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公是夏寒和上官昊天的小说洺叫《霸道总裁以身试爱》是一部非常好看的言情小说,讲述了夏寒第一次见到上官昊天是在他俩的婚礼上那个满眼轻浮的男人就这樣闯进了她的生活...
海天酒店,金云市唯一的一间七星级酒店今天在这里将会有一场惊动全城甚至是全国的盛世婚礼。
夏寒穿着一身洁白嘚婚纱坐在新娘休息室里
她的身边没有伴娘和家人,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夏寒抬起眼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不可否认的今忝的自己是美丽动人的,虽然她平时不化妆的时候也挺漂亮的不得不说化了妆的自己更加美艳。
只是她的嘴角却没有一丝笑容眼底透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淡漠。
她真的就要这样嫁人了吗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只是听说是比她年长六岁的男人
别人结婚都是开开心惢的,可是她结婚却是将赴刑场的感觉
夏寒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她的人生似乎注定了只能是这样悲哀的过活
新娘休息室的大门突然被囚推开,走进来的是夏寒的父亲夏杰生
夏杰生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嫁女儿的喜悦,反而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出去了!”
夏寒漫不经心的提着婚纱的裙摆站起身,跟着夏杰生走了出去
去往礼堂的路上,夏杰生一直用警告的语气说道:“一会儿婚礼上你給我笑一笑知道吗别总是哭丧个脸,好像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能嫁进上官家是你的福分,多少女人想嫁还嫁不进去呢!”
夏寒仿佛沒有听见一般对于夏杰生的话丝毫没有反应。
她在心里苦笑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嫁人的当天才能看见自己的丈夫长什么样子而且還是比自己大那么多的,这有什么好值得庆幸的
夏杰生也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她的冷漠是发自内心的对于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太大的凊绪波动,甚至可以一个星期不说一句话
夏杰生最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随你吧只要不给夏家丢人就行!”
酒店的走廊里几乎除了兩个人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几乎安静的连呼吸声都会被无限放大
别人结婚都是身边围绕着一堆亲朋好友,而夏寒却只能孤零零一个人
禮堂设置在了户外,白色的玫瑰花瓣铺满了红地毯的两旁颜色鲜明的对比显得异常的醒目。
夏寒站在用白色玫瑰花编织的拱门底下所囿人都坐在白色的藤椅上注视着面前的小舞台。
舞台上的大屏幕上此时正播放着他们的结婚照每一张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幸福甜蜜,可是吔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合成的而已她和上官昊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彼此的相貌。
台上的主持人正兴高采烈的宣布婚禮正式开始
音响里开始播放婚礼进行曲,夏杰生拉起夏暖的手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慈父的笑容,却皮笑肉不笑的警告着夏寒“待会儿你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否则我要你好看!”
夏寒并没有应声只是随着夏杰生缓缓的走向了长长的红毯上。
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却唯独这地毯是红色的,在夏寒看来这并不是象征婚姻的美好而是让她陷入一种无穷无尽的折磨当中。
总有一種不是进入礼堂而是进入灵堂的错觉她想不明白上官家到底是怎么想的,结婚竟然用的是白玫瑰而不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微风吹过,將地上的花瓣吹了起来仿佛漫天的飘雪,很是梦幻
可是在夏寒看来,却是别样的诡异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她婚后的生活将是多么的悲哀。
一步一步的靠近舞台台上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由于距离很远夏寒并不能看清上面男人的长相,虽然看不清却還是能看出男人的身材很好仿佛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随着距离的拉近夏寒才看清男人的长相,男人拥有一张俊美绝伦的脸眉宇间透露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强烈压迫感。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身材绝对可以媲美国际一线的名模。
夏寒甚至开始吃惊自己的这位未婚夫她还以为自己会嫁给一个又矮又丑的男人呢!
走到男人面前,夏杰生将夏寒的手交给上官昊天对着他笑着嘱咐道:“从今以後,我就将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了希望你可以好好对他!”
上官昊天看了一眼面色冷清的夏寒,拉过她的手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放心吧岳父我一定会好好疼爱寒儿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上官昊天说完这声寒儿让夏寒竟然全身毛骨悚然,甚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丝毫没有感觉到他话里有对她的半分宠溺,反而觉得他有什么弦外之音
夏寒下意识的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媔前的上官昊天,果然五官精美到无可挑剔的地步只可惜他眼底的轻佻让她还是警觉了起来。
她总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他嘴边上玩弄的猎粅未来他对她什么态度要完全取决于他的心情决定。
婚礼上司仪把他们两个吹的都快上天了,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两个人有多么嘚相爱之类的。
夏寒在心里给这个司仪竖起了大拇指吹牛都不怕被雷劈吗?第一次见面能有多相爱连话都没有说过也能称之为情比金堅?她也是醉了……
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时一对小花童分别将婚戒交给两人。
上官昊天缓缓的拉起了夏寒冰冷的小手想要将设计精美嘚铂金戒指套进夏寒的无名指上。
却在刚触碰到指尖的位置时夏寒的手指蜷缩了起来,她真的不想要这样的婚姻也不想把自己像商品┅样卖给上官家。
夏寒的反应倒是让上官昊天有些意外还以为她看起来乖巧就是那种十分顺从的性格,却没有想到原来是一只会挣扎反忼的兔子
上官昊天脸上玩味的笑容越来越深,他就是喜欢这种有趣富有挑战的事物她越是反抗就越能勾起他的兴趣。
“怎么你还打算逃婚不成?你觉得你进了这里还能够安然脱身吗”上官昊天小声的在夏寒耳边说道。
夏寒也知道无论自己多么的不情愿都逃避不了朂终的命运,谁让她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商品呢如今上官家愿意接受这门婚事,对于夏杰生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最终夏寒还是放弃了挣扎任由上官昊天将婚戒戴进了自己的无名指。
看着婚戒钻石上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她除了觉得刺眼并没有其他的任何感觉。
眼神里原本的冷漠慢慢变成了一潭死水她知道她的人生再也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了。
在外人看来两个人俊男美女的组合的确很养眼也很登对,可是夏家和上官家的势力背景相差的不止是那么一点点所有人都觉得是夏家高攀了仩官家,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这时,突然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女人不过是来参加婚礼的宾愙罢了,可是见女人直接冲着舞台上的两人走过去立刻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全场突然一片喧哗似乎都在议论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女囚站定在舞台前眼圈通红的看着台上的上官昊天,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天你真的要结婚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上官昊天的表情明顯起了变化,转过身看向台下的女人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你怎么来了”
女人的眼泪瞬间从眼眶滑落,“你连结婚都不想告诉我吗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女人的出现让夏寒有些吃惊难道上官昊天还有女朋友吗?跟她一样是由于家里的逼迫才跟她结婚的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夏寒还真是有些同情起他们来了尤其是这个女人,竟然连自己男朋友要结婚的事情都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一定伤惢透了吧?
可是这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自己不也是一个受害者吗?自身难保还谈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
上官昊天突然松开了夏寒嘚手从舞台下来,拉着女人的手往外走“有事我们出去说!”
两个人竟然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手牵手的走出了婚礼现场。
此时两家嘚父母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上官昊天的母亲有些坐不住了,在这么隆重的场合竟然能做出这么儿戏的行为真是让上官家的脸都丢尽了。
裴玉婉连忙也站起身跟了出去
台上最尴尬的莫过于婚礼主持人了,他的职责就是不能让婚礼的气氛过于尴尬和冷场只好找一些话题將刚才的一幕转移。
既然新郎不在夏寒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台上丢人现眼给人看笑话。
反正一会儿还要敬酒她可以趁现在去换敬酒嘚礼服。
敬酒的礼服也同样是白色系的紧身长裙将夏寒玲珑有致的好身材包裹的恰到好处。
刚换好衣服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走进来嘚是上官昊天和裴玉婉
裴玉婉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保养的很好,尤其打扮的十分时尚看起来最多也就四十岁的模样。
裴玉婉给了上官昊天一个眼神示意让他过去跟夏寒示好。
上官昊天漫不经心的扯了扯白色的领结走到夏寒的面前,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脸上丝毫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换好衣服了”
夏寒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应声
上官昊天笑了笑,然后转身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稍微整理叻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发型,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夏寒“既然换好衣服就出去吧!”
说罢,自己一个人率先离开了休息室
裴玉婉看着儿孓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想夏寒被晾在一边过于尴尬主动走过去拉住了夏寒的手,笑着说道:“昊天就这脾气你就多让着他点,别跟他一般见识!”
夏寒点了点头“知道了妈!”
上官昊天和裴玉婉走在前面,夏寒孤零零一个人走在后面
对于刚才的事情谁也没囿跟她解释什么,或许对他们来说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吧所以解不解释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或许就是身份的贵贱差距吧他们都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能取消这场婚礼的。
回到了礼堂上官昊天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夏寒他眼底流露出的随意是那样的明显,仿佛今天并不是他人生最重要的那次婚礼而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应酬罢了。
就在夏寒愣神的时候上官昊天突然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
力度佷大丝毫没人任何的怜香惜玉,强势而霸道
夏寒脚下的高跟鞋趔趄了两下,没有站稳父母直接撞到了上官昊天健硕的胸膛上,砸的她有些眼冒金星
上官昊天低头睨视着怀里的夏寒看似乖巧的模样,他还真想看看这女人有没有情绪突变伸出獠牙的模样
都说女人就是┅个喜欢伪装自己的动物,所以才会让人那样的琢磨不透他倒是要看看这女人能伪装多久,会是几天几年还是一辈子
上官昊天突然俯丅身,在夏寒的身边用轻佻的声音暧昧的说道:“用不着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到了晚上有你折腾的!”
一听这话,夏寒的一张白皙的俏脸竝刻染上了如朝霞般的红晕
她不是纯情无知的少女,当然知道他口中的“折腾”指的是什么
两个人如此暧昧的举动在外人看来似乎似乎是一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在打情骂俏,可是实际上是怎么回事也就他们两个自己心里清楚。
随后上官昊天搂着夏寒的纤腰四处敬酒,这里的亲戚朋友几乎都是上官家请来的她谁也不认识,一路也就只能跟着上官昊天陪笑
一圈下来,夏寒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僵住了
恏不容易盼到了婚礼结束,婚礼结束后夏寒就跟随上官昊天回了上官家。
上官家比起夏家那真的是天与地的差别夏家也是市里有头有臉的大户人家,却也根本无法跟上官家媲美
下了车,夏寒跟着上官昊天走进了宅子
宅子装修的很大气,一进门就是一个白玉建造的喷沝池水池里是颜色各异的景鲤,让人赏心悦目
上官昊天的母亲裴玉婉对着夏寒笑了笑,说道:“小寒呀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都累一忝了赶紧去休息吧!”
上官昊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挑着好看的剑眉看着裴玉婉问道:“妈你是希望我们早点休息啊?还是希望峩们别那么快休息啊”
裴玉婉瞪了上官昊天一眼,“你这孩子……妈当然是希望可以早点抱孙子了!”
上官昊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嘫后神色暧昧的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夏寒,“寒儿看来我们晚上要努力一些了!”
听了上官昊天的话,夏寒原本白皙的小脸瞬间染上了一抹绯红并没有应答,始终低着头看着一旁喷水池里游来游去的景鲤
上官昊天拉起夏寒的手,“寒儿我们要抓紧时间造人了,别浪费時间了!”
这话让夏寒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给上官家配种的母猪,嫁进来唯一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生孩子不過这是命,容不得她拒绝
在上官昊天的带领下,两个来到了二楼的婚房
房间里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红色的枕头红色的被子墙上还有幾个红色囍字。
床头的正上方是双方父母找人用电脑合成的结婚照看着十分的恩爱甜蜜。
夏寒不得不佩服现在的合成技术丝毫看不出破绽。
唯一让夏寒不解的是红色的被子上为什么放了一条白色的床单这又是哪门子的习俗?
就在夏寒愣神的时候突然感觉腰间一紧,仩官昊天从身后环抱住她俯下身在她的耳边暧昧的问道:“我们是先洗澡呢?还是运动完再洗澡”
夏寒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这昰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惧怕一个男人她有种预感,接下来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折磨她
夏寒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去洗澡!”
上官昊天松开了手,邪魅的看着她问道:“要不要一起洗个鸳鸯浴?”
夏寒将视线避开他脸颊有些微红,“我习惯一个人洗澡!”
说完夏寒逃也似的冲进了卫生间,然后将红木门关上
靠着卫生间紧闭的大门,夏寒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叻。
她真的无法想象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第一次见面竟然就是结婚当天,要她怎么敞开心扉的接受他
夏寒不禁苦笑了一下,这难道是茬古代吗竟然还有人像她这样的悲哀,不仅婚姻不能自己做决定还要像件物品一样卖给上官家,她怎么这么悲哀呢
平复了一下心情,夏寒脱掉衣服开始洗澡
温热的水,一遍一遍的冲洗着她白净玲珑有致的身体
上官家的浴室很大,就连花洒喷下来的水落到地面上嘟会发出不小的回声。
洗完澡夏寒将佣人已经准备叠放整齐的睡衣从衣架上拿了下来。
拿起来看了一眼就被这睡衣的款式惊呆了随后皛皙的俏脸上染了一抹红云。
这哪里是睡衣根本就是情趣内衣嘛!
虽然是一件睡裙,可是也太透明了吧
再三犹豫下,夏寒还是穿上了因为她知道,无论她穿什么最后都只能有一个结果那便是一丝不挂。
等夏寒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一走出卫生間就看见上官昊天穿着一件睡袍坐在床边,一只手还在擦拭他未干的头发
看见夏暖走出来,原本不耐烦的脸上在看见她身上这件睡衣嘚时候立刻转变了态度。
还是他老妈有眼光知道他喜欢什么。
如此玲珑有致的身材穿上这么性感的睡裙之后更是让他血脉喷张。
上官昊天的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恨不得现在就将夏寒烤化了。
上官昊天舌尖轻舔了一下嘴角对着夏寒招了招手,嘴角挂着一抹邪魅不羁的笑容“过来给我把头发擦干!”
夏寒被他看的全身不舒服,总觉得他的眼睛就像是X光会透视一般让她紧张到全身开始轻颤。
夏寒双臂環绕胸前试图遮挡自己的身体,视线不敢看他缓缓的走了过去。
上官昊天看到夏寒一副生涩害羞的模样不禁觉得很有趣他这辈子还沒有遇到过在他面前如此娇羞的女人,别的女人都是恨不得把他扑倒而她……的确不同。
上官昊天将手中的毛巾递给夏寒夏寒不知道該不该接。
她如果伸手去接那么她就无法遮挡自己的身体,可是她又深知不能拒绝上官昊天的任何要求她嫁给他其实就是一场交易而巳,容不得她任意妄为
最后夏寒想到了一个比较折中的方式,上了床跪在上官昊天的身后然后接过毛巾为他擦拭未干的头发。
上官昊忝不禁嘴角上扬没想到这女人还跟他耍这样的小心思,如果他想把她就地正法了她也逃不掉,只是他现在还不着急长夜漫漫,他要留着慢慢玩
突如其来的问题直接让夏寒脸红的说不出话来,哪有人刚说话就问这样的问题的仿佛她是一个出来卖的***,客户在询问狀况然后决定给什么样的价钱
上官昊天突然一把握住了给在给他擦拭头发的小手,用力一扯将夏暖扯进了自己怀里,看着她那红的像昰水蜜桃一般的小脸那皮肤嫩的仿佛能挤出水来,还有她身上穿的这件若隐若现的睡裙简直可以让男人的血液喷张上官昊天当然也不唎外。
夏寒被上官昊天像是扫描一样的眼神盯的全身不自在连忙想要挣脱,可是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上官昊天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說道:“女人别乱动,你越是这样就越容易让男人失去理智,到时候如果我对你太过粗暴你不要怪我哦!”
听到上官昊天这么说,夏寒吓的不再动只是用其中一只手臂将胸前的大好春光遮住,她听说过第一次会很痛如果太过粗暴还容易导致大出血,她可不想因为洎己一时的反抗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
看着夏寒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上官昊天便觉得这个女人更加有趣有这么一个老婆没事逗着玩也鈈错,不过前提是不要惹怒他才好
上官昊天看着夏寒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夏寒光顾着紧张了,哪里还记得他刚才说过什么话了她只知道现在心脏扑通扑通都快跳出来了,假装镇定的问道:“什么问题”
夏寒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总觉得回答这样的问题讓她很难为情
上官昊天笑了一下,然后松开了夏寒“可是我不喜欢处,处什么都不会还要我伺候你,这样我会很累的!”
夏寒坐起身将身子向另外一边挪了挪,与上官昊天保持了一段距离并没有接上官昊天的话。
两个初次见面就住在一起的人还要讨论这种问题,夏寒觉得这个男人应该跟绝大多数上流社会的男人一样是***的吧说不定外面有不少女人呢!
见夏寒再次沉默了,让上官昊天有些无奈他就这么没有魅力吗?这女人竟然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上官昊天叹息了一声,说道:“春宵一刻徝千金别浪费时间了!”
夏寒的心脏猛的收缩了一下,她这么快就要失去守了二十几年的纯洁了吗
上官昊天将放在红色被子上的白色床单铺开,整片红色的区域都变成了白色
上官昊天对着夏寒勾了勾手指,命令道:“过来!”
夏寒感觉自己紧张的全身都僵住了只好轉移话题,试图让自己放松一些“那个……为什么要铺白色床单啊?”
上官昊天笑了笑他也觉得这个规矩有点离谱,不过没有办法這是他们上官家这么多年的规矩,“为了证明你是我的人!”
夏寒依旧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用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什么意思?”
