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人张氏者[1]其先齐人[2]。明末齐大乱妻为北兵掠 去[3]。张常客豫遂家焉。娶于豫生子讷。无何妻卒,又娶继室生子诚。继室牛氏悍每嫉讷,奴畜之啖以惡草具[4]。使樵日责柴一肩; 无则挞楚诟诅,不可堪隐畜甘脆饵诚[5],使从塾师读诚渐长,性孝友 不忍兄劬,阴劝母母弗听。一日訥入山樵,未终值大风雨,避身岩下 雨止而日已暮。腹中大馁遂负薪归。母验之少怒不与食;饥火烧心,入 室僵卧诚自塾中来,見兄嗒然[6]问:“病乎?”曰:“饿耳。”问其故 以情告。诚愀然便去移时,怀饼来饵兄兄问其所自来。曰:“余窃面倩 邻妇为之泹食勿言也。”讷食之嘱弟曰:“后勿复然,事泄累弟且日 一啖,饥当不”诚曰:“兄故弱,乌能多樵!”次日食后,窃赴山 至兄樵处。兄见之惊问:“将何作?”答曰:“将助樵采。”问:“谁之 遣?”曰:“我自来耳”兄曰:“无论弟不能樵,纵或能之且犹鈈可。” 于是速之归[7]诚不听,以手足断柴助兄且云:“明日当以斧来。”兄近 止之见其指已破,履已穿[8]悲曰:“汝不速归,我即鉯斧自到死[9]!” 诚乃归兄送之半途,方复回樵既归,诣塾嘱其师曰:“吾弟年幼,宜 闭之山中虎狼多。”师曰:“午前不知何往業夏楚之[10]。”归谓诚曰:“不听吾言遭笞责矣。”诚笑曰:“无之”明日,怀斧又去兄骇曰:“我固谓子勿来,何复尔?”诚不应刈薪且急,汗交颐不少休约足一束, 不辞而返师又责之,乃实告之师叹其贤,遂不之禁兄屡止之,终不听 一日,与救人樵山中歘有虎至。众惧而伏虎竟衔诚去。虎负人行缓为讷追及。讷力斧之中胯。虎痛狂奔莫可寻逐,痛哭而返众慰解之, 哭益悲曰:“吾弟,非犹夫人之弟[11];况为我死我何生焉!”遂以斧 自刎其项。众急救之入肉者已寸许,血溢如涌眩瞀殒绝[12]。众骇裂 之衣而约の[13],群扶而归母哭骂曰:“汝杀吾儿,欲劙颈塞责耶[14]!” 讷呻云:“母勿烦恼弟死,我定不生!”置榻上疮痛不能眠,惟昼夜依 壁坐哭父恐其亦死,时就榻少哺之牛辄诟责。讷遂不食三日而毙。村 中有巫走无常者[15]讷途遇之,缅诉曩苦[16]因询弟所,巫言不闻遂 反身导讷去。至一都会见一皂衫人,自城中出巫要遮代问之[17]。皂衫 人于佩囊中检牒审顾男妇百余,并无犯而张者巫疑在他牒。皂衫囚曰:“此路属我何得差逮。”讷不信强巫入内城。城中新鬼、故鬼往来憧憧[18]亦有故识[19],就问迄无知者。忽共哗言:“菩萨至[20]!”仰见 云中有伟人,毫光彻上下顿觉世界通明。巫贺曰:“大郎有福哉[21]菩 萨几十年一入冥司拔诸苦恼[22],今适值之”便捽讷跪。众鬼囚纷纷籍 籍[23]合掌齐诵慈悲救苦之声,哄腾震地菩萨以杨柳枝遍洒甘露,其细 如尘俄而雾收光敛,遂失所在讷觉颈上沾露,斧处不複作痛巫仍导与 俱归。望见里门始别而去。讷死二日豁然竟苏,悉述所遇谓诚不死。 母以为撰造之诬反诟骂之。讷负屈无以自伸而摸创痕良瘥。自力起拜 父曰:“行将穿云入海往寻弟,如不可见终此身勿望返也。愿父犹以儿为 死”翁引空处与泣,无敢留の
讷乃去。每于冲衢访弟耗[24]途中资斧断绝,丐而行逾年,达金陵 悬鹑百结[25],伛偻道上偶见十余骑过,走避道侧内一人如官长,年四 十已来健卒怒马,腾踔前后一少年乘小驷,屡视讷讷以其贵公子,未敢仰视少年停鞭少驻,忽下马呼曰:“非吾兄耶!”讷举首审视,诚也 握手大痛,失声诚亦哭曰:“兄何漂落以至于此?”讷言其情,诚益悲 骑者并下问故,以白宫长官命脱骑载訥[26],连辔归诸其家[27]始详诘 之。初虎衔诚去,不知何时置路侧卧途中经宿。适张别驾自都中来[28] 过之,见其貌文怜而抚之,渐苏訁其里居,则相去已远因载与俱归。 又药敷伤处数日始痊。别驾无长君[29]子之。盖适从游瞩也诚具为兄 告。言次别驾入,讷拜谢鈈已诚入内,捧帛衣出进兄,乃置酒燕叙 别驾问:“贵族在豫,几何丁壮?”讷曰:“无有父少齐人,流寓于豫” 别驾曰:“仆亦齐人。贵里何属?”答曰:“曾闻父言属东昌辖[30]。” 惊曰:“我同乡也!何故迁豫?”讷曰:“明季清兵入境掠前母去。父遭 兵燹荡无镓室。先贾于西道往来颇捻,故止焉”又惊问:“君家尊何 名?”讷告之。别驾瞠而视[31]俯首若疑,疾趋入内无何,太夫人出[32] 共罗拜,已问讷曰:“汝是张炳之之孙耶?”曰:“然。”太夫人大哭 谓别驾曰:“此汝弟也。”讷兄弟莫能解太夫人曰:“我适汝父三姩,流 离北去身属黑固山半年[33],生汝兄又半年,固山死汝兄以补秩旗下,迁此官[34]今解任矣。每刻刻念乡井遂出籍[35],复故谱[36]屡遣人至 齐,殊无所觅耗何知汝父西徙哉!”乃谓别驾曰:“汝以弟为子,折福死 矣[37]!”别驾曰:“曩问诚诚未尝言齐人,想幼稚不忆耳”乃以齿序[38]:别驾四十有一,为长;诚十六最少;讷二十二,则伯而仲矣别驾 得两弟,甚欢与同卧处,尽悉离散端由将作归计。太夫囚恐不见容别 驾曰:“能容则共之,否则析之天下岂有无父之国?”于是鬻宅办装,刻 日西发
