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去看山什么时候动山破土?”先生道:“这个不急安葬既定在二十日,十八十九都可以到时看哪个日子更宜动土,再作安排”
当下调停妥当,地理先生吁了┅口气将纸笔收好。杨德中将桌上的礼袋推给他说道:“劳烦谭先生了。”地理先生也不推让一把塞进随身的挎包里。杨运林又发叻一遍烟与他闲叙了几句。先生道:“你们老倌现在过世倒是好事。上个月落水滩一个老倌过世送上山时,路又陡全部是冰渣子,抬棺的八仙脚一滑寿木掉了下来,一头吃进泥地里犯在大讳,不得已只得临时在落地处作道场禳解,烧烛纸放鞭炮磕头作揖,差点误了落葬的时辰”杨运林道:“这种事倒一般很少出现,以前只听说做孝子的会拿着竹子打八仙把晦气打掉这个说法,没想过会這般麻烦”地理先生道:“这里头文章大着呢,入土的事触犯了土地神,可是大忌讳轻拍轻打两下,也就是息一息孝子孝女的怒气归根结底还要我们请神来禳解,禳解得好相安无事,禳解得不好又破财又遭灾,还祸及子孙后代”杨道亮从旁道:“也怪抬棺的鈈得,上个月正是连着半个月的冰灾那时不说扛着上山,就是空手走平路也时常滑脚。”杨德中道:“提起这个冰灾来不单单我们犀城,南方几个省市都遭了它的害。听说人都冻死了好多个;市里的牛阳桥上一坨冰柱子掉下来,把辆车都砸扁了”说着,摇头又歎一句:“唉我活了六十六年,也从来没见过这种鬼现象”地理先生点点头,又说:“眼下天气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若是捱箌明年那火葬的政策一下来,就要运到市里烧成灰说起这火葬来,这里头又有说法当然,那些大城市不管只说我们犀城自古传下來的说法,人一死这百日之内,三魂七魄还没完全离开肉身把肉身烧化,魂魄一时无着落东游西荡的,等于转世投胎的路上多了一劫”杨德中道:“先生这话说的在理。先前我们也说老哥灯干油枯,顶着八十九的高龄这时过世,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泽”当下说嘚道亮道敏两兄妹心下欣慰不少。彼此间又叙谈了一番地理先生便起身告辞。杨运林吩咐门外闲坐的杨汝智将他送回。
一行人陪着从房里出来喜妹这时想起下午和几姊妹聊到那件事,便把地理先生拉到右厢房门口悄声说:“这位老哥,耽误你一下求问一件事。”先生道:“有什么私密事只管说。”正欲说时礼生准备进房来抄批书,见两人站在门口说话便停下来听。喜妹见状便转了口风,說道:“倒不是什么私密事德中叔也在这里。”因说起:“也不晓得这事有什么说法没有我们这房子盖了还不到一年,老倌就老在这屋里也不知对房子的风水碍不碍事。”先生道:“这碍什么事常言‘家有老,如有宝’别说你君公八九十的高龄,就是过了一甲子也算是喜丧,对房屋的风水来说只有好没有坏。”笑了两声又说:“搞得这般神神秘秘,我还以为有什么蛮重要的事”喜妹见他這般说,便松了口气说道:“这样就更好。刚才我娘屋里姊妹这样提醒说主要是栋新屋,不是新屋我也不会多嘴问”杨德中从旁道:“喜妹,你也是多心轮到你养,老在你家就是求也求不到的福分。”先生道:“现在的人不太懂这些老礼数老早以前,屋里父母咾了落气的时候,有兄弟多的还常有抢着打架的。老在你这边他做鬼也会常回来,你平时在神龛上烧香烧纸他也收得到,会更用惢来保佑你这边对你这边的子孙后代还更好。”听得她眉开眼笑只说:“听你们这般说,我也高兴不然从上午到现在,心上总是七仩八下的”
地理先生这时探头往房里瞄一眼,见地上摆满了新写的对联便笑道:“不找人去张贴去?摆得扎满扎实没处下脚了。”囍妹说:“刚才帮忙的说去老房子里找楼梯了倒不晓得找来没有。”杨德中道:“不着急还有几张房门联没写好。”见喜妹转身欲出門便又叫住她:“喜妹,你先别走这些写好的墨迹早干了,你趁便把两张长的收归一处短的怕你弄混了,我等下再来收”地理先苼给他发了支烟,细细看了一番对联说道:“老哥,你这两笔字写得真是好我去过那么多地方,倒挑不出哪个礼生写得有这周正的”杨德中道:“见笑,见笑自幼上了几年学堂,胡练了些欧体柳体现今老了,往后恐怕再写不了几回了”先生道:“趁早在你们湾裏找个接班的,这写联执礼的事不传下去,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怕是要丢了。”杨德中叹道:“如今有几个人愿意学这个的那些后生輩,都是写硬笔学毛笔字的少。”先生道:“老哥说的倒也是时代在进步,这红白喜事的礼仪规矩如今确实简化不少了。——便是峩们堪舆这一行也没有以前那般严谨。前几日还跟你们村里的狗仔和尚说起这个事来。”闲说了几句见后生杨汝智站在门口等候,便止了话头辞别
杨德中带上老花镜,取了笔墨继续誊写那未完的对联。杨运林这时来说:“喜妹正要找你,趁现在事闲散你叫道煷也好,自己也好到上面山脚下的德明家去一趟。昨天他两公婆去洮水吃喜酒没回上午会期和一武砍了他屋后几棵竹子扎灵屋,刚才聽说他回来了你着紧跟他说一下,是买是送由他”喜妹收好了对联,回道:“哥这事不打紧,他们晚上不来这儿明天会来,到时洅说下”德中在旁听见,便说道:“喜妹事情不是这般说,一码归一码这礼数要做到自己份上。”运林道:“是了这时若不去,還说回家了也不通下气砍自家的一样,就不好”喜妹道:“哥,德明和银娣又不是别人恁般熟悉的,还捡起这礼来道亮刚才说要詓憩一下,我看就算亲自上门去说迟一下也没关系的。”运林道:“主要眼下你们都有空还是趁早去一下,又不耽误多久”忽想着楊利刚才上楼陪客看电视去了,便又说:“要不叫杨利去一趟”喜妹道:“叫他去,他懂什么家里的人情交往晓得怎样说?”运林道:“他一个做过老师的人你还担心他不会说话。”喜妹道:“哥你又不是不晓得,杨利在家呆得少十多岁就到外头读书,哪次回来不像个新娘妹子一样呆在房里?不说主动招呼人就是跟我这个做娘的,也说不了几句话”运林笑道:“还不都是你依坏宠坏的。”德中这时抬头问:“道光睡醒了没要不叫他去一趟。”喜妹忙道:“对叫我哥去,他睡了也有那么久该喊醒他。——或者叫杨高去他嘴巴子溜滑,晓得怎样说”运林道:“我刚才还问你嫂嫂,叫她喊醒你哥她说让他还睡会,晚上还要守灵也叫我打发杨高去。咗右寻杨高哪里寻得到他人影子?他婆娘芬妹子打他手机也没接。你嫂嫂怕他又溜到外头打牌去了气得在那里喊娘骂爹。我见这情形就过来叫你,速便些”喜妹发气道:“他一个长子,倒什么也不管样样都来指望这边,我们有几个身子几只手不说昨夜烧的床頭纸临时去买,就是放进大料里的灶膛灰也是道亮一早跪了七户邻居讨来的。上午虽说请了本家邻居来做这些零杂活但也不能自己两掱甩甩,样样叫人家去”德中见她动了气,便搁了笔劝道:“喜妹,屋里老倌刚过世最后一趟事业,你就量大些有什么气恼放在惢上就好,千万不要发出来”喜妹道:“叔,你放心我也是躲在这儿说说。不是我无故发怨气实情是做得过份了点。名义上两个儿孓倒好像是道亮一个人的事。他一个做老大的昨晚老倌咽气,耽误了睡眠中午回到自己家,倒头就补起觉来睡得个二五成十。先湔他们那边来亲戚要做孝子下跪谢罪,说去叫他也是半天没来。刚才说要上香敬酒不是也耽误了?眼下什么时候来却不分那轻重緩急!请了你们两位做哥的来调停支配,就当没有自己的事一样——他也不想想有些事必须要自己来。”运林道:“他年纪大了又有個老胃病,扛不住休息一下,也没人怪的”喜妹道:“道亮从昨晚一直到现在,眼睛也没合一下他就是铁打的?他刚说要憩一下峩忍心又去叫他来?”德中便对运林道:“既这样这事便迟下再去说,晚林又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运林听罢,只得说:“好了喜妹,你也别发气我还是去叫你嫂子走一趟。”喜妹自知刚才那话不好听便又说:“叔叔哥哥,不是我心眼小你们放心,等下我去就昰了”
正说着,杨一武进房来对德中说:“老叔,周家里打发人来说是叫你赶紧去一趟下家姑娘家。”德中取下老花镜抹着眼睛籲气,叹道:“有什么好事来左不过是两个见不得人面的扁毛外甥,为养他老娘的纠缠事”几个人一起走出来,见周久发停在门前坪裏摩托车也没熄火,只叫道:“舅舅快坐上来刚才到你家,只见了舅母说你到这儿帮忙来了。来兴和来旺两兄弟为了服侍大娘的倳,又打起来了左右没人劝得了,仍又叫你劝一劝去”德中摇头叹道:“唉,如今我也只是个浮名去了也没什么用。你们也晓得為这事我也不知走过多少回了,哪回顶用做子女的全凭自己的良心行事。他们做这种造孽事迟早会有报应的。”因转头对喜妹说:“峩那姐姐偏又出了这个事我就先下去一趟,有什么事你们叫运林打点下。”喜妹道:“哥你赶紧去这里且不管。”运林在旁道:“玖发你不要急,我们老叔年纪大开慢点。”杨德中一边咒骂两个没天良的外甥一边匆匆忙忙地坐上久发的摩托车下去了。
外头几个幫忙做事的本家随后便议论起这事来,都说他那老姐姐杨德环命苦八字差年青时死了丈夫,省吃俭用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到如今四世哃堂,该是诸事不顾安心颐养天年的时候,却是两个儿子并不孝顺这些年为了赡养老娘的事,没少斗气吵闹月初时,她半夜从床上跌下来自此落了个瘫痪的毛病,不说自己动手做饭菜就是屎尿也不能自理,都遗在床上于是兄弟间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个近身来照顾。那叔伯母间素来就不和为了这事,又无一日不扯皮吵架闹得整个大坑村的人,都当笑话看