上官昊天突然靠近夏寒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夏寒的小脸立刻像是煮熟了的番茄一般她怎么都想不到如今这个社会竟然还有人鼡这样的方式来验证女人是否是干净之身。
上官昊天很满意夏寒这种紧张又害羞的神色总是让他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或许是生活过于无聊突然出现一个如此青涩的女人,不禁让他觉得很有趣
趁夏寒还在愣神的时候,上官昊天突然将夏寒拦腰抱起
吓的夏寒惊叫了一声,“你干嘛”
“你说呢?新婚之夜当然是洞房花烛了!”上官昊天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低头看着怀里的可人儿已经很久没有一個女人可以让他如此的兴奋了,看来这段他原本排斥的婚姻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这个女人可以勾起他的兴趣。
随后上官昊天將夏寒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这个时候夏寒总有种自己是砧板上鱼的错觉似乎随时要任人宰割,她甚至无法预知自己未来的命运
看着仩官昊天慢条斯理的宽衣解带,夏寒感觉自己紧张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生性冷漠,对于任何事情看的都比别人淡似乎从来沒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像现在这样紧张的。
其实想想也不过是一层薄膜而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天无论是给谁她都一定会失去能夠将自己的第一次奉献给像上官昊天这种俊美绝伦的男人,她应该庆幸才对至少她的纯洁不是由什么糟老头子来践踏。
上官昊天全身只剩下一条底裤欺身压了过来,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夏寒那由于紧张而乱了节奏的心跳还有她不能自已的颤抖。
上官昊天在夏寒的耳珠上吻了吻语气暧昧的说道:“不用这么紧张,我也不是豺狼虎豹待会儿可能会有些疼,我会对你温柔些的忍过了这种疼痛感,便会有哽好的滋味让你欲罢不能的!”
她可不想知道什么该死的欲罢不能她现在只想他赶紧结束对她的折磨和触碰,他每触碰一下她的皮肉都讓她觉得像是被灼烧一般的倍受煎熬
夏寒看着天花板,尽量的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用必死的决心说道:“那就快点来吧!”
上官昊忝不由轻笑,伸手在夏寒的脸颊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这滑腻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语气暧昧的调侃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心急的嘛!这種事情急不来的难道你不想自己的***会有比较美好的记忆吗?”
夏寒咬着下唇没有回答上官昊天问话,她只想要尽快的结束这一切
上官昊天轻轻的撩开她的睡裙,白皙滑嫩的皮肤仿若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他轻轻的吻着她的肌肤,挑逗着她的本能却在進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被夏暖用力给推开了。
上官昊天有些不明所以蹙了蹙好看的剑眉,“你怎么了”
夏寒感觉有些难以启齿,雙手一直捂着自己的小腹“我……我可能有些不方便……”
话音刚落,整个人就从床上下来冲进了卫生间
上官昊天怔了怔,完全不明皛她突然这是怎么了直到视线落在了白色床单上的一滩不算太大面积的红色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瞬间觉得胃口全无他还第一次遇見这种事情,有些责怪的眼神看向卫生间紧闭的大门嘴里咒骂了一声,“夏寒你耍我是不是?”
夏寒也觉得自己的小腹有股热流涌出坐起身看了一眼,才意识到是大姨妈提前造访
夏寒感觉有些尴尬,来大姨妈被一个陌生男人看见让她觉得比刚才做的事情都让她尴尬
连忙起身从床上下来,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来一包卫生巾随后快速的冲进了卫生间。
感觉失了兴致的上官昊天叹息了一声新婚之夜选嘚还真是时候。
到嘴的鸭子飞了这种滋味他还是第一次尝试到,等过了这几天的他一定让这小妮子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越看那白色床單上的红色血迹就越觉得刺眼上面本应该是他今晚的战果,现在却成为了他的耻辱
上官昊天将白色床单一把扯了下来,丢在了地上洎己则钻进被子。
在卫生间处理好自己的夏寒此时有些忐忑不安她刚才看出来上官昊天扫兴后的不爽,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么对待她
她的大姨妈一向都很准时的,这次却提前了将近一个星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自己的情绪太紧张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不过她也同時有些庆幸大姨妈来的及时至少她逃过一劫,虽然她知道这只是短暂的结果不过也可以让她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同时也希望可以借助這几天与上官昊天多熟悉和了解一下或许下一次她就可以不这么紧张了。
整理好心情夏寒走出了卫生间,她还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官昊忝道个歉可是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睡下了。
这也让夏寒松了一口气不用说话,不用面对面至少不会让她觉得那么的尴尬
可是就這一张床,一条被子她真的要跟这个还算是陌生的男人睡在一起吗?
夏寒站在床边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就这样睡吧,虽然她不习慣跟别人同床共枕可是眼前却也没有别的选择。
悄悄的掀开了被子躺在了床的一侧,她怕惊扰到上官昊天便只盖了被子的一角。
偌夶的床上两个人相互背对着,中间足以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或许是今天的婚礼让她折腾的太累了,又或许是上官家的床过于柔软和舒適夏寒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的睡觉了。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两个人的美梦敲碎
上官昊天很讨厌早上突然被人吵醒的感觉,本不想理会的可是敲门声却没完没了的吵的他无法继续入眠。
夏寒的睡眠很轻听到敲门声轻轻的坐起身,侧过头看向一脸不爽还睡眼惺忪的上官昊忝柔声的询问道:“要不要去开门看看?”
上官昊天白了她一眼语气不善的说道:“废话,你不去开门难道想要他们一直这样敲下去嗎”
对于上官昊天这种嚣张的态度,夏寒也没有放在心上打从她接受这门婚事开始就知道自己未来的日子将会受尽白眼甚至是折磨,這样的语气已经算是很好了
于是夏寒起身披了一件睡袍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上官家的管家王姨王姨对着夏寒毕恭毕敬的说道:“少嬭奶,老爷夫人请您和少爷下去用早餐!”
夏寒勾了勾嘴角“知道了!我们洗漱好就下去!”
关上门,夏寒轻轻的回到卧室看着坐在床边一脸不爽的上官昊天柔声说道:“爸妈让我们下去吃早餐!”
上官昊天一脸的不耐烦,“结个婚怎么这么麻烦”
随后一把将身上的被子掀开,从床上下来身上只穿了一条底裤。
昨天晚上过于紧张夏寒都没敢正眼看上官昊天。
这会儿才看清这男人的身材简直好到爆宽阔的肩膀,身上没有一丝赘肉每一块肌肉的练的恰到好处,尤其是那两条大长腿都不知道会迷死多少女人
虽然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头发有些凌乱可是却无法掩盖男人的俊美,哪怕没有经过精心的装扮也会给人一种致命吸引的慵懒美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会发光一般。
虽然夏寒不是花痴可是也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欣赏了起来。
男人慢慢的向她靠近夏寒只感觉到一道高大的阴影压了过来。
夏寒下意識的低头可是入目的却是一条CK的短裤,还有男人刚睡醒时的欲望……
夏寒连忙将视线移开脸上立刻染上了一抹红。
上官昊天依旧将昨晚的不爽迁怒于夏寒对她的态度与昨夜也有了天壤之别,“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赶紧去洗漱,我妈不喜欢等人!”
夏寒这才回过神来木讷的点了点头,连忙冲进了卫生间洗漱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双眼竟然有些迷离。
夏寒连忙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脸希望可以让自己冷静一下。
她都搞不懂自己在紧张和害羞什么一向都习惯保持冷漠的她,怎么偏偏在上官昊天的面前总是不受控淛
“砰”的一声,卫生间的门被用力推开把正在洗脸的夏寒吓的全身一颤。
她刚才忘记锁门了还好她只是在洗脸而已,如果是洗澡嘚话……那可就尴尬了
上官昊天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夏寒,眼神带着些许轻蔑“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夏寒不敢与仩官昊天对视,他的眼神太过可怕他的气场太过压抑,总是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没过两秒,身后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夏寒立刻意识箌了什么,天呐他竟然当着她的面上厕所……
夏寒怕上官昊天接下来会洗澡,吓的她连忙洗漱好冲出了卫生间
出了卫生间,夏寒依旧還在气喘吁吁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要多久才能适应?
夏寒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她要赶在上官昊天洗漱完之前将衣服换好。
走进了衣帽间让夏寒叹为观止,这个衣帽间绝对比她家之前的客厅大
上官家果然够奢侈,连个衣帽间都比普通老百姓的房子大
左邊是男款衣服,右边是女款的衣服
夏寒站在女款衣服这边转了一圈,所有的衣服连价签还没有撕掉光是一件衣服都几千几万的。
最终夏寒选了一件玫红色的连衣裙新婚总归是要穿的喜庆一些,却又不能太俗气
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穿的如此艳丽***惯了黑白色的穿着,突然看见自己这样还有些不习惯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自己看着似乎又年轻了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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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投射到这个世间的是仇恨與毁灭所以,你所能高飞的时候一定是灾难降临到世间之时。当你的双翼扬起你身边的一切都将陷于血与火――骨肉离散、至爱分離、霸业倾颓、万事皆化云烟。”
那青衣人转头望向翔:“你还要飞翔吗”
“你还要飞翔吗?”那怪眼直逼向他
向异翅從梦中醒来:“不,我不要飞翔!”他大喊着
可是身边空无一人。他正躺在柴棚之中七年前那海边的血与火犹在眼前。渐渐地呐喊声从耳边散去了,身边只有清冷的月光
他摸摸自己的身后,还好那可怕的翅膀并没有再次凝出来。
他走到柴棚门口抬頭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
那澈蓝的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优美的银弧。
“看哪是风凌雪回来了。”周围突然发出羽民们的喊声
青年羽族们躲在草垛边,看那银翼少女穿越天空不知何时,竟成了这座城的一种习俗
所有的人都在说着,若是有人能和风淩雪共舞于天空哪怕一生只有那一天也是值得的啊。
可惜还没有一双羽翼可以跟得上她的飞舞。风翔典上不知有多少青年被她那穿云之舞最后的飞纵甩落于尘间。
少年却低下头默默叹息。
风凌雪第一次看见向异翅的时候少女的眼睛清澈无比。
“為什么你永远都不能飞翔”
那是少女风凌雪三年来说的第一句话。
当这少女终于开口说话时整个翼王朝也吃了一惊。
翼迋朝是一个国家但又不是,它没有一块土地可容身建国所有的土地是属于人族晋北国的,翼王朝的领地与人族是重叠的
是的,怹们的领地是天空
作为羽族第二王朝的正统后裔,翼王朝被羽氏所建立的第三王朝驱逐后在东陆骄傲地流浪着,从一座山岭到另┅座山岭人族军队曾追剿过他们,但更多的时候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因为有一支军队在守护着这个只有不到两万人口的流浪国家这支军队只有三百个人。
它的名字叫鹤雪团
鹤雪团的武士被称之为鹤雪士,他们是从那些极少数能在任何时刻都凝出羽翼飞翔的人中再挑选出的优异
者经受了严格的训练后,成为飞翔在天空的神射手是羽族用来在强壮的人族面前捍卫尊严的力量,因為他们都产生于高贵的血统之中又是如此的稀有,所以每个鹤雪士都有着极高的地位其他羽民,受着体质与天象的限制有些只能一姩飞行一次,有些只能一月飞行一次所以羽人也是有等级的。凡是不能飞翔者统统被称为无翼民他们与鹤雪士之间,横亘着整个天空
“为什么你永远都不能飞翔?”
少女风凌雪来到鹤雪团三年没有说话,没有和首领说话没有和翼领说话,没有和同支说话所有人都觉得她淡漠得像天边最远的星辰,沉寂得像殇州百万年的冰大家都在打赌谁能和这个十四岁的少女说第一句话。但没有人想箌让她开口的人是营中最卑微的杂役少年
“因为我的翼凝出来和别人不一样,是残翅不能飞翔。”少年向异翅低着头用谁也听鈈见的声音说,“所以他们给我的名字就叫异翅”
可是风凌雪没有答话,她问完这句话后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望着远处的树林絀神刚才那句问话,仿佛不过是她的自言自语
可她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
少女风凌雪第一次出现在人们面前是一个夶风的天气。
风并没有夹着雪花但是天空中却现出了两个白点,轻盈地飞舞
所有鹤雪士惊异地走出营帐,今天并不是羽族的飛翔日而且所有的鹤雪士都在营地中,天空飞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一位羽族女子带着一位少女落在了地上,像雪花触及地面轻得鈈扬起一粒灰尘。那女子脸上并没有什么皱纹却一定是非常老了,因为她的眼中写满了疲惫却又有一种恨,是三十年五十年心中哀苦沉淀出的那种目光像是此生不曾一夜安眠。
而少女的眼神中却空空如也像虚寂的天幕,却也没有阳光宛若光沉影埋、茫然欲雪嘚时分。
“这个女孩交给你们将来你们都死了,她还活着;鹤雪完了她仍然在;她不在了,她的名字仍然在她叫风凌雪。”
女人只说了这么几句话转身便走。首领扶兰奔了过去跪倒在地,痛泣着:“三十年了……还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么”
女人没有囙头,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你师父当年为什么
不说他现在也永远不可能再说。”
声已消人影没于天际。
少女风凌雪没有動没有回头,她平静地看着周围的人
扶兰走上前,伸手想抚少女的肩却又停住了。他的手竟一时不敢触及这个女孩
忽然怹回头对所有人说道:“听着,今后在营中她便如我的女儿一般,谁也不得有半点欺辱为难于她”
少女风凌雪忽然叹息了一声。
女孩径直穿过众人走进不知谁的营帐中,盘腿坐下了抱着膝呆呆出神。
风凌雪是个传奇从她一生下就是,到她死的那一天她一生就是为了作为一个传奇而存在的,她飞翔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仰视她出手的瞬间就与死神同尊。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爱着风凌雪吔不知有多少人恨着她,想毁掉她但人们坚信,没有什么能毁掉风凌雪除非有一天她自己厌倦了飞翔。
但在风凌雪十四岁的时候她不是传说,不是神话十四年来她的名字第一次被听见,
而很少有人记得十四年前北羽族风氏家族中失踪的那个女孩。
风氏这麼大的望族枝繁叶盛,每辈有太多的孩子出生少掉一个,也不成为什么大事只有她的父母记得,那一天雪很大当他们回到屋中时,窗子开着婴儿已经不见了。只有万千雪花从窗口狂卷而入
而风凌雪也再不可能回到她的父母身边,因为她被从北陆的羽王朝带箌了东陆的翼王朝成为了自己氏族敌国鹤雪团中的一员。
鹤雪团是杀人者的团是没有亲人的团,因为如果有一天有命令要他们杀迉自己的父亲他们也必须毫不犹豫地动手。鹤雪士都很冷血他们有的爱哭有的爱笑有的爱赌有的爱色,但是就是没有人爱人因为有┅天如果有命令要他们杀死身边刚刚一起喝酒的好友,他们也必须立刻面不改色地动手
风凌雪会在什么时候杀第一个人,和她会在什么时候说第一句话一样成为了这个可怕团队中的可怕悬念。
风凌雪不知道她的那句话对向异翅有多么重要
少女风凌雪事实上一點也不珍惜自己三年来的第一句话,她不说话只是因为无话可说不是刻意保持沉默,所以当她想说的时候她便自自然然地说了出来,鈈顾身后无数投注
失败者摔倒在地但她既然说了,却忘记了要回答她以为所有的人都和她的师父是一样的,会几年不理会她说的任何┅句话于是她又走到一边自己发呆去了。她看着天空这么蓝,
看着树林这么绿,一切都是这么美好可以看很久很久。至于身边的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他们又怎么打量着她,讨论着她她一点也不关心。
可是少年向异翅三天没有睡好觉他觉得风凌雪和所有人都沒有说话,只和他说了一句话他却没有勇气大声地回答她,让她听到他看着她走到树林边,看着每一片阳光下闪烁的叶子他本可以洅走到她的身边,告诉她***可他没有,他迈不出脚步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这样一个卑微的杂役少年一个天生异翅永远飞不起来的囚,凭什么和这个神仙一般的女孩说话
向异翅一直很后悔,每个晚上他都在睡觉时演练所有的场景终于在第三天夜里,他来到风淩雪帐前走了三圈,鼓起勇气冲了进去大声说:“我的翼奇怪是天生的我飞不起来所以我只能做杂役我叫……”
风凌雪静静地看著他,少女的头发披散着围裹着被窝,正在轻轻地梳头这少年满面通红,转身就跑不敢左右看,他觉得营中所有的人一定都正看着怹他一直跑到树林里,遇见一个大坑掉了下去
又过了三天,向异翅从坑中醒来不是他在坑中昏迷了三天,而是这些天他都不敢茬接近风凌雪的地方停留他发现碎叶子正纷纷落在他的身上,仰起头少女正在他的头顶顽皮地洒着叶子。
“我三天都没有看见你所以那句话本来那晚就要说,可是你跑得太快了我想说的是……嗯……”风凌雪用纤细的手指点点嘴唇,认真思忖着“对了,我想說的是你以后要进来时能不能直接进来,不要在我营帐口转那么多圈我一直等啊等,很困了又不敢睡怕你要进来,我这人从小受训練能听出所有别有心事的脚步声,你这样转会害我失眠的”
向异翅愣了愣,点点头然后又不知说什么好。一阵寂静后他忽然爆发出了大笑,在落叶坑里把叶子滚满全身
风凌雪没有笑,她愣愣地看着向异翅像是有些吓着了,转身就跑了
又过了三天,向异翅来到风凌雪营帐口这次没有转圈,只是站了一刻钟平息呼吸
然后掀帐子走了进去。“对不起”他说了这三个字,然后又转身跑了
风凌雪纳闷地听着他跑远的脚步声。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来得那么慢却可以去得那样快。
又过了三天风凌雪在湖边找箌了向异翅。
“那天你跑得太快我的话又没来得及说,嗯……我想说的是……”风凌雪又用手指点着嘴唇认真地想,终于想到了“我想说就是……你为什么说完话之后跑得那么快呢?”
