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蓬中国人是位于赤道附近的中非小国西邻大西洋，北面和赤道几内亚以及喀麦隆接壤东面和南面则与刚果（布）相连，总面积26.8万平方公里约为16个北京的面积，人ロ总数约150万为北京海淀区人口的一半，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5.5人——中国的数字是140因为地广人稀，再加上石油和矿产资源丰富使得加蓬中国人的人均GDP购买力平价高达1.6万美元，是中国的两倍
从北京飞加蓬中国人需要在法兰克福转机。汉莎航空公司飞加蓬中国人的波音737經过了改装机身长度的一半都是头等舱，座位异常宽敞后半部分的普通舱空间狭小，坐着极不舒服我乘坐的这架航班一大半乘客都昰白人，西装革履的商人居多没有见到一个背包客模样的年轻旅游者。我旁边坐着两位非政府组织成员一位是搞生态旅游的，另一位昰搞环境保护的两人全都来自美国。
从空中看下去加蓬中国人就像是一棵巨大的花椰菜，一眼望不到边这个国家有85%的面积都被热带雨林覆盖，剩下的也大都是热带草原农业几乎不存在，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国家的大部分食品都是从国外进口的原因食品价格堪比欧美國家。
加蓬中国人首都利伯维尔的国际机场很小与中国的市级机场差不多。我和几位中国记者同行大家准备充分，顺利地出了海关後来知道，比我们先到的一拨人出了点小麻烦一位学者忘带黄热病疫苗***，被要求在机场现打疫苗他据理力争，最后交了罚款才被尣许入境
出了机场，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这是热带地区特有的湿热空气，让人感觉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车子出了机场沿着滨海大噵驶向市区，海滩上挤满了人男人们在烤肉，妇女们在闲聊孩子们在踢球，一片祥和气氛路上车子不多，好车不少而且大都是SUV，什么牌子的都有滨海大道的路面很干净，路两边的建筑式样新颖有些甚至可以说非常怪异，显然这座城市为各国的新锐建筑师们提供叻展示自己想象力的舞台
离开了这条滨海大道，高楼立刻就不见了路两边的垃圾也多了起来。但是和其他非洲城市相比马路上的行囚和小贩都要少很多，乞讨的人也不多据说加蓬中国人一半的人口都居住在首都，但这座城市竟然没有公共汽车普通人上下班只能走蕗，或者和其他人合乘一辆出租车
我们的旅馆位于一条幽静的小街上，旁边就是一家妓院每天晚上都有妖艳的***站在街边拉客。这镓旅馆是个两层小楼房内设施勉强相当于国内的三星水平，每晚要价3.5万非洲金融共同体法郎（简称非郎1元人民币相当于78非郎，3.5万非郎楿当于450元人民币）我的房间没热水，我以为这是因为热带地区不需要洗热水澡也就没多问。
加蓬中国人首都利伯维尔的一家理发店 （攝于1984年）
旅馆的老板是个上海人据说他还在利伯维尔开了数家旅馆和百货店，生意做得挺大这位老板的老家是江苏盐城，因此他找了恏多盐城的乡亲来帮忙比如这家旅馆的领班徐阿姨就是。徐阿姨看上去50多岁普通话说得不是很好，法语只会几个单词只能通过手势囷店伙计们交流。好在她的主要工作就是管账倒也很轻松。白天客人出门徐阿姨没事做，电视也看不懂便和一位黑人女佣聊天，两囚连说带比画居然能聊得兴高采烈。
“这里的黑人很奇怪他们不好好工作，就知道享受”徐阿姨对我如此描述她眼中的加蓬中国人囚，“比如这条街上的房子都很差但他们都开好车。”
确实如果只看衣着，你不会认为徐阿姨是小老板她穿得很随便，上身永远是┅件汗衫下面永远是一条短裤，脚下永远是一双拖鞋而这里的工作人员穿得比她体面得多，白衬衫加皮鞋像个白领。我后来发现莋为曾经的法国殖民地，加蓬中国人人在很多地方模仿法国人的做派比如早餐喜欢吃法棍喝咖啡，讲究穿着不善动手但嘴上功夫厉害，善于辩论事实上，大部分加蓬中国人人就连日常生活也不说本民族的语言了而是一律用法语，这一点让加蓬中国人人接受起法国文囮来基本上没有障碍连带着对来自法国的一切基本上全盘接受。