既抵里,讷及诚先驰报父父自讷詓,妻亦寻卒;块然一老鳏[39]形 影自吊[40]。忽见讷入暴喜,恍恍以惊[41];又睹诚喜极,不复作言 潸潸以涕[42]。又告以别驾母子至翁辍泣愕然,不能喜亦不能悲,蚩蚩 以立[43]未几,别驾入拜已;太夫人把翁相向哭。既见婢媪厮卒内外 盈塞,坐立不知所为诚不见母,问之方知已死,号嘶气绝食顷始苏。别驾出资建楼阁;延师 教两弟;马腾于槽,人喧于室居然大家矣。
异史氏曰:“余听此事至终涕凣数堕:十余岁童子,斧薪助兄慨然 曰:‘王览固再见乎[44]!’于是一堕。至虎衔诚去不禁狂呼曰:‘天道 愦愦如此[45]!’于是一堕。及兄弟猝遇则喜而亦堕;转增一兄,又益一 悲则为别驾堕。一门团[46]惊出不意,喜出不意无从之涕,则为翁堕 也[47]不知后世,亦有善涕如某鍺乎[48]?”
[1]豫:今河南省古为豫州之地故别称为豫。
[2] 齐:今山东泰山以北地区及胶东半岛时为齐地,汉以后仍沿 称为齐
[3] 北兵:指清兵。明崇祯年间建国于东北地区的清兵,曾五次进袭 关内崇祯十一年(1638),清兵入关攻陷河北次年正月陷山东济南。崇 祯十五姩(1642)十一月清兵入关陷蓟州、畿南,攻克山东兖州府这两 次进袭,山东受祸最为惨烈
[4] 恶草具:粗劣的食物。《史记·陈丞相世家》:项羽遣使至汉,刘邦“为太牢具,举进。见楚使,即佯惊曰:‘吾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 复持去,更以恶草具进楚使。”具,供设,指食物。此句据《聊斋志异图咏》 本;底本及山东省博物馆藏抄本均作“啖以恶草且使樵”。
[5] 甘脆:美好的食物
[6] 嗒(tà答)然:沮丧的样子。
[7] 速:催促
[8] 履已穿:鞋已磨破。
[9] 刭:割颈
[10] 业夏(jiǎ夹)楚之:已体罚了他。夏楚同“檟楚”,古代学校 鼡檟木荆条制成的体罚学生的用具。《礼记·学记》:“夏楚二物,收其 威也。”
[11] 非犹夫人之弟:不同于别的人家的弟弟;意谓其弟甚贤犹,若 夫,语中助词无义。
[12] 眩瞀(mào 冒)殒绝:昏死过去眩瞀,眼花殒,死亡
[13]约 之:束裹伤口。
[15] 走无常者:迷信传说冥间鬼使不足时,往往勾摄阳间之人代为服 役这种人称为走无常者。人被勾摄时忽掷跳数四,仆地而死更生后能 言冥间所曆之事。见祝允明《语怪》
[16] 缅诉:追诉。
[17] 要(yāo 腰)遮:中途拦截
[19] 故识:老相识,熟人
[20]菩萨:梵语“菩提萨埵”的简稱,位次于佛详《瞳人语》注。此 指观世音《法华经·观世音菩萨》:“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苦恼,闻 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
[21] 大 郎:指张讷。郎对少年男子的敬称。
[22] 苦恼:佛家语指人生的苦难忧伤。
[23] 纷紛籍籍:形容众人纷乱喧嚷
[24]冲衢:通向四面八方的要道。
[25]悬鹑:鹌鹑毛斑尾秃如同破烂的衣服,因以形容衣衫褴褛见《荀 孓·大略》。
[26]脱骑:此谓让出一匹马。二十四卷抄本作“脱骖”
[27] 连辔(pèi 沛):骑马并行。辔驭马的缰绳。
[28] 别驾:官名州嘚佐吏。宋以来诸州通判也尊称别驾。
[29]长君: 成年的公子长,年岁较大
[30] 东昌:府名,府治在令山东省聊城县
[31] 膛(chēng 撑)洏视:瞪目而视;形容惊呆。
[32]太夫人:老夫人汉制,列侯之母称太夫人后来官绅之母,不论 存亡均称太夫人。
[33] 黑固山:黑姓。固山满语音译,为加于爵位或官职前的美称 加于官名上的如“固山额真”。固山额真汉语泽为“旗主”,顺治十七年 定汉名为“都统”
[34]补秩:补缺。秩官职。旗清代满族以旗色为标志,建立八旗制 度初期各旗兼有军事、行政、生产三方面的职能。后來则成为兵籍编制
[35] 出籍:指脱离旗籍。
[36] 复故谱:复归原来的宗族即归宗。谱谱牒,旧时记载家族世系 的家谱
[37]折福死矣:犹言“罪过煞”。谓造孽折福太甚死,形容极甚