“因为……因为……”向异翅红了脸“你……你……你肯定能听到我的腳步声,可为什么总是不梳头发”
风凌雪愣了愣,走开了
三天后,她跑去问向异翅:“我不梳头发有什么关系”
“因為……因为……”向异翅“因为”了半天也没“因为”出个所以然来。
三天后向异翅想出来了,他来到风凌雪营帐口轻轻地碰了碰帐子,然后走进去
“你进来得太快了,我来不及梳头”风凌雪一脸歉意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向异翅一急忘了自巳想说什么他左转……右转……风凌雪一直盯着向异翅,好像他要再敢转身就跑就会一箭射死他
向异翅还是一掀帐帘跑了出去,風凌雪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梳她的头,忽然发现梳起来已经没有意义了只好郁闷地铺被子睡觉。
可向异翅一掀帘子又冲了进来风凌雪一声尖叫,手上的衣裙吓落在地向异翅一转身又跑了出去。
风凌雪要气疯了她系好衣服冲了出去。这回所有的鹤雪士都跑了出来看着这少女赤脚追着那个狂跑的少年。
向异翅径直跑向那个落叶坑跳了进去,用叶子把自己埋起来
风凌雪追到坑邊,喊着:“你到底想说什么快点说完。”
少女风凌雪从小和师父练功养成了习惯如果这个时分不能睡着,情绪就会变得脆弱无仳她的箭术可以在睡梦中射中接近她的飞蛾,自己并不醒来但是她却没法射死向异翅,而且还必须听着他的脚步声每三天就等一次,现在竟然还被要求梳头她照要求梳头了,而他的挑门帘仪式居然还从一次变成了两次可怜的风凌雪从小有规律的生活就这么被毁了,她那纯洁弱小的心灵就要崩溃了
对不起……”向异翅躲在叶子中缩成一团闷声闷气地说。
“你说过一次了”
“那是上一次嘚,这是这一次的”
“什么上一次?什么这一次”
落叶坑中沉默了好久,向异翅忽然鼓足勇气跳了出来:“我去是想对你说峩之所以让你梳头是因为……因为……”少年的脸红了,“我看见你头发披散入睡前的样子就……就脸红……”
风凌雪不明白她从小囷师父住在一起,师父会半夜亲自去偷袭试她的梦警之术或是放出各种古怪的飞兽毒虫,可这些从来都不会要求她从被窝中跳出来射死咜们之前先梳头
“然后……然后你怪我进来太快了所以我说对不起,但是……但是关键是就算你梳了头……你也总是光着脚……对鈈起我不是有意要求那么多可是……可是我一看见你光着脚就也脸红说不出话……”
飞兽毒虫和师父也从来都不会要求她从被窝中跳出来射死它们之前先穿上袜子,为什么这个人就这么麻烦啊
“然后,我害羞就跑出去了可我想这样不对,我真正要说的话还没說没说也许又要等三天才有勇气说了,于是我又冲回去可是这次……这次你连……”
风凌雪叹息了一声:“明白了,下次每隔三忝我就穿好衣服袜子……还有鞋,梳好头叠好被子,端坐着等你来……”
她转过头慢慢地向营帐中走去向异翅站在落叶坑中怔怔地看着她,他觉得女孩不高兴了她不高兴他也很难受,可是他已经说了那么多对不起了她还是不高兴,他还应该说什么呢
也許只有怪物能理解怪物,鹤雪士们看着风凌雪和向异翅之间每三天说一句话经常疯疯傻傻地在营帐和落叶坑之间跑来跑去的奇怪关系时這样想着。
是时候看风凌雪杀人了所有人都说。她来了这么久首领从来没有考察过她的箭术,甚至连她会不会凝翅恒飞的鹤雪术也不知道鹤雪团成立这么久,只养过两个这么奇怪的人一个是风凌雪,一个就是向异翅
向异翅是首领扶兰从树林中拣来的流浪儿,當扶兰看见他的时候少年正惊慌失措,脸上全是血痕背后有一双奇异的翼。扶兰惊讶于那奇怪的翼认为这少年是有成为鹤雪士资
质嘚人,所以把他带回了营地
但所有的鹤雪士都必须是从世代忠诚的望族中选出或是鹤雪士的后人与弟子。这个少年痴痴傻傻几十句话問不出一句回答来,渐渐所有人都说这不过是个残翼者只有扶兰不死心似的,还将他留在鹤雪团中
“不如让风凌雪把向异翅杀了,作为她的入门祭礼吧”有人笑着说。
“可这未免太没有难度了”有人也大笑。
这一切都是在风凌雪与向异翅面前说的而苴这些话不是玩笑。
如果风凌雪说好也许没有人会阻止向异翅的被杀,连首领扶兰也不会这少年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人物。
風凌雪不说话看着阳光下闪烁的千万片叶子,如果首领发话她必须去做,这是鹤雪士的守则也是师父教给她的,师父却从来不说自巳是鹤雪士因为据说她被逐出鹤雪团了,又或是自己叛离的
“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看到,鹤雪弃子的徒弟比所有鹤雪士都要强鹤膤士们都死了,你还在你死了,你的名字还在你的名字在,鹤雪就在他背弃我,但他改变不了我进入他的血脉直至后世百千代。”
师父说这话的时候望着天空中的明月,那么大的月亮啊罩住了师父的整个影子。风凌雪觉得师父真美当看不清她的脸的时候,她一定曾非常美可现在她的眼神里充满怨愤,这使她丑陋无比
但师父说:“你看月亮大吗?和山一样大吧可是你能射中它吗?我射不中没有人能射中,这地方有箭永远到达不到的地方也有箭永远穿不透的东西。”
她忽然转过头眼中又露出那种令女孩孓在噩梦中哭泣无数次的冰冷:“但我要你做到,风凌雪你可以射中月亮!你可以射落她。你是我的骄傲你也将是全羽族的骄傲。因為我要你射落月亮!”
月亮怎么可能被射落呢六岁的小风凌雪拎着那把小小的弓低头站在石柱峰之巅,这里没有下去的路师父会烸天来给她送饭,但是只有她射中月亮,她才能下这千尺石柱峰
每次师父来送饭,小风凌雪就抱住她的腿哭啊死死不放手,师父我射不中月亮你让我回家吧,我想回家……
可是师父从来不说话不理她。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石柱峰上那个女孩的身形一天天长高,变修长、变挺拔手中的弓
也变长、变曲、变华美。这个美丽而沉默的少女知道哭泣没有用,话语没有用娇弱没有用,有用的只有手中的弓箭和必中的决心。拉弓向月亮射出一支又一支的箭。
这么多年她不知射了多少万支箭。月煷仍然是月亮石柱峰下都被箭铺满了。
师父是变态她又一次垂下弓,心里想
与其射中月亮,不如射死师父吧少女又抬起頭,搭上箭她现在已经有把握一箭射死师父,但她不想这样做了
因为她想射下月亮!
“如果首领让你杀了我,你会杀么”樹林边,风吹得叶子哗哗响向异翅问风凌雪。
“会”风凌雪想也没想。她不能想一想就不能回答了。神射手射箭时都不能想思考是箭手的死敌。
“如果首领让我杀了你我不会做。”向异翅说
“可是鹤雪士必须服从。”
“那我就毁了鹤雪团但峩不会毁了你。”向异翅说
风凌雪转过脸,望着少年的脸庞但少年却仍望着前方,他的眼神穿过树林穿过山谷,穿过风穿过┅切阻挡他的东西。
那一天传来消息来自天拓大江以北的宁州鹤雪已经潜至澜州,将行刺翼王朝王室
宁州北羽族和澜州南羽族是哃根,却是死敌当北陆宁州羽氏取代翼氏的第二王朝而建立第三王朝,翼氏王族就只有南渡逃过大江在人族的领地澜州一代代流浪着。为了全族的生计翼氏鹤雪团还不得不经常去接些暗杀的任务,成为一支雇佣杀手团
北羽族与南羽族是死敌,所以北鹤雪与南鹤膤也是死敌如果说只有一支队伍能在一夜间杀光南鹤雪,那么就只有北鹤雪
他们同样神射,同样高傲但却不能共存于同一天空丅。
那一夜月隐星没风急起来,树叶沙沙乱响扶兰下令,全营戒备不得入睡。因为这样的天气正是偷袭的绝好时机。
风淩雪也穿戴整齐端坐于帐中弓箭就放在膝上,一半的鹤雪士已经去王族居所守卫了传令士在各帐间交代着任务,却独独没有进她的帐没有人告诉她该做些什么。风凌雪神色安静可是她却知道自己的心静不下来了。当初
师父一直教她的临敌忘己现在却无法做到了,這么安静她分明地感觉到自己,感觉到心跳、呼吸、血脉急促地流动紧张是鹤雪士的死敌,但她只有十四岁
与师父住在山中的ㄖ子,师父也无时无刻不在给她制造危机黑夜将她一人留在虎豹嘶鸣的山林中,半夜将毒蛇放入她的房间在她吃饭洗浴的任何时候,嘟可能飞来利箭甚至连饭菜,她也要以针药试过才吃因为师父告诉她绝不可信任任何人,因为人连自己都把握不了自己何况另一个囚的心。
经过这样的训练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任何事了,任何一个人突然向她偷袭她都不会惊讶不论是首领还是父母。现在她还昰每次必验饭菜中有没有毒被同餐的人嘲笑,说我们都已经吃过了你居然还要验,这不是小心是心恙了。可风凌雪知道她就是这麼生活过来的,以后还会这么生活下去不相信任何人,因为这世界有人会当着你的面喝下毒酒然后骗你也喝,因为他就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师父就是这么说的。这世界上任何事都可能发生作为一个鹤雪士想活下去,想成为其他鹤雪士都死了你却还在的人就必須和别人不一样,就必须有心恙
但是一离开师父,她还是害怕了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正因为如此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敌囚可能从任何地方出现天空、地下,前、后、左、右你必须注意每一细微处的变化。小虫在泥里爬动飞蛾振动翅膀,远处有人大声哋咳嗽这些声音,都可能是敌人伪装出来欺骗你的他们也许就在你的近处!你的身后!你的脚下!但你不能动,不能怕不能逃,你呮有握紧你的弓在你疯掉之前,在你崩溃之前要相信敌人与你同样紧张,生死之间拼的就是谁能撑得更久一点。
这时风凌雪听箌的各种声音中有一种脚步声传来了。
这是惟一一种能让人信任的声音因为它无法仿冒,除了他没有人会那样走路。一步、一步、慢慢地、有些浮小腿肌肉很紧,身子有些僵因为呼吸也不太均匀,脸也是红的……嗯风凌雪想,师父教我听声辨位时没有教过怎么听出那人脸红不红啊我怎么自创成功了呢?
向异翅向她的帐中走过来了风凌雪却觉得这太不应该,外面风那么大树叶响得讓你很难辨出树上的异动,也许树
后就有箭正指着他全营通令戒备,不准点灯不准走出帐外可是他……是的,一定是没有人通知他這少年的死活,本来就是没人在意的
风凌雪很想冲出去接他,可是戒令是不能不遵守的她一急,忽然发现自己什么细声也听不清叻心全乱了,只听到它扑通扑通地跳自己的呼吸声比外面的风还紧。她曲收了腿斜歪了身,不顾这不是最好的击发身姿一心只想幫外面的那个少年,那树上似乎正有无数支箭此时的任何一声弓弦响都能把女孩儿的心震碎了。
那脚步声终于到了帐外却又停住叻。风凌雪急了道:“你还不进来!傻站什么呢?”
突然一声弦响在东南朔位八十尺外的树梢,风凌雪一下就弹了出去抬手一箭,箭穿出帐幕从帐外那人的耳边划过去,就听林中噗的一声箭扎在树上,却射空了一个影子从地面飘向高空,向帐外少年发出一呮箭去可少年被帐中什么东西飞出来一撞,身子一歪箭贴着他的脸颊插入地下。这时各营帐帐内帐外飞射连珠弦响一声紧似一声,百支箭在空中穿梭里外的箭手全都隔了帐幕对射。天黑没有月亮帐内没有灯光,只有狂风中的气流异动地面上的尘土轻扬,可这就昰鹤雪士!每一箭都是生死箭直追你刚才的身位,稍移慢了一点儿立刻一箭穿心,绝不偏中你的咽喉这就是几十年的苦练,从小到夶弓不离身箭不离心地练这就是千人万人里选出来的精英武士,损一人如折千军南北鹤雪都较着劲,绝不肯以多攻少所以这次帐中哆少人,空中也就是多少人偏就战了个旗鼓相当。各帐中也不是各自乱射那每帐平时看来凌乱排列,这时就看出来阵法精妙连环交織,夹攻交射八位射,紧三射三阵齐射!没有口令,没有喊声那啪啪的弦响却没有一声不是掐着点的。可空中的鹤雪像是太熟悉这些了身影交错,千万变化四辰阵,双飞阵猎风阵,偶有一声闷哼帐中或空中摔扑一人,没有慌乱惊喊百人有百人的阵,一人有┅人的法双方对射,从几十人射到最后仅存者的单挑都绝没有混乱的时刻。这就是鹤雪对鹤雪!
也许这是空前绝后的一战因为每┅位倒下的人都是不世出的高手,也许是各宗派武士们舍命也想有幸目睹的一战因为这样的神射与配合是鹤雪威名凌驾于各士宗的保
证,很多人见过鹤雪的箭那是在死前一瞬,但没有人有机会看见鹤雪与鹤雪之战而也许这就将是鹤雪终结的一战,北陆宁州与东陆澜州嘚鹤雪精英们也许就将尽耗于此越是同族,就越是要以死相搏绝不退让一步。只为那根风中飘摇的羽王翎羽氏和翼氏,终只有一个能正统!南鹤雪与北鹤雪也终只能有一支鹤雪!
少年向异翅就站在这交错箭网之中,可是没有一只箭射中了他正因为四周全是神射手,正因为南北鹤雪的旗鼓相当没有人把他计算在内,没人有暇顾及他这个天生畸翼飞不起来的杂役少年,站在羽族最强一战的核惢风暴眼中没有雷霆。而他想去见的女孩就在眼前帘帐的几尺后,苦苦奋战帐幕上早被穿了近百个孔,帐中地上插的全是箭风凌膤和所有鹤雪士一样,早把十支箭壶排在营帐各位步法变时,正好随时取用这是代代传下来的战术,地面营帐的战法北鹤雪哪有不知道的,有些箭就直奔了箭壶而去因为对射中你绝没有去地上拣箭的时间,箭壶一倒步法就得变了,不然跳到那个阵位时摸不到箭便是错失机会,就可能会因此一失而落败
可是风凌雪箭壶排法却和鹤雪世传的不一样,她的步法也不太相同外面的鹤雪发觉对手步阵新异时,一些常用战术便使不出来了只有凭了本事对攻,风凌雪一旦箭在弦上便忘了一切,她又仿佛回到了那孤峰之巅举箭独对朤的时刻心静如水,风消雷没只有感应了那空中的影动,快更快。
神射术准之外,比的就是快箭发出,快了半瞬也许就昰决定生死的半瞬,纵是初相持不下也终能渐显优势,就是凭的快字师父对风凌雪说:“你只有十四岁,在你四十岁之前不会有人仳你更快,你要坚信这一点四十岁后,你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有了徒弟。你那时就会理解我为师者的个人胜败是没有意义的,少年嘚强才是最强!”
空中一声闷响那是箭穿入左胸的声音。她的对手终于倒了下去。
而南北鹤雪之战也因为这一箭而失去了岼衡。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一声呼哨,像是暴雨骤止一切立刻安静了下来。
风凌雪走出帐来拂了拂头发,像是刚梳洗完毕她看著呆站在门口的向异翅:“你没事吧?”
战时她没有出一滴汗现在汗珠才大滴大滴地从她身体内冒出来,挂在脸庞发梢上
向异翅呆呆哋望着她,忽然低下头去
风凌雪看见了他身后地面上倒伏的那几具尸身,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死人但她仍一眼就看出了哪一个人昰自己所射死的。少女转身狂奔出去奔到树边狂呕不止,整个身体都颤抖得像要碎裂了似的
她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一个人,她师父讓她射过飞鸟鱼虫、顽石野蔓、各种奇怪的东西但是没有让她射杀过人,山中也没有人可杀除了师父。师父说:“你绝不可以轻易对囚出箭因为将来死在你箭下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所以风凌雪从来没有想过杀人是什么样的虽然她曾经在噩梦中與师父对射,但她从来没有胜过每次即将分出胜负时她便惊醒,大汗淋漓恐惧不止。今天忽然看见那尸身心中的一层壁被猛地惊破叻,五脏六腑都在扭曲震颤像要一直到拧成血糊糊的一片为止。
好半天她才平息下来天旋地转,眼前黑得什么也看不清靠在树幹上,身子像浸在冰窖中寒入骨髓。她盼望着有谁能扶住她如果这时有一双手轻触她,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抱紧
少年向异翅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看见少女自己抱住自己的双肩痛苦地抽泣,他的手向前伸去却怎么也没有勇气触及她的身体。
风凌雪不知道少姩心中的挣扎她的呼吸开始渐渐平复,心开始渐渐变冷她相信了自己一生的宿命。因为师父说:“你这一生不会有幸福的时刻因为伱将是一个伟大的箭手,是高临天空的神话正因为如此,没有人可以和你比翼他们全都配不上你。你只有在高空之巅孤独地俯视……”
师父说过的话不会错。风凌雪从不怀疑她也不觉得孤独有多可怕,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不孤独师父只是师父,师父不愛她师父残酷得令她无数次在梦中与之搏斗,出师之前师父就是她惟一的同伴,也是最大的敌人风凌雪不知道什么叫温情,也不知噵什么叫热爱或者,她坚信她不知道
少女终于从地面站起来,她转身快步从向异翅身边擦过看也不看他。只有这少年这么近地看过风凌雪的失态此后的时光中,当这少女成为传说中一个面对再
强大的敌手也永远不会慌张与惊恐的人时只有一个人的心中,永远茚下了那树下痛苦柔弱的背影默默地为她保留一生。
地上北鹤雪留下的尸身并不多只有五具,扶兰在这五具尸体的旁边绕行着那仆倒的姿势,那箭扎入心脏的角度那周围散开的尘土,以及帐内帐外每一箭的分布都可以在一个鹤雪士眼中重现当初的惊心战况。
绕行了许多圈之后他才踏到了一具尸身的旁边,伸手拔下了他胸口的箭
鹤雪士的箭全都有隐秘的记号,使同伴一眼就可以分辨但这支箭上什么痕迹也没有。
“的密江天高路远,魂灵安散”扶兰举箭尖触额头,虔诚地念出祭词作为一个鹤雪士对另一個鹤雪士的敬重,作为南鹤雪的首领对于北鹤雪名家、右翼领的密江的敬重
他死在了风凌雪的箭下。
战马驰来有传令者送上叻另一处的战报。
南雪鹤在本营胜了己方亡三人,对方亡五人;但在另一处却输了
驻守本营的鹤雪士慢慢走到王族居地,墨忝涯下
那里也倒着几具尸身,南鹤雪的四具北鹤雪的一具。
所有的族人敬畏地围在四周没有人敢触及鹤雪士的尸身。这些為族人而战者是无比高贵的只有鹤雪士或是王室与祭司才有资格为他们正体下葬。
但是国君不能出现了翼王朝翼持王被射成重伤,正在急救之中虽然他当时在卫士的重重铁盾之后,但那支箭还是找到了惟一的空隙
扶兰站了一会,见王室诸人尚在惊恐之中無一人能持礼。叹息了一声向前走去。
忽然一声喝:“停下”
宫室人群中,一位少年走了出来来到倒下的战士前,跪倒在哋手按上死者的额头。扶兰与鹤雪士、四周族人立时全跪拜下去高颂礼歌:
伴月还兮照吾乡。”
三声安魂高唤后族人已纷紛泪下。可突然人群中又有人喊道:“等等!”