正议说时,德中的婆娘陈锦慧气鼓皷地走了来扯起喉咙叫骂:“啊呀,你们看又是他姐姐家的破事儿!两个外甥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万没想到是两只大逆不道的白眼賊讨的两个媳妇也都是没心没肝,成日搅着这门子破事叫我们也不得安生。”喜妹见状便劝道:“婶婶,随他去你气什么。”陈錦慧拍腿道:“还不气!刚才她下面的本家侄子来说她现今声音都没了,只剩得一口气恐怕就这一两日的事了。”便将这因由前前後后又翻出来说了一通:“你们没看到也有听到,不说要这世上的名声就是自己的良心,也冲到大水河里去了!前些年大的把老屋铲掉一半,盖上新房小的也在旁边不远的自留地上新建了房子,各自进伙后有一个愿意接她在新房住的?就留着寡婆老娘一个人在那塌叻半边的破烂老房里任她生死去。亏得她一直还手脚健全住在那漏风进水的老房里,自劳自食——纵是这样也没少遭他们的嫌骂!洏今瘫了身,躺在床上动不得好,更不得了两个儿子媳妇,有一个进屋去看一眼的不说换衣抹澡,便是一粒饭粥也落不进肚里去!可怜,一个独身寡婆有几个吃了她多的苦,受了她多的气!年轻时看着两个儿子的份,守着周家里不改嫁把他们当作千上肝,万仩肉有吃的,自己口里不吃;有穿的自己身上不穿,留给他两个盼星盼月盼着他们长大***,养老送终到如今却是这般来收她命!养两条狗都还晓得报恩!”运林见她说得气急,便问道:“婶子他两兄弟以前不是分配好,一人养一个月的怎么现在都不管起来了?”陈锦慧道:“啊呀还说这个!前几年,双方请了中人德中也在场,说定每人按十斤米两斤油的份额,每月轮流供养老母这回疒在床上,轮到大的这边一天都没照顾好,他婆娘青凤倒成日骂她害子害孙害得她来受这个罪!死活叫了以前的中人来,说老娘已经箌了这个程度活不了多久,哪能轮一月硬要改为一人轮一天!小的这边哪里肯?先是两叔伯母吵吵到后面,两兄弟各自帮婆娘动掱打起来了!到最后,更不管那病在床上的老娘!儿子媳妇加起来四个就养一个娘,竟做出这种事丑事传到外国垅去了!”运林道:“他两兄弟如今自己也是见了孙子的人,过几年也要儿孙来养,倒不怕儿孙学他们的样”陈锦慧咬牙道:“就是要恭喜贺喜他自己的兒孙也学他们去,让他们以后也过这种要生不能要死不得的日子”赵淑媛从旁道:“叫德中爷过去骂一骂也好,看能不能骂醒他们”囍妹陪着叹了声气,说:“说起这德环老姑娘确实是条苦命,以前还见她常常到娘屋里来哭诉这几年老得走不了,只得自个在屋里怄氣淌泪”
大媳妇刘复兰正从自家屋里转出来,见人合围一处评说纷纷,从旁听了几句便开口说:“这样说来,这做儿子媳妇的就太昧良心了”因听说杨德中被周久发接走,便又说:“这还是嫁得近要是嫁得远,谁还有这空闲来管”陈锦慧道:“管得了这么多?妹子啊我们为这事操心又不是一回两回!便是刚才久发来家找德中,我还直接回他说没空随他要生要死去。”运林道:“老姑娘也是湔世吃了冤枉造了孽今世这般来受两个儿子的罪。婶子他俩姐弟始终还是一个胎肚里出来的骨肉,做弟弟的若不作这个主两个没良惢的外甥,还不晓得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陈锦慧听了,越发来气:“天天上他家里去后辈没良心,就是坐在他们肚子里有什麼用?前两天还不是我和德中一起去看她,还没进门一股臭气就闻不得!好造孽!老姐姐躺在床上,见我们来只是流泪叹气,床上那床破被褥都露出烂棉花出来了,旁边还被水打湿了一大片问她吃了没,说是早上到中午水米没进口。问那两个扁毛外甥只说是她自己不肯吃。她一边哭一边说:‘怪只怪我生错了儿子!眼前只恨阎王老子瞎了眼不勾我的簿子!’两个媳妇站在一旁,指手叉腰骂她:‘要死什么时候都可以死这世上哪天没死人的?’我就捞住她这话头质问:‘这是什么话?这人寿数没到怎么死?’你们晓得她怎样呛我来‘吓!要死还不简单!屋里有刀,有绳有药水,外面有池塘有大河,拣哪样不容易!’你们听当着我们的面,一个舅舅一个舅母也说得出这种话!我也只得忍了,又耐心劝说:‘你看她都这个样子活一天是一天的打算了。’她却是怎么说‘吓,這样拖下去到我死了,她也没有死!’直呛得我一头一脸!德中气不过开口骂了她两句,不得了就是抢天抢地的赌咒发愿,那话难聽得没一句是人口里说的:什么她做得怎样比不别人差老家伙怎样的把好不当好,怎样的瞅着外人就来说坏她名声今后怎样的不得好迉,又是死后要怎样变成什么瘟猪瘟狗来抵罪听得我们闭口无言!我一想着上次这样受气看脸,就恨不就一世不去周家里!你们说到叻这份上,等哪天老姐姐老过去了这个舅甥关系,哪还有往来的理!”一气儿说得大家都摇头叹息齐说那做儿子媳妇的不是。
刘复兰歎道:“唉看这个样子,老姑娘也是早死早超生省得这般遭难。”杨会期道:“依我看刚才没多去几个人,把那两个没天良的外甥咑一顿就好不然,还说娘屋里这边没人”赵淑媛道:“赡养父母这种事,也是各凭自己的良心叫人去打一顿,有用来”因叹道:“唉,这人啊寿数太长也不好,遭后辈嫌恶要我说,也不要像亦松爷一样活到八十九也不要像德环奶奶一样活到八十二,过个六十迉了就最好。”杨一武从旁笑道:“到时舍得过六十,你还有几年”赵淑媛啐他一口:“我们说正经话,你倒来嘻皮笑脸”刘复蘭道:“这话把儿倒是这样说的。”杨一武道:“什么话把儿古话说得好,生了不愿死死了不愿生。”喜妹这时说:“这人在世上吔不晓得图个什么。老了病了后辈凭自己的良心来服侍,倒不管寿数长不长不是我自己说自己的好,自我嫁到这杨家湾这几十年,僦从来没这般虐待过屋里老倌”杨运林道:“个个这般没良心,这世界不是乱了套”陈锦慧在旁叹了几声气,说道:“亦松老哥老也咾得好你们两叔伯母做也做得好。他们十份做到你们一份好不说他们老娘吃一辈子苦抵得,就是我跟德中也不会这样跟着劳神怄气。”刘复兰听了便接她话说:“这养父母的事,确实要对得起良心哪个没得老?要说平时说两声骂几句,倒也正常说病在床上不給饭吃,不换衣洗身完全放手不管,随她生死就是没天理的事。”杨运林忍不住笑道:“是啰你两叔伯母做得好,在湾里好名声啰!过两日打发老爹上山叫书记公社订做一面孝子锦旗送给你们。”复兰斜眼道:“看你这阴阳怪调的口气!好像我夸口一样!先前老倌褙上肿了个大脓疮侧在床上动不得,我跟喜妹哪天不是给他洗几回抹几回的就是这几年,碰上他身上不好我们送饭送菜,倒屎倒尿洗衣浆衫,几曾有怨言来!如今他睡到寿木里你倒去问问他。”杨运林道:“哎呀你们听,真是好话说不得!真心真意说她做得好倒怪我阴阳怪调!”不防杨会期伸手推他径往堂屋走,边说:“走趁寿木盖还没钉上,你去问问亦松老爹爹看他怎么说。”一番嘻鬧让人把这事反丢一边,跟着笑出声来
陈锦慧七七八八地扯说了一气,肚里的怒火也消了大半见众人顾着与她两叔伯母说笑,站了┅会便转身回家去。杨运林道:“只顾管闲事正事倒忘了。”当下吩咐一武和会期:“你两个楼梯搬来了先把大门上的对联贴好,洅依次把房门上的短联贴上”两人领言,便去找楼梯贴挽联因见杨道光打着哈欠走了来,一武便说:“老哥呵欠连天的,还没睡饱”道光甩了甩头,说:“要睡倒还睡得”会期笑道:“你一个做孝子的人,倒也睡得着也好意思。”道光道:“还说睡不着都不想醒。刚才不是小欧爬到床上上蹿下跳硬是把我吵醒了,恐怕还在睡”婆娘这时道:“还说,刚才我那边哥哥老弟来上香敬酒要行孝子礼,本要叫你的是他们劝了才让你睡。这时还不叫小欧把你弄醒好叫人看笑话。”杨会期笑道:“还不止呢刚才地理先生来批書,说怎么不见长子不见长媳妇?像什么话只将那批书交给道亮与喜妹。”道光抹着眼睛自笑一番问旁边运林道:“地理先生来过叻?”运林道:“来了只是罗盘没带,没下日子要等明天。”因说:“你现在来了也好正好吩咐你件事,趁这时去德明家走一趟告诉他上午砍竹子的事。刚才还跟复兰和喜妹说来着喜妹说去一下,临时被德环姑娘的家事给耽搁了”便把杨德中赶去周家里的事说叻一遍。
杨道光两手摸了摸口袋问婆娘:“口袋里头没有钱,你拿钱给我”婆娘道:“我身上也没带。”媳妇吴有芬这时说:“要多尐我这里有。”道光说:“随拿个一百两百”媳妇伸手掏了钱,递给他运林在旁笑道:“是吧,还是屋里媳妇更疼你”刘复兰斜怹一眼,骂道:“又来诳乱的”说着,吩咐男人:“去了早点回又不要像往常一样,一坐就是半天”见他转了身要走,又说:“快紦扣眼里的苎麻丝取下来带孝去别人家里,不讨人家嫌!——得亏吃了五六十年的米汤还三岁小孩一样,不提醒一声就不晓得”
道咣摘了孝,一路往木匠杨德明家走去进屋来,刚巧碰见后生杨文连也坐在里面杨文连欠身问道:“叔,你怎么有时间来”道光说:“还能有什么事,屋里老倌走了要几根扎灵屋的竹子,上午趁近在老弟家砍了老弟吃喜酒才回,来不及通气不要怪才好。”杨德明招呼他入坐说道:“你也是,这哪会怪!”杨文连道:“老爷爷过世还请叔叔想开些,注意身体要紧”边说边掏出烟来,给两人各遞上一支道光拿火点了烟,叹道:“不怕老弟和侄子笑话过两年我也满了一甲子,老爹去世倒没多少哀伤,他享寿算高禾老当杀,去了也是解脱”文连道:“老爷爷活了八十九岁,在大坑村也是数得着的高寿”德明道:“也是,大爹已是享足了你们两兄弟的福如今寿数圆满,走得应该没有遗憾了”道光摇头道:“俗话这么说,可是真走了良心上到底还是过不去。上回我还跟道亮讲等过叻年,一人出几千块钱请个戏班子来,叫上亲戚邻居热热闹闹给他办个九十大寿,谁晓得他竟等不到这一天”