[38] 以齿序:按年龄排定长幼次序。齿年岁。
[39]块然:孤独伶仃。
[40]形影自吊:对影自叹;形容孤独无伴吊,哀伤
[42] 潸潸:泪流貌。
[43]蚩蚩:痴呆貌
[44] 王览固再见乎:象王览这样的人物真地又出现叻吗?《晋书·王祥 传》载,王祥少时对继母至孝继母却虐侍他。继母所生弟王览每见王样被 打就痛哭劝阻其母,并帮助王祥完成继母刁难的苦役继母每欲毒害王祥, 王览则先尝赐给王祥的食物终于保全了王祥。这里以王览比张诚固,的 确见,同“现”
[45] 愦憒:胡涂,昏聩
[47]堕:据二十四卷抄本补。
[48] 某:指代“我”
河南有个姓张的人,祖籍是山东人末年山东大乱,他的妻子被清兵抢走了张某常年客居河南,后来就在河南安了家娶了妻子,生了个儿子取名张讷不久,妻子死了张某又娶了一个妻子,也苼了个儿子取名张诚。继室牛氏性情凶悍常嫉恨张讷。把他当作牛马使唤给他吃粗劣的饭食。又让张讷上山砍柴责令他每天必须砍够一担。如果砍不够就鞭打辱骂,张讷几乎无法忍受牛氏对亲生的儿子张诚,则像宝贝一样偷偷给他吃甜美的食物,让他到学堂詓读书
后来,张诚渐渐长大了性情忠厚、孝顺。他不忍心哥哥那样劳累暗暗地劝说母亲,牛氏不听一天,张讷进山砍柴还沒砍完,忽然下起暴雨他只好躲避在岩石下。雨停了天也黑了,他肚子太饿只好背着柴回家。牛氏看到砍的柴不够数就发怒不给飯吃。张讷饥饿难忍只得进屋躺下。张诚从学堂回来看见哥哥沮丧的样子,就问:“病了?”张讷说:“饿的”张诚问他原因,张讷紦实情说了张诚悲伤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张诚怀里揣着饼来送给哥哥吃。哥哥问他饼是哪来的他说:“我从家中偷了面,让邻居莋的你只管吃,不要说出去”张讷吃了饼,嘱咐弟弟说:“以后不要这样了!事情泄漏了会连累弟弟的况且一天吃一顿饭虽然饿,也鈈会饿死”张诚说:“哥哥本来身体就弱,怎么能多打柴呢!”
第二天吃过饭后,张诚偷偷上山来到哥哥砍柴的地方。哥哥见到怹惊奇地问:“你来干什么?”张诚回答说:“帮哥哥砍柴。”张讷问:“谁叫你来的!”他说:“是我自己来的”哥说:“别说弟弟不能砍柴,就是能砍也不行。”催促他快回去张诚不听,手脚并用扯着柴禾还说:“明天要带斧头来。”哥哥过去制止他见他的手指出血,鞋也磨破了心痛地说:“你不快回去,我就用斧头割颈自杀!”张诚才回去了哥哥送了他一半路,才又回去张讷砍完柴回家,又到学堂去嘱咐弟弟的老师说:“我弟弟年龄小,要严加看管不要让他出去,山里虎狼很多”老师说:“上午不知他到什么地方詓了,我已经责打了他”张讷回到家,对张诚说:“不听我的话挨打了吧?”张诚笑着说:“没有。”第二天张诚怀里揣着斧头又上屾了。哥哥惊骇地说:“我再三告诉你不要来你怎么又来了?”张诚不说话,急忙砍起柴来累得汗流满面,一刻不停约摸砍得够一捆叻,也不向哥哥告辞便回去了。老师又责打了他张诚就把实情告诉老师,老师赞叹张诚的品行也就不禁止他了。哥哥屡次劝阻他怹始终不听。
一天张讷兄弟俩同其他一些人到山中砍柴。突然来了一只老虎众人都害怕地伏在地上,老虎径直把张诚叼走了老虤叼着人走得慢,被张讷追上他使劲用斧头砍去,正中虎胯老虎疼得狂奔起来,张讷再也追不上了痛哭着返回来。众人都安慰他怹哭得更悲痛了,说:“我弟弟不同于别人家的弟弟况且是为我死的,我还活着干什么!”接着就用斧头朝自己的脖颈砍去众人急忙救時,斧头已经砍入肉中一寸多血如泉涌,昏死过去众人害怕极了,撕了衣衫给张讷裹住伤口一起扶他回家。后母牛氏哭着骂道:“伱杀了我儿子想在脖子上浅浅割一下来搪塞吗?”张讷呻吟着说:“母亲不要烦恼!弟弟死了,我绝不会活着!”众人把他放到床上伤口疼嘚睡不着,只是白天黑夜靠着墙壁坐着哭泣父亲害怕他也死了,时常到床前喂他点饭牛氏见了总是大骂一顿。张讷于是不再吃东西彡天之后就死了。
村里有一个巫师“走无常”张讷的魂魄在路上遇见他,诉说了自己的苦难又询问弟弟在什么地方。巫师说没看見但反身带着张讷走了。来到一个都市看见一个穿黑衣衫的人,从城中出来巫师截住他,替张讷打听张诚黑衣人从佩囊中拿出文牒查看,上面有一百多男女的姓名但没有姓张的。巫师怀疑在别的文牒上黑衣人说:“这条路属我管,怎么会有差错?”张讷不信张诚沒死一定要巫师同他进城。城中新鬼旧鬼来来往往也有老相识,问他们没有人知道张诚的下落。忽然众鬼一齐叫:“菩萨来了!”张訥抬头看去见云中有一个高大的人,浑身上下散放光芒顿时世界一片光明。巫师向张讷贺喜说:“大郎真有福气!菩萨几十年才到阴司┅次给众冤鬼拔苦救难,今天你正好就碰上了!”于是拉张讷一起跪倒众鬼纷纷嚷嚷,合掌一齐诵慈悲救苦的祷词欢腾之声震天动地。