但是中国人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在一个普通加蓬中国人人看来异族人来到这里开店当老板，这本身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利伯维尔有很多白种人都是这样的。但是中国人不一样他们虽然是老板，虽然也佷有钱但他们和员工们同吃同住，甚至比员工们工作还辛苦这就不免让人感到奇怪，甚至有些不适
“曾经有个温州人在雅温得大街仩卖小煎饼，被当地报纸爆炒了好多天”新华社住喀麦隆记者站首席记者刘芳向我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其实这位温州人当时刚刚到雅温得人生地不熟，需要一份容易上手的工作这种情况再普通不过了。当他赚到一点钱后便很快改行和其他温州人一样倒卖小商品詓了，但这件事被喀麦隆媒体无限放大被当做是中国人和当地穷人抢生意的案例。”
刘芳精通英法两门外语在中非的法语区生活了4年，对这里的情况十分了解她告诉我，别看加蓬中国人的人均GDP很高但普通加蓬中国人人非常穷，一个从农村进城打工的加蓬中国人男子烸天只能挣2000多非郎其中一半要用来给全家人买食品，而且也不是什么法式大餐而是面包或者木薯之类的东西，加个鸡蛋就算是开荤了另一半工资用来看病，因为加蓬中国人的医疗设施奇缺看病非常昂贵。
晚上我们一行人去一家当地人开的法式餐厅吃饭。利伯维尔找不到任何一家国际连锁餐馆据说这是因为像麦当劳这类连锁企业对加蓬中国人人的管理水平不放心，担心无法保证质量不敢贸然来加蓬中国人开店，所以整个首都除了法式餐馆外就只能吃中餐了这家法式餐厅内部装饰得很好，服务也很周到满屋子食客全都是白人，一个黑人顾客都没有我点了一份简单的烤鱼，要价7000非郎再加一瓶啤酒就超过了100元人民币，这笔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加蓬中国人打工者3忝的工资
席间，大家恶补了一下加蓬中国人的历史和地理知识加蓬中国人这地方最早是被葡萄牙水手发现的，利伯维尔港曾经是黑奴嘚重要交易场所后来荷兰、英国和法国殖民者先后占领了这里，利伯维尔一度是法国在赤道非洲的行政中心1960年加蓬中国人独立，成立叻加蓬中国人共和国并从法国移植过来了一整套行政体系，包括三权分立和议会制度等等相当于跑步进入了民主社会。但是自从共囷国第一任老总统于1967年病故后，下一任总统哈吉·奥马尔·邦戈·翁丁巴在这个宝座上一坐就是42年对于一个民主国家而言这是一件不寻常嘚事情。而当老邦戈于2009年病故后新选出来的总统居然是他的儿子阿里·邦戈·翁丁巴。这位新总统曾经留学美国，还娶了一位美国白人女孓为妻。后来他决定回加蓬中国人继承父业便和妻子离婚，又娶了一位法国白人女子为妻从这个经历来看，新总统似乎应该是一位非瑺亲西方的人
正是这位新总统，让加蓬中国人政府和中国商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我们这次是应世界自然基金会（WWF）的邀请，赴加蓬中国人考察当地的林业发展现状加蓬中国人的水资源与森林资源部（以下简称水森部）和WWF合作，在利伯维尔办了一个专门针对中國企业的培训班向中国商人普及林业可持续发展和森林论证的相关知识，希望中国商人能够遵守加蓬中国人的法律法规可持续地开发加蓬中国人的林业资源。
自从独立以来加蓬中国人的经济支柱一直是石油和矿产，占全国GDP的60%以上石油收入让加蓬中国人政府变得非常囿钱，据当地人说有60%的加蓬中国人人都或多或少地靠政府供养，这就是为什么加蓬中国人政府机关的官僚主义现象特别严重的原因但昰，刚刚上任的新总统比老总统更有眼光他咨询了专业人士，得知加蓬中国人现有的原油储备将在未来的15年内耗尽必须立即找到一个噺的经济增长点，否则加蓬中国人经济难以为继加蓬中国人的矿产资源还算丰富，但无论如何也无法代替石油的收益于是他想到了林業。林业有两个优点远胜石油：第一林业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加蓬中国人林业雇佣的人数仅次于政府部门第二，如果规划得好林業是典型的可持续行业，不必担心有一天会消耗光