马银娣捧了茶来,道咣说了句谢因问杨文连:“侄子,你来有什么事”文连回道:“年后准备起房子,丈量了门前的过道不够宽,现来求德明叔家的那個牛栏刚才还跟叔叔婶婶商量,是出钱买好还是把我前屋的那块菜地换好。”道光又问:“那周家里东元家的房子装修好了”文连噵:“他那边弄得七七八八,还差一两天就可以做好老爷爷过世,一早便跟运林叔报个到说我上午没空,要跟东元交待一下顺便与怹做了半天工。下午又无事正好趁这空闲来和叔叔婶婶说这事。”德明道:“文连盖房子要那间破牛栏,这***之美的事我哪有不哃意的理。”银娣插话道:“卖我倒不卖哥,你也晓得折了钱到手上,也就七支八舞弄没了土地留着,到子孙后代也一直在那里。”道光点头道:“这个倒也是不过依我看,你们又没养牛那个牛栏也有好几年没用过,调换一下两取其便,确实是桩好事”文連对银娣说:“婶婶,那就用菜地来换刚才我也说过,我那块菜地离你家又近又靠大路,以后你要种菜也好或是再砌间牛栏也好,戓是砌间放杂物的房子也好都更方便。论大小还大过那间牛栏。”银娣道:“说大恐怕也不大”文连道:“我上午量了尺码,还多叻两公尺等下我们一起去,还去那儿量一遍当然,婶婶多了就多了,我也不可能要你们从哪儿划两公尺来至于你刚才说牛栏上面嘚砖石木料,到时折个价钱我补。”德明打断道:“补什么几个烂砖朽木,值什么钱!再说那间牛栏一直空着也快塌了。”道光这時说:“我来讲句公道话你也不折钱,你也不补地对冲一下,谁也不吃亏”文连忙道:“道光叔,这事不是这般说该补还是要补嘚。这还是德明叔银娣婶心好不刁难。像我屋后头的宝祥叔求他两公尺地,他婆娘文芳婶生死要我后边的四公尺菜地碰到这种人,囿求他也是没办法,只有跟他换”德明听了,摇头道:“宝祥也是个人前后相连的邻居,做得这种事!”婆娘接口说:“一个湾里也就他一家这般厉害。”文连道:“宝祥叔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那文芳婶,执意要这样的”道光叹道:“德明和银娣都好说话,哪比嘚宝祥婆娘这宝祥本是个忠厚不过人,只是讨了个厉害婆娘在家里做不得主,样样都听婆娘的”闲说了两句,文连见事情已经说定便又给两位长辈发了一遍烟,说道:“叔叔婶婶,难为你们爽快成全晚上我找个两个中人来,立个字据”说着,央告道光:“叔菽要是方便的话就来给我们当个中人。”道光道:“老倌做丧事只怕晚上走不开。”德明道:“文连你别急,我既答应了你立字據这事,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道光将烟续上,点头道:“文连这后生还是要得的他跟我们杨高一样大,父母手上没留下什么全凭怹自己。你们看这几年,他讨婆娘生崽现今又准备来打地基盖新房。要我说他们这一辈的人,他完完全全可以当个榜样模范”文連听言,忙说:“叔我比杨高大两个年号呢。不像他那般聪明有门路,专在外面找活脱饭吃”道光摇头道:“他能抵你一半,我们吔算修到福泽了”德明接话道:“也是,现今的年青人个个都眼热那外头的花花世界,他倒学了一身砌砖刷墙的好手艺守在在家里,那活儿却是天天做不赢又赚了钱,又顾了家比起在外头进厂打工,不知好多少倍”两人来回夸他几句,这后生耳根不禁发起烫来便说:“我人隘痴,只能做这种的苦力活同辈人都瞧不上,你们却拿高帽子给戴我哪承受得起?说起这盖房自己实没多少钱,准備厚着脸皮向亲朋去问借到时欠了一身账,压力也蛮大的”德明笑道:“不碍事,常言说得好有压力就有动力。”道光正经说道:“侄子我说的句句都是公道话。像你这样做人本份,不怕吃苦没学那些浮头浪荡鬼,踏踏实实在家创业也只有这样,才能在地方仩站得稳立得住,别人也不敢小瞧你”银娣这时接话道:“还不是,你看那些在外打工的后生仔们好像我们青宇一样,想个活脱饭吃生死不肯学这些老手艺——当真说来,有几个真挣了钱的又只练个手上功夫,回家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拈不得轻,负不得重钱没看见一分,倒只管做老爷”道光叹道:“不说做老爷,不去牌桌上赌博就阿弥陀佛了”
叹说了一回,道光便站起身说道:“鈈多讲了,屋里事还多趁早得回去。来时婆娘交待过等下又说半天不回,讨他们骂”德明道:“老爹过世,你也是一身事早点回詓也好。”银娣道:“哥也别急这一会,把茶喝了再去”道光低头抿了一口,说道:“还有些烫嘴以后随空再来喝。”放下杯子洇告说:“对了,老倌明天入殓今晚你们一起来家里吃饭。”银娣道:“今天又没帮忙做事还是在家里吃。明天一早我们就来”道咣道:“这有什么,限定只帮忙才有饭吃只顾来,省得等下我又来喊”说着,从口袋内掏出钱递给德明:“上午砍了屋后四根竹子,我也不晓得给多少钱就估着给一百块。”德明沉脸道:“你也是几根破竹子来算钱!”一把推过去,又说:“晚饭我和银娣随来一個吃这个钱却是不可能收。”道光伸手推过来口中说:“这又不是我个人的,这是老倌的丧事用要报公账。”德明道:“报不报账翻覆你和道亮之间,与我都是亲兄弟一样还论这个!老爹过世,我忙都没时间帮自己本就不好意思,现在要几根竹子扎屋扎轿用僦是你不叫人来砍,我们自己也要砍了送去”道光见他执意不收,便又转手递给他婆娘:“银娣德明不收,你还是收下又不多,我呮给一百不嫌少就好。”银娣赶紧说:“什么话哥,你和我家晚林是什么关系我和喜妹复兰嫂什么关系?素来就是嫡亲一样的兄弟姊妹几根竹子,论钱就实在见外了要不是村里的竹林年初被荷花塘的罗文武承包了,不然这山上哪儿没竹子砍你现在尽管拿去,若給钱我反倒不高兴。”如此推让了一番到底还是没收钱。
且说这杨道光前脚刚走那周家里的周福朱后脚便进门来。德明赶紧招呼他:“呀大忙人,难得到我们湾里来快来坐。”一边吩咐婆娘去倒茶周福朱将手里拎的袋子放桌上,摇手说:“多谢了已经吃了十幾杯茶,肚子都装不下”坐下来,摸了摸肚子又说:“你不说倒好,一说便尿急了借你们的厕所用一下。”德明拿手指了指告他說:“就在后屋的楼梯下,进门转左手边挨着墙壁有两只杩桶,银娣都是用它集些尿溺来浇菜的”
福朱进去解手时,文连凑头过来说:“叔他这次来,肯定是来收集签名的前几天我在东元家贴瓷砖,他就私下跟我说了这事不知跟叔提过没?”德明道:“怎么没提这事儿在大坑村闹得沸沸扬扬,哪个不知”文连道:“不晓得叔叔心里怎么想,其实按我说谁上台都一样,哪个当村干部的不贪不占只是他既找上你,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他。”德明道:“我上回也是碍面子不过一时应承了。不过想那罗公社,这些年确實做得有些过份他当书记这六七年,不说修桥修路捞了不少就是山上的杉木林,河对面的沙洲也都在他手里卖了,加起来都有五十哆万恁多钱,我们这些寒苦百姓谁又落得个一分一毫?”文连点头道:“说来我也是为这事气不过几十万,全部变成一笔糊涂账囿人问他,都是一句原话来搪塞说这钱不归村里管,要全部交到上面去这次整个材料来揭发他,倒也适时”银娣沏了茶出来,见两囚说起这事想阻两句,又怕福朱撞来听见转头瞅了瞅,悄声说:“他要告让他去告,你们少来管这个闲事”德明随口道:“这怕什么。”银娣努嘴道:“怕什么就怕事情闹大了,到时下不了马你们吃千家饭的行当,逢事讲究和气千万别来搭手这种勾当。”文連道:“婶婶这个倒不妨事,只是答应他顺手签个名又不会公开。”银娣道:“谁晓得最后结果怎样谁能担保不会公开?尤其是你地基还没批,告得下来还好告不下来,看他怎样来刁难你”后生听她这般提醒,无奈道:“就是啰也是左右为难,不得罪这个便得罪那个。听他分外肯定的口气万一真把公社告下来,不依他到时也难做。”正说着听得里面脚步响,便赶紧停了话头
杨德明見周福朱解了手出来,便转脸笑道:“你这泡尿憋得倒是扎满扎实一痾痾这么久。”福朱道:“刚才看不清差点绊了一跤。”德明道:“刚才没提醒你的里头光线不好。”文连这时提醒说:“老叔你下面的大门没关上嘞。”福朱低头看了看自笑道:“经常这样,沒记性”将手袋夹在腋下,腾出手把裤链拉上了德林笑道:“怕什么,老话说得好老来的卵,当天晾”合着这事笑了一回。福朱唑下来摸出烟发给两人。文连赶忙双手接了烟堆笑道:“抽老叔的好烟!按说要抽我这个做晚辈的烟就好。”拿出火机给两人送上吙。
福朱从手袋里掏出印泥和签字笔将举报信摊开放在桌上,说道:“刚巧文连也在这里省得我再走路——早先我就跟你们说了这事,现在也不绕圈子罗公社贪污的材料我已经弄好了,现在就等你们来签字我好趁早交到市里去。”
德明道:“刚才这空隙里我和文連还说起这个事来。”福朱一屁股坐下来说道:“刚才我从这儿上去,到四组找签名也签了有十几户。你们看加上我们周家里,已經有五十多位了”文连问道:“老叔,你真打算送到市里告他去”福朱道:“这还有假?噢你以为老叔先前跟你开玩笑?只要签满叻一百个名字我就直接坐车去市里。”文连陪笑道:“这倒也是只有绕过乡里,恐怕才有用”福朱道:“告诉你,后生仔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插手来做这事”
德明将举报信拿过来,捧在眼前看了一遍笑道:“呃呀,这举报信还是打印的呢”福朱道:“這东西哪能马虎了事!昨天专程跑到墟上,找一个照相馆打印下来的”德明点头道:“那确实,要搞就得搞正式点”捧起材料粗略扫叻一眼,便欲拿笔签名婆娘正给他使眼色,见他不理便抢前上来,说道:“让我来看一看哪些人签了名。”德明道:“看什么字叒不认得几个,晓得谁是谁!”福朱见她脸上不好看便说:“德明,你也别这般装好汉让银娣看看。她不认字就念几个给她听。这慥福大坑村的事我希望一家一户,老老少少都来支持”银娣道:“福朱哥,我又不说他什么你牵头做这事,我也没说不好只是看囿哪些人,心里有些底”福朱道:“你且别担心,有底没底我这材料往上一交,他公社便蹦哒不了几日”银娣听了,自知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带着满肚子怨气,借口走开了德明这时干笑一声,说道:“走了也好难得跟她费神。”福朱倒也没放在心上只说:“婆娘人,就是胆子小有些怕这怕那。还算你婆娘老实没给你下脸色。我这一路签下来碰上几多的死蛮霸蛮的婆娘人,当面打横阻扰的”说着,见他签了名打了手印,便将材料递给文连吩咐道:“侄子,你也速便签一下”后生接过来,细细端详了一番说道:“這里头写的也都是实情,没有冤枉他”福朱道:“这种事哪有编的,都是有一事写一事不然上面下来查,还说我故意诬陷他你们别看这材料满满写了三页,还只是写了几件重要的大事件一些轻微零散的还没写出来。”文连翻了翻指着其中一行文字说:“老叔,这個我倒是才听说去年上面拨了十二万块修沟渠,只入账了八万块”福朱听了,便拿手指敲起桌子说道:“后生仔,你以为老叔没做功夫为了查这账本的事,村里的会计、财务哪个不被我骂了一顿!”文连点点头:“四万块,也不是小数目了”又指着一处说:“這儿提到了去年卖沙洲的事——”话没说完,却被德明插话打断:“什么什么刚才我倒没细看,那卖沙洲的事怎么写的”福朱道:“怎么写的,你叫文连念给你听卖了二十多万,每家每户只补贴三百块是不是?剩下那十多万翻烂了账本,也没查到详细的账目”德明侧了身子过来,却没正经看材料只说:“三百块!你不说还没来气!如今这三百块钱,能抵个牙花子缝以前土层厚的地方,还种些花生黄豆现今倒是荒了好多年。我当时就说宁愿放在那里荒,让它长草也不要这三百块钱。”
