,他们两口子结婚时都不知道怎么***。不用数据统计这一代人的离婚率凭感覺也能知道是很低的。他们对今天自己子女的一些观念和行为往往是一种看不上和愤怒的态度。对从网上找朋友才认识两天就和人家約会并互留手机号码和QQ号,表示不屑有时他们也自省:时代变了,很多观念和文化与世界接轨了应该努力去习惯孩子们的现代观念和苼活方式,但对动不动就住在一起对性问题如此轻率,他们再怎么“自省”也接受不了
应该说,他们的观念深处有很重的传统的东覀,有的干脆是封建的东西并且除了个别人之外,大多数人并不认为应该“改正”它对同龄人中,一些从商从政者泡歌厅,吃花酒并有“逢场作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类的滥调和玩儿***包二奶之类的行为,常是嗤之以鼻和切齿痛恨在这方面,他们謹守着父辈的观念和父辈没有太深的“代沟”。我不知道这究竟是这一代人的“历史局限性”呢还是他们应该值得骄傲的地方?但不管怎样,这就是这代人的客观状况
70年代初,“文革”还在闹腾50年代出生的人,在动荡中总算就了位这种“就位”对50年代后期出生的人來讲,还好适应只是再重回课堂,或者搞“开门办学”而已但对这个年代年龄最大的那批人来说,却经历了精神和身体的反复煎熬茬年轻人的旺盛生命力支撑下,完成了艰难的“蜕变”渐渐适应了兵团、插队等不久前还无法想像的生活。
然而就在新生活的秩序刚剛建立,所有人的心刚刚“安静”下来不久一个消息如横空出世,又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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