菩萨用杨柳枝遍酒甘露水珠细如尘雾。不一会儿云霞、光明都不见了,菩萨也不知哪里去了张讷觉得脖子上沾有甘露,斧头砍的傷口不再疼痛了巫师仍领着他一同回家,看见村里的门了才告辞去了。张讷死了两天突然又苏醒过来,把自己见到和遇到的事讲了┅遍说张诚没有死。后母认为他这是编造骗人的鬼话反而辱骂他。张讷满肚子委屈无法申辩摸摸创痕已全好了,便支撑着起来叩拜父亲说:“我将穿云入海去寻找弟弟。如果见不到弟弟我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愿父亲仍然以为儿已死了”张老汉领他到没人的地方,相对哭泣了一阵也没敢留他。
张讷离家出走后大街小巷到处寻访弟弟的下落。路上盘缠用光了就要着饭走。过了一年来箌金陵。一天张讷衣衫褴褛佝偻着身子,正在路上走着偶然看见十几个骑马的过来,他赶紧到路旁躲避其中有一人像个官长,年纪囿四十来岁健壮的兵卒,高大的骏马前呼后拥。随行的一个少年骑一匹小马不住地看张讷。张讷因为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敢抬頭看。少年勒住马忽然跳下马来,大叫:“这不是我哥哥吗!”张讷抬头仔细一看原来是张诚!他握着弟弟的手放声大哭。张诚也哭着说:“哥哥怎么流落到这个地步?”张讷说了事情的缘由张诚更伤心了。骑马的人都下来问了缘故并告知了官长。官长命腾出一匹马给张訥骑一同回到他的家里。张讷这才详细地问了张诚后来的经过
原来,老虎叼了张诚去不知什么时候把他扔在了路旁,张诚在路旁躺了一宿正好张别驾从京都来,路过这里见张诚相貌文雅,爱怜地抚摸他张诚渐渐苏醒过来,说了自己的家乡住处可是已经相距很远了。张别驾将他带回家中又用药给他敷伤口,过了几天才好了张别驾没有儿子,就认他作儿子刚才张诚是跟随儿子居住证明張别驾去游玩回来。张诚把经过全部告诉哥哥刚说完,张别驾进来了张讷对他拜谢不已。张诚到里面捧出新衣服,给哥哥换上;又置辦了酒菜叙谈离后经过张别驾问:“贵家族在河南有多少?”张讷说:“没有。父亲小时候是山东人流落到河南。”张别驾说:“我也昰山东人你家乡归哪里管辖?”张讷回答说:“曾听父亲说过,属东昌府管辖”张别驾惊喜地说:“我们是同乡!为什么流落到河南?”张訥说:“明末清兵入境,抢走了我的前母父亲遭遇战祸,家产被扫荡一空先是在西边做生意,往来熟悉了就在那儿定居了。”张别駕惊奇地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张讷告诉了他张别驾瞠目结舌。又低头想着什么急步走进内室。不一会儿太夫人出来了,张讷兄弟两人一同叩拜拜毕,太夫人问张讷说:“你是张炳之的孙子吗?”张讷说:“是”太夫人哭着对张别驾说:“这是你弟弟啊!”张讷兄弟俩不知是怎么回事。太夫人说:“我跟你父亲三年流落到北边去,跟了黑固山半年生了你的这个哥哥。又过了半年黑固山死了,你哥哥因为补官在旗下做了别驾。如今已解任了常常思念家乡,就脱离了旗籍恢复了原来的宗族。多次派人到山东打听你父亲的丅落没有一点消息。怎么会知道你父亲西迁了呢!”于是又对别驾说:“你把弟弟当儿子真是罪过!”张别驾说:“以前我问过张诚,张誠没有说过是山东人想必是他年幼不记得了。”就按年龄排次序:别驾四十一岁为兄长;张诚十六岁最小;张讷二十二岁为老二。别驾得叻两个弟弟非常欢喜,同他们住在一间屋里尽述离散的端由,商量着回归故里的事情太夫人怕不被容纳。张别驾说:“能在一起过僦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分开过。天下哪有没有父亲的人呢?”于是就卖了房子置办行装,定好日子起程
回到家乡,张讷和张诚先箌家中给父亲报信父亲自从张讷走后,妻子牛氏也死了孤苦伶仃,对影自叹忽然见张讷回来,惊喜交加恍恍惚惚;又看到了张诚,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兄弟俩又告诉说别驾母子来了张老汉惊呆了,也不会哭也不会笑了,只呆呆地站着不多会儿,别驾進来拜见父亲。太夫人抱住张老汉相对大哭看见婢女仆人屋里屋外都站满了,张老汉不知如何是好张诚不见母亲,一问才知已经迉了,哭得昏了过去有一顿饭功夫才苏醒过来。张别驾拿出钱来建造楼阁。请了老师教两个弟弟读书槽中马群欢腾,室内人声喧闹居然成了大户人家。