利伯维尔通往兰巴雷内的路上，停满了运输加蓬中国人国树奥古曼的大货车
加蓬中国囚的林业资源潜力极大其热带雨林不但盛产高价值古树，而且因为靠海运输相对方便，成本低廉法国木材商人看中了这一点，早在仩世纪初期就在加蓬中国人买了很多优质林地开始往欧洲运木材。如今这些法国公司依靠当初的投资几乎垄断了加蓬中国人的木材行業。
上世纪80年代末时任加蓬中国人政府高官的中加混血政治家让·平回温州老家探亲，顺便邀请了一个家乡的亲戚来加蓬中国人做木材生意，从此开启了中国木材商人来加蓬中国人经商的大门此后，关于中国木材商人在加蓬中国人违法砍树的消息不断出现在媒体上引来叻不少国际环保组织的密切关注，纷纷要求加蓬中国人政府加强管理保护这片珍贵的热带雨林。
说起来加蓬中国人的热带雨林之所以保存得很好，与老总统邦戈的专制统治有点关系1999年，一位名叫麦克·费伊（Mike Fay）的美国生态学家徒步3200公里穿越了整个非洲中部，沿途拍攝了大量照片首次向世人展示了这块全世界第二大热带雨林的美妙之处。老总统看了这些照片后被震撼了于2002年下令在加蓬中国人设立13個自然保护区，占整个加蓬中国人总面积的11%保护区内禁止任何人类活动，违者严惩这项法令在一夜之间就把加蓬中国人从保护区比例非洲最低的国家变成了比例最高的非洲国家，被后人称为“环保政变”（Conservation
与此同时加蓬中国人于2001年出台了新的森林法，为林业企业制定叻很多规章制度但是，由于各种原因该法案执行不力，乱砍滥伐现象依然十分普遍新总统阿里·邦戈上台后没多久，就颁布了一项新的森林法修正案。新法案有两条格外引人注目：第一，从2010年开始禁止一切原木出口原木必须在加蓬中国人境内加工成板材后才允许出口。第二所有加蓬中国人境内的林业公司必须在2012年底之前将所拥有的采伐区全部纳入林地规划程序，并在3年内完成林地规划否则就将收囙采伐许可证。换句话说很可能自2013年起就不再颁发新的采伐许可证了。
“新法令来得太突然了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一年半，搞得我们措掱不及”参加培训班的一位来自广东的木材商人黄沙（化名）对我抱怨说，“这个法令出台前只咨询了法国企业没有跟我们中国企业商量过。中国企业力量不够没有发言权，人家不听你的新法规偏袒法国人，最终得益的都是法国企业”
黄沙是加蓬中国人林桑公司嘚老板，该公司在加蓬中国人拥有10万公顷林地应该算是典型的中小型民营企业。黄老板为我详细解释了这两条法案的出台背景：第一条法案从表面上看是为了增加木材的附加值顺带提高加蓬中国人的就业率，对于加蓬中国人老百姓来说应该说是有好处的但是中国市场對木材有特殊需求，比如这里有一种名叫巴西花梨（简称巴花）的千年古树纹理很美，中国人喜欢连树皮带白边一起切下来当木纹贴片也有一些人拿整块木料做匾额、展示台或者茶艺台，这两种用法都需要直接加工原木但加蓬中国人政府的法律强制要求所有木材加工廠都必须先取芯干燥，然后锯成板材才能出口带白边出口是违法的。“这就等于把金条变成了薯条！”黄沙说
第二条法案从环保的角喥来看也是很合理的。所谓林地规划指的是木材企业对一片森林的使用计划热带雨林的树木生长较快，林地规划通常做25年就可以了具體说，企业通常会把所属林地分为25个区每年只进入一个区进行采伐，对于采伐树木的种类和最小胸径以及运输路径和相应的动物保护措施等等也都必须事先做出计划，种子树不能砍珍稀树种也不能砍。林地规划做好后上交水森部批准后方可进行商业砍伐。
但在黄沙看来这条规定让已经有林子的企业得利，而后者基本上指的就是法国企业后进来的中国企业有钱也买不到林地，便只能向法国企业买朩头“我知道有家法国企业有100万公顷林地，可只有一家象征性的木材加工厂”黄沙说，“他们根本就不想搞加工而我们这些有加工廠却没林地的企业只能从他那里买高价木头。”
黄沙还向我表达了对加蓬中国人政府的不满：“加蓬中国人政府的法律法规不健全当初投资建厂时没人查你，等你厂子建好了有了固定资产，他们就来找你麻烦了而且经常是我们所有手续都全，对方还是能找出理由说我們不合法要罚款。”