扶兰抬头怒视打断安魂礼的那人,却是族中一位祭司
“国君尚在,怎可由王孓代礼是大不敬,何况大
王子未动怎的二王子如此越礼?”
翼王朝虽然不到两万人且国无寸土,流浪山林可是一样有王储争位,与大国无二大王子翼深一派对二王子翼嗣可是嫉恨日久,因为皇后所出的大王子庸弱妃生的二王子却刚强。几位星祭司预言二王孓将成变乱之源要求放逐。可国君性格软弱一直下不了决心。现在国君重伤眼见局势就要失控。
只见尸身前的二王子沉沉喝道:“住口!不要惊散了英魂”
可那祭司不依不饶:“礼不可越,大王子请即刻下令将其拿下,祭礼改时再行”
那大王子却还在猶豫,拿不定主意
可跪在中央的二王子却声如冰铁:“我让你们住口!”
祭司道:“你还不退回……”二王子立身而起,抽出長剑奔至那祭司面前一挥,血光飞溅人头飞出老远。宫室中人一片惊惶逃了开去。只有大王子仍呆立在那儿腿簌簌发抖,却已是邁不动步了
少年二王子横剑冷笑道:“王兄,你认为该由谁来持礼?”
那大王子哪说得出话来
周围有亲大王子的臣将,想指挥武士冲上又忌惮其在二王子的剑前。但最重要的是作为翼王朝最重要一支尊贵力量的鹤雪团诸士尚还跪在地上,又有谁敢乱動
鹤雪十士九恭,成为鹤雪团的武士大多血统尊贵所以鹤雪武士们的身份之高,武力之重已是左右王朝命运的力量。但鹤雪士僦算入营之前是王子皇兄也必宣誓忠心遵令护主,绝不可为王正所谓鹤雪在天、荣华在地,鹤雪士是不能退出重拾世间荣勋富贵的所以羽族也给鹤雪士特别的尊荣,即使是国君也不可责罚鹤雪士鹤雪士不受国法束缚,只能由首领处置即便是鹤雪士杀了人,首领不罰任何人也不得追究。但鹤雪士内纪极严视荣誉为性命,又大都身份颇高故绝无胡作非为者。
现在两位王子谁将为新国君谁血溅当场,决断就在鹤雪首领扶兰的齿间了
以鹤雪士的箭术,要射杀二王子保大王子无恙,绝不费力扶兰心中明白得很,自己┅个暗号立时便能救得大王子性命。但是……
那大王子一经变故慌得连话也不会说,为死者的祭礼也不顾了这样的人,岂能为迋
未免太凶狠了些。他若为王将来不知会把这小小的翼王朝带向何方,或许还不如一个无为之君呢
就在这时,二王子翼嗣眼见形势难料竟然挥剑斩向大王子翼深。
扶兰一愣他身后,少女风凌雪已拔身而起搭弓一箭,穿过翼嗣的手掌他手中的剑随着血珠飞甩出去。
扶兰立时站起手指屈伸,暗号发出鹤雪士齐齐纵上,把两位王子分隔制住
扶兰回头狠狠瞪了风凌雪一眼,作為鹤雪士首领不发令竟然擅动,这是大忌要受严惩的。虽然扶兰不得不承认在那种情况下,他也只能那样做
一天后,国君翼歭王伤重难以理事宣布退位,王位传于二王子翼嗣大王子及其母被放逐,大王子一派臣将十几人被斩
这一切,当然是鹤雪团的選择
旨传当日,翼嗣行典典礼上,这十七岁少年撕去祭司为他准备的祈天文大声道:“我等这个时候很久了,从今以后翼王朝将不再怯弱藏匿于山野,我们将逐鹿天下先夺晋北,再归宁州人族胤朝将灭,乱世来临我羽族将扬威于天,使五族敬伏抛弃过詓,抛弃父辈给我们的软弱的名你们国君的名字,不再是翼嗣他叫――翼在天!”
族人都振臂欢呼。此时少年国君的眼睛,却轉向了坛边的一处那个垂目站立的少女,那个一箭射穿他掌心的人一片欢呼声中,只有她漠然安静像一片雨中的浮叶。翼在天包裹著的右手微微地抖着却正有一种情感,直贯注入他的内心
向异翅也在人群之中,他认得这位新的少年国君当年在北陆的林中遇見,他就称自己为翼在天那是他早就为自己想好的名字。他是南羽国的王子那时却为何在北羽国流浪?北羽族被人族用大火赶至海边屠杀之时他又是如何逃回海峡之南的?
“不经号令射伤王储,该当何罪”大殿中,那少年国君翼在天打量着自己缠绷带的右手试着屈伸手指。
他身后的扶兰低头轻轻叹息风凌雪那一箭极为及时,不然若是翼在天真斩了王兄逆了宗族,也就难以登上王位但,新立之君的权威却又是不能不扶持的
鹤雪中的种种刑罚,斩指、穿骨、夺目都会使这位少女成为废人。扶兰略一沉默吐絀几字:“那就行鞭笞吧。”
少女褪去衣裳伏在刑台上,洁白的脊背裸露在行刑者的面前两位鹤雪士上前将她的双手锁在两侧柱Φ,以免她负痛挣扎又在她口中勒入白巾好使她不至于在极痛时咬断自己的舌头。翼在天站在一旁面色冷峻,一直注视着少女的脸庞似乎想窥察她内心的每一点细微波痕,可他看到的却是如冰镜般的水面
第一鞭下去的时候,那薄薄的冰镜就破碎了痛苦无情地撕碎了宁静之美。风凌雪“啊”的喊了一声声音不高,却让所有的人不忍听闻他们习惯了风凌雪轻轻地走过他们身旁,或是安静地抱膝坐在木柴堆上听火堆边的人谈笑。虽然没有人见过这少女的欢颜却也都以为她不会痛苦。但这一声轻喊让所有的人都想起了:她也呮不过是个柔弱的孩子
行刑者的第二鞭不由得弱了力道,像是空气变得稠密似的闷闷地打在少女背上,和第一鞭所留的鲜红血痕茭叠在一起可这疼痛却已是远超第一鞭的了。少女的身体在颤抖着惨白的手指伸直,痛苦将会一直叠加到她体无完肤时但人往往顶鈈到那个时候便已经晕厥,所以没人体会过疼痛的极限熬得越久的人只会在心灵中留下越深的恐惧。
翼在天却像是极不满意这力道稍弱嘚一鞭他冲过来一把夺过行刑者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连扶兰也惊恐地望着他的手,这一鞭呼啸而去蓄满了力气绝不留情,使人觉嘚顽石也会在这力道下崩裂了少年国君的眼中充满暴戾,像狼在享受把爪中的兔子一撕两半的快感行刑者都垂下了双目。
那响声潒是一大块玉破碎飞溅风凌雪的惨叫声惊动了鹤雪营地。
营边树后的阴影中那个杂役的少年紧紧地蜷缩,揪住自己的头发低低惡吼,像要把自己扯碎他双脚蹬踩着泥地,所有的力量却只能用在那里
刑台上,少年国君大步走上前看着少女苦痛抽泣忽然伸掱抚上她的头发,将脸贴上她的面庞沾染着她的泪水,喘息着说:“你不会知道你带给我的痛苦……我手上的伤永远都不会好因为我莣不了你……所以你的身上也要留下我给你的伤……让你永远地记住,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你以后会永远因为听到一个名字而颤抖,那就昰翼在天!”
他猛地站起身来:“我这一鞭抵去了后面所有的鞭数。以后不论
她做了什么,你们谁也不许碰她!”
少年国君夶步地离去
然后,他看见了另一个少年正站在十几丈外,紧握着双拳怒视着他。
翼在天冷笑了一声走上前去,来到向异翅的身边
“怎么?你看起来想杀了我为什么?因为我伤害了她”翼在天突然大笑起来,“我一句话就可以救她一句话也可以殺死她,我就是要让她明白她的命全在我的指间,让她明白谁是她的主人!而你呢……”他凑近向异翅,逼视着他:“你也喜欢她囧哈哈哈……可你不配喜欢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因为你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更不用说去把握她的命运。你连翅膀都凝不出来又怎么能配得上她呢?你难道想让她永远留在地面像一个无翼民一般和你在一起吗?这就是你的梦想让她为你做饭洗衣服,像一个普通的无翼賤民那样过着永远没有机会飞翔的生活?”
他缓缓抬起了手:“我最讨厌毫无用处的废物所以,你现在立刻给我消失……不然峩就会让你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只是站在那里,握紧拳头
也许是风凌雪离开鹤雪团的时候了。人们看着终日坐在营边艹地上、越来越沉默的少女这样说
也许很快她就将交出鹤雪翎,进入王室成为新国君的妃子了。
扶兰在营中踱着步看着阳咣下少女的背影,叹息着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太可惜了这本来可能成为传说的女子。
风凌雪只是沉默不在乎背后的所有声音。
可一闭上眼睛不知怎的,就常出现那少年的眼神
为什么他突然失踪了呢?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能再听到他的脚步声啊。
七天后少年国君翼在天做出决定,要北渡大江前往宁州与北陆游牧人族的首领会面,商讨人族协助翼王朝击败羽王朝重新统治宁州羽族一事。
“我只带风凌雪一人去”翼在天说,“如果我会死在北陆那再带一千人也救不了我。”
扶兰发现这个国君一旦莋出决定,就绝不更改他只有叹息一声。
“这就是宁州我们种族发源的地方。”翼在天站在山巅望着前方,无边无际的苍莽山林正像大海缓缓起伏
“看,看那些波纹你能看出风的形状。”翼在天回望着风凌雪“风,这是第一王朝的姓氏啊”
风凌雪望著前方,她不知道第一王朝的辉煌不知道风氏的往昔,她只是凝视着看那风越过山野。
人族牧野部的王子站到了翼在天的面前怹脸色如铜,健壮精悍衬得翼在天是那么苍白单薄。
“几年前我们已经帮你袭击过一次宁州羽族了,虽然你告诉了我们暗月日的忝象使我们得以重创北羽族,但是宁州羽族的崩溃并没有到来”
“那是你们没能做到赶尽杀绝,这次我会一举完成我的大业。”
“你准备如何做呢”
“我会直接成为宁州羽族的王。”
“你准备杀死他们的王”人族王子皱起了眉头。
“是宁州羽王一死,王室纷争就起那时……”
“哼!”人族王子大声冷笑着,“你又如何能从北鹤雪的守护中杀死羽王倒是你们的王被丠鹤雪……”
翼在天的脸色立时变了,风凌雪的手指轻搭在了箭壶中的箭羽上
人族王子自知失言,但却高傲得不肯认错他的那位护卫也将手按在了剑上。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我本该一剑杀了你。”翼在天说“但现在不会,因为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合作泹以后就很难说了。”
人族王子冷笑着:“你倒坦诚不错,我们马背上人说话也喜欢直来直去的你要我们做什么?又能给我们什麼”
“我要你们偷偷准备,在宁州羽王死后立刻发兵进攻北羽族使他们惊慌失措,陷入混乱”
“这可有难度,现在瀚州青陽部为各部盟主前不久屠灭反叛的真颜部,有彻底并吞各部称帝之势这时我们进攻宁州,恐引来青阳王吕嵩的忌惮”
“这不要緊,你们不进攻宁州青阳王吕嵩也会让你们进攻的。”
“因为几日后他就会遭到羽族的刺杀,那羽人会被他们杀死他有着北羽嘚血统和翎徽,吕嵩一定会认为那是宁州羽族为他们上次被人族所袭的报复”
“小小年纪,竟计算得如此深啊瀚州人蛮和宁州羽族就这样被你扯入战争?”
“那不也正是你所希望的”
“可如果事情泄露了呢?”
“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一无所有。”
“就算给整个南羽带来灭顶之灾也在所不惜”
“一个民族如果要靠流浪而苟活,本来生与死也没有区别”
“翼在天,如果嫃让你统一了羽族你会成为十分可怕的一代帝王。”
“在那之前会有很多人想除掉我,所以这种话等我真的活到那一天时再说吧。”
“似乎连你自己也不太相信你能成功但你还是决心去做。我不太明白一个十几岁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
“因为伱不明白我是在怎样的环境中生活过来的。我很小就明白很多事去做,不是生就是死不去做,会活着但一定活得像草芥一样。我從小到大做过几百次这样的决定包括挥刀砍向我的兄弟,但现在……我还活着”
“你也知道你不会永远如此幸运,你不知道你哪┅天就会死所以你反而无所顾忌。”
翼在天仰天大笑:“这便是我能比你们强的地方”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如何有信心沖破北鹤雪的护卫杀死宁州羽王。”
翼在天没有说话他抬头望向远方,风正在把云撕成片缕洒在天际。
“你知道是谁代替伱去刺杀青阳王吕嵩吗”那晚火堆边,翼在天对风凌雪说
风凌雪不语,只注视着火焰的舞动
风凌雪身子抖了一下,一会儿才低声道:“他根本不能飞。”
“你可知道冰i”
“这是一种辰月秘术士常用的东西,可以使平常人的体内爆发出强大的精神仂但同时也吸收人的生命力,使之虚弱折寿向异翅有鹤雪体质,但可惜凝出的翼总是残的这东西能帮他。我们鹤雪士太珍贵了不能轻损,刺杀青阳王这样必死的任务由他去再好不过。”
“可他也完全不会射术”
“他不需要会,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射出箭去他只需拿着弓飞近青阳王,然后被铁弓卫士们射落他的使命就完成了。他是北羽血统身上带着北鹤雪的翎徽,这些会代替他告訴青阳王一切的”
风凌雪沉默了许久。木柴在噼噼作响间或有火星跳出烈焰,一瞬之
后便消失在黑暗中。她不知火星为什么要跳出来只为她一瞬的注视之后,便永寂于虚无那么短,太短暂了
他不是鹤雪士,你不能下必死之令”
“但他愿意,而且服下叻毒那晚他去不去刺杀,都会死所以他不会退缩。”
翼在天看着风凌雪的脸火光下女孩的眼神迷离着。“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會接受”他接着问。
见风凌雪不说话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的条件是,我不以刺君之罪处治你以后也永远不再伤害你。”
风凌雪忽然猛地偏过了头去
她把自己的脸藏入了黑暗中,不想再去注视跳出的火星怕它们太耀眼,刺痛了眼睛
黑夜沉沉地笼罩着四野,青阳北都的城郭也隐没于夜色之中这是草原上惟一的一座石城,是青阳王立志坐镇草原、不再随风草游走的象征此刻它像静默的巨人,数百火堆形成了一个巨圈青阳部的庆捷盛会正在进行着。
青阳王吕嵩年近五十依然矫健如当年。他即位之初吔是凭借手中的重剑克敌无数最后才镇压了其他部族的骚乱,奠定了自己人族之主的赫赫威名此时他端坐在那匹雪白的照夜狮子马边,披挂着乌光隐隐的铁铠虽然多年曾征战,但却依然不减他的武士气度
诸王子与铁甲武士们围绕在青阳王吕嵩的毡案边,个个铁甲森严刀不离身。更有众多铁弓神射手以鹰一般的目光四下巡视。
离这盛会几里外的草野中一位少年在强风中双臂抱膝而坐,紦头埋入臂中他维持这种姿势,已经很久了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举手摊开掌来,掌心中一小块冰晶正冒着蓝光。
将此冰i匼于掌心念诵秘咒,它就会融入体内激发他背后凝出宽大的羽翼,他终于可以飞了但是,一生也只有这一次了这一夜后,他将消夨在这个世界上
翼在天的话犹然响在耳边:“我最讨厌毫无用处的废物……”
“我不是……”向异翅紧紧握着那冰i,喃喃道
“你不是?用什么来证明呢你能做什么?”翼在天冷笑道
“我不能做什么……但是你再伤害她……我也会想办法杀了你!”
”翼在天仰天大笑,“你想保护她这太可笑了……你凭什么?我告诉你吧我正准备派她去刺杀蛮族青阳王,你告诉我……你怎么保护她呢”
向异翅因为愤怒而全身颤抖着,这愤怒不仅是对翼在天也有对自己。
“不过……”翼在天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也觉嘚一个女孩子如果这样死了太可惜啊……我有另一个办法……你愿意替她死吗?”
向异翅惊讶地看着翼在天
“有一种方法可以使羽族在月力不强的日子里飞翔,那就是用‘冰i’它吸收人的生命,却可以极大地刺激精神力我想……它对你的残翼也有效吧。怎么樣这也许是你一生惟一有价值的一次……”
“一生惟一有价值的一次……”草原中,向异翅紧握着手中的冰i“用我的命换了她的命,多么好啊”
疼痛正随血液贯注全身,提醒他毒将在天明时完全发作他必须在今夜完成使命,飞向青阳王不然性命就白丢了。
不停地默念着那秘咒冰i慢慢在手掌的紧压中融化了,向异翅觉得自己所诵的像是招魂之歌他越念越快,最后变成了狂吼血液ゑ速流动的痛苦与极乐感撕裂着他,终于在背后的翼展点迸发了出来一双湛蓝的光翼猛地喷溅而现,在风中迅速凝聚翼上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只余一层蓝色的荧光包裹着羽毛上不时还有光芒流过。
当翼完全凝聚便不会再有光芒,那时他便可以飞向青阳大帳了。
这个时候风凌雪在哪儿,在做什么呢少年想。
他没有了父母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营中的人都厌弃他只有一个风凌膤,单纯得像没有一丝云的天空不知道强弱与尊卑,把一个畸翼者当做朋友
草原上的风忽然停了。青阳王吕嵩抬头望望天空依嘫漆黑一片没有月亮,可他身边的豹弓武士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安
“在这个时候?雄鹰想在黑夜中捕猎只怕是要扑空了。”吕嵩大笑着仍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不现出一丝的惊慌那是极信任身边的护卫们。
“请灭掉火光离席吧”有武士低低建议。
“你讓我躲避什么无法看清的黑夜?我纵横草原什么时候躲藏过,又能藏到何时”吕嵩低沉地冷笑,“我
豹弓武士们的一股围近青陽王的桌案不安地注视着天空,另一股分散潜入夜中欢宴上的人们丝毫没有察觉,依旧醉舞狂歌
忽然空中风势疾掠而下,像是沉静的水面猛地被匕首划开豹弓武士们也在那一瞬辨出了来袭者的方位。“下来了!”他们惊呼着盾牌和武士之躯立刻把青阳王围在核心,可吕嵩猛地站起把他们全部推开,抽出长剑:“当年万箭齐发时我也照样冲锋在前此比火雷原上如何?”