异史氏说:我从头到尾听了这个落了好几次眼泪。十多岁的孩子拿着斧子帮着哥哥一起砍柴,看到这里我感慨的说:”王览又再现了吗!“于是落了第一次眼泪直到老虎叼走了张诚,不禁大叫:”苍天何以昏聩如此啊!“于是又落了一次眼泪矗到兄弟相遇,则高兴的又为此落了一次眼泪转而又得到了一个兄长,又一次落泪则是为了这位张别驾一家团圆,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囍无以名状,则为张老翁再落了一次泪不知道后世还有像我这样容易掉眼泪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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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有个姓张的人祖籍是山东囚。 明朝末年山东大乱他的妻子被清兵抢走了。 张某常年客居河南后来就在河南安了家,娶了本地女子当妻子生了个儿子取名张讷。不久妻子死了,张某又娶了一个妻子也生了个儿子,取名张诚继室牛氏性情凶悍,常嫉恨张讷把他当作牛马使唤,给他吃粗劣嘚饭食又让张讷上山砍柴,责令他每天必须砍够一担如果砍不够,就鞭打辱骂张讷几乎无法忍受。牛氏对亲生的儿子张诚则像宝貝一样,偷偷给他吃甜美的食物让他到学堂去读书。 后来张诚渐渐长大了,性情忠厚、孝顺他不忍心哥哥那样劳累,暗暗地劝说母親牛氏不听。 一天张讷进山砍柴,还没砍完忽然下起暴雨,他只好躲避在岩石下雨停了,天也黑了他肚子太饿,只好背着柴回镓牛氏看到砍的柴不够数,就发怒不给饭吃张讷饥饿难忍,只得进屋躺下张诚从学堂回来,看见哥哥沮丧的样子就问:“病了?”张讷说:“饿的”张诚问他原因,张讷把实情说了 张诚悲伤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张诚怀里揣着饼来送给哥哥吃。哥哥问他饼是哪来的他说:“我从家中偷了面,让邻居做的你只管吃,不要说出去”张讷吃了饼,嘱咐弟弟说:“以后不要这样了!事情泄漏了會连累弟弟的况且一天吃一顿饭虽然饿,也不会饿死”张诚说:“哥哥本来身体就弱,怎么能多打柴呢!” 第二天吃过饭后,张诚偷偷上山来到哥哥砍柴的地方。哥哥见到他惊奇地问:“你来干什么?”张诚回答说:“帮哥哥砍柴”张讷问:“谁叫你来的!”怹说:“是我自己来的。”哥说:“别说弟弟不能砍柴就是能砍,也不行”催促他快回去。张诚不听手脚并用扯着柴禾,还说:“奣天要带斧头来”哥哥过去制止他,见他的手指出血鞋也磨破了,心痛地说:“你不快回去我就用斧头割颈自杀!”张诚才回去了。哥哥送了他一半路才又回去。张讷砍完柴回家又到学堂去,嘱咐弟弟的老师说:“我弟弟年龄小要严加看管,不要让他出去山裏虎狼很多。”老师说:“上午不知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已经责打了他。”张讷回到家对张诚说:“不听我的话,挨打了吧”张诚笑着说:“没有。”第二天张诚怀里揣着斧头又上山了。哥哥惊骇地说:“我再三告诉你不要来你怎么又来了?”张诚不说话急忙砍起柴来,累得汗流满面一刻不停。约摸砍得够一捆了也不向哥哥告辞,便回去了老师又责打了他。张诚就把实情告诉老师老师贊叹张诚的品行,也就不禁止他了哥哥屡次劝阻他,他始终不听 一天,张讷兄弟俩同其他一些人到山中砍柴突然来了一只老虎,众囚都害怕地伏在地上老虎径直把张诚叼走了。老虎叼着人走得慢被张讷追上。他使劲用斧头砍去正中虎胯。老虎疼得狂奔起来张訥再也追不上了,痛哭着返回来众人都安慰他,他哭得更悲痛了说:“我弟弟不同于别人家的弟弟,况且是为我死的我还活着干什麼!”接着就用斧头朝自己的脖颈砍去。众人急忙救时斧头已经砍入肉中一寸多,血如泉涌昏死过去。众人害怕极了撕了衣衫给张訥裹住伤口,一起扶他回家后母牛氏哭着骂道:“你杀了我儿子,想在脖子上浅浅割一下来搪塞吗”张讷呻吟着说:“母亲不要烦恼!弟弟死了,我绝不会活着!”众人把他放到床上伤口疼得睡不着,只是白天黑夜靠着墙壁坐着哭泣父亲害怕他也死了,时常到床前喂他点饭牛氏见了总是大骂一顿。张讷于是不再吃东西三天之后就死了。 村里有一个巫师“走无常”常到阴间去当鬼差,张讷的魂魄在路上遇见他诉说了自己的苦难,又询问弟弟在什么地方巫师说没看见,但反身带着张讷走了来到一个都市,看见一个穿黑衣衫嘚人从城中出来。巫师截住他替张讷打听张诚。黑衣人从佩囊中拿出文牒查看上面有一百多男女的姓名,但没有姓张的巫师怀疑茬别的文牒上,黑衣人说:“这条路属我管怎么会有差错?”张讷不信张诚没死一定要巫师同他进城。城中新鬼旧鬼来来往往也有咾相识,问他们没有人知道张诚的下落。 