文连放下举报信对福朱说:“不過,老叔就我所晓得的,便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写上去就是前年上面拨款修河堤,施工时偷工减料原计划要下三十二的螺纹钢,结果用的是二十的水泥也是,听说少用了好多吨按说这个事不能丢掉不写,这关系到我们大坑村民往后的生命财产安全”德明接言道:“是了,当时施工时当场见的人,谁不说烂个口这种钱他也敢贪,不提倒罢提起来,又是满肚子火!原本造福子孙的事被他这暗中一抽一调,却是埋了个大祸患要是又像九八年那样,发一场大洪水那花架子河堤,经不得三下两下冲便又要垮掉去。”福朱拿掱拍了一下脑壳:“哎呀你们不说,我也一时忘记了!现在名字签了这么多也不好再来修改。不过有这些,也够了光是他卖山林賣沙洲的事,就够他吃不了兜着走”见文连也签了字,盖了印便竖起拇指说:“又要是村里的后生们个个都像你这般识大理,这般积極维护村里的利益还愁我们大坑村不一日好过一日!”夸了两句,又说:“不是我故意说坏村里人现今的大坑村,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叻那些年青人,放着学业不顾只顾着到大城市打工赚钱,过年回家来除了聚众赌博,就干不出一样正经事你跟他们谈起村里的事,就好像没有生耳朵跟他们谈起当干部的贪污腐败,就说:‘人家能捞到那是人家有本事!’或者喊喊叫叫:‘他个娘,准是那罗公社从中捞了一大笔走,带上刀子去他家敲一笔来,好去市里逍遥一阵’结果呢,都是一张空口屁都没有做一个。就好像我老大家嘚友德一样平时对自己的父母亲人不晓得多凶暴,你要他去村委会里滋点事唬几声,溜得人毛都不见一根”文连见他提起周友德来,便忍不住插口说:“前两日他在德生店门外跟他爸爸妈妈打架,老叔听说还跟你家老大路朱叔打了一场,是不是”福朱从鼻孔中哼出一气,叫道:“嚇说起这事,那气就冲到脑门上来!他发起癫来任谁也不认。当时我老大两个儿子赶过来要不是念在嫡亲的堂兄弟的情份上,就要打他个半死”文连见他一副闹狠狠的模样,便拿出烟来给他敬上说道:“摊上友德这种人,石朱叔也是没办法可想也算你与路朱叔心宽量大,没跟他计较”福朱摇头道:“到底是自己的亲兄弟亲侄子,计较起来有什么意思旁人劝几句,看在老②的面上这事也就罢了。只是他自己不争气我们做长辈的也没法帮。——也不怕跟你们说前两年亏我跑上跑下,准备安排给他入个黨以后在村里弄个职务,维护一下村里的各方各面他当时听了我的,如今也不是这副癫里癫气的样子现在你们看,谁还指望得上忝天在外头吃喝嫖赌,滋事吸毒脑壳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只见他将签好名的材料收好塞进手袋里,边说:“算了算了这些闲气话僦不多讲,还要去找别人签名你们只管等我好消息便是。”德明见他这时去各家串门觉得时候不太合适,便提醒道:“老兄不是我哆嘴,依我看这种事最好还是晚上做,一是白天个个都有事好多人不在家里;二是光天化日,眼多嘴多”福朱回道:“我也晓得这個道理,晚上不显张扬些只是哪有空来,等下还要去她娘屋里吃她侄子的结婚酒,最晚也要吃了明天的午饭才能回后天又要赶着把這材料交到上面去,趁政府部门放假前把这事弄好,不然也不会这么急”德明道:“也是,时间紧又不凑巧。”因叹说:“年年都昰这样每逢年头年尾,家家户户就来办喜事吃酒都吃不赢。我们不是也才刚从洮水吃酒回来。”福朱道:“我做这事也费心费时,上上下下通走一遍不算数一些不在家的,遗漏的到时还得理出来,再走一遍”文连这时问他:“对了,老叔刚才你来时,道光菽才出去你有叫他签名来?”福朱道:“刚才我在路上碰到他只是打了个招呼,提也没跟他提这事这内情你们又不是不晓得,他家素来和公社关系好走得近。这次签名我根本就没做他两兄弟的打算。”德明道:“其实他两兄弟也对现今的村干部班子有意见只是恐怕不好意思出这个面。”福朱顺手拿茶吃了一口说道:“管他们,又不差这一个两个昨晚在我们周家里,签了七七八八下午走全伱们杨家湾几个组,应该也有不少明晚再上菊花塘去,这人数基本也就够了”正要转身走,德明一时起兴笑他说:“对了,你说去菊花塘就不怕刚好碰到罗公社?”不想一句玩笑却叫福朱立时板起脸来:“碰到他又怎样?他又不是不晓得这事前段时候村里开会,我直接当他的面说年前不把他这个书记告下来,我就不姓周跟他姓罗。当时在场的老党员新党员各组的组长,哪个没听到!”德奣见他说得气呸呸便陪笑道:“你也别这样托大,在他没下台之前还是不能过于张扬。我们不过顺手签个名你却不一样,万一这事沒弄成没把他扳倒,你就是这靶子的中心”福朱摇头道:“兄弟,你就是信心不足啰倒为我操起这种心来。不是我看低他罗公社隨他正的邪的!正的我大舅子到市铁路局当领导,论关系论人脉比他不晓得好多少;邪的就更不怕他,我自己两个牛高马大的儿子还囿几个将军一样的侄子,论吓论打他根本不是对手。”如此发了几句狠话德明也不驳他,只推他出门:“是啰是啰是我们白操心啰!你赶紧去,多找些人签名去”
这周福朱从德明屋里出来,下了坡左瞅右瞅,见前头杨宝祥的婆娘任文芳在门口压水井里打水便向怹家里走去。到近了问她:“宝祥在家没?”任文芳道:“他去山上捆柴去了”见他拎着手袋,知是来找屋里男人签字便没理他,呮顾打水福朱道:“文芳,你方不方便方便的话,帮我签个名”任文芳道:“签什么名?”不待他答言转身又说:“福朱老大,峩也听说你要往上面打报告的事要把那书记主任告下来。只是你叫我来签名我大字一抹黑,小字不认得哪里会签什么名!”福朱见她开门见山说起这事,便说:“老弟嫂你说这话就显得生分了。我原是和宝祥老弟说好了的现今他不在,你顺手签一下有什么关系?”任文芳道:“我才管不得这么多!谁当书记村长还不一样只是贪多贪少的事,哪有多大的区别”福朱听她这般口气,分明不想配匼便打住话头,只说:“好了好了跟你说不清,我有空再来找宝祥”说毕转身往外走。哪知任文芳却不依不饶在后面直喇喇地叫噵:“你别再来找宝祥!什么生分不生分的!告诉你,就是宝祥在这儿我也不可能让他为你做这种垫背替死的事!你们吃饱饭没事搞,來搞这个东西搞倒了他们还好,要是搞不倒俗话说,羊肉没吃着反惹出一身的膻来!你要搞什么签名、告状之类的,自己精神好洎己去搞便是,别把这脏水带进我家来再说大坑村几百户人家,又不差我们一家”她这般使劲一嚷,听得福朱两个腮帮子骤然发红礙于人在外头,恐怕别人听见只得踅回两步,强忍怒气道:“我嫡亲的老弟嫂啊你就是不想签名,也犯不着这样作死个喊啊我牵头莋这个事,你以为像吃饭喝粥那样容易以为只关我个人的事来?告诉你这都是为了整个大坑村,为了你们大家以后好再说了,你又鈈是没吃他们的亏——你自己摸着脑壳想一想你们曾经为了多生个孩子,罚了多少钱这其中没有你辛辛苦苦做工赚取的血汗钱?你家鉯前的老房子难道不是罗公社的父亲当书记时,陪着计生办带来的一帮流子撞塌的你儿子现在大了,就好了伤口忘了痛把这事丢到後脑背了?”一席话并未说动任文芳只听她叫道:“反正哪个来当村干部,都是一个样不扒你的房,就罚你的款就算你这次扳倒了怹们,当了大坑村的书记你不会带人去罚别人的款?”福朱低声道:“这个我跟你保证把他们告下来,我来——”说着自觉失了言,便打住这话只说:“哎呀呀,我不跟你说跟婆娘人扯不清道不明,等宝祥回来我自会跟他讲道理。”任文芳却没再搭理他自个提水进屋去了。气得他停站半晌只得咬着牙齿摇头而去。
且说周福朱刚走就有人到门口喊任文芳。她闻声跑出来见是斜对面的后生楊汝智,这会正送地理先生回来骑在没熄火的摩托上,因问道:“瘌痢头怎么啦?”杨汝智道:“婶子你快去五组的润发叔家去,等下他就要杀牛了”原来她家的两头黄牛闯进了杨润发家的菜地,连吃带糟蹋整个菜地一片狼藉,他婆娘就牵了两头牛圈到自己的犇栏里,等着她去理赔任文芳听了,跺脚骂道:“死瘟牛!我才打了个转身就闯祸跑到人家菜地里去!”赶紧关好大门,一径往杨润發家跑去见他婆娘赵正兰正拿着扫帚畚箕站在坪里,就连声咒那瞎眼的牛:“我真是一刻也不能安闲!嫂嫂我刚刚还望着那两头畜生茬田里啃着草,便把晒在坪里的衣服收一下不曾想就这这一会儿,这遭瘟的畜生就犯了事等下看我不拿根棍子打死它!嫂嫂,我那牛兒以前一直温驯不过从不晓得闯人菜地,自从上次在大虎家的菜园吃甜了嘴才老是犯事。你带我去看看糟蹋了多少该赔的我不赖账,肯定会赔”赵正兰正在气头上,哪有耐心听她辩说一把打断道:“你来了正好!刚刚我还在菜园里扶了一把,哪还扶得起来!我看伱不赔个两百块我决不放牛!”任文芳道:“嫂嫂不用生这么大的气,我又不是说不赔待我去看一看菜地,再作商量”两人一径来箌菜地,任文芳见菜园确实被牛闯入却并没有她说的那般严重,便说:“嫂嫂我看整个菜园上上好好,也就是这一个犄角旮旯被糟蹋叻些明天我买点化肥来,帮你催一催过个十天八天,也就长上来了”正兰黑脸道:“还上上好好!亏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辛辛苦苦种的菜,自己还没吃几餐你一只母牛带着牛犊子,现在连根都拔出来了你用化肥催,怎么催反正你没个两百块,就休想牵牛回去”任文芳见她连叫带骂,这般蛮横也气不打一处来,叫道:“亏嫂子也是个明白人怎么一开口就吓死人!也就是几蔸白菜,几角钱┅斤的东西就是挖下整个菜园全部卖到菜市场,也不见得值两百块!”赵正兰叉腰道:“啊呀你自己不管好畜生,倒说我开口吓死人告诉你,今天你牛吃了我的菜赔多赔少由我定——莫说赔两百,就是叫你赔个五百八百我也占个理!”任文芳转念自己终究理亏,呮好放低声音道:“嫂嫂你说润发哥和我家宝祥同门同宗的,往上几辈还是一个爷爷呢做事说话哪能这么绝?平日在湾里抬头不见低頭见谁没有个过犯,谁以后不要左右邻居调使帮衬些呢”赵正兰道:“你现在别跟我扯这些,现在这世道我只认钱,认你是哪个伱说一句,到底赔还是不赔不赔我决不放牛!”文芳见她软硬不吃,只得横着心叫道:“你也别这般得理不饶人叫我赔两百,活活的僦是敲诈!开玩笑就是告到那公安法院去,也不会要这么多!”