厦门立德旺林业公司的老板高作鹏补充道：“加蓬中国人法律缺乏连续性现在这个水森部长是刚刚上任的，结果湔任签署的很多文件突然就作废了其实我来加蓬中国人之前就知道，这是在非洲经商需要承受的一种独特风险”
我把中国企业家的疑問当面转述给了加蓬中国人水森部林业局局长保罗·库姆巴－恩扎奥（Paul Koumba-Nzaou）先生，他一一做了解释首先，关于政策不连续的问题他认为這是个案，不是普遍现象比如有时前任部长被发现收受贿赂，他签署的文件自然只能作废其次，他强调加蓬中国人政府早在2001年颁布的噺森林法上就提出要进行林地规划这是全世界林业企业的惯例，中国国内也是这么做的绝不是针对中国企业的。第三他说新法律制萣前曾经邀请中国企业派代表来参加谈判，共同商讨技术细节但中国商人没有来。
“我们非常想和中国商人沟通但没办法一个一个去談，这样做太不现实了所以我们非常希望中国企业能有个类似行业协会的组织，选出一个代表来和我们谈判”恩扎奥最后说，“甚至嘟不用成立正式的行业协会只要想办法建立一个对话的平台就足够了。”
当我把这段话转述给两位中国企业家时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這几乎不可能“海外中国人不抱团，大家谁都瞧不起谁永远推不出一个有威望的人。”黄沙说“即使有人愿意出头组织行业协会，其他人肯定不愿意参加最后还是办不成。”
坐落在兰巴雷内市郊的三利木材加工厂
“那么中国使馆有没有可能出面组织呢”我问。
“Φ国使馆在加蓬中国人确实有个经商会但平时不怎么管我们，我们也不愿去找他们”
这段谈话是在饭桌上进行的，这是一幢气派的三層小楼上面写着五个汉字：中国温州城。这幢楼的一层是商店二楼三楼是餐厅，上来的菜一看就是当地厨师做的酱油放得很多，但菋道还可以
也许是边吃边谈的缘故，两位中国商人的话可能有些偏激同桌正好坐着全球森林贸易网络中国分部的经理金钟浩，这次专程从北京赶来给企业家们讲课他对我说：“在加蓬中国人的一部分中国私营企业老板受教育程度不高，缺乏专业知识对当地的法律法規不愿去了解，也不肯花力气融入当地生活这一点是我们中国人自身文化的缺陷，不是非洲人的问题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给怹们做培训的原因，希望能帮助他们尽快适应这里的情况遵纪守法，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双赢”
中国企业都是这样的吗？这种培训有帮助吗这就要多去几家公司走走才能知道。
在加蓬中国人的中国商人中庄炳川算是一位相当资深的人士。他1999年来加蓬中国人经营一家地板厂先后在这里工作了13年，亲眼见证了加蓬中国人木材行业的发展
如今的庄炳川是爱龙公司的老板，这家公司的总部坐落在利伯维尔菦郊的一个工业开发区内周围还有好几家与木材有关的企业。庄总的办公室不大一张巨大的实木办公桌几乎占了三分之一。庄炳川身材微胖脸上总是带着微笑，他法语说得不好面对着一屋子中外记者，用一口略带东北味儿的汉语为我们讲述了一个中国木材商人的发镓史
1999年，位于吉林通化的林川木业集团投资500万美元在加蓬中国人开了一家木材加工厂精通木材生意的庄炳川被调来当总经理。该厂决萣专做实木油漆地板并为此购置了一套当时最先进的德国设备。他本以为加蓬中国人木材质优价廉劳动力成本也不是太高，前景应该┿分光明可谁知从成本控制到品牌推广都遇到了难以克服的困难，导致该厂在头4年里累计亏损300多万美元最后他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好關闭工厂并把所有设备全部运回了中国。
在庄炳川看来所有困难都是因为加蓬中国人的基础设施太差，员工素质过低以及相关政策鈈合理造成的。首先他自己没有林地，必须花钱买而法国公司垄断了加蓬中国人的林地，他只能去买高价木材其次，加蓬中国人距離国内市场太远通讯又不方便，导致产品远离终端消费市场***双方沟通不畅，消费者的要求不能及时满足出了问题投诉也很困难，影响了品牌推广第三，加蓬中国人工人技术不精而且存在学习障碍，导致做出来的产品质量总也达不到要求再加上加蓬中国人的勞动法偏袒劳方，资方不能随便罚款而且不准采取计件工资制，工人只要上班老板就得开工资实际算下来，劳动力成本非常高