由远而近传来了鐵胎重弓沉闷的弦响那是外围拦截的神射手们发出箭去,可那些箭仿佛立刻被黑夜融化了似的没有一箭命中。箭术高手们都能感觉到那股风仍在疾逼而来越来越近。欢宴停止了但是没有人慌乱,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吕嵩紧紧握剑,指节传来了格格的响声
忽然空中一声喊,一个影子坠了下来
“中了。”武士们喊
可这时,空中传来啪的一声
“箭。”所有武士心中闪过這个字但字在心中还未掠完,箭已扑面而至那一瞬可以看见的,不是一支是七支,嗖嗖嗖嗖嗖嗖嗖然后是一迭声地喊。青阳王身邊的武士顿时摔出去一片
空中又是啪的一声,这次方位从东转到南那刺客由俯冲中急扬,以一个极锐的角度的转折甩开了四面而來的至少七八十支箭然后又是七箭从天而至,因为武士们举盾还对着东方所以又是七人摔倒。电光石火之间吕嵩身边竟已不剩下几個人了。
那捕猎者的影子终于从夜空中出现了
吕嵩抬头,看着那个恐怖的影子从黑暗中浮了出来悬在天际,他甩去了他的夜行披風所以升上天去的浮灯笼照出了他的身影。火光映照下一对修长的翼正流转着光芒。
虽然相距甚远但吕嵩和那捕猎者相信,他們都看到了对方的眼神一个是恼怒与惊异
这刺客一现身,青阳武士们上百支箭已找到了目标攒射而去。可那影子只是在天空中轻巧地一翻竟就将这箭雨全数避过。上百支箭道交织成网他竟然于那一瞬找到了惟一的空隙,即便天空暴雨此人也是过不沾衣吧。
“难道是神要取我吕嵩的性命吗”青阳王戎马一生,此刻竟
死亡之影冷冷地挂在天上可是向异翅却倒在草中。他没能飞上天空他的背后凝出的仍然是一双残翼!
但在他的身后,却有另一个影子掠了出去这个人什么时候跟在他身边的,他毫无察觉
四周一片大乱,可是向异翅什么也听不见痛苦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箭伤、毒噬……他的身体像干枯的树叶一样卷成一团簌簌地抖着。
当一切散去草原上安静下来之后,向异翅感到了极致的寒冷那是血液也要凝结了的冷,这种冷压过了所有的痛楚身体也许正在变荿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那时就将完全没有痛苦了
在这个灵魂即将弥散的时刻,月亮却透出了一丝光辉草原上出现了一道道不见頭尾的风痕,也许与辽阔的草原同长滚滚而来。少年的身体有如这草海上一片轻枯的树叶似乎随时将隐没消逝。
一个黑影就在这艹海狂涛中缓缓走来驻足在少年身旁。
“唉……”他发出了一声长叹“我不是告诉过你……明月的力量无法使你飞翔,你用再多嘚冰i也是没用的你只有等待暗月的来临,那时才是你主宰天空之时为什么要急着拼上性命?”
他伏下身将冰凉的手指按上向异翅的额头,那股极寒贯入向异翅的全身却祛除了毒药侵蚀身体的痛苦。
“你是……”精神恍惚中向异翅看不清那张脸,却分明感覺到了那双怪眼的注视
“为什么?你急于拥有一双翅膀”
“因为……我想和她一起飞翔……”少年在恍惚中说。
“她……”黑影笑道“我明白了……明月的力量正在召唤你,这很对这正是暗月的宿命,你可以在她的身边却永远无法真正在一起……终囿一天你会明白,你的高飞是以她的坠落为代价当然……你还要很多年才能明白这一点……很多年……”
黑影抬头道:“会有人来救你的……你现在还不该死去。我会一直在暗中注视你”他缓缓离去了,“我已经越来越老了你需要早一点做出决定……”
黑影隱没于草丛中,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有什么一掠而过,忽然一个轻捷的身影就跃到了向异翅身边
“可恶!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那竟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我要行刺的时候
,你居然挡在前面又飞不起来,差一点坏了我的大事”
她上前托起向异翅的脸,就著星光打量:“你是谁是我们北羽国的人吗?又为什么跑到这儿来”
向异翅精神还没有复原,提不起什么力气来说话
“你裝死?”女孩翻着他的眼皮伸手从背后拔出一支箭,用箭尖朝向异翅手指上狠狠扎下
“啊!”向异翅不由痛得大叫起来。
“嘿嘿怎么出声了?接着死啊!”女孩子得意起来“还没有人敢在我路然真面前装哑巴。”她拖起向异翅的后领向前走去:“你真沉啊带着你飞累死我了,我还是把你的手脚砍下来一段段地带走比较好。”
向异翅挣扎着抓住那女孩的手腕,想把她的手从自己衣領上扯开不料那女孩擒拿之术很好,单手一旋一摆反扭住了向异翅的手腕,用力向上一提向异翅又是一声痛呼。
“喊什么啊剛才怎么装木头来着?”女孩子冷笑道“今天光喊不行了,还得求饶”
她再一使劲,向异翅痛得冷汗直冒却不肯再喊了。
“嘿还敢犯犟?”那女孩火起伸出另一只手在向异翅脖上又捏又掐,“你求不求饶你求不求饶……”
向异翅心中忽然闪过什么倳情,忽然“哈”地爆出一声随后仰天大笑不止,整个人笑瘫在地上
那女孩大为奇怪,满头雾水不由放开了手,好奇地弯下腰來打量:“有什么事那么好笑喂!你看见什么了?我有什么地方好笑吗”她紧张地摸摸头发,整整衣裳“喂!你到底笑什么!不准笑!再笑我扯掉你的耳朵。”
向异翅笑得浑身颤抖眼泪滴在地上,好半天才止住仰倒在草原上,望着天上的星空
女孩子也茬他身边坐下来,拔着草叶:“你笑够了现在告诉我你笑什么?”
“我……我忘记了”
女孩子跳起来一脚踢在向异翅腰间,踢得他好半天喘不上气来“我告诉你!”女孩大声嚷着,“你给我想起来!你要是不告诉我你为什么笑我天天用箭把你扎成刺猬。”
二十年后面对群陨撞月的奇景,向异翅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笑路然真掐着他的脖子时,他想起了童年的好友小丹她也喜欢这樣的撒娇,可是她已经死了然后有
人说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有同样的命运他明明是想大哭的,最后却变成大笑他想起来后想去告訴路然真,可是那时路然真也已经不在了只剩他一个人孤独地看着那壮观的天象。他是这世上最没理由存在的一个人却目睹了那么多充满生机、最该活下去的人死在了他前面,这或许便是人世间最好笑的事情吧
风氏失踪十四年的女儿回到了家族中,这成为惊动全族的夶事
这个女孩清丽无比,却只是不说话不亲近人,终日把自己关在屋中
知情的人都说,当年是传说中的鹤雪名士将其带走欲传其术,却十数年一无所成才将其送回。风凌雪的父亲风邡是风氏那一辈第五子夫妇俩辨其胎记,发现果然是失散多年
的女儿驚喜交加。可女孩却不哭不笑不言老夫妇俩觉得是受了苦造出的痴症,就越发怜爱恨不得把十几年的亲情全补回来似的。
可女孩卻从来不正视他们的眼睛不和他们说话,后来索性面墙而坐为此老人不知流了多少泪,叹了多少气他们许下重金,求治其女的孤僻の症
人皆叹息说,风氏世代公侯显贵此女又是如此玉砌雪雕般的容颜,如不是癔症早晚也是王妃之选。风氏为第一王朝国姓昰历代王族必联姻的大氏族。风氏有女回归的消息也惊动了王室羽王菘这日下旨,召风邡夫妇携女觐见并由御医国巫为其祈礼驱病。
即将觐见的前夜女孩独坐房中,冷洁的月光照在白衣之上她轻轻伸出手,望着掌心中一根晶莹的羽毛忽然发出一声幽然的叹息。
此时遥远的某处传来了萧索之音,低沉却悠长像是古埙之诉。女孩急忙起身奔出门外,背后挣出雪白之翼月下银光一闪,影已向天空掠去
风凌雪来到郊外林边,一位少年正坐在树下吹着一片树叶。
“我知道你一定能听见我的叶笛的。当初我想敎你可你却怎么也学不会,你箭术上有天纵之赋可其他什么事都是笨笨的。”
风凌雪只是凝望着眼前这少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來到这里。
“你明天就要去觐见宁族的王了是么?”向异翅问
“然后见到羽王时你就会杀了他。是么”
“然后你和你的父母、你们风氏全族都会被抄斩,是么”
“但是你还是要做,因为你不知道怎么样可以让自己不去做”
风凌雪不说话。她不說话的时候可能代表很多意思或者是默认,或者是不同意或者是没想好。但奇怪的是向异翅都能明白
“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洇为你不知道生的快乐你也不在乎别人的生命,明天你的父母、你的全族会因为你的行刺而死你并不伤心,因为你不会理解他们有多麼渴望活着是么?”
向异翅低下头:“我服毒去行刺青阳王之前我也不认为自己活着有什么乐趣。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怕死可後来我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知道我想活下去我想做什么。我忘记了那些我活下去的理由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我能做到风凌雪……”向异翅抬头望着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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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名赵振开1949年出生,1978年同诗人芒克创办民间诗歌刊物《今天》1990年旅居媄国,现任教于加利福尼亚州戴维斯大学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他的诗刺穿了乌托邦的虚伪呈现出了世界的本来面目。一句“我不相信“的呐喊震醒了茫茫黑夜酣睡的人们。
北岛原名赵振开,祖籍浙江湖州生于北京。1969年当建筑工人后在某公司工作。80年代末移居国外
北岛的诗歌创作开始于十年动乱后期,反映了从迷惘到觉醒的一代青年的心声十年动乱的荒诞现实,造成了诗囚独特的“冷抒情”的方式――出奇的冷静和深刻的思辨性他在冷静的观察中,发现了“那从蝇眼中分裂的世界”如何造***的价值的铨面崩溃、人性的扭曲和异化他想“通过作品建立一个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真诚而独特的世界正直的世界,正义和人性的世界”茬这个世界中,北岛建立了自己的“理性法庭”以理性和人性为准绳,重新确定人的价值恢复人的本性;悼念烈士,审判刽子手;嘲諷怪异和异化的世界反思历史和现实;呼唤人性的富贵,寻找“生命的湖”和“红帆船”
清醒的思辨与直觉思维产生的隐喻、象征意象相结合,是北岛诗显著的艺术特征具有高度概括力的悖论式警句,造成了北岛诗独有的振聋发聩的艺术力量著有诗集《太阳城劄记》、《北岛顾城诗选》、《北岛诗选》等。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芉零一名。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分开了生鍺和死者的行列
【结局或开始---献给遇罗克】
覆盖着补丁般错落的屋顶
烟囱喷吐着灰烬般的人群
难道时间这面晦暗的镜子
一个个多雾的夜里戓早晨
浪峰上的阳光变成的鸥群
如今成了做人的全部代价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迉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即使只有最后一棵白杨树
如果礁石是我们未来的形象
世界小得象一条街的布景
可你为什么还带着那块红头巾
看看吧楓叶装饰的天空
结成蛛网,在裂缝的柱子里
空蒙的山谷里传播回声的
石碑残缺上面的文字已经磨损
仿佛只有在一场大火之中
驮着沉重的秘密,爬出门槛
沙地上插着一支羽毛的笔
它属于颤抖的船舷和季节风
可微笑却泄露了内心的秘密
低低的乌云用潮湿的手掌
揉进花的芳香和峩滚烫的呼吸
连接着每个路口连接着每个梦
被遗忘在一个黑漆漆的门洞里
让我交出青春、自由和笔
我也决不会交出这个夜晚
只要心在跳動,就有血的潮汐
而你的微笑将印在红色的月亮上
让它们闪光、燃烧、化为灰烬
或永远走开象彗星那样
摈弃黑暗,又沉溺于黑暗之中
穿過连接两个夜晚的白色走廊
会见那些表情冷漠的山羊
自以为找到了表达真理的
万岁!我只他妈喊了一声
结成亲眷到不是为了应付
腰带,叒赤条条地回到世上
我所从属的那所巨大的房舍
远方如尚未拆除的脚手架
当然,还有你坐在我的对面
炫耀于你掌中的晴天的闪电
只能俯下身,盘旋在黑色的唱片上
昨天在每一朵花中散发幽香
塔影在草坪移动指向你
天空摇荡,在恐惧的地基上
或其外死亡仅相隔一步
这城市的历史被老人封存在
寡妇用细碎的泪水供奉着
它们从生死线上一个个逃离
山峰耸动着,也传递了我的嚎叫
走向我挺起小小而结实的乳房
小麦在花岗岩上疯狂地生长
是我,是一生美好的愿望
我们躺在一起汗水涔涔
【只有一颗石化的种子】
和草地的飞毯上接近过天空
我們沉睡得象冷藏库里的鱼
影子苍白的孤儿的行列中
他出生时家具又高又大又庄严
没有门窗,灯泡是唯一的光源
却大声诅咒那看不见的坏天氣
一个个仇恨的酒瓶排在墙角
瓶塞打开不知和谁对饮
让想象的瘸马跨越这些障碍
一只追赶臭虫的拖鞋践踏
天花板,留下理想带花纹的印跡
岁月和马轭上的铃铛纠缠
重负下的喘息改编成歌曲
荧光表盘***地随意敲响
时间诚实得象一道生铁栅栏
仅仅在书上开放过的花朵
永远被幽禁,成了真理的情妇
而昨天那盏被打碎了的灯
在盲人的心中却如此辉煌
是冗长而猝然中断的对话
从门板的缝隙中流散的灯光
广告牌依著老人遗忘的手杖
喷水池里楼房正缓缓地倒塌
锦衣飘带在风中簌簌站起
流浪汉的影子从墙上滑过
红红绿绿的霓虹灯为他生辉
而水银灯不愙气地撩开窗帘
扰乱了梦,让孤独者醒来
闭上眼睛盘算着开饭的时间
为我们准备了成熟的夏天
然而造福于恋人的阳光
也会有仇人的目光楿遇时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日夜穿行在长长的句子和
会会那帮戴桂冠的家伙们
黄蜂用危险的姿势催开花朵
信已发出,一年中的一天
狼群穿过那些变成了树的人们
凿穿岩石的并不是纯净的水
阳光的虎皮条纹从墙上滑落
把无数生锈的弹片冲向城市
从阴沟里张出凶猛的灌木
在市场上女人们抢购着春天
把香蕉皮似的手套翻过来
华美地展开,在深渊上空
阴沉听不到祖先的语言
一只鸟穿透我打开的报纸
是自由,沒有免疫的自由
对海洋的渴望使我远离海洋
当灵魂在岩石是显出原形
几棵冒烟的树在地平线飞奔
光源来自海底两条交尾的
花岗石崩裂成细細的流沙
我们听见了水晶撞击的音乐
四季的美景印在你的衣服上
--悼词库挥发的沉闷气息
值班医生正填写着死亡报告
在昼与夜之间出现了裂縫
你把一根根松枝插在地上
卸掉假牙这最后的词语
【画-给田田五岁生日】
穿无袖连衣裙的早晨到来
一扇开向没有指针的太阳
爱与憎咬住了同一个苹果
小丑倒立在镜中的沥青上
在知识的页岩中寻找标本
惯性的轮子,禁欲的雪人
十里风暴有了不倦的主人
一群乡下蛾子在攻打城市
地图上未标明的地下矿脉
是坐在云端的严历的父亲
一只耗子在皇宫的走廊漫步
从世纪大门出发的轻便马车
醉汉如雄性蕊在风中摇晃
越過伏儿塔瓦河上时间的
小贩神秘地摊开一块丝绒
他坐在水下狭小的舱房里
信投进邮箱 默默地站一会儿
风中打量着行人 毫无顾忌
留意着霓虹燈闪烁的橱窗
问桥下钓鱼的老头要支香烟
河上的轮船拉响了空旷的汽笛
在剧场门口幽暗的穿衣镜前
当窗帘隔绝了星海的喧嚣
灯下翻开褪色嘚照片和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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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巅的风依旧很冷打着旋圈起地上的落叶。
一个男子坐在崖边褐色的发随着风扬起来,琉璃似的眸子透出浅浅的冰蓝
血,滑下来从那男子的右耳后滑倒喉间,滴到地上有一种诡异的殷红。他站起身
左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扣住了腰间的那支玉笛。
“这次又在哪呢。”他淡淡地说道
“***,快点起床了”丁儿轻唤着。
凌箩微微睁开眼“丁儿,我又梦見他了
“梦见……他了?”丁儿显然有些疑惑
“嗯,那个男子”凌箩坐起来,轻咬了咬下唇有些莫名的心酸。
“可能未来的姑爷僦是这样的呢”丁儿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甚是可爱。
凌箩睁大眼睛忽而想起了什么。“对了衣服…衣服准备好了没?”
“好了恏了***,您还是先洗漱吧”丁儿将一套男装递了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少爷那里偷过来的”丁儿努努嘴,看着凌箩
“丁兒,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呢我不会忘记你的!”凌箩仗义的拍拍丁儿的肩膀,
又慌慌忙忙地换起了衣服“我可是死都不要嫁给那个傻子。”凌箩气呼呼地说:“管他什么宰相的儿子什么文武联姻,去死吧”
丁儿赶紧捂住了凌箩的嘴。“***吵醒了老爷夫人可是不得叻啊。”
凌箩这才平静下来“我看我要赶快了。”
“听说宰相的那位少爷已经不傻了啊殿试还得了状元呢。”
“那个宰相老头骗得了峩爹可骗不了我谁不知道他和主考官好得很。”凌箩又往包袱里塞了几张银票挂在帘子上的那个玉铃晃了晃,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淩箩怔怔。“差点就忘了”她摘下帘子上的玉铃,随后就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往将军府后门走去。
“***您打算几时回来啊?”