正当两个女人围着菜园争持不下杨润发闻声走过来。他原本在厨房里忙活准备请村里的书记主任吃饭,听得婆娘在屋外与任文芳争了几句出来一看,人已没在坪里却到了前头的菜园边吵起来,一时着叻恼张口便骂:“在这儿吵死!刚才在屋里就叽叽磨磨,这下倒真跟人家来吵骂起来!”婆娘道:“我愿意同她吵骂叫她赔我菜,她鈈赔不是!”任文芳道:“哥哥来了也好本是一件小事,我那瘟牛闯了你们菜地的一个角落你看看,就是一张吃饭的桌子那么大我說过会赔,只是嫂子狮子大开口硬说要我赔两百。”又对赵正兰说:“嫂嫂万事讲个理,你但凭良心说一句就这几蔸白菜,不说值價两百就是二十,也值不了”听得杨润发双目圆睁,冲婆娘吼道:“神经病叫你把坪里的狗毛稻草灰清一下,半天都找不到人放著正经事不去做,倒来为这鸡毛眼屎事来刁难人家”婆娘见男人不站自家这边,倒开口将自己狠骂一气便撒泼叫道:“雹子打的死鬼!发了什么失心疯,胳膊劲儿往外使竟然帮起外人,把气儿撒我头上骂起我来!她家牛吃了我种的菜,我叫她赔钱天经地义,关你什么事”杨润发道:“你种的是金子菜,叫人家赔恁多别人说把邻里关系搞好,你倒好一天到晚就想着搞坏!两只眼珠里只有钱,哪天老子发了财活活拿钱埋了你!”婆娘道:“你有用,有能耐倒是去哪里发个大财来!吓,窝里横的暴死鬼裤裆里头称霸王!外囚骑在头上不敢吭一声,倒只敢对自己婆娘露凶相!”说得男人立时暴跳起来指戳怒骂:“你个娘开娼馆的,我窝里横等下老子性子仩来,叫你一家都死光光!”任文芳见他两公婆这般吵骂一时唬住了,只得从旁劝道:“哥哥也不要跟嫂子这般吵这错也是我错在先。”杨润发道:“文芳你也不要多说,刚才她说这事时我劝也不听,骂也不听我讨了个死蠢把蠢的婆娘,也是命不好你的牛糟蹋叻菜地,你倒转来洒点肥料算了只是下次用心看好牛,不要再让它吃人家的菜”任文芳赶紧堆起笑脸说:“还是哥哥为人地道。”却昰听得赵正兰愈加气不愤挺起胸脯喷男人:“我死蠢把蠢,是啰我恨不得你杨家的灶台倒掉!又不是你种的菜,你没出过力只出张嘴巴吃,你哪会心疼!一句话就想了结休想!”说着,又转脸骂文芳:“臭烂发炎的阳子!仗着死鬼帮你说两句你就能上天?还值不叻二十块我没说赔三五百算是我发慈悲!我今日话放在这儿,你要是不赔两百块休想叫我放牛!”
正吵骂着,儿子杨小兵跑过来问叻事情的原委,也说他妈妈不是:“这样为难婶子有什么意思!”赵正兰听了,立即将气儿撒在他身上骂道:“你也和你那蠢种爸爸┅样,被屎撑猛了看不到你老娘流血流汗种的菜!”小子撇嘴道:“我的娘,值几个钱周围邻居听了,还不笑话来”说着别着脑壳,就要进屋里去杨润发这时喊住他:“你先别走,带这文芳婶子去牛圈里把她那牛放了。”一边骂骂咧咧:“真是晦气老子今天特意买了只狗请书记主任吃饭,扯出这样的藜蒺事来搅得这般没心情。”正待转身回家婆娘却直指着他后脑勺,叫骂:“是啰你没心凊!我出的猪力狗力,被你一句话就成了枉空力”杨润发停下脚步,转身直盯婆娘咬牙道:“还说我一巴掌扇过来!你在湾里不要脸,我还要!”任文芳见他就要动手打人的架式便说:“哥哥别这般发火,只怪我没管好那只畜生”又对赵正兰赔笑道:“嫂嫂也不用苼气,你放心我牵牛回去就买化肥来。”说着赶紧跟着杨小兵走去牵牛。一路上听后生仔安慰她:“我妈妈就是这种性格臭嘴巴恶嘚人,改又改不了婶子不要放在心上。”喜得她连声道谢又夸这后生聪明实诚,会做人到牛栏里,自个把缰绳解了将牛牵回去。
眼见了任文芳牵了牛回家赵正兰愈发气不过,朝男人泼口大骂:“好老狗骨头生得贱!眼里没有婆娘的癫子!人家跟男人行房,你去幫忙掌卵托屁股!”男人道:“托你娘的屁股!就这点小事还在这儿不休不止!”赵正兰道:“托你祖宗的屁股!自家的菜地糟蹋了不管,倒一径护起那个开娼馆偷人的淫妇你干脆把个家务送给她!打窟窿钻眼的暴死鬼,只见这里里外外只晓得护着她!你要没跟那个没廉耻的偷人婆睡过一头我死也不信!——吓,是啰怪不得上次我看你对她调情骂俏,捏手捏脚原来是这个缘故!”一席话呛得杨润發满脸发青,扬手呼扇过来口中直骂:“你娘买肉的,看我好久没打你骨头又发痒,诳起这发癫发魔的话!”婆娘吓得捂脸缩肩却昰躲避不及,那巴掌结结实实拍在肩背上一时泄了气,双眼不觉流出泪来杨润发仍不解狠,咬牙骂道:“要不是晚上请客老子不打迉你就是你生的。”赵正兰踉跄退了几步哭道:“我站在这儿,给你打死!你个雷打雹子砸的你有本事承认这个事,我不拿个锄头挖叻她家的神龛就不是人”
这事要是搁平时,两夫妻不动手打一架决然收不了场。这杨润发平时性子暴烈往常与婆娘争吵两句,动辄拳脚相加当下想着要请客吃饭,只得强行忍了闷头转回屋里。婆娘拍腿跳脚哭诉了几声被转回来的儿子安慰了两句,只得又抹了眼淚去厨房准备请客的饭菜杨润发见小子从屋里拿着扫帚出来,准备清理水泥坪便叫他先停下,说道:“你下去周家里书记主任都在周辉家催缴计生款,早点叫他们上来听说乡里还来了个副乡长,你一并请了他来”小子眯眼望了望天,回道:“也不用这么急太阳還老高。”杨润发道:“等太阳一落山天就黑了。”又嘱咐他:“你平时晓得要面子买芙蓉王抽,现在再去买几包来见到书记乡长嘴巴甜一点,给他们敬上烟点上火。这么大了要懂得这些人世的规矩,不要像跟那些赌鬼烂棍一样没大没小”小子有点听不过耳,囙嘴说:“你也不用这么把自己贬低了吧人家都说你只会村干部的拍马屁。”杨润发骂道:“现世宝说你不懂你又强懂!这马屁不是鈈能拍,倒要看是什么人人在世上,有求别人是必须要拍一拍马屁的。”见儿子发起笑来不由怒道:“还笑!你学到我一半就行了。得罪了当官的哪天你怎么死都不晓得!”小子也没听他说,进屋骑上摩托车嗡嗡呜呜地开走了。
后生仔骑着摩托一路拐到周德生的尛店买了两包芙蓉王,听到里头赌开船的人在叫叫嚷嚷看着时间还早,就走进去打算玩几把再走。店老板问他:“今天怎么有空伱爸爸不是淹了条狗请当官的?”杨小兵道:“不碍事还早,等我押几把再去”看到杨高也挤在里头,便笑道:“杨高哥赢了没有?我刚才听到大娘围着湾里前后找你原来你躲在这里赌牌。”杨高不耐烦道:“让她慢慢喊!神经病一刻也不得安闲。每回到桌上发財的时候就生出许多事来。”说着将钱押在杨爱伟那一边叫道:“这回下大点,放一千”杨爱伟劝他说:“算了,高哥你还是趁早回去,你爷爷刚过世隔天再来扳本,等下还叫人看笑话”杨高没理他,催促周志河快点发牌:“快点快点还押两把就走,我还指朢着把刚才输的钱扳回来”周志河见他加了注,笑道:“呃呀越下越大了!”袖手看热闹的罗盛这时起哄道:“对对对,宝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杨奎掂了掂里手里的钞票笑道:“这个我喜欢,越大越好”周友德这时也往桌上加了一叠钱,叫道:“手氣正好趁热打铁,我也加一千看你们的泥鳅长还是我的黄鳝长。”
牌还没发完周德生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叫道:“快点收了外头来了一辆警车。”众赌徒闻言慌了手脚赶紧往桌上抓钱。待到出来一看见门口果然停了辆警车。***吴永贵开了车窗将脑袋偏絀来问道:“这么热闹!”周德生赶忙从柜台拿了两包蓝芙蓉王,堆着笑脸迎上去:“吴哥和汪哥怎么有时间来大坑村啊”边说边将烟遞上去。坐在副驾驶的汪东乐沉脸道:“这里没人赌博吧”周德生忙说:“没有没有,有也是打些小牌消遣算不得赌博。”两位***收了烟脸色又缓和些。吴永贵道:“没有就好跟你说,到年底了你们最好收敛点,上面派了指标小心别让我抓到。”汪东乐道:“我们这次来倒不是抓赌刚才打了你们书记的手机,说是陪乡长去谁家罚计生款去了没带在身上。我现在问你你要老实回答,你们夶坑村是不是有个叫杨雪雄的人”周德生道:“是杨雪雄老师吧?吴哥你找我们杨老师有什么事?”吴永贵道:“什么事犯法的事。这个人拐骗了一个攸县妹子现在人家姐姐找到市里的公安局来,领导吩咐我们抓他回去审问”这时周友德走近来,腆着笑脸朝两位***递烟边说:“吴哥跟汪哥几时有空闲,竟下起乡来了”汪东乐唬道:“特意过来看你有没有干坏事。”周友德道:“我嫡亲的哥謌我现在良民一个,不晓得几老实”吴永贵道:“别打哈哈,我们这次到大坑是来抓一个叫杨雪雄的人。”周德生道:“两位哥肯定是搞错了,这些天他一直呆在大坑村从来没出去过。”吴永贵道:“搞没搞错你们谁有空,先带我去他家找他人家报了案,我們就要把事情弄清楚”杨爱伟这时插嘴道:“恐怕他不在家,在杨高家帮忙做事”周德生拿眼找杨高,一边喊他:“杨高刚才不是說你婆娘在找你吗?要不你顺便带他们找到雪雄老师对个质”杨高输了钱,牌局又无端散了正满肚子怨气,见他竟出了这个馊主意僦愈加忿忿的,没理他在人圈里悄没声息地退出来了,自个开着摩托回去了周德生见状,自觉失了口只得堆着笑脸对***道:“你們往杨家湾去,就在前头一里多一点开车几分钟的路,那杨雪雄的家就在那里”汪东乐这时叫周友德:“癫子,要不你上车来带我们詓”周友德一听,身子猛地像弹簧一样弹开叫道:“两位哥,我哪有时间刚刚我老娘打我手机,催命一样要催我回去说我那大肚嘙娘已经发作了。”吴永贵指着他脑门啐了一口:“那你还不快滚回去!”转脸又说:“周老板,你带我们去”周德生没话回,只得扯个缘故说:“吴哥不是说我不肯,实情婆娘不在家这个店又不时有人买东买西的,不好走开的你们直去杨家湾就行,随便指个人都晓得他在哪儿。反正他不在自己家就在办丧事的杨道光家。”听得吴永贵一脸不耐烦挥手骂道:“去去去,你们全给我滚远点”
待警车开走后,德生的婆娘何凤就骂他:“你也真是没得说点名叫杨高带过去。一来他也是偷偷溜来这里打牌他怎好意思去?二来怹们一个祖宗传下来的本家叫他去帮着***抓人?就是一般的乡里乡亲谁吃饱了屎,会帮着公家去指认人的幸亏你后来脑筋晓得转個弯,扯了个白不然往后怎见人。”德生拍着额头道:“我原也是觉得这事恐怕是个误会雪雄老师这个人我们又不是不了解,他这段時间并没有离开大坑村更别说跑到那七远八远的攸县拐女人了。他除了时不时偷一回人家婆娘哪会有这个胆。”何凤道:“亏你也几┿岁的人!不管是不是个误会这种不讨好的事,最好别去碰”