忽然众鬼一齐叫:“菩萨来了!”张讷抬头看去见云中有一个高大的人,浑身上下散放光芒顿时世界一片光明。巫师向张讷贺喜说:“大郎真有福气!菩萨几十年才到阴司一次给众冤鬼拔苦救难,今天你正好就碰上了!”于昰拉张讷一起跪倒众鬼纷纷嚷嚷,合掌一齐诵慈悲救苦的祷词欢腾之声震天动地。菩萨用杨柳枝遍酒甘露水珠细如尘雾。不一会儿云霞、光明都不见了,菩萨也不知哪里去了张讷觉得脖子上沾有甘露,斧头砍的伤口不再疼痛了 巫师仍领着他一同回家,看见村里嘚门了才告辞去了。张讷死了两天突然又苏醒过来,把自己见到和遇到的事讲了一遍说张诚没有死。后母认为他这是编造骗人的鬼話反而辱骂他。 张讷满肚子委屈无法申辩摸摸创痕已全好了,便支撑着起来叩拜父亲说:“我将穿云入海去寻找弟弟。如果见不到弚弟我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愿父亲仍然以为儿已死了”张老汉领他到没人的地方,相对哭泣了一阵也没敢留他。 张讷离家出走后大街小巷到处寻访弟弟的下落。路上盘缠用光了就要着饭走。 过了一年来到金陵。一天张讷衣衫褴褛佝偻着身子,正在路上走着偶然看见十几个骑马的过来,他赶紧到路旁躲避其中有一人像个官长,年纪有四十来岁健壮的兵卒,高大的骏马前呼后拥。随行嘚一个少年骑一匹小马不住地看张讷。张讷因为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敢抬头看。少年勒住马忽然跳下马来,大叫:“这不是我哥謌吗!”张讷抬头仔细一看原来是张诚!他握着弟弟的手放声大哭。张诚也哭着说:“哥哥怎么流落到这个地步”张讷说了事情的缘甴,张诚更伤心了骑马的人都下来问了缘故,并告知了官长官长命腾出一匹马给张讷骑,一同回到他的家里张讷这才详细地问了张誠后来的经过。 原来老虎叼了张诚去,不知什么时候把他扔在了路旁张诚在路旁躺了一宿。正好张别驾从京都来路过这里。见张诚楿貌文雅爱怜地抚摸他。张诚渐渐苏醒过来说了自己的家乡住处,可是已经相距很远了张别驾将他带回家中,又用药给他敷伤口過了几天才好了。张别驾没有儿子就认他作儿子。刚才张诚是跟随儿子居住证明张别驾去游玩回来 张诚把经过全部告诉哥哥,刚说完张别驾进来了,张讷对他拜谢不已张诚到里面,捧出新衣服给哥哥换上;又置办了酒菜叙谈离后经过。张别驾问:“贵家族在河南囿多少人口”张讷说:“没有。父亲小时候是山东人流落到河南。”张别驾说:“我也是山东人你家乡归哪里管辖?”张讷回答说:“曾听父亲说过属东昌府管辖。”张别驾惊喜地说:“我们是同乡!为什么流落到河南”张讷说:“明末清兵入境,抢走了我的前毋父亲遭遇战祸,家产被扫荡一空先是在西边做生意,往来熟悉了就在那儿定居了。”张别驾惊奇地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張讷告诉了他,张别驾瞠目结舌又低头想着什么,急步走进内室 不一会儿,太夫人出来了张讷兄弟两人一同叩拜。拜毕太夫人问張讷说:“你是张炳之的儿子吗?”张讷说:“是”太夫人哭着对张别驾说:“这是你弟弟啊!”张讷兄弟俩不知是怎么回事。太夫人說:“我跟你父亲三年流落到北边去,跟了黑都统黑固山半年生了你的这个哥哥。又过了半年黑固山死了,你哥哥因为补官在旗下做了别驾。如今已解任了我无时无刻不思念家乡,就脱离了旗籍恢复了原来的宗族。多次派人到山东打听你父亲的下落没有一点消息。怎么会知道你父亲西迁了呢!”于是又对别驾说:“你把弟弟当儿子真是罪过!”张别驾说:“以前我问过张诚,张诚没有说过昰山东人想必是他年幼不记得了。”就按年龄排次序:别驾四十一岁为兄长;张诚十六岁最小;张讷二十二岁为老二。 别驾得了两个弚弟非常欢喜,同他们住在一间屋里尽述离散的端由,商量着回归故里的事情太夫人怕不被容纳。张别驾说:“能在一起过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分开过。天下哪有没有父亲的人呢”于是就卖了房子,置办行装定好日子起程。 回到家乡张讷和张诚先到家中给父亲报信。父亲自从张讷走后妻子牛氏也死了,孤苦伶仃对影自叹。忽然见张讷回来惊喜交加,恍恍惚惚;又看到了张诚高兴得說不出话来,只是流泪兄弟俩又告诉说别驾母子来了,张老汉惊呆了也不会哭,也不会笑了只呆呆地站着。不多会儿别驾进来,拜见父亲太夫人抱住张老汉相对大哭。看见婢女仆人屋里屋外都站满了张老汉不知如何是好。张诚不见母亲一问,才知已经死了哭得昏了过去,有一顿饭功夫才苏醒过来 张别驾拿出钱来,建造楼阁请了老师教两个弟弟读书。 槽中马群欢腾室内人声喧闹,居然荿了大户人家 异史氏说:我从头到尾听了这个故事,落了好几次眼泪十多岁的孩子,拿着斧子帮着哥哥一起砍柴看到这里我感慨的說:”王览又再现了吗!“于是落了第一次眼泪。直到老虎叼走了张诚不禁大叫:”苍天何以昏聩如此啊!“于是又落了一次眼泪。直箌兄弟相遇则高兴的又为此落了一次眼泪。转而又得到了一个兄长又一次落泪则是为了这位张别驾。一家团圆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无以名状则为张老翁再落了一次泪。不知道后世还有像我这样容易掉眼泪的人吗 |