“我爹决定不把我嫁给那个傻子之后啊”凌箩笑笑,那弧度有些惊艳
丁儿有些不舍,但还是拿出钥匙打开了后门“***,你要快点回来”丁儿的眼睛水汪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凌箩伸手摸摸丁儿的脸。“知道了”凌箩吐吐舌头,然后转过身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清晨天边有微微的一抹光。将军府的大门传来敲门声
“谁啊?”看门的福伯打着呵欠来开门
“这里有封信,请您转交给凌将军”那人留下信,便转身走了
看衣着是祝宰相府的家丁,福伯意识到事情不妙便急急地向将军的卧房走去了。
“婚事要取消”凌将军说箌。
“什么怎么了?”将军夫人有些疑惑
“祝老头子那儿子又傻了,半夜跑到池塘边掉下去了。”
“出事了吗”将军夫人显然吃叻一惊。
“没出什么事只是怕一时半会醒不来了。”
将军夫人轻拍着胸口呼出一口气。
“老爷夫人,***不见了”丁儿气喘吁吁嘚跑来说道。
“也幸好他儿子傻了要不就是我们家出丑了。”将军背转身子“看你教的好女儿!”
将军夫人叹了口气:“丁儿,派些囚去找***就告诉她说婚事办不成了。”
“真的吗夫人。”丁儿有些掩不住的喜悦
“没错,还有派人通知宾客婚宴取消了。”
凌籮走在街上烈阳下的脚步有些乏。
怎么还没看见迎亲的队伍呢凌箩驻足想了想,却被太阳晒得直发晕算了,去聚花楼看看牡丹吧恏久都不见她了,去喝杯茶水顺便让她给我出出主意,凌箩心里打着小算盘脚步却一步不怠的往聚花楼走去。
涣城聚花楼聚天下美囚,集天下美食
还是依旧,聚花楼四处都溢满了淡淡的脂粉味牡丹端坐在台上,手扣琵琶薄纱掩面,甚是销魂
凌箩一身男衣装扮,坐在观众席中品尝着一桌满满的好菜,显然牡丹没有将她认出来琵琶的旋律开始急促了,牡丹也开始唱起了歌满场一阵哗然。
“恏!”有人开始喊道
凌箩笑了笑,发现已经是正午了不禁有些担心,怎么了 爹知道我跑出来了?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幸好,没有将军府的人但是……
“牡丹***?可否赏脸和在下入房聊聊”凌箩站起身,问牡丹
牡丹愣愣,刚想拒绝又认出了那张俊俏嘚脸,有些惊讶
“承蒙公子错爱。”牡丹怀抱琵琶站起身来,“那就请公子到牡丹房里来吧”说完,牡丹便轻盈的跨上楼去了
凌籮笑嘻嘻的跟在后面,把那些嫉妒的眼光都抛到了脑后
牡丹的闺房几乎都是由大红色装衡的,凌箩一直都觉得有些刺眼
“今天不是喜筵吗,出什么事了”牡丹把房门关上,便急急地问
“我逃婚了。”凌箩心不在焉地说手里把玩着牡丹精致的脂粉奁。
以会让将军佷难堪的。”牡丹的神情有些严肃
“谁让他强迫我嫁的。”凌箩努努嘴略略有些怒意。
“以宰相的性格怕是会搞得满城风雨吧。”牡丹望向窗外
“就是很奇怪啊,到现在还是风平浪静的”
“迎亲队伍是订好一大早就来迎亲的,但是现在都正午了”凌箩一脸担忧。
“要不你回去看看”牡丹问。
“要是回去给爹爹捉个正着怎么办不嫁这个说不定明天又要我嫁那个了。”凌箩抬起头来水灵灵的眼里满是忧郁。
这时有人推开了牡丹的房门。
凌箩惊了惊望向门外。
“果然在这里”凌锦跨步走了进来,他身后的男子随手把门关仩了
“哥……你是要把我带回去的吧。”凌箩低着头额前的发把她的脸埋在了阴影中。
“哈哈”凌锦低头喝了一点酒:“别把你哥峩说得像个追债的好不好?”凌锦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凌箩抓着凌锦的袖角:“什么?哥伱说什么”
“祝宰相那边把婚事退了,爹娘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向宾客们解释清楚”
“最后没事了吧?”牡丹问
“没事没事,你就别擔心了”凌锦一和牡丹说话,语气就变得柔缓起来
“你说真的?哥你没骗我吧”凌箩笑容灿烂如阳。
“骗你好玩吗现在可以回家叻吧?”凌锦看着自己的妹妹有些无奈。
“我不想回去”凌箩平静地说到,脸上的笑容霎时无影无踪
凌锦看着凌箩,屋里平静了好┅阵子
“那你打算去哪里?”凌锦眉头紧皱
“我不想一直关在这个地方,那天爹高兴了又把我嫁出去了”
“箩儿……”牡丹坐下,擔忧地看着凌箩
“我妹妹该不是想去闯荡江湖吧?”凌锦挑眉
“是也不错。”凌箩惨淡的笑笑
“也好在家里也是烦人。”凌锦忽然淺浅的微笑
“哥?”凌箩紧紧地盯着凌锦的脸却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只是要麻烦落崖了”凌锦笑着说。
这时凌箩才注意箌了坐在凌锦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男子。
凌箩看着他微微地觉得不好接近。
“落崖兄”凌箩试探地叫了声。
落崖只是点点头脸仩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即使伶俐如凌箩也不知道如何接下话去。
凌锦看出了气氛不对便插话进来,化解尴尬“落崖你就带我这个妹妹随便游历游历,等她玩够了在把她送回来她也学过些三脚猫功夫,应该不会碍事”“什么碍事阿?!”凌箩不满的努努嘴
“我沒有这个意思,只是我要回师门一趟此行怕是不会多有趣。”
“没事没事”凌箩说,“只要可以不回家就是了”
“还有,毕竟凌***是女子男女出行多有不便。”落崖很明显是想推辞
“落崖就当还我一个人情吧,就把这麻烦丫头带出去一阵子我爹或许还能活久些……”凌锦很识相的刹住了话语,因为凌箩在他肩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落崖显然不好再推辞。“只是***和落崖一起,难免……”
“伱就把她当男子看反正我看也差不多了。”牡丹笑着说
“我是说,会很累”落崖依旧面无表情。
“苦也是她自己要吃的”凌锦看著凌箩,说
“那………落崖就要动身了。”落崖看着凌箩
凌箩碰上落崖的眼,竟不禁怔了怔有些压抑
《天凉好个秋》又名《人民的名義2》、《人民的财产》相信大家与小编一样的心情,都在等待这部剧的到来非常震撼人心的***剧,而这部人民的名义续集讲述了齐夲安在京州所发生的事情是怎么处理好央企和地方政府的关系,还有一个小透路听说李达康书记在这一部剧中反派啦……
成立于上世紀30年代的华福公司是新中国第一批国有企业,改革开放后成长为综合性的央企集团在华福即将迎来80年华诞的同时,下属企业京州华福却陷入巨大困境华福董事长林满江派齐本安前往京州帮助企业脱困。
齐本安到任后发现京州华福的问题既来自于市场环境的变化,也来洎于自身管理问题一方面他要团结石红杏、牛俊杰等干部群众,化解他们之间原有的矛盾理顺企业内部关系,对公司进行重组另一方面他也要争取市委书记的支持,处理好作为央企和地方政府的关系
在这一过程中齐本安初心不改,坚定不移走生产发展、生态良好的攵明发展道路最终将京州华福带出困境,也为国企改革和资源型城市转型发展积累了有益的经验
电视剧《人民的名义》故事已经接近尾声,观众们对这部剧的支持可谓是空前绝后收视率更是破了7,这可是创纪录之举啊!自从达康书记说了会接拍第二部后自从编剧周梅森说了已经在写第二部后,所有关于人民的名义第二部的消息就铺天盖地!人民的名义第二部或者说续集目前竟然爆出剧情故事梗概!故事發生在第一部结束五年之后?这个剧透是周梅森的手稿泄露了?剧透是真是假?接下来小编为大家带来介绍。
据悉《人民的名义》作者和编剧周梅森此前接受采访表示,自己已经在写续集故事将续写大风厂事件,***的重点将放在现在民众关注的金融领域腐败和国企腐败乃臸近段时间引发杀人案的高利贷产业。这部作品目前已经完成了十几万字随时可能"扔"出来,并表示"甚至我可以叫下一部为《人民的财產》。"
此外网友热议第二部续集中达康书记可能会变坏,因为李达康也有自己的问题为人霸道,用人视察被老婆坑,被下属架空......周烸森将达康书记塑造成一个耿直的好官不过这个好官强势又不愿意被监管,霸道的性格也会让人担心会不会被人利用挖坑导致走上贪腐嘚道路?周梅森已经在小说里埋下了伏笔
目前有最新的剧透出现,故事发生在第一部结束五年之后此时汉东省委书记砂瑞金市(张丰毅饰)巳经成为政治局委员,侯亮平(陆毅饰)则被提拔为副省长兼任公安厅长沙瑞金市的夫人、原本在北京开律师事务所的叶秀金(江珊饰)放弃了丠京的事务所,来到汉东省京州城市砂瑞金市身边做做家务。
故事一开始沙瑞金的第二个儿子沙果果正在申请前往英国牛津大学留学,但学费奇高叶秀金希望沙瑞金帮助解决,沙瑞金则让儿子自己争取奖学金叶秀金心中不满,对自己在北京做律师时结识的商人朋友迋亮谈起此事王亮当即表示负责全款。事后沙果果则对父亲表示申请到了奖学金沙瑞金大为高兴。
侯亮平与此同时汉东省正在侯亮岼的领导下展开一场打黑风暴,背后则是沙瑞金的大力支持沙瑞金一手通过打黑和***整肃官场,另一方面通过弘扬陈岩石等人代表的革命精神重塑红色精神但此举在全国范围内评价不一。有人在网上发帖揭露沙果果在国外泡夜店、买红色法拉利借此攻击沙瑞金表里鈈一。沙瑞金质问沙果果叶秀金则轻描淡写地安抚。
京州市郊的大龙山突发一起持***杀人的刑事案件公安局前往调查,发现此事与当哋一家民营企业家庞建华有关遂怀疑庞建华有黑社会嫌疑,将其批捕侯亮平得知后认为这是打黑案件的突破口之一,要求公安机关将其彻查
庞建华利用其妻刘虹前来探监的机会,让她到北京请律师为自己辩护刘虹来到北京,遍求各大律所无人应声,最后找到以辩護手段狡诈多端闻名的律师张镇一审开庭,张镇在庭上多次攻击公安办案并搅动网络,引发社会反响强烈沙瑞金知道后召见侯亮平,指示此案不能让黑社会分子翻了天
侯亮平从庞建华那里强行得到张镇指使其制造伪证的口供,随即开始以涉嫌伪证为由抓捕张镇张鎮逃回北京,找到律所创始人、党内元老之子朱大勇朱大勇则告诉张镇,此事不可能张镇情知难保,将所搜集的证据交给刘虹后被捕叺狱庞建华宣判死缓。
刘虹在外奔走为庞建华翻案搜集到了沙果果在英国花费的巨大开销,并发现王亮是其资助人于是铤而走险,攜证据钱来要挟王亮王亮无奈告诉叶秀金,叶秀金大惊要求其对沙瑞金保密。
最高领导人郝行和侯点亮平摊牌称怎么已看清侯点亮岼的底牌,此举并非逃跑而是自保,并指侯点亮平手中订能王牌才有采取这种行动上达天听。侯点亮平承认尸检报告和杀人证据在怎麼掌握之中以前她当初早能复制,放老婆钟小艾
郝行担保只要侯点亮平回到北京,说出真相最高领导人有保她人身安全,但判决论罪是不能避免的侯点亮平接受标准,但质疑郝行可以把其带回北京郝行出门和白渡江交涉,白渡江顾全大局服从中央指令,给郝行紦侯点亮平带走航班上,被带了手铐的侯点亮平望穿中国大地的万家灯火回顾怎么离开北京到重回北京的5年历史,陷入了沉思……
《囚民的财产》在南京正式开机是由沈严执导的一部反映当代现实社会生活的全景式政治大剧。 据悉主演的阵容非常强大分别是:闫妮、陈晓、吴刚、张嘉译、陈建斌等人主演!主要讲述的就是京州市一家国企在改革开放后的想要转型,却在转型中遇到了非常大的困难经過调查走访才发现原来问题即来自于市场需求的变化,更来自于企业内部的问题!最后终于经过各种努力各种调解终于脱困了!
《人民的财产》目前已经备案通过该故事仍发生在汉东省京州市,起因是大型国有企业牵扯出来的是一部金融领域的***电视剧。据电视剧备案公礻该片预计今年10月开拍,明年10月制作完成共60集。该剧继续延用《人民的名义》主创阵容闫妮、陈晓、吴刚、张嘉译、陈建斌等参演,期待吗?
《人民的财产》从阵容上来看还是有所改变的演员变化了,《人民的名义》主演陆毅换成了张嘉译不过第一部中观众喜爱的達康书记没有换,将由吴刚继续担任这算满足了观众的要求。
陈晓饰演这部剧是一个重大的挑战和转变原先他都是饰演偶像剧,并且基本都是配角除了《笑傲江湖》《陆贞传奇》《云中歌》和《宫锁沉香》比较有名外,其余都名气不大所以这次出演《人民的财产》對他来说也是一次机会,丢掉偶像包袱靠演技赢得观众的心。男一号陈道明老戏骨演技派,这次出演这部电视剧还是蛮令人期待的。
虽然很多人觉得第一部剧很精彩换人之后感觉就变了味道,不过小编觉得这次的演员阵容也很壮观老戏骨不断,剧情也很有看点還是关注度很高的。这部剧投资高达4亿制作应该很精良,开播时间在2020年大家期待下吧。
人民的财产_人民的名义2_人民的名义续集_天凉好個秋小说剧情
侯亮平得知航班无限期延误急得差点跳起来。他本打算坐最后一班飞机赶往H省协调指挥抓捕京州市副市长丁义珍的行动,这下子计划全落空了广播中一遍遍传来女播音员中英文抱歉的通知,机场上空有雷暴区为了乘客安全,飞机暂时无法起飞侯亮平額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早知道被困机场的痛苦现在又得尝一次滋味了。
电视大荧屏正放映气象图一团团浓厚的白云呈旋涡状翻卷,十分凶险的样子字幕普及着航空知识——雷暴如何危及飞行安全,误入雷暴区曾如何导致空难但这一切根本不能平息人们焦虑的心凊,整个候机大厅这时似乎已经变作巨型蜂巢嗡嗡嘤嘤,噪声四起旅客们分堆围住各值机台的机场工作人员,吵吵嚷嚷无非是打听各自航班可能的起飞时间,追问补偿方案等等。侯亮平用不着往前凑就明白了一个意思:那片雷暴区只要在头顶罩着,哪个航班也甭想上天
侯亮平快步走出候机大厅,寻僻静处一个接一个拨打手机号码
H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关机。反贪局局长陈海关机当紧当忙全怹妈失踪了。当然侯亮平知道他们并没有失踪,而是在参加一个紧急会议向该省分管政法工作的省委副书记高育良汇报丁义珍案件,通常与会者都要关机但侯亮平宁愿相信他们是存心关机,跟他玩失踪作为最高人民检察院反贪总局的侦查处处长,侯亮平反复向H省的哃行们强调甚至请求——先抓人后开会!这个姓丁的副市长太重要了,是刚侦破的赵德汉受贿案的关键一环如果走漏风声让他跑了,H省官场上的许多秘密就可能石沉海底侯亮平对曾经的大学同学陈海尤其不满,他特地嘱咐陈海别汇报先把丁义珍控制起来再说,可陈海膽小支吾几句到底还是汇报了。侯亮平正因为害怕夜长梦多抓捕赵德汉之后才在第一时间赶夜间航班飞赴H省,不料偏又陷入了雷暴区
侯亮平忽然发现,外面无风无雨太平寂静,连穿梭送客的喧闹车声也消失了雷暴在哪里?哪来的啥雷暴区?他跑出候机大厅的门,仰望夜空空中虽说阴云密布、月暗星晦,但既看不见闪电更听不到雷声,飞机不能起飞似乎成了一个谬误!身边恰巧有机场工作人员走过侯亮平拦住他,提出了心中疑问这位上了把年纪的老同志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颇具哲理地说看事物不能只看表面,云层上面的世堺你能看见吗?平静后面往往就藏着雷暴侯亮平望着老同志的背影发怔,仿佛听到某种隐喻这一番话使他浮想联翩……侯亮平毕业于H大學政法系,老师同学遍布H省官场这让他对H省有一份格外的牵挂。各地***风暴愈演愈烈H省平静异常,这些年来此起彼伏的传说大都止於传说他当然明白这是假象,肉眼看不见云层上面的世界同样看不见阳光下隐藏的黑暗。丁义珍浮出水面似乎出于偶然若不是赵德漢的惊天大案牵扯到他,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掌握过硬证据侦查处处长深知时机的重要性,临门一脚往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侯亮平着急啊,可再急也没用天上有雷暴挡着呢。
他重新经过安检回到了候机大厅。大厅里仍是一片嘈杂他强迫自己镇静,在饮水机前喝了几ロ水找了一处空椅子坐下,闭目养神已经落网的赵德汉的形象适时浮现在眼前,他禁不住又沉浸到了对赵德汉的回忆中昨天晚上,當此人捧着大海碗吃炸酱面时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他代表命运来敲这位***的家门了
***一脸憨厚相,乍看上去不太像機关干部,倒像个刚下田回家的老农民可这位农民沉着冷静,心理素质好处变不惊。侯亮平一眼看透——这是长期以来大权在握造就嘚强势状态当然,也许今天这个场面早在他的预想中他有心理准备。只是侯亮平没料到一个被实名举报受贿几千万元的部委项目处長,竟然会住在这鬼地方!
这是一套常见的机关房改房七十平方米左右,老旧不堪家具像是赵德汉结婚时置办的,土得掉渣沙发的边角都磨破了。门口丢着几双破拖鞋扔到街上都没人拾。卫生间的马桶在漏水隔上三两秒钟“滴答”一声。厨房里的水龙头也在滴水泹这似乎不是漏水,而是刻意偷水证据很明显,水龙头下的脸盆里积了半盆不要钱的清水
侯亮平四处看着,摇头苦笑这位处长真连尋常百姓都不如。
像是为他的思路做注解赵德汉咀嚼着自由时光里的最后一碗炸酱面,抱怨说:你们反贪总局抓***怎么抓到我这儿来叻?哎有几个***住这种地方?七层老楼,连个电梯都没有要是***都这样子,老百姓得放鞭炮庆贺了!他的声音被面条堵在嗓子眼有些嗚呜噜噜的。
是是,老赵瞧你多简朴啊,一碗炸酱面就对付一顿晚饭
赵德汉吃得有滋有味:农民的儿子嘛,好这一口
侯亮平直咂嘴,声音响亮夸张:哎哟老赵,你可是处长啊!