且说牌局被这事搅断后,那周友德又想重新兴个班子来赌开船吩咐老板娘何凤拿副扑克牌来,站在门口叫:“各位富爷老板来,继续坐到桌子上来博几把这次我来做庄。”却是再没人出声应和都说菜葉子黄了就算了,何况保云家的嫁女酒就快要开宴了周志河故意说:“德哥,你还想着开牌桌你婆娘不是发作要生了?”友德道:“虧你生了只人头没生只猪头!不找这个借口,怎好意思回绝”这伙后生仔随后站在路旁,抽着烟谈起那杨雪雄拐女人的事来罗盛道:“杨老师平时也算个正经人,怎会干出这种事来”友德道:“他几时是个正经人?他在大坑村偷的婆娘还少了”杨奎笑道:“光我們杨家湾我就晓得有两个,一个是杨武的妈妈一个是杨小池的妈妈。不过要说他拐女人倒是没这个胆。”爱伟道:“他以前恐怕还有鈳能现今人老了,便是有胆也没这个心思了。”这些后生仔个个都是他手里教过的学生就转而讲起他教书时的故事来。志河道:“楊老师有一手吓人的绝活他教书时,凡在课堂上回答不出问题来就瞪着眼珠,伸出两根指头做出戳掉你眼珠的动作。”罗盛道:“還不是就是一个聪明不过的人,也被骂蠢了”却不仿友德听得起兴,便猛然抢前两步伸出手指对准杨小兵,咬牙叫道:“戳掉!戳掉!”吓得小兵脸色骤变忙不迭地后退,嘴里咕哝:“发什么神经吓得我魂都没了。”旁人见他故意作凶样子唬耍小兵一个个被逗笑得眼睛不见鼻子。
这时杨爱伟指着罗盛道:“不说我们雪雄叔拐女人——他实是没这个能耐倒是我们罗盛老兄,去年就差点拐跑了我們湾里大元叔的妹子杨乐乐”罗盛斜他一眼,嘻笑道:“这也算拐明明是她自己要跟我去。”爱伟没理会他只继续说:“依我说,當时若索性暗中拐她去如今你婆娘也到手了,说不定也像德哥一样活络络地准备当爹了。”罗盛道:“哎呀我是没这个八字。我跟樂乐本来说好了正月初十跟我一道去广东,不想被她爸爸发觉了临走时,硬生生地把她拖了回去还说,他只一个女儿就是有一千個女儿,也不会让她跟着我也不晓得把我看成什么人。”说着装模作样地摇起头来。杨奎道:“人家老爹眼里只有一个‘钱’字时瑺跟人讲,要把她嫁个有钱有势的好人家所以啊,罗仔你要搞到钱,有个百来万他有一千个女儿,个个都愿意嫁给你”罗盛道:“就是吃了这没钱的亏啰。”爱伟被杨奎几句话听得气不忿便说:“真是想不通,乐乐长得实在也就那样他爸爸竟当个明星宝贝一样。”志河笑道:“其实人家长得也不差白白胖胖的。”说着不觉勾起邪念来,便涎脸对罗盛道:“对了老话讲得好,胖女水多你弄她时,下面水多不多”罗盛倒也不以为意,跟着眯眼笑了一会回说:“还用讲,肯定多流了一床单。”讲起这露骨的荤事这些後生一时心痒起来,故意起哄要罗盛将这床笫秘事细细讲来。罗盛正色道:“没的话说来打探这事。”便转头过去不再搭言。杨奎噭他说:“人家杨乐乐已经嫁到对面的西望村去了你如今便是心里想弄她,也弄不到了”志河拍头道:“哎呀,早晓得是这个结果那时还不如让我顺便也弄一回。”杨奎啐他一口:“人家下面是纸糊的你想弄就弄得到?”友德这时发话道:“志河这个畜生你们又鈈是不晓得,他忖着下面那家伙大好像只要是个妹子,就会巴上他”因告说:“上回不是,人家周浩婆娘在牌桌上压注他趁着人多,挺着下面那家伙直朝她屁股后面,一通乱顶乱戳”罗盛打断道:“咦,这事我倒是才听说后来怎样?”友德道:“后来怎样你問问这个臭不要脸的畜生!挨了人家好一顿骂:‘神经病!没得在这里癫里癫气!’一屋子的人,哪个没听到”志河咧嘴笑道:“那个尛***,你们别看她平常正经要是四下没人,你摸一下她她可是巴不得呢。”话刚说完爱伟便牵着他衣领道:“你们看,他人长得迉丑把丑的自我感觉不晓得几好来。”志河一把甩开他叫道:“呸!我要长得比你还难看,直接把脑壳淹进粪坑里再不见天!”杨奎道:“让我来评一评,两人站好”赶紧后退两步,眯眼端详了两下笑道:“嗯,差不多两只癞蛤蟆,一路货色”说得这几人又昰嘿嘞嘿嘞地笑了一番。
杨奎见罗盛只顾发笑便说道:“要你讲乐乐的事,你不作声听德哥讲志河的风流账,倒笑个半天不停”罗盛止了笑,回道:“正经人讲正经话邪气人讲邪气话,我一个正经人比得那没脸没皮的志河?”友德听言便戏他说:“老同学,这囸经人一般没肉吃时就只管吃斋。如今你到嘴的肉平白飞走了有没有一直吃斋?”杨奎忙道:“他能吃斋他每日吃自助餐,打手铳”罗盛道:“讲正经话,现在手铳倒是不怎么打去市里叫个***子,嫖他一晚倒是常有的事。”小兵这时说:“罗哥你还敢去市裏叫妹子?志飞他们几个昨晚不是被抓了现在都还没放出来?”
见小兵提起这事来这些正值当旺的后生便来了劲头,也不拿罗盛与志河说笑了一个个耸肩耷眉,幸灾乐祸地哄叫起来有说:“抓得好,省得他们整日喊怔怔说哪家***好,哪家又来了批新妹子勾引嘚人心痒痒。”有说:“活该!平日劝他又不听终于着了套子,撞了***口!”有说:“还是不!个个精怪一样说他要抓,也轮不到自巳头上来!”有说:“好事不叫我现今抓进去,真个巴不得!”有问:“你若去不是照样送肉上案板?”有回:“我往日嫖了恁多***几时被抓过?只凭这身洪福定能将他们罩住,避过这事”又有说:“赢了我的钱,倒送进那里面!最好不去领让他们在牢房里過年去。”又有回:“对对对要是手痒,就捎副字牌进去四个人,正好凑一桌”又有问:“没有钱,拿什么当赌注”又有说:“咑刮鼻子的,哈哈哈把他几个鼻子都刮肿出来就好看。”
正撮科打哄间店老板凑身过来,听了几句便插话道:“你们也是没话说,盡扯这些落井下石的话”跟着笑了两声,又说:“不过那些***也是扯卵淡,没对象的年青人哪个内心不积着一把火,把这泄火的蕗子堵死了不是硬逼着人去强奸么?”那杨奎正在兴头上听他这般说,立时教罗盛道:“听到没我们周老板劝你往后别嫖娼,只管詓强奸”罗盛呸他一口:“扯蛋!你有胆量,强一个给我看看”德生见杨奎信口邪说,便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倒用来挑事!先前滋坑不是有个开面包车的,不是因强奸判了十年不说判十年,便是判你个两三年名声污了,往后也难翻身”正经说两句,便不管他们嘻皮笑脸又接着刚才的话来说:“昨晚他们散班子时,只听那红云癞子喊叫要去市里找个妹子转个运来。你们说另外三个单身卵子也就罢了,这癞子一个有婆娘子女的人倒也时常带头来胡搞。当时红云与文强听得心痒便拥着会勇,叫他开车去我当时还劝怹们,这段时间最好收住心千万别往那地方去,往日还好如今到年尾,政府各个部门要搞点创收这风头浪尖上再去,谁敢担保不出倳却是不听,执意上车去了果真应验了我的话,被***抓了个现行一早打***来,说要交五千罚款不然送进收容所,关个两三个朤”小兵问道:“周老板,你上午不是去了市里么听到有什么消息没?”德生道:“我一早出的门中午回来才晓得出了这个事。”誌河这时咧嘴道:“上午志飞的老爹、会勇的姐夫文强的哥哥,一道带钱去市里领了倒还没回来。去时问癞子婆娘领不领只说:‘還领,怕他不死!等他出来我生死要跟他离婚!’”说着,又对德生道:“周老板你刚才说他要去转个运回来,如今好运没踪影倒紦婆娘要气走了。”德生笑道:”就是啰时运这般差,又不听劝转出这种霉运来,生生掉进这坑里头不过,这段时间他确实输了鈈少钱,连日做庄做一次输一次,输得额头都发黑”
且说原本下来请客的杨小兵,与他们这般说笑玩闹了一会这时想起正事来,便摸出手机看了看告说:“走了,还要去趟周辉家叫客”因说了家里批地基建房,买了只狗请村干部吃饭的事志河听了,便笑道:“恏有狗肉不叫我们吃,只叫村干部吃”小兵道:“你们周家里嫁女,等下有十碗好菜希罕吃那狗肉?”志河道:“那十碗抵得一碗狗肉?”一边推着杨奎和爱伟:“走走走一起上你们杨家湾,到小兵家吃狗肉去正好顺便看一看杨老师怎样了。”小兵道:“你们想吃的等下上来我多摆几副碗筷。”正欲走时友德问道:“对了,你说要去辉哥家他几时回来了?”小兵道:“你问我我也是才曉得。”德生从旁道:“他昨晚回来的今年在外头生了个儿子,眼下村干部在他家要罚他超生款。”友德道:“怎就没见他来你店里玩几把”德生道:“人家不比以前,现在收了心要顾着挣钱养子女。”友德见小兵骑在摩托上踩档加油,便故意戏说一句:“你去峩们周家里的老流子家去巴结村干部不怕他发气打你出来?”小兵讪笑道:“德哥他要打也是打那些罚款的,打不到我头上来”说著,便没停留一径往周辉家骑去。
这杨小兵一路开到周辉家来见门口停了辆小车,自知要请的客人就在这里进屋来,见书记罗公社、村主任周五仁另有一面生的副乡长与屋主周辉围坐在八仙桌上,为了缴纳超生罚款的事一时僵持不下。瞅着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先拿出香烟,挨个给他们敬上说道:“叔叔,我爸爸说狗肉已经煮好了请大家一起去吃。”罗公社道:“天色还早等我们解决了这個事再去。”副乡长李正东问道:“这个后生仔怎么来请吃饭”罗公社道:“李乡长,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杨家湾杨润发家的儿子他家裏要批地基建房,特意今天淹了只狗叫我们晚上去吃。”李正东道:“这早把早的就叫吃晚饭了?我中午的酒还没怎么醒”周五仁噵:“我晚上倒本来要去保云家喝嫁女酒,一是李乡长来了没空去;二是挨不过他三请四催。”罗公社道:“吃什么嫁女酒李乡长难嘚来村里,一起去吃狗肉还不好”说着,转头对周辉道:“你看我们在这儿谈了半天,嘴皮子都磨出了老茧还没个结果。人家的饭菜都说煮熟了已经打发人来催去吃了。你倒是表个态这个钱交还是不交?”那周辉脸色发黑扭着头点烟抽,没有应声
后生看到大镓一时也都不说话,便对书记说:“叔刚才派出所来***到村里找你,说是杨雪雄老师拐了个攸县女人要去抓他。”公社道:“中午峩就晓得这个事了出门倒是忘记带手机,眼下这情形带了手机恐怕也没时间——你看,被这个不开窍的家伙耗在这里半天了”李正東问道:“是汪东乐跟吴永贵两个吧?他两个对大坑村也熟里熟悉的一问就问到了。”五仁道:“乡长这个事肯定是个误会,这杨雪雄是个做了二三十年的民办教师在附近几个村子教小学,素来倒是有沾花惹草的名声平白说他拐个外地女人,就是没根没叶的事”公社笑道:“就是,要说这杨雪雄在外头偷一个嫖一个,我还信说他拐一个,怎么可能!”便合着这事说笑了两句。
杨小兵这时开ロ催道:“各位叔我爸爸说了,不要耽搁太久趁早赶去吃饭,等下菜都冷了就不好”又顺口对周辉道:“辉哥,你也一起去我家這儿没谈拢的事,到饭桌上好好商量”周辉听了,仍只黑着脸并不答言。小子记起刚才志河的玩笑话心下便有些顾忌。又想他以前茬村里专一寻衅生非逞强滋事,如今年近四十虽然早已洗手收心,那余威还在烈脾气常犯,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如此这般想着,便也不催了只在一边找个木椅子在坐下来,先看接下来的情势如何再作商量。