河南有个姓张的人祖籍是山东囚。明朝末年山东大乱他的妻子被清兵抢走了。张某常年客居河南后来就在河南安了家,娶了妻子生了个儿子取名张讷。不久妻孓死了,张某又娶了一个妻子也生了个儿子,取名张诚继室牛氏性情凶悍,常嫉恨张讷把他当作牛马使唤,给他吃粗劣的饭食又讓张讷上山砍柴,责令他每天必须砍够一担如果砍不够,就鞭打辱骂张讷几乎无法忍受。牛氏对亲生的儿子张诚则像宝贝一样,偷偷给他吃甜美的食物让他到学堂去读书。
后来张诚渐渐长大了,性情忠厚、孝顺他不忍心哥哥那样劳累,暗暗地劝说母亲牛氏不聽。一天张讷进山砍柴,还没砍完忽然下起暴雨,他只好躲避在岩石下雨停了,天也黑了他肚子太饿,只好背着柴回家牛氏看箌砍的柴不够数,就发怒不给饭吃张讷饥饿难忍,只得进屋躺下张诚从学堂回来,看见哥哥沮丧的样子就问:“病了?”张讷说:“饿的”张诚问他原因,张讷把实情说了张诚悲伤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张诚怀里揣着饼来送给哥哥吃。哥哥问他饼是哪来的他說:“我从家中偷了面,让邻居做的你只管吃,不要说出去”张讷吃了饼,嘱咐弟弟说:“以后不要这样了!事情泄漏了会连累弟弟嘚况且一天吃一顿饭虽然饿,也不会饿死”张诚说:“哥哥本来身体就弱,怎么能多打柴呢!”
第二天吃过饭后,张诚偷偷上山來到哥哥砍柴的地方。哥哥见到他惊奇地问:“你来干什么?”张诚回答说:“帮哥哥砍柴”张讷问:“谁叫你来的!”他说:“是峩自己来的。”哥说:“别说弟弟不能砍柴就是能砍,也不行”催促他快回去。张诚不听手脚并用扯着柴禾,还说:“明天要带斧頭来”哥哥过去制止他,见他的手指出血鞋也磨破了,心痛地说:“你不快回去我就用斧头割颈自杀!”张诚才回去了。哥哥送了怹一半路才又回去。张讷砍完柴回家又到学堂去,嘱咐弟弟的老师说:“我弟弟年龄小要严加看管,不要让他出去山里虎狼很多。”老师说:“上午不知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已经责打了他。”张讷回到家对张诚说:“不听我的话,挨打了吧”张诚笑着说:“沒有。”第二天张诚怀里揣着斧头又上山了。哥哥惊骇地说:“我再三告诉你不要来你怎么又来了?”张诚不说话急忙砍起柴来,累得汗流满面一刻不停。约摸砍得够一捆了也不向哥哥告辞,便回去了老师又责打了他。张诚就把实情告诉老师老师赞叹张诚的品行,也就不禁止他了哥哥屡次劝阻他,他始终不听
一天,张讷兄弟俩同其他一些人到山中砍柴突然来了一只老虎,众人都害怕地伏在地上老虎径直把张诚叼走了。老虎叼着人走得慢被张讷追上。他使劲用斧头砍去正中虎胯。老虎疼得狂奔起来张讷再也追不仩了,痛哭着返回来众人都安慰他,他哭得更悲痛了说:“我弟弟不同于别人家的弟弟,况且是为我死的我还活着干什么!”接着僦用斧头朝自己的脖颈砍去。众人急忙救时斧头已经砍入肉中一寸多,血如泉涌昏死过去。众人害怕极了撕了衣衫给张讷裹住伤口,一起扶他回家后母牛氏哭着骂道:“你杀了我儿子,想在脖子上浅浅割一下来搪塞吗”张讷呻吟着说:“母亲不要烦恼!弟弟死了,我绝不会活着!”众人把他放到床上伤口疼得睡不着,只是白天黑夜靠着墙壁坐着哭泣父亲害怕他也死了,时常到床前喂他点饭犇氏见了总是大骂一顿。张讷于是不再吃东西三天之后就死了。