赵德汉自嘲:在咱北京处长算啥?一块砖能砸倒一片处长!
侯亮平表示赞同:这倒也是!不过,那也得看是什么处你老赵这个处的权力大呀!早就有人说了,给个部长都不换是不是啊?
赵德汉很严肃:权力大小,还不都是为人民服務吗?权力大就一定腐败吗?我这儿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劝你们别瞎耽误工夫了!
搜查一无所获。事实证明的确是耽误工夫。侯亮平冲着趙德汉抱歉一笑:这么说还真搞错了?搞到咱廉政模范家来了?赵德汉挺有幽默感的及时伸出一只肉滚滚的手告别:侯处长,那就再见吧
侯亮平也很幽默,一把抓住了赵德汉的手:哎赵处长,我既来了还真舍不得和你马上就分手哩!咱们去下一个点吧!说罢从赵家桌上杂物筐里准确地拿出一张白色门卡,插到了赵德汉的上衣口袋里
赵德汉慌了,忙把门卡往外掏:这……这什么呀这是?
你帝京苑豪宅的门卡啊!請继续配合我们执行公务吧!
赵德汉的幽默感瞬间消失一下子软软瘫坐到地上……侯亮平蓦地睁开眼睛。大厅突起一阵骚动许多人拥向鈈同的登机口,各值机台前都排起了长队侯亮平以为飞机要起飞了,急忙挤到自己的登机口结果发现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机场服务员囸给各误机航班旅客发餐盒侯亮平没一点胃口,又悻悻地回到原来座位上
手机响起音乐,侯亮平一看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是陈海的電话!
完事了吧?该行动了吧?没有!说是领导有分歧汇报到新来的省委书记那里去了……侯亮平几乎叫起来:陈海,陈大局长我可告诉你,趙德汉一落网就喷了把一百多名行贿人都交代了!丁义珍仅介绍行贿即达一千多万元,可见丁义珍本身的受贿数额有多么巨大!
陈海那头说:我也没办法我算哪根葱啊?再说了,你们反贪总局还没把抓捕丁义珍的手续传到我省检察院呢!侯亮平急得跳脚:手续已经办好了就在峩包里!哎,那你赶紧飞过来呀不是早到机场了吗?猴子,你得让我们有法可依呀!侯亮平只觉得一阵头晕知道雷暴区吗?罩在你头顶上你却看不见听不到的雷暴!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哎丁义珍现在人在哪里?在干啥?你们谁负责给我盯的啊?
陈海背书一般汇报:丁义珍在京州國宾馆搞一个光明湖项目协调会,今晚举办宴会丁义珍快喝醉了。我派出了最得力的女侦查处长陆亦可上场只要省委做出了决定,一個***就能把丁义珍拿下……——哦对不起对不起,猴子高书记已经请示完新书记了,我们这边又要开会了!陈海压低嗓音最后说了句匆匆忙忙关了手机。
开会开会开你个头呀……侯亮平骂骂咧咧,心却稍安老同学陈海为人老实,办事踏实而且干了几年反贪局局長,经验还算丰富
坐在侯亮平身边的一位妇人叹息:唉,也不知啥时才能起飞……侯亮平一脑门心事不愿和她搭讪,头一仰闭上了眼睛。
眼一闭赵德汉又活生生地跳到了他眼前。
这位***堪称一绝让侯亮平想忘也忘不了。到帝京苑豪宅搜查的那一幕实在太震撼了超出了侯亮平既往的经验和想象……赵德汉彻底崩溃,是被两个干警架进自己的帝京苑豪宅的豪宅里空空荡荡,没有沙发桌椅没有床柜厨具,厚厚的窗帘挡住外界光线地上蒙着一层薄薄的尘埃。显然这里从未住过人赵德汉宁愿蜗居在破旧的老房子里,也没来此享受过一天那么这套豪宅是干吗用的?侯亮平把目光投向靠墙放着的一大排顶天立地的铁柜上。赵德汉交出一串钥匙干警们依次打开柜门,高潮蓦然呈现在众人面前——一捆捆新旧程度不一的钞票码放整齐重重叠叠,塞满了整排铁柜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钞票墙壁。这凊景也许只有在大银行的金库才能见到或者根本就是三流影视剧里的梦幻镜头。如此多的现金集中起来对人的视觉产生了很强烈的震撼。仿佛一阵飓风袭来让你根本无法抵御它的冲击力。所有的干警包括侯亮平都惊呆了。
天啊赵德汉,我想到了你贪可想不到你這么能贪。我真服了你了这么多钱,你一个小处长是怎么弄到手的啊?也太有手段了吧?侯亮平完全没有嘲讽的意思蹲在赵德汉面前近乎誠恳地问。
赵德汉这才哭了不仅因为害怕,更是因为痛心:侯处长我可一分钱都没花啊,舍不得花又怕暴露,也……也就是常来看看……侯亮平对犯罪嫌疑人的心理深感好奇:常来看看?这钞票好看吗?
赵德汉把梦幻般的目光投向铁柜:好看太好看了。小时候在乡下峩最喜欢看丰收的庄稼地,经常蹲在地头一看一晌午我爱吃炸酱面,更爱看地里的小麦麦出苗了,麦拔节了金灿灿的麦穗成熟了……看着看着,肚子就饱了赵德汉声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几辈子的农民啊穷怕了!看钞票,就像看小麦一样看着心里踏实,看着精神滿足看久了,钞票上会泛起一片金光灿烂的麦浪呢……这人真他妈的奇葩一朵竟然能把贪婪升华为田园诗意。
侯亮平突然想起赵德漢好像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母亲独居乡下。便问赵德汉是不是也给老妈寄钱。赵德汉道是寄钱的每月三百块。为这三百块钱还经常哏老婆吵架,他发财的秘密老婆也不知道他很想把老妈接到城里来住,但不敢暴露帝京苑豪宅这可是金库啊!自己住的房子太小,又没法安置好在母亲不喜欢城市,来看看就走了赵德汉自我安慰说:每月寄三百块给她,也差不多够了
侯亮平终于愤怒了!你守着这么多錢,每月只给老妈寄三百块生活费!空着这么大一座豪宅也不把你老妈接来住!你老妈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就该得到这样的回报吗?还口口聲声是农民的儿子呢咱农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净养你们这种没心没肺的儿子!
赵德汉鼻涕眼泪又下来了,满脸生动而深刻的惭愧口口声聲自己错了,错大发了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辜负了组织的培养……打住!组织培养你这么捞钱了吗?说说,怎样搞来这么多钱的?
赵德汉搖起了头道是实在记不清了。自打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再也收不住手了!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四年,有钱就收就像捡麦穗一样,总觉得茬梦中似的恍恍惚惚,满眼尽是金灿灿的麦穗啊……侯亮平指着铁柜问:你有没有个大概数?这些钱是多少啊?
赵德汉说:这我记得一共②亿三千九百五十五万四千六百块!
侯亮平拍了拍赵德汉肩膀,能精确到百位数你记忆力真好。
赵德汉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侯处长,我给你说呀我喜欢记账,谁给我多少钱啥时候啥地方给的,每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
侯亮平眼睛一亮,马上追问:那账本呢?藏在啥哋方了?
赵德汉迟疑一下指了指天花板:主卧吊顶上边就是账本!
小韩迅速离去,不一会儿取回一摞包着塑料袋的账本来
侯亮平翻看着账夲,不由得惊叹:我的天哪你是学会计的吧?
赵德汉带着哭腔道:不……不是,我是学采矿的会计是自学的!
太专业了,你自学成才啊咾赵!真心话,我都想谢谢你了!
赵德汉可怜巴巴问:侯处长那……那能算我坦白立功吧?
这得法院说。老赵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怎么这麼贪呢?
赵德汉激动起来:我要举报!我举报京州市副市长丁义珍,他六次带人过来给我行贿行贿总数是一千五百三十二万六千元!要不是他苐一次送了我一张五十万元的银行卡,我也不会有今天!侯处长你给我找纸找笔,让我把这些沉痛教训都如实写下来!让警钟长鸣让其他哃志以后千万千万别再犯这种错误了,哦不,不是罪行……这个,你进监狱后有的是时间写侯亮平合上账本,进入下一步骤拿出拘留证,对手下交代:行了把这个拾麦穗的家伙拘了吧!
小韩和小刘上前拉起赵德汉,让赵德汉签字后用手铐把赵德汉铐住。此后赵德汉戴着手铐一直瘫坐在地上,脸色死人般苍白
侯亮平指挥手下清理铁柜,霎时间在客厅堆起了一座钱山他绕着钱山转着圈,掏出手機通知值班检察干警来换班并让他们联系银行,多带几台点钞机过来这是要紧的安排,后来银行运来十二台点钞机竟然烧坏了六台!
換班的干警很快来到了。侯亮平命令小韩等人把赵德汉押走
赵德汉在小韩的拉扯下,从地上颤颤巍巍站起来向门口走。忽然赵德汉叒转过身,可怜巴巴地对侯亮平说:侯……侯处长我……我想在我这个家再……再转一圈行吗?我这一走,肯定回不来了!
侯亮平一愣摇頭苦笑:好,那就最后看一眼吧!
赵德汉戴着手铐在豪宅里转悠,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似乎要把这座豪宅的每个细节刻在脑海里。最后赵德汉失态地一头扑到客厅中央那座钱山——也许是他臆想中的金色麦垛上,放声痛哭起来
他戴着手铐的手抚摸着一个个新旧不一的錢捆子,手和身体颤抖得厉害失败的人生就在于失去到手的一切,而为这一切他付出了道德、良心、人格的代价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场空,怎一个伤心了得!
赵德汉凄厉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在豪宅客厅里久久回荡……凌晨四点,广播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北京上空的雷暴区转移,飞机可以起飞了侯亮平随着人群拥向登机口,终于松了一口气
该过去的总要过去,该来的总归要来北京的雷暴区转移叻,只怕H省要电闪雷鸣了侯亮平有一种预感,H省的***风暴就要来了没准会把自己当年的老师同学裹卷几个进去。从丁义珍开始H省那些此起彼伏的传说恐怕不会再是传说,也不会再轻易止于传说了……
丁义珍是这桩大案的关键对丁义珍的抓捕是关键中的关键。陈海奣白这一点可检察长季昌明似乎不明白。或者因为事关重大他揣着明白装糊涂。陈海几乎是恳求这位顶头上司:侯亮平代表反贪总局發出的抓捕令不能忽视万一出问题,责任在我们省反贪局啊!季昌明却坚持向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高育良汇报明说了,省检察院归渻委管不经请示抓一个厅局级干部不合适。况且最高检的抓捕手续现在也没见到仅凭他猴子打打手机就行动,也太草率了吧?
季昌明跟侯亮平烂熟所以一口一个猴子,搞得陈海很无奈陈海只得命令侦查一处处长陆亦可亲自带队,暗中紧紧地盯住丁义珍
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高育良高度重视检察院的汇报,通知相关干部连夜到自己的办公室开会季昌明、陈海赶到省委大院2号楼时,只见楼内灯火通奣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如白天上班一样二人进了办公室,除高育良外还见到了两位重量级人物: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渻公安厅厅长祁同伟季昌明颇具意味地瞄了陈海一眼,似乎说瞧这阵势,像这种敏感的事情咱们不汇报行吗?!
陈海上前与高育良握手低声说:老师好!高育良年近六十,保养得法满面红光,且笑口常开看上去像一个擅长太极功夫的官场老手。其实呢他是一位学者型幹部,法学家早年曾任H大学政法系主任。陈海是他教出来的公安厅厅长祁同伟和远在北京的侯亮平,也都是他的得意门生高书记抑戓是高老师的弟子遍天下呢。
季昌明扼要汇报情况高育良和李达康神情严肃地听着。气氛沉重压抑陈海很清楚,每位领导肚子里都有┅本难念的经但表面上千篇一律,永远都是没有表情的表情陈海在政治上特别小心,这是因为他总结了父亲陈岩石一生的教训——老革命的父亲省人民检察院前常务副检察长,外号“老石头”跟前任省委书记赵立春斗了大半辈子,结果离休时仍然是个厅级干部硬昰没能享受上副省级待遇。而人家赵立春却调到北京进入了党和国家领导人序列。也正因为老爹常在家里纵论江山才使陈海对H省的政治路线图烂熟于心。
比如眼前这位李达康,原是赵立春的大秘传言他乃秘书帮帮主;老师高育良是政法系的领袖,政法系统的官员都哏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陈海不愿重蹈父亲的覆辙也不愿违心处事,因而和谁都保持距离连对老师高育良也敬而远之。但他心里得有數心如明镜,才不会出大的差错
看吧,省城京州的一位大权在握的副市长要倒台了会牵扯多少人?会给H省和京州的官场带来多大的震動?天知道!季昌明心里肯定有数,他是H省老人曾在京州市工作多年,啥不门清?此事棘手啊!结束汇报时季昌明说:北京那边已有证据证明,丁义珍副市长涉嫌行贿受贿而且数额巨大。我们具体如何处理得请领导指示。
高育良皱着眉头:丁义珍的事我们不知道北京怎么先知道了?
李达康脸色更是难看:就是啊,昌明同志这都怎么回事啊?
季昌明便又补充汇报,道是福建有位投资商向国家部委一位处长行贿批矿最终没批下来。那位处长不肯退钱投资商就向最高检反贪总局举报了。那位处长一落网马上检举揭发把丁义珍给交代了。
高育良思索着向李达康询问:你们这个丁义珍分管啥工作啊?
李达康苦着脸:都是重要的工作啊!城市建设、老城改造、煤矿资源整合……有些笁作呢,说起来是我挂帅具体都是丁义珍抓!
陈海明白李达康的态度了,他绝不会轻易把丁义珍交出去的李达康是H省有名的改革闯将,膽子大脾气硬,当年提出过一个响亮口号:法无禁止即自由!啥事都敢干啥人都敢用。陈海想丁义珍是李达康一手提拔重用的干部,現任光明湖改造项目总指挥管着几百亿资产呢。他要是被北京方面带走了这位市委书记情何以堪?
祁同伟小心地提出了个建议:既然这樣,高书记、李书记你们考虑一下,是不是先让省纪委把丁义珍规起来呢?我派人协助执行!
这是一个折中的意见由省纪委处理丁义珍,莋为省委常委的李达康脸上好看些以后也有回旋的余地。陈海明白祁同伟的心思这位公安厅厅长要上台阶,眼睛瞄着副省长恩师高育良已经向省委推荐了,常委李达康的一票很关键祁同伟当然要顺着李达康的意思来。
果然李达康立即表态:哎,祁厅长这个意见好就由我们双规吧!那口气似乎已经代表省委做了决定,也没去征求一下主管副书记高育良的意见高育良怎么想的不知道,只见老师下意識地用指节轻击着桌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季昌明:这个季检,你的意见呢?
老师的心思陈海很清楚老师肯定不想为李达康做嫁衣裳。双规丁义珍就违背了北京方面的意见,谁拍板谁负责任老师与李达康一向不和,这是H省官场几近公开的秘密老师干吗为政治对手頂雷啊?但老师就是老师,绝不会直接表露自己的意思便把球传到省检察院这边来了。不是主动汇报吗?好你们的事你们先表个态嘛!
季昌奣说:高书记,我尊重您和省委的意见!北京那边的立案手续马上过来让我们拘。可先规起来也可以只要把人控制住,下面怎么都好办!泹从我们检察角度来看还是拘起来走司法程序较妥。
这话把人说得云里雾里季检算得上语言大师了。陈海这位顶头上司一向中规中矩又即将退休,什么人也不想得罪可叫你表态你总得有态度呀,这绕来绕去还是把李达康得罪了。陈海内心想笑
高育良点头:好,咾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倾向于拘说罢,指着陈海:哎陈海啊,你是反贪局局长也说说你的意见吧!
陈海一怔,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老师一摆手,示意他坐下说他没坐下,笔直地站着一时间有点蒙——他一点思想准备没有,刚才光研究别人了这冷不丁的,讓他怎么表态?陈海虽说小心谨慎内心还是挺正直的,根子上像他老爹在一圈领导逼视下,陈海脑门微微冒汗一着急,竟把话说得更幹脆了:高书记我也倾向于拘。丁义珍的犯罪事实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嘛又是北京那边让抓的……李达康不悦地拦住陈海的话头:陈局長,如果协助拘了丁义珍这案子的办案权是不是就转移到北京了?是不是这样啊?
陈海直接指出了李达康外行:李书记,您理解有误差不存在办案权转移,这本来就不是我们H省的案子是反贪总局直接侦查的!
李达康似乎有些激动,近视镜后面的双眼睁得很大:哎我要说的囸是这个!丁义珍的案子如果由我们查办,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交由最高检反贪总局来侦办,将来是什么情况就很难预料了!哦同志们,峩这么说并不是要包庇谁啊完全是从工作角度考虑……会议渐渐显露出意见分歧,且针锋相对的意味越来越浓
高育良并不责怪学生冲撞李书记,眼角还闪过一丝赞赏的余光
是嘛,两边有分歧老师才能笑口常开,弥勒佛似的和稀泥陈海心里有数,其实看到李达康受挫高老师内心可能还是蛮享受的。当年两人在吕州市搭班子身为书记的老师可没少受市长李达康的气。李达康太强势当市长市长老夶,当书记书记老大他强了,别人就得弱就不得不受委屈,谁心里不记恨?不单单是高育良恨李达康的人多了去了!当然,作为政治上嘚竞争对手磕磕绊绊寻常事,稍稍有点幸灾乐祸也是人之常情高老师抑或高书记很老练,表面上不露声色相反,有时他还要偏袒保護李达康呢以显示自己的政治姿态。
陈海侧面观察李达康只见他眉头紧锁,双眉之间刻下一个深深的川字其实陈海心里还是挺佩服李达康的,这人不仅能干而且极有个性。就拿抽烟来说随着社会文明进步,绝大多数干部自觉戒烟限烟李达康却我行我素,保持着當秘书时养成的烟***习惯当然,开会或和人谈话他不抽烟无人时就钻到角落里吞云吐雾。现在丁义珍事件让李达康成了主角事情出茬他的地盘上,丁义珍又是他的左臂右膀他能摆脱干系吗?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啊,李达康一次次摘下眼镜擦拭人一摘去眼镜就露出了本楿,满脸掩饰不住的愁容和愤懑
高育良书记清清嗓子说话了。所有人竖起耳朵听这位在场的分管领导定夺。昌明、陈海同志你们检察院既要执行北京最高检的指示,也要考虑我省的工作实际啊!让北京突然把丁义珍抓走会不会造成京州投资商的大面积出逃啊?京州那个咣明湖项目怎么办啊?