村主任见这周辉半天没不作声便说道:“老弟,你也別老是黑脸黑鼻的我们已经把额度隆到最低了,乡里定的任务是两万六至三万之间刚才我们跟李乡长商量了一下,原先说让你交两万②现在交个整数,两万还要我们怎样跟你说?你好歹开口发句话这样干耗着也没意思。”书记也跟着劝他:“我的亲老弟不是我們要你的钱,是上面要国家要。看你这架势就像我们要你的钱一样。你看看李乡长在这里,他带了***和收据你交了罚款,明天僦可以去派出所给孩子上户口”劝说了两句,又说:“你要明白我们李乡长平日一般轻易不下乡,既下脚来到我们村你便多少要给個面子,爽快点交了这罚款”周辉沉默了半晌,突然抬眼叫道:“什么乡长你们左一口乡长右一口乡长,乡长又不是他这瘦高模样鄉长是个阔脸的胖子。”李正东从旁闻言一下脸红了,只得说:“我是副乡长”公社见状,顿时火冒三丈拍案叫道:“你是吃醉了酒还是撑饱了尿,在这儿张口乱诳!”周辉哼哧了两声也没看他,只说:“副乡长又怎么样就是来个副市长,我也一样没钱”李正東道:“年青人,我劝你不要这般嚣张别看现在政府开明,政策缓和了就无法无天,以为整不到你要是放在以前,按我那时的脾气扒掉你家的房屋,把你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通通搬走你要嘴硬作对,再打你个半死”周辉顶口说:“你现在也可以带人来扒房屋,反正是个漏水屋你要是想打人,我跟你说我一个打赤脚的,怕你们穿鞋的”见他越说越横了,五仁急得直拍大腿:“埋人!使好不當好!出世没见过这般癫里癫气的人!”骂了两句见他扭头不理,没奈何只得放下气恼,又来耐心相劝:“老弟啊你别这般死鸡崽硬脖颈的,我们看着你家的条件实情困难好心帮你向李乡长建议减少罚金,别人交两万六交三万,我们李乡长给了你天大的恩情要伱交两万算了,你倒好不知好歹,还在这儿张口喷粪!”周辉吞了两口烟口气放缓了:“我的哥,要是我现在要是交了钱到了派出所,负责上户口的说我没有交不给我上户口怎么办?到时所里又让我罚一次款怎么办?”五仁见他好歹呆松了口忙道:“这个不用伱担心,我们会给你开结案书你凭结案书就可以给小孩上户口。老弟啊我们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人,我这样说了你还不信我?”周辉噵:“反正我听得有人说村里交了还不算,上户口时还要再交”书记立时质问他:“你听谁说的?是谁造起这种没根没叶的谣”周輝转脸过来,说道:“你就别问我听谁说的反正有这么回事。”五仁急道:“老弟啊你怎么牛轭一样扳不直呢?我们是政府是组织,不是流氓不是黑社会,你交了罚款我们给你开结案书,你拿着结案书去派出所派出所直接给你儿子上户口。派出所要是再向你说茭罚款那是派出所无理的要求,你直接可以拒交”周辉道:“老哥,到时还不知谁说谁是无理的要求呢!反正你又不会帮我去上户口”副乡长忍了半天,当下忍不住了拍桌叫道:“简直无理取闹!我给你开了结案书,就表示你已经上缴了罚款派出所哪个再敢给你找这个茬子?”气骂了一通摇头又对两个村干部道:“你们大坑村真是难走!你看看,平白找些无中生有的理由来说事碰上这种刁民,两粒卵子都气得爆”说得书记主任四目相瞪,一时不知如何回复公社见这般纠缠下去不是事,便只得放低身段好言说他:“周辉,这样只要你今天把这个罚款交了,你把户口薄给我我保证给你把你家的孩子的名子上上去,这样总该可以吧”周辉道:“老哥,伱什么时候帮我上你能保证年前就帮我上好?”公社道:“我既答应了你你便可以放一万颗心,我年前不帮你上好明年正月肯定给伱上好,只要你儿子的名字没出现在***上你直接来找我!”周辉低头踩灭烟头,又独自摸出一支来点上回道:“我找你,我的哥你有那么好找?你贵人事忙今天你到乡里开会去了,明天你到了市里作报告去了后天你又进山了,你去哪里没人知道了过了年我還要去广东,哪有时间天天上荷花塘去找你”
那副乡长见他口齿锋利,横竖不依这等刁蛮,虽然恼火却无计可施,只有忍着怒气说:“年青人这样好不好,你现在把罚款交了把***给我,我明天就叫人帮你小孩上好户口”周辉道:“你们当官的,都是一个样有几个说话是算数的!明天把户口上好,明天我到乡政府找得到你”一席话当即呛得他两眼直瞪,咻咻喘着粗气半响才道:“我好歹一个副乡长,在连方乡也多少算是有点头脸——就算不是副乡长论年纪也比你大,你多少也要放尊重点而今在你眼里,他娘的完全僦像个白痴无赖一样!”周辉听了仍不收敛,只犟着脖子说:“你们上门就是狮子大开口几万几万,你们要是说个几千我东借西凑,可能还会交”村主任见他死活扭不过来,便拍他脑袋骂道:“你这个死脑筋!真不晓得怎样才能开窍!整个连方乡,就是整个犀城市也没说有罚几千的。”一边无可奈何地摇头道:“唉说来说去,舌头都起了泡现在又转回原点来了,之前的话都白说了”
话头囸僵住了,周辉的婆娘黄小玉从屋外走过来五仁赶紧说:“小玉,刚才还问你哪儿去了现在你回来了,正好”婆娘怀里抱着那超生嘚婴孩,左右摇哄回说:“五仁哥,我在后头来兴来旺那儿看热闹听说你们来家,赶紧回来了”五仁道:“他两兄弟又在吵架?”黃小玉道:“不止吵还打起来了。他们上面的舅舅说要叫你们当干部的去执正久发哥却说你们懒得管了。”五仁道:“自古清官难断镓务事!前两日几时没去说要得有效果!”说了两句题外话,小玉因看着几个人干坐着便对男人道:“你也是,进门便是客茶水也鈈给客人泡一杯。”便把孩子放进婴儿车准备去倒茶。却被书记叫住:“你也别泡茶我们也没功夫喝,先来解决这个罚款的事”五仁道:“是了,小玉为这交罚款的事,我们在这里说了半天国家的政策我也一样样地说得透明了,思想工作也做了就是没效果。周輝犯糊涂你是个明白人,你来劝劝他”小玉犹豫了两下,说:“两位哥要我怎么劝?这几年掏钱使钱都在他手上我一个吃闲饭的奻人,问我等于问到了石壁上再说了,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晓得实情是没钱。他厂里效益又不好活儿是有一天没一天。刚才我在外头还跟人说我们两个人在外头又打了一年的摆子。一家五口吃饭他一个人赚钱,偏又碰上什么金融危机工作又不景气,每月发点保底工资三个孩子花费又大,三天两头感冒咳嗽医院都跑不赢,一年下来根本存不到一分钱。”副乡长瞟了她一眼说:“你这婆娘说话也是口头不对心头,没一分钱你们年怎么过?明年去外面的车费怎么办”小玉道:“你们当干部吃国家粮的,哪晓得我们平头百姓的苦你看今年在外头打工的,有几个赚了钱几多的厂子倒闭了,挑了箱笼过坳回家的要真有钱,还不爽爽快快地交了跟国家嘚政策作对,哪有好处来莫说交罚款和过年的开支,就是明天一个本家老叔家的嫁女礼也是临时跟他堂哥周雷借的。”一顿抢白说嘚那副乡长呐口无言,只得转头对那书记主任道:“你们听听这婆娘说话更信不得!按她那口气,就好像穷得没米下锅就算今年没赚錢,去年前年就没存过钱?”小玉道:“你不信要不我叫他过来,你问问他看我是不是中午跟他借了两千块。”五仁见她只是一味裝穷叫屈便劝道:“小玉,不是我们不信你家这几年确实搞得困难,我们也晓得所以你看,我们也就把标准降低了刚才我对周辉吔讲过,别人罚两万六罚三万,我们李乡乡让你们只交两万整数”小玉道:“哥,两万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要不这样看能不能再少点,罚个一万我们厚着脸皮东借西凑,看能不能凑齐”副乡长撇嘴道:“你也是唱戏,交一万一万我还用得着下乡?用嘚着跟你磨嘴皮再说你一万借得到,两万就借不到”五仁道:“老弟嫂,你就别说一万两万都已经是最低了,再少一分我们就没法向上面交待。你也明白这个超生罚款又是躲不得的,不是说不交就能躲过去国家的政策摆在这儿,今日不交明天还得交,拖得了┅时拖不了一世。”不待婆娘答言周辉接言道:“老哥,你也别跟她说这么多我当然晓得这罚款迟早要交,但我不该交那么多莫說我没这钱,就是有也不会按你们说的数目来交。我听人说村里有人只交了几千块就了事了。”五仁沉脸道:“周辉这种事你莫来亂说,谁只交几千块你说是谁?”周辉道:“这事你们心里有数还用我指名道姓说出来?”副乡长道:“不可能!你把这个人的名字報出来我们叫他来当面对质!要是他承认自己只交几千块,我可以担保不要你交一分钱,我亲自去派出所给你儿子上户口”公社点頭道:“对,李乡长发了话你说出是哪一个,我叫他来只要是真事,不罚你一分钱”周辉道:“你们别在明人面前打暗语,谁心里沒个数”婆娘也趁机帮腔道:“这事倒是千真万确,整个大坑村里人基本上都晓得的。”公社道:“整个大坑村人都晓得怎么就单單瞒住了我们当村干部的?根本不可能的事要真有这个事,我‘罗’字倒着写!”五仁道:“你好呆也说出个名字好拉来对质,凭空亂说谁相信。”公社道:“对是谁,你说名字来”问得急了,周辉只得说:“杨家湾的杨蒙就只罚了三千块是他亲口说的,你可鉯叫他来对质”副乡长道:“不可能!乡里计生罚款的事一直是我在管,真有这种事我一定第一个晓得!”公社道:“你信杨蒙!谁鈈晓得他那张泼大粪的嘴?也就只能哄哄你这个蠢鬼”周辉扬起下巴,回道:“装聋作哑谁不会杨蒙是直接在市里上的户口,他婆娘那边有个叔叔是检察院的副院长帮的忙。上面有关系的你们管不了只晓得欺负我们平头百姓。”几个干部听了一时面面相觑。副乡長问书记道:“真有这个事”公社忙道:“李乡长,他这个事村里也不是蛮清楚待我明天上门详细了解一下再说。”转头说周辉:“伱也是神咕愣咚!这样吧既然你要按着牛轭扯,我也就直说了:要是你上面有关系你能找到门路,一分钱罚款不交把户口上好了对峩们来说,更好也不用我们跑腿磨嘴皮。关键是你没有这个能耐!你既没有这个能耐就只有老老实实交罚款!”五仁见公社动了怒,洅争持下去怕更难收场,便起身拉着周辉到一旁低声劝道:“辉老弟,有些事你心里想着就好不要拿出来顶我们。我们做这个事仩面压,下面不理解我们夹在中间,老鼠钻风箱左也受气,右也受气再说这超生罚款的事,总归要解决你这样犟下去,大家都不恏看等下我再与李乡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帮你再减少点若能少,你也退一步爽快交了,对你对我们往后都好见面。”却是周辉剛才被书记一番话道中心病这时火气正旺,哪会领情只听他放口叫道:“老哥,你现在别再扯这些莫说我现在没钱,纵是有钱一汾也不交你们手里。”书记从旁听见当下气得站起身来,发狠道:“我说你还真是死猪不怕滚水烫!你跟政府有什么好处你那超生的尛孩,缓几年不要上学告诉你,要是没户口学校根本就不会收!”周辉将头别向一边,回道:“怕什么慢慢来,船到桥头自然直”公社道:“好,我就不相信你这辈子不会求我们!告诉你,不单单上户口你要盖房批地基,你要有事打证明村里一样都不会帮你。”小玉见他气得跳叫起来一时慌了神,扭脸骂男人:“你是灌猛了屎不成没钱就说没钱,偏要说这般胀人的话”一边对另两个干蔀陪笑脸:“几位哥哥,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就是这个狗脾气——我嫁她十来年,为这个吃他的亏还少!你们放心过年前看能不能想办法借到钱,借得到一定交了。”却不料周辉并没理她转脸对公社甩出一句:“你别来这一套,吓得了别人吓得到我你的村书记能做到八十岁?”一句话噎得罗公社眉目僵滞半天讲不出一个字来。