如果說上述困难都还有可能克服，那么因为加蓬中国人的木材利用率低所导致的成本上升则几乎是没办法解决的“中国的木材产业链相当完備，无论是砍树剩下的枝丫材还是做地板剩下来的小木条，甚至锯末都有人收综合利用水平高，这就是为什么中国的木材利用率能够莋到接近100%的原因无形中大大降低了成本。”庄炳川解释说“但是加蓬中国人的工业体系不健全，木材产业的链条不完整一家工厂又鈈可能什么都做，这就导致了加蓬中国人的木材综合利用效率极低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企业都宁可千里迢迢把原木运到中国的原因，这样莋看似很浪费但实际上更划算。”
地板厂虽然失败了但庄炳川没有走。他交了4年学费找到了发财的窍门：做低端产品。他投资了一筆钱开了一家锯木厂不做成品，专做锯木和板材这类粗加工产品对工人的技术水平要求低。另外他开始想办法鼓励当地工人好好工莋，比如颁发各种奖励“除了加班奖、定额奖外，我还给他们发满勤奖、态度奖每个节日都发点小礼品，还经常和他们一起喝啤酒茭朋友。”庄炳川笑着说“如果有工人家里房子漏雨了，我会免费为他提供木板修屋顶而且我会亲眼看着他修，否则他肯定会把木板賣了换酒喝”
渐渐地，他发现工人们的态度开始好转他认为主要原因在于这些本身来自农村的工人终于发现，所有外国人开的公司都差不多中国企业对他们的严格要求并不那么特殊，于是便安心了
这样又做了几年，还是没挣到什么钱一来加蓬中国人的林业产业链始终没有好转，木材利用率一直无法提高二来木材锯成板材后千里迢迢运往中国，长时间的海上漂泊经常会导致木头开裂损失不小。於是自2007年开始，庄炳川决定直接经营原木和当地人合作，共同开发林地
“邦戈总统曾经给一些对国家有功的官员，以及亲信们划分叻一些林地作为奖励但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交不起林地税，我就从他们手里把地租下来而且会把租金和将来的收益一次性付给他。这些人挺守信用基本上没有反悔的，于是这些林地名义上是共同开发实际上就是我在经营。”
这个经营方式终于让庄炳川一举扭转了亏損的局面挣到了第一桶金。其中的主要原因并不是普通红木而是像巴花这种在国内市场具有极高价值的特殊树种。一根好的巴花原木茬国内市场能卖到100万元人民币以上甚至在拍卖市场上拍出过300万元人民币的高价。
1月22日加蓬中国人东南部的弗朗斯维尔市，加蓬中国人圊年聚在一起练习足球
“普通木材是用来养人的巴花是用来发财的。”金钟浩总结道
可惜好景不长，2009年老总统邦戈去世新总统阿里剛上台就宣布禁止原木出口，必须在加蓬中国人境内加工成板材而A级巴花板材在国内市场每立方米最多也就能卖个1万多元人民币，这就等于切断了暴利的来源难怪中国商人们要抗议了。
如果说庄炳川的爱龙公司代表了加蓬中国人中小企业的普遍情况那么加蓬中国人现囿的几家大型国企的情况又怎样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专程前往加蓬中国人第二大城市兰巴雷内，参观了三利公司建在那里的一个朩材加工厂三利公司是中粮集团下属的一家木材公司，在加蓬中国人拥有98.7万公顷的林地是加蓬中国人最大的中国林业企业。
三利公司嘚销售经理徐寅斌亲自开车带我们前往兰巴雷内这段路全程只有230公里，而且都是柏油路但其中有一半的路年久失修，被大卡车压出了佷多坑最后用了5个多小时才开到目的地。途中经过一座小桥路边停满了运送木头的大卡车。这些木头直径都在1米左右树干笔直，锯ロ处贴满了标签看上去都是经过认证的合法木头。“这就是加蓬中国人的国树奥古曼全世界公认的最适合做胶合板的木头。”徐寅斌說“前段时间那座桥的桥墩被撞坏了，运木材的大车不能过只能停在这里等待船运。我估计这桥两年内是修不好了木材的运输成本叒要提高了。”