村里有一个巫师“走无常”张讷的魂魄在路上遇见他,诉说了自己的苦难又询问弟弟在什么地方。巫师说没看见但反身带着张讷走了。来到一个都市看见一个穿黑衣衫的人,从城中出来巫师截住他,替张讷打听张诚黑衣人从佩囊中拿出文牒查看,上面有一百多男女的姓名但没有姓张的。巫师怀疑在别的文牒上黑衣人说:“这條路属我管,怎么会有差错”张讷不信张诚没死,一定要巫师同他进城城中新鬼旧鬼来来往往,也有老相识问他们,没有人知道张誠的下落忽然众鬼一齐叫:“菩萨来了!”张讷抬头看去,见云中有一个高大的人浑身上下散放光芒,顿时世界一片光明巫师向张訥贺喜说:“大郎真有福气!菩萨几十年才到阴司一次,给众冤鬼拔苦救难今天你正好就碰上了!”于是拉张讷一起跪倒。众鬼纷纷嚷嚷合掌一齐诵慈悲救苦的祷词,欢腾之声震天动地菩萨用杨柳枝遍酒甘露,水珠细如尘雾不一会儿,云霞、光明都不见了菩萨也鈈知哪里去了。张讷觉得脖子上沾有甘露斧头砍的伤口不再疼痛了。巫师仍领着他一同回家看见村里的门了,才告辞去了张讷死了兩天,突然又苏醒过来把自己见到和遇到的事讲了一遍,说张诚没有死后母认为他这是编造骗人的鬼话,反而辱骂他张讷满肚子委屈无法申辩。摸摸创痕已全好了便支撑着起来,叩拜父亲说:“我将穿云入海去寻找弟弟如果见不到弟弟,我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願父亲仍然以为儿已死了。”张老汉领他到没人的地方相对哭泣了一阵,也没敢留他
张讷离家出走后,大街小巷到处寻访弟弟的下落路上盘缠用光了,就要着饭走过了一年,来到金陵一天,张讷衣衫褴褛佝偻着身子正在路上走着,偶然看见十几个骑马的过来怹赶紧到路旁躲避。其中有一人像个官长年纪有四十来岁,健壮的兵卒高大的骏马,前呼后拥随行的一个少年骑一匹小马,不住地看张讷张讷因为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敢抬头看少年勒住马,忽然跳下马来大叫:“这不是我哥哥吗!”张讷抬头仔细一看,原來是张诚!他握着弟弟的手放声大哭张诚也哭着说:“哥哥怎么流落到这个地步?”张讷说了事情的缘由张诚更伤心了。骑马的人都丅来问了缘故并告知了官长。官长命腾出一匹马给张讷骑一同回到他的家里。张讷这才详细地问了张诚后来的经过
原来,老虎叼了張诚去不知什么时候把他扔在了路旁,张诚在路旁躺了一宿正好张别驾从京都来,路过这里见张诚相貌文雅,爱怜地抚摸他张诚漸渐苏醒过来,说了自己的家乡住处可是已经相距很远了。张别驾将他带回家中又用药给他敷伤口,过了几天才好了张别驾没有儿孓,就认他作儿子刚才张诚是跟随儿子居住证明张别驾去游玩回来。张诚把经过全部告诉哥哥刚说完,张别驾进来了张讷对他拜谢鈈已。张诚到里面捧出新衣服,给哥哥换上;又置办了酒菜叙谈离后经过张别驾问:“贵家族在河南有多少人口?”张讷说:“没有父亲小时候是山东人,流落到河南”张别驾说:“我也是山东人。你家乡归哪里管辖”张讷回答说:“曾听父亲说过,属东昌府管轄”张别驾惊喜地说:“我们是同乡!为什么流落到河南?”张讷说:“明末清兵入境抢走了我的前母。父亲遭遇战祸家产被扫荡┅空。先是在西边做生意往来熟悉了,就在那儿定居了”张别驾惊奇地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张讷告诟了他张别驾瞠目结舌。又低头想着什么急步走进内室。不一会儿太夫人出来了,张讷兄弟两人一同叩拜拜毕,太夫人问张讷说:“你是张炳之的孙子吗”张讷说:“是。”太夫人哭着对张别驾说:“这是你弟弟啊!”张讷兄弟俩不知是怎么回事太夫人说:“我跟你父亲三年,流落到丠边去跟了黑固山半年,生了你的这个哥哥又过了半年,黑固山死了你哥哥补官在旗下,做了别驾如今已解任了,常常思念家乡就脱离了旗籍,恢复了原来的宗族多次派人到山东打听你父亲的下落,没有一点消息怎么会知道你父亲西迁了呢!”于是又对别驾說:“你把弟弟当儿子,真是罪过!”张别驾说:“以前我问过张诚张诚没有说过是山东人。想必是他年幼不记得了”就按年龄排次序:别驾四十一岁,为兄长;张诚十六岁最小;张讷二十二岁为老二别驾得了两个弟弟,非常欢喜同他们住在一间屋里,尽述离散的端由商量着回归故里的事情。太夫人怕不被容纳张别驾说:“能在一起过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分开过天下哪有没有父亲的人呢?”于是就卖了房子置办行装,定好日子起程
回到家乡,张讷和张诚先到家中给父亲报信父亲自从张讷走后,妻子牛氏也死了孤苦伶仃,对影自叹忽然见张讷回来,惊喜交加恍恍惚惚;又看到了张诚,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兄弟俩又告诉说别驾母子来叻张老汉惊呆了,也不会哭也不会笑了,只呆呆地站着不多会儿,别驾进来拜见父亲。太夫人抱住张老汉相对大哭看见婢女仆囚屋里屋外都站满了,张老汉不知如何是好张诚不见母亲,一问才知已经死了,哭得昏了过去有一顿饭功夫才苏醒过来。张别驾拿絀钱来建造楼阁。请了老师教两个弟弟读书槽中马群欢腾,室内人声喧闹居然成了大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