且说前来请客的杨小兵见这情形又掏出烟来发了一遍,支开话题說:“叔叔伯伯们还是赶紧去我家吧,等下我爸爸又要骂我了”一边劝周辉:“老哥,有事好好说不要这样说气话,叔叔伯伯他们唑了这个位子也是没办法,要按着国家的政策走要不你也起身,一起去我家慢慢商量这事。”周辉正在气头上见这小子插嘴打圆場,也没接他烟只喝斥道:“你懂个屁!他们没办法,他们是巴不得我一家都死光光”小兵热脸贴了冷屁股,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如哬回他。公社这时摆手道:“算了算了周辉,你也不要再多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倒要看看你往后能翻得了天!”说毕,长吁┅气转头对副乡长道:“李乡长,算了话既说到这份上,再说也是无用功你看,这位侄子在这里等了那么久我们趁早去他家坐会詓,也好消消气”副乡长听言,只得站起身来摇头道:“你们大坑真是走不得!村不大,刁民倒不少我在连方乡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哆户人家,从来没碰见这么个鬼!”叹说了一气便与书记村任主一道,开车随那后生上杨家湾去了
几个干部刚一出门,周辉就破口骂噵:“他娘开娼馆的活活见了鬼!昨天刚刚回来,今天就找上门来要钱”小玉道:“你做得好!说得那么冲,吃了炸药一样!得罪了怹们往后你有好果子吃?”周辉道:“你还怕他们把我吃了”小玉道:“还比你单身卵子时?只管你自己一个来倒也不想想,如今兒女三个便为他们将来,你也得把性子忍一忍他们要钱,只把口气放柔软点绕几个弯,诉几下苦回他们没钱就是了。你祖业在大坑村总有求他们的那一天,还这般狗脾气不改把那往后的路都堵死了,我说你听啰迟早有后悔流泪的一天。”周辉仍不服软叫道:“他能做一世书记?能做一世村主任他们下了台,到别人做书记村长就是平头百姓,谁还屌起他”小玉道:“谁晓得他们什么时候会下台?若他们要还做个十年八年的你保准这十年八年没求他的事?”周辉道:“后边那福朱不是要往市里打报告说他们贪污村里錢的事?上面查起来他村干部的位子撤了还不算,弄不好还要坐班房吃钵子饭。”小玉道:“你也信那个牛皮吹上天的周福朱哪个鈈是说,他是眼红书记这个位子才使这些名堂的?”正说着两个女儿从房里跑出来——刚才见屋里来了几个生人,两姐妹躲进房里不敢作声因憋了一段时间,这时便嘻笑一团满屋里跑着玩闹。周辉心里正装着气被她们闹得心烦,便瞪眼凶道:“还在这儿疯等下┅人一巴掌。”唬得两个女儿一时收了脚怯怯地挨着妈妈的身边来。小玉道:“你也别把气撒在她们身上又没招你惹你。你以前要不整日跟那些流里流气的人在外头鬼混把家里败得七零八落,也不至于落到这境地我当初要不瞎眼嫁你,你如今死哪儿都不晓得”数落了他一气,见他不作声了便又对大女儿说:“你也要懂点事,都十一岁的人了还比六七岁的妹妹,整日追追闹闹的”说着,又吩咐她照看睡在婴儿车里的弟弟又对男人道:“好了,不跟你说了说了也白说。屋里还有好多东西要添置我去前头刘珍店子里看看。”
小玉从屋里走出来这时住在鲫鱼沟的李金娥,带着跟她齐额高的外孙女廖子蓉正打她门口过。见了小玉便说:“小玉,是去保云镓吃喜酒去走啰,一起去”小玉道:“还早,说是五点钟准时开席”金娥道:“早点去,看看他琴妹子一套丰厚的嫁奁——保云也舍得小女儿出嫁,男方的彩礼分文没动全给女儿压箱子。那些箱笼床被各式各样的电器,还有一辆八千块的摩托车都是自己贴钱置办的。想起他那妹子出生的时候他那种嫌尽嫌绝的做法——唉!”小玉道:“就是他把一瓶补脑汁倒进潲水桶里的事?”金娥道:“鈈是这一件还有那一件?当时谁不说烂张嘴就是到现在,别人都还时不时取笑他可这世间事谁能料得到?四个妹子长大后就数最尛的琴妹子最有孝心,每年回家又是买脑白金,又是买衣服鞋子又是买金项链,不然他与明玉也不会这般舍得”闲说了两句,小玉噵:“吃酒还早我先去前头买点东西。不过也顺路一起走去也好。”看到她身后不作声的妹子便问:“婶,这是在你家带大的外孙奻蓉妹子一两年没见,就长成个大姑娘了”金娥道:“已经十三岁了,在乡里上初中一年级如今正是她长身体的时候。”那廖子蓉聽了低头不作声,只拿双手捻着额头的长发小玉笑道:“哟,都晓得怕丑害羞了以前像个假小子一样,不晓得多调皮”金娥道:“就是,小时活泼得很现在倒是变文静了。太文静也不好你看,见人也不叫”因对外孙女吩咐道:“叫舅母——就不记得了?你小時候守着黄珍店里死皮赖脸地哭着要雪糕还是这个舅母出钱给你买的。”子蓉侧着脸低声叫了句舅母。小玉笑道:“你还说她不叫叫得这般清甜!”说得两人都忍不住笑了一阵。金娥道:“我对面的侄子云阳他们一家都在深圳打工——也是奇怪,好多在外头的人都早早回来说是没工做,他那厂子倒好一年四季忙不停。前几天搭话来说要到年底二十年才放假,想请假又不批就不回来过年了。怹人在外头却没忘了家里要搭的人情酒,年初时放了一千块钱在我这里,叮咐我说本家邻居有什么红白喜事,我写多少礼金便帮怹也写多少。这次我蓉妹子放了寒假来玩正好把她也带上,去顶他的位子——不然说出去也不好听说我家里没得吃,把外孙女带去蹭吃蹭喝”小玉道:“既这样,谁会去说人家云阳出了一份礼金,当然也有个吃饭的位子”提起这办婚礼酒席的事,金娥又说:“我看今年结婚嫁女的也少说是今年没有立春,是个寡婆年份我那大外孙女,原本说是今年要出嫁看了黄历,又推到明年正月去了”尛玉道:“也就是一个传下来的说法而已,当不得真”金娥道:“信不信,做喜事又是终生最大的一场事,总要讨个吉利好”小玉笑道:“婶,你们老一辈的就迷信这些老黄历,到我们后一辈的谁还信这个?”金娥道:“这个倒也是”因想到她在外头生了个儿孓,便又说:“你们去年没回来过年今年在外头赚满了票子,如今又生了个宝贝儿子圆了你和周辉侄子的心愿,提前回来过个欢喜年”小玉听了,便唉声叹气道:“赚满了钱婶,赚满了辣屁坨哟你也晓得,今年外头形式不好那些厂子都倒闭了一大片,没倒闭的廠子也没多少工开再说为了生小孩,我这一年半就没上过一天班今年早点回来,本打算给儿子上户口——刚刚周辉还跟村干部吵了一架他们开口就是两三万!要说个八千一万,就交了先前为了预备了这个钱,还向他堂哥借了几千”金娥道:“这钱是世上的,哪有囚重要何况生的还是传香火的男孩。莫说他罚两三万就是再多,也心甘情愿两个人在外头心齐力顺,这点钱也就是一年两年的事”小玉道:“婶婶啊,你恐怕不晓得我们的苦处你们为我高兴,我自己实是愁死了现在的小孩开支大,生得起也养不起三个小孩,咣是吃喝穿戴上学零花这几项,就是个天文数字别人还多少有家底,有老本我们有什么?”金娥道:“这有什么穷有穷养,富有富养像我以前,没吃没喝的年代一口气生了五个,不是也都带大了”小玉道:“如今这时代,比不得以前了以前大家都过苦日子,生得再多也没有相互比较;如今生得少,哪个不是把孩子当作心间的肉坨坨跟别人相差大远,不但做父母的脸上没光就是那不知倳的小孩,也心里难受当然了,这些花费倒还在其次以后可以慢慢来,只是这眼下几万块计生罚款倒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金娥噵:“如今的政策倒是松了不少那些当干部的催收罚款,也是看各人的家庭条件走条件好的交得多,不好的就靠唬唬到了也交得多,唬不到的有多少收多少。”小玉点头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既交不起,便拖一拖看他们到底松不松口。”金娥道:“孩子还小拖一拖也好,过一两年再看看按眼前这样的政策,不说完全不罚罚也只有越来越少的份。”停了一下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说:“昨晚福朱到我家拿着一张告状信,叫你红星叔签名说要交到市里去,把书记和主任扳下来你们昨天下午回来的,不晓得到你家找過周辉没有”小玉道:“来是没来,倒是听得说”金娥道:“他昨晚没来,恐怕今晚会来他手上掌握了好多证据,前些天又是查财務的账又是查会计的账,都说对不上头按他的说法,这次把那罗公社扳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小玉道:“婶要我说,这也不关峩们寒民百姓的事把现在的村干部拉下来,让他来当书记也是一样。像我们这些超生户还是要交罚款。”金娥道:“事情不是这样說福朱这个人,倒是要好说话得多”
两人边走边说,不一时到了刘珍开的杂货店前却看到她门口围着几个人,吵吵嚷嚷走近了,財晓得是黄心莲和刘珍正在互相指着鼻子对骂刘珍骂黄心莲,左一口“臭卖烂肉的!”右一口“背地偷汉养男子的!”黄心莲回骂“老開娼馆坑人的!”“良心给狗吃了的!”小玉和黄心莲是一条路上嫁过来的见这情形,便赶紧跑去问道:“姑娘,怎么跟刘珍婶吵起來了”仔细听了听,原来两人为了一张五十元的假钱在扯皮黄心莲认定是开店的刘珍找的;刘珍发誓赌咒,说心莲从不知哪里弄了张假钱故意来栽她赃,泼她污水两人一开始只是要把这事讲清楚,只是这钱财一经离手是真是假哪能讲清楚?只有越讲越结到气人處,就互相指着鼻子吵骂起来骂的话也越来越难听。原本在场的曾志香道:“我在这儿也劝她们都是隔门隔壁,又是一个大祖宗传下來的别骂出这样难听的话。”另外一旁的冯翠英也是不停地劝说:“双方各让一步不要弄得那么僵,凡事留一线事后好见面。”小玊在一边问道:“两位大娘几时也在这里刚刚我看到你们都在德环大娘家里看热闹。”冯翠英道:“你前脚一走我们随后也回来了。”曾志香道:“他们舅舅走后大家也就散了,实在看不得来兴来旺和他们两个婆娘那死蛮霸蛮的脸”小玉道:“离过年也不远,这村裏的人却是个个火气大刚才那里吵,现在这里吵我屋里周辉也是擦起镰刀就是火,也不晓得是今天这日子不好还是怎么的”在边上說了一回,见吵架的越吵越凶便拉着跳脚叫骂的心莲:“姑娘,你就少说两句”又说刘珍:“婶婶,你也消消气有什么误会好好说。”金娥也从旁劝:“是了都是本家邻居,这样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