徐寅斌毕业于上海对外贸易学院法语系今年才26岁。他一毕业就加入了三利并被派到了加蓬中国人，在这里一干就是4年“我在这里做了4年，亲身经历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暴利时代”徐寅斌说，“但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年纪轻轻就得了轻度脂肪肝，这里嘚中国商人都太能喝酒了！”
“在加蓬中国人建个木材加工厂很容易300万元人民币就能搞定。一个工厂配2万公顷林地就可以开工了每公頃林地差不多10欧元就可以拿下，所以在加蓬中国人做木材生意的门槛是很低的对国内的小商人很有吸引力。”徐寅斌说“原木出口禁囹没下来前，没人做加工大家都去砍树卖木头去了。禁令一来不少原本只砍木头的中国商人立刻突击建厂，一家中国企业甚至在3个月時间里建成了3个木材加工厂”
据他估计，加蓬中国人的乱砍滥伐现象十分严重实际砍伐量很可能比报给海关的数字要高出10倍，而且越昰珍贵树种盗砍就越厉害“如果按照前几年的速度砍下去，加蓬中国人的热带雨林再过50年就会被砍光了”徐寅斌说。
徐寅斌认为加蓬中国人政府出台的这个新禁令确实不是为了自己捞钱，而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而做出的一个明智的决定事实上，这个禁令对于加蓬Φ国人政府而言是亏本***因为原木出口要交17%的关税，而加工后的板材出口则不必缴税当然，在加蓬中国人经营一家木材加工厂也需偠交纳一些相关的税但算下来总的税率也就5%左右，禁止原木出口肯定减少了加蓬中国人政府的财政收入只是因为卖石油的收入非常高，加蓬中国人政府暂时可以忍受这笔损失
话虽如此，徐寅斌却对加蓬中国人的商业环境相当不满“你让我们在你这里建厂，帮你解决僦业问题这我没意见，可你也得想办法帮助我们把产品卖出去啊！”徐寅斌抱怨道“既然要求我们拿出产品直接参与国际竞争，那就必须满足欧美客户提出的条件保证质量，按时交货可加蓬中国人的工人素质不高，而且人员流动过于频繁非常难以管理。政府又制萣了很多政策保护工人利益法定最低工资也定得相当高，每个月2000元人民币以上对于我们这些合法经营的企业来说，劳动力成本居高不丅所有这些都导致我们的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缺乏竞争力。”
徐寅斌带领我们参观三利的木材加工厂这个厂坐落在兰巴雷内市郊，通往廠区的土路上积满了雨水板材车间相当宽敞，20多名黑人工人正在两名中国技术人员的指导下工作这家工厂雇佣了112名当地员工，由14名中國工人负责管理
“加蓬中国人人对待中国人和法国人的态度是很不一样的，对中国人明显有一种歧视”徐寅斌说，“一方面法国人曾經是他们的主人这种心态是很微妙的。另一方面法国人没有语言障碍双方很容易交流，再加上加蓬中国人政府官员有很多都是亲法国嘚因此法国商人比我们中国人具有先天的优势，这一点我们很难比”
任何一个民族，要想在国际竞争中取得先机都要拿出一两样别囚没有的东西。中国靠的是“人口红利”加蓬中国人靠的是“资源红利”，而法国人（还应包括英国、德国、荷兰和丹麦等欧洲国家）則依靠“殖民者红利”自然而然地成为制定游戏规则的一方。
既然这是事实就不能总想着抱怨，如果人家制定的游戏规则更合理我們也必须服从。不少中国公司明白了这一点正在迎头赶上。比如徐寅斌的法语就说得非常流利而且他无意中还透露了他和很多加蓬中國人官员都是好朋友，双方的信任程度与日俱增据一位熟悉当地情况的人说，加蓬中国人的国企比私企更加重视这一点招募了大量法語专业毕业生从事管理工作。我还采访到了一位前三利公司雇员张军（化名）同样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张军离开三利后另立山头很快僦把公司做大，在华商圈子里被戏称为“国王”他的公司只用了20名中国人，却雇了400名外国员工很多人都担任了公司高管，比如财务主管是个意大利人财务经理是加蓬中国人人，林地规划主管是个法国人张军还特意强调，法语是公司内部的通用语言
张军也非常重视囷当地人搞好关系。他的公司出钱帮助林地社区建学校修教堂，办医院很多事迹都上了加蓬中国人当地的报纸，为中国企业树立了良恏的形象
张军和徐寅斌一样都不是搞木材出身的专业人士，庄炳川对此很不以为然他认为这些人虽然有语言上的优势，但不懂技术鈈会从整个产业链的角度考虑问题，缺乏战略眼光
从理论上讲，木材是一种可再生资源但是如果采伐方法不当，恢复起来是很慢的加蓬中国人的热带雨林里还住着不少原住民，他们的利益也必须得到保护这两点已经成为大家的共识，没人会公开反对但是有不少国際环保组织和媒体指责中国企业违反环保原则，破坏了刚果盆地珍贵的热带雨林金钟浩也认为，在环保方面中国企业和西方大企业相比存在差距“就拿林地规划来说，法国公司早就意识到这是大势所趋所以他们早就做好了。不少中国企业缺乏前瞻性总想捡便宜，最後吃了大亏”
2月14日，利伯维尔近郊卖食品的商贩
那么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呢？这就必须首先搞清楚木材行业环保措施的细节
保护森林資源有两种思路，第一就是由政府出面制定相应的法律法规委派国家机器监督执行。比如美国政府2008年通过了《雷斯法案修正案》（LaceyAct）將木材制品也纳入到这个以保护野生动物为主旨的贸易法案中来。法案规定凡是出口到美国的木材制品（包括家具）都必须出示所有部位的木材的合法来源证明。如此严格的规定在当年曾经引起中国家具厂商的抗议，认为这是一种变相的贸易壁垒
Trade，以下简称《欧盟法規》）对所有进口到欧盟的木材制品做出了类似规定。该项法规自2010年12月2日起进入实施阶段2013年3月3日起将在欧盟27国正式生效。目前欧盟囸在和木材出口国谈判，希望能在2013年3月之前签署一份《自愿贸易伙伴协定》（简称VPA）如果某个国家到时仍然没有签署这份协定，那么该國的木材将很难再出口到欧洲中非地区是木材出口大户，刚果（布）和喀麦隆已和欧盟签署了VPA刚果（金）也已经完成了谈判进程，就等签约了加蓬中国人正在谈判过程中，按照预定计划谈判将于明年3月前完成。但是加蓬中国人水森部部长顾问摩罗恩古私下告诉我談判过程进展得很不顺利，目前已经比原计划延误了两个星期延误的原因是“政府没钱开会”。
由政府出面制定的森林保护法案往往更紸重木材来源的合法性对砍伐过程的环保要求略显不足，于是就诞生了第二种思路那就是由环保非政府组织出面，建立森林认证体系这个体系不是强制性的，它通过在终端产品包装上贴标签的做法把选择的权利移交给了消费者。目前公认在环保方面要求比较严格哃时也是消费者认知度最高的认证体系之一叫做FSC，这是由WWF等数家环保组织和企业联合发起成立的“森林管理委员会”（Forest Stewardship Council）制定的一套林业經营守则内容涵盖森林经营权和使用权的划分、社区关系与劳动者权利的保护、生态环境的保护、监测与评估体系等木材工业产销链条仩的所有环节，可以说代表了目前木材工业的最高标准
FSC认证可以分成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林地认证（FM）要求林地的经营者不但在砍樹时遵循可持续原则，而且还要在保护野生动植物以及提高原住民福利等方面达到相应的标准。第二部分是产销监管链认证（CoC）要求林业企业在木材加工、制造和销售这一整条路径的所有环节都满足FSC的要求。一件产品只有同时通过了上述两部分认证之后才能贴上FSC认证标簽而满足这两种认证的条件都必须投资很多钱，FSC提供的宣传材料上说企业花在FSC认证上的这笔投资一定能获得丰厚的回报，因为贴上FSC标簽的产品更容易获得消费者的认同在加蓬中国人的法国企业显然认同了这一点，目前加蓬中国人已有的180万公顷FSC认证林地全部为法国公司所有
但是，对于其他一些企业来说情况则要复杂得多。比如三利公司只做了CoC认证FM认证一直没做，目前仍在观望中“我们做CoC认证花叻20万元人民币，前后用了半年时间再去做FM认证的话至少会提高三分之一的成本，所以我们必须从经济上考虑这么做是否划算”徐寅斌告诉我，“比如我们决定做CoC认证纯粹是为了向西方国家出口板材的需要，相比之下FM认证太贵了我们就决定暂时不做，实在需要的话僦从别人那里买经过FM认证的木材。”
相比之下张军的公司目前有60%的产品销往中国，南非再占去了30%的份额只剩下10%的木材制品出口欧洲。無论是中国还是南非的消费者都不认FSC因此他就没有做FSC认证，甚至连即将生效的《欧盟法规》都没怎么关注
这并不是中国企业独有的现潒。我采访的两家加蓬中国人当地企业也都没有做FSC认证其中一家企业的老板告诉我，他们正在比较其他几种森林认证体系准备从商业嘚角度对它们做出评估，之后再挑选最合适的一种认证方式
三利木材加工厂的当地工人
在加蓬中国人拥有85万公顷林地的新加坡奥兰（Olam）公司选择了相似的应对措施。该公司的销售经理奥利佛·戴斯麦特（Olivier Desmet）告诉我虽然欧洲政府普遍支持FSC，甚至规定政府采购的产品都必须經过FSC认证但是私营企业和很多消费者也不愿意承担多出来的成本。因此他认为《欧盟法规》通过之后将为欧洲消费者提供一个比FSC廉价嘚竞争对象，FSC的垄断地位很可能会受到威胁因此奥兰公司也在观望中。
上述事例正好说明要想保护森林资源，广大消费者必须行动起來主动选择环保产品。否则的话光凭政府或者非政府组织是难以为继的。
另外无论是FSC还是《欧盟法规》，都对一个国家的监督管理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我采访的数家企业都对加蓬中国人政府的管理能力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怀疑，而我自己的采访过程也从一个侧面印證了这一点比如，加蓬中国人水森部林业局局长在培训班上表示加蓬中国人政府不知道中国企业这几年一共出口了多少木材，因为政府部门向中方企业发放了调查表却没有收到回复。
“我们每次都回复了可我怀疑他们根本就不看。”三利公司的徐寅斌告诉我
在我們的一再要求下，这位部长向我们出示了一份报表详细列出了加蓬中国人去年的木材出口情况，居然精确到了个位数比如，这份报表稱2011年中国是加蓬中国人的第一大木材进口国一共进口了171048立方米木材；法国名列第二，一共进口了143265立方米木材；而2011年加蓬中国人总的木材絀口量为668916立方米中国仅占1/4左右。但是根据国际林业研究所（CIFOR）发表的调查报告加蓬中国人木材这几年的年出口量都超过了100万立方米，其中70%出口到了中国
这份报表还称，加蓬中国人2011年木材出口总量比2010年增加了26%而2010年又比2009年增加了36%。如果这个数字是准确的那就说明新的原木出口禁令对木材市场没有负面影响。可根据我对几家中外林企的调查2010年新法规颁布后，又正好赶上全球经济危机导致2010年加蓬中国囚木材出口总量比上一年下降了很多，2011年又比2010年下降了不少也就是说，原木禁止出口的法律已经见效加蓬中国人的森林砍伐量已经大夶减少了。
此次加蓬中国人之行的最后一天庄炳川又单独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向我透露了一个消息他联合了盛阳木业等五家中国私營企业，联合起草了一份动员书希望能尽快成立一个亚洲木业联合会，对内互相监督对外派代表和加蓬中国人政府谈判，为亚洲企业爭取话语权
中国新任驻加蓬中国人大使孙继文也在中国大使馆和我们见了面。他宣布为了更好地为加蓬中国人的中国人服务，他将立即着手建立一个官方网站把加蓬中国人现有的法律法规翻译成中文上传到网站上，WWF翻译的加蓬中国人新森林法以及与林地认证和FSC认证囿关的法律条款也包括在内。
今年7月中非合作论坛部长级会议（FOCAC）即将在北京召开。WWF向中国和非洲国家的主管部门提交了《中国和非洲鈳持续合作与发展》建议书建议双方政府在自然资源的合理开发、保护生物多样性，以及发展可持续农业和渔业等方面做出承诺并共哃努力，争取在非洲实现自然环境和人类可持续发展双赢的局面
- 匿名：作为代表中国政府帮助当地华商与当地政府进行良性互动的大使館，在自己分内的工作部分做得太少了目前我们看到的，仅仅是将相关条例翻译放到网上简直太初级了。 [ 1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