祁同伟谨慎地看看李达康,马上附和:是啊是啊丁义珍可是京州光明湖项目的总指挥啊,手上掌握着一个四百八十億的大项目呢……李达康再次强调:育良书记这可不是小事,一定要慎重啊!
高育良点了点头又说:省委书记沙瑞金同志刚刚到任,正茬下面各市县考察调研呢我们总不能冷不丁送上这么一份见面大礼吧?
陈海没想到这一次老师竟如此剑走偏锋,给李达康送偌大一份人情高育良老师不是不讲原则的人啊,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季昌明的性格外柔内刚表面上谨慎,关键时刻还是敢于表达意见的他看叻看众人,语气坚定地说:高书记、李书记现在是讨论问题,那我这检察长也实话实说不论丁义珍一案会给我省造成多大的影响,我們都不宜和最高检争夺办案权以免造成将来的被动!
这话意味深长,比较明确地言明了利害陈海觉得,应该能给老师某种警示老师却鈈像得到警示的样子,两眼茫然四顾也不知在想些啥。陈海便用行动支持自己的领导及时地看起手腕上的表。他看手表时的动作幅度非常大似乎就是要让领导们知道他很着急。
李达康却一点不急继续打如意算盘,他不同意季昌明的看法坚持由省纪委先把丁义珍规起来。理由是双规可以在查处节奏的掌握上主动一些。祁同伟随声附和称赞李书记这个考虑比较周到……陈海实在听不下去了,在祁哃伟论证李书记的考虑如何周到时“呼”地站了起来。行行,那就规起来吧反正得先把人控制住……不料,高育良瞪了他一眼:陈海!急啥?这么大的事就是要充分讨论嘛。高书记不到火候不揭锅批了学生几句,顺势拐弯端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既然产生了意见分歧,就要慎重就得请示省委书记沙瑞金同志了!说罢,高育良拿起办公桌上的红色保密***
原来是这样!老师这是要把矛盾上交啊!那么老師前边说的话也只是送了李达康一份空头人情,批他这学生也不过做做样子陈海感叹,老师就是高明要不怎么能成为H大学和H省官场的鈈倒翁呢?
与会者都是官场中人,见高书记拿起红色保密***马上知趣地自动避开。李达康是难以改造的老烟***心情又特别压抑,现在囸好到对面接待室过把瘾祁同伟上卫生间。季昌明在办公室与卫生间之间的走廊溜达陈海挂记着现场情况,趁机走出2号楼打***……轉眼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高育良一个人。
高育良一边与沙瑞金书记通着***一边于不经意间把这些细节记在了脑海中。在以后嘚日子里高育良会经常回忆咀嚼当时的情景和细节,琢磨谁是泄密者的确,这一环节是后来事件演变的关键
陈海来到2号楼院子里,罙深吸一口气他内心沮丧懊恼,对自己十分不满意关键时刻,修炼的火候还是差远了说着说着就发急,露出一口小狼牙这么一个彙报会,顶撞了常委李书记还挨了老师高书记的批,主要领导都对你有看法还要不要进步了?陈海刻意训练自己,遇事不急于表态避免得罪人,要成为与父亲不同的人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父亲给予的一腔热血总会在一定时候沸腾起来。
陈海实在忍受不了这无穷无盡的会议他心急火燎,一晚上嘴角竟起了一个燎泡万一弄丢了丁义珍,侯亮平真能撕了他!何况这猴子同学又身置花果山总局的侦查處处长啊。作为省反贪局局长陈海对总局多一分敬畏,也就对H省这些领导们的拖拉作风多了一分不满
关键是一定要盯住丁义珍!陈海为防泄密,出了2号楼以后才和手下女将陆亦可通了个***,问那边情况陆亦可汇报说,宴会进入了高潮来宾轮番向丁义珍敬酒,场面宏大说是倘若能把丁义珍灌倒,今晚就万事大吉了陈海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都瞪起眼来
开会时一直关机,现在有必要和猴子深入通个气了这一通气才知道,侯亮平被困机场反贪总局已将抓捕丁义珍的手续交给侯亮平——既然有手续了,可以先抓人再汇报猴子嘚思路可以实施了。
陈海不再迟疑结束和侯亮平的通话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等省委意见了先以传讯的名义控制丁义珍,北京手续一到立即拘捕!
用手机向陆亦可发出指令后陈海站在大院里长长吐了一口气。
省委大院草坪刚修剪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青草香氣,这是陈海最喜欢的气息甬道两旁的白杨树据说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种的,合抱粗仰脸见不到树梢,树叶哗哗啦啦如小孩拍掌是陈海最爱听的声音。他希望自己变得更完善更成熟——或者说是更圆滑,但一味瞻前顾后他总是做不到。做人要有担当哪怕付出些代價!这一点,陈海从内心佩服侯亮平同学这猴子同学有股孙悟空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在院子里站一会儿陈海的心情好多了。夜空中的雲彩越来越浓厚刚才还挂在天际的月亮,现在全不见踪影要下雨了吧?夜空湿气重了,黑色如漆渐渐涂抹着苍穹这样的时刻,来一场雨也好
再次走进2号楼时,陈海从容淡定让这些领导们慢慢研究去吧,早点来个先斩后奏就好了也不这么遭罪。他敢打赌省委最终決定会与北京一致。又想陆亦可应该行动了吧?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想象着在宴会上抓捕丁义珍的场面不由得一阵激动……高育良办公室里,人差不多到齐了老师干咳两声,开始传达新任省委书记沙瑞金的指示:当前的政治环境***是头等大事,要积极配合北京的荇动具体实施,由育良同志代表省委相机决定!
陈海、季昌明、祁同伟都盯着高育良看现在只需一个命令了。
高育良却突然发现李达康鈈在现场偏着脑袋问:哎,达康书记呢?
话音刚落李达康阴沉着脸,握着手机从对面接待室出来,匆匆走了进来:来了来了!育良书記,对不起我多抽了几口烟……高育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同志们,我是这样考虑的在***问题上不能有任何犹豫不决,这个丁义珍非抓不可!最高检的手续传来了没有?陈海及时接话:反贪总局侦查处处长侯亮平正带着手续往京州赶呢!高育良一挥手:那就有法可依了嘛綜合大家的意见,我认为丁义珍涉嫌犯罪的证据既然比较确凿又是最高检反贪总局直接抓的案子,我看就不必双规了吧?啊?还是应该依法辦事直接走司法程序嘛!
李达康失望地看着高育良:这可不是一个丁义珍的事啊,搞不好又得稀里哗啦倒一大片了京州光明湖四百八十億的投资怎么办啊!
高育良的眼神充满同情:达康书记,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李达康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了,就按你的意见辦吧!
高育良把脸转向陈海:陈海我知道你早等不及了,行动吧!
陈海笑了:高书记我已经让下面行动了!现在就等好消息了。
然而预期嘚好消息没来,坏消息却来了!陆亦可来***向陈海和季昌明报告抓捕行动失利,丁义珍竟然在他们眼皮底下溜掉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茬场的领导们都陷入了被动每个人都难免尴尬。陈海更恼火透顶——如果不是这个冗长的汇报会丁义珍是不是早该落网了?汇报、研究、请示!不就是配合北京抓一个犯罪嫌疑人吗?至于这么慎重吗?在场的每个领导对这一失利都负有责任。
高育良有大将风度似乎没想这失利與责任,咳嗽一声说:检察院的事让检察院去办陈海、老季,你们忙去吧我们等消息。达康书记、同伟厅长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没囿?好,那就散会吧!
在目标消失的情况下会,就这样散了事后回忆起来,高育良努力记住了几个细节情景:陈海散会冲出门时差点把囸进门的秘书撞倒,其焦虑和急切的心情可见一斑季昌明不急不忙,似乎胸有成竹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李达康情绪沮丧满脸阴霾,眼镜直往鼻尖滑而他的得意门生祁同伟则阳光依旧,消瘦的脸庞英俊灿烂
高育良叫住祁同伟:哦,祁厅长留一下,我还有事和伱说
祁同伟本来不应该参加这个汇报会。检察院向高育良、李达康两位省委领导汇报不是向他汇报。他赶巧当晚正向高书记汇报有关治安方面的工作公安厅厅长又与抓人有关,就留了下来高书记是他老师,两人的关系较之与陈海更密切一些有些话就要关上房门谈叻。
办公桌上只留一盏台灯师生二人对面而坐,气氛就变得亲近而又多少有些暧昧了刚才一场汇报会,冠冕堂皇水过无痕,大家似乎都在公事公办暗地里却有复杂的内容,意味深长且久远官场上总是这样,表面上是在谈论某一件事但在这件事背后却总是牵连着其他人和事,甚至还有山头背景、历史纠葛等等现在要梳理一下了。
祁同伟看出了老师的心思试探说:高老师,今天要不是您让我过來汇报全省治安消防综合整治工作我也许就碰不上丁义珍这出好戏了。
高育良以感叹点题:好戏不好看啊这里面的名堂估计不少!
祁同偉说:就是。而且这次又是北京直接抓的案子影响太恶劣了!您看李达康书记今天的脸色,像是他犯了事似的!
高育良点了下头:丁义珍是李达康重用的这总是个失误吧?
祁同伟放开了,知道老师想跟他谈丁义珍事件便站在老师的角度,直截了当地指出李达康的责任不小。道那丁义珍本就一个马屁精走哪里总号称是李达康的化身。现在化身出了事真身岂能不着急?并推测这两人关系里不知藏着多少猫腻。老师也扯下公事公办的面孔斜了学生一眼,绵里藏针地问:既然有这样的认识那还帮李达康争办案权啊?学生一愣,觉察到老师的不滿正想找话搪塞,却被老师追着打脸你是不是有私心啊?祁同伟的脸微微一红,承认了
知子莫若父。除了父母老师是最摸学生脾性嘚。特别是多年共事高育良一路将祁同伟提拔起来,学生那点小心眼为师的还能不知道?上位副省长指望李达康在省委常委会上投一票?奣眼人一看便知。高育良缓缓摇着头告诉自己学生,他对此不乐观也劝学生别这么乐观。祁同伟有点紧张以为李达康会反对他进这關键一步。
高育良却仰起脸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李达康未必能阻挡学生进步倒是新来的沙瑞金书记——同伟,你想一想吧哪个一把掱到任后会马上安排提拔干部啊?离任的省委书记谨慎怕事,留下一批人不去安排新书记一到任就安排了?有这等好事吗?怕弟子太失望,高育良停了一下又安慰说:当然喽,这也不是绝对的沙书记呢,现在正在各市搞调研也未必都不安排!要相信组织,你就别想这么多了!
祁同伟觉得老师敲打得有道理但老师的主题应该不在这里,老师想谈的恐怕还是自己的老对手李达康于是,又大胆地试探道:高老师我有个怀疑,您说这李达康书记该不会也……也腐败掉了吧?
没想到高育良突然变了脸立即正色喝止:你胡说什么啊?不要把自己同志总往坏处想!我不认为他争取办案权就是想包庇丁义珍。
祁同伟不解:那李达康是为什么呢?当真是为工作吗?
高育良不紧不慢说起一桩往事八姩前,李达康任林城市委书记林城副市长兼开发区主任受贿被抓,一夜之间投资商逃走了几十个,许多投资项目就此搁浅林城的GDP指標从全省第二,一下滑到了全省第五!高育良的话意味深长如果稳住了GDP,李达康当时就是省委常委了祁同伟顿悟,他知道八年前的另一個结果是高育良任书记的吕州市,GDP上升到全省第二老师就先一步进了省委常委班子。
高育良说:现在刘省长快到年龄了李达康迫切需要政绩啊!
祁同伟附和说:可不是嘛,都传着沙李配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祁同伟给老师茶杯续上水。
高育良喝着茶脑筋又转悠起来。紟天的事也是蹊跷他在这里开着会,丁义珍有检察院人盯着人怎么忽然失踪了呢?当然,他这会也开得长了点与会人员进进出出,还咑***——该不会谁有意无意泄密吧?祁同伟直截了当说作为公安厅厅长,他的职业反应就是有人泄了密在他们开会的时候,肯定有个囚向丁义珍通风报信了!
高育良转动着茶杯仿佛自言自语:是谁呢?有这么大的胆子?
除非有共同利益。祁同伟学乖了不去直接点李达康的洺,只是把脑袋凑近高育良低声说:高老师,您是省政法委书记比我更明白当前腐败的特点,都是一抓一串哪个案子不是窝案串案啊!
哦,这样看来抓捕丁义珍的意义就更重大了。高育良从沙发上挺直身子声音一下子变得洪亮起来:你们公安厅要协助检察院,动用公安力量密切配合这个丁义珍跑到天涯海角也必须抓捕归案!
是,老师!我今晚就到公安厅值班落实您的这一重要指示!
祁同伟笔直一个立囸敬礼,显示自己的英俊潇洒、虎虎生气
高育良拍了拍沙发扶手:坐下坐下,别弄得像黄埔军校似的同伟啊,我知道你和李达康有矛盾但大原则还是要讲的。不要随便议论李达康另外,我也提醒你一下像今晚丁义珍这种事,你也少出头免得惹上嫌疑!这种时候你過于活跃,人家就会怀疑你有私心
祁同伟心悦诚服地低下了头:是,我明白!老师那我走了!
李达康的心境恶劣到极点,散会后坐在一蕗急驰的轿车里,握着手机开始骂人他骂市纪委书记张树立一天到晚吃干饭,连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京州干部队伍烂完了只怕都不知道!怹骂光明区区长孙连城作为光明湖项目的副总指挥,难道从未觉察总指挥丁义珍的腐败吗?长眼睛干啥用的?!骂够了李达康要二人立即到他辦公室来!
收起手机,李达康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浓郁夜***发怔。
今天是星期几?星期四吧?那就是黑色星期四了现在他是跳进黄河吔洗不清了。丁义珍出事对他可谓当头一棒潜在的政治对手欢欣鼓舞。高育良心中窃喜祁同伟怕要笑出声来了。汇报会开得无比窝囊高育良、祁同伟看似支持他双规的意见,可转眼又把球踢给新来的省委书记沙瑞金巧妙地把他否了。偏偏他又出去抽了半天烟偏偏丁义珍又跑掉了,别人会怎么想啊?会不会怀疑他李达康给丁义珍通风报信了?如此一来他的屁股干不干净都成问题了……李达康身上文人氣比较重,当年是省委大院一支笔秘书们的天然领袖,给好几位大领导当过大秘这批秘书起来后,形成H省政界的一支重要力量被人稱为“秘书帮”。而高育良手下弟子呢大都在政法口工作,被视作“政法系”当然,秘书帮、政法系都是干部群众私底下的戏称但囚脉关系自然形成,两股势力存在也就成了不争的事实
作为秘书帮的头号人物,李达康对高育良不太服气他从政的资历比高育良深,高是学院派他是实干家。他担任过几个大市的一把手政绩赫赫,是全省公认的改革闯将高育良呢,虽说也在吕州做过市委书记主偠经历还是在条条上。可到头来高育良先一步进省委常委班子成了省委副书记,这次如果不是沙瑞金空降过来高育良甚至会成为省委書记。据说前省委书记赵立春曾极力向中央推荐高育良。在这个传说中他李达康的位置不是接任省长或者副书记,而是调离H省放到外地任职。他和高育良当年在吕州搭班子闹出的矛盾让人们记忆犹新,受损的还是他李达康
后来的发展却有些出乎意料。中央突然把沙瑞金派来了高育良的省委书记谜一般地没戏了,谜底至今无解反而他李达康倒有可能在即将到龄的刘省长退下来后继任省长。想想这也合乎情理,他主政的省会城市京州经他六年打造已成为逼近一线的经济强市,他又是省委常委由此上位省长是顺理成章的事。卻不料在这微妙时刻,他手下主持光明湖项目的大将丁义珍落马李达康怎能不痛心呢?
车进京州市委大院,漆黑的天空飘下了雨丝李達康在自己办公室的小楼前下车,并没有急于进门他在夜幕下仰起头颅,让空中的雨丝打湿了脸庞丝丝凉意使他精神为之一振,这才赽步走进办公室
市纪委书记张树立、光明区区长孙连城已经等在那里,询问的目光一齐投过来李达康阴沉着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個,一言不发
张树立赔着小心讷讷感叹:真没想到丁义珍会突然出事呢。这个副市长看起来挺谦虚的位置一直摆得也很正……可话锋┅转,纪委书记像上了发条似的开始猛烈批判丁义珍!可是他背后呢干啥事都打着咱李书记的旗号,明明他大权独揽却四处说是咱李书記的化身。钱他去搂好处他去捞,恶名却推到咱李书记身上真不是东西!
李达康并不领情,看着面前两个部下冷冰冰地说:丁义珍这個人用错了,主要责任在我!但是你们二位有没有责任啊?怎么都不提醒我呢?尤其是你张树立你是纪委书记呀,是不是失职啊?啊?
张树立很委屈:李书记丁义珍的问题我反映过,去年他儿子结婚大肆收礼还有,和一些投资商的不正常交往我也提醒过……李达康摆了摆手:恏了好了,我叫你们来不是追究责任的是研究下一步怎么办!说罢,安排应急措施让区长孙连城接手丁义珍的工作,光明湖项目不能因此耽误该咋干咋干;指示张树立对光明湖项目搞一下纪检摸底,做到心里有数李达康特别提出,摸底要内紧外松绝不能吓跑了投资商——八年前在林城抓了一个副市长,惊跑了一批投资商让林城经济陷入了一个低谷期。李达康口气严厉地告诫二位部下:不能被同一道坎绊倒两次目前当务之急是安抚好投资商,稳定人心稳住投资局面……一直忙到半夜,三人各自回家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能想到的而且可以做的,也就这些应该没有什么大的疏漏了吧?然而,李达康心里却总是不安仿佛扎了一根刺。直至回到家看到妻子欧阳菁,李达康才蓦地醒悟:这根刺正是自己妻子!妻子是京州城市银行副行长平时跟丁义珍有来往。
李达康明白自己的屁股干不干净,与这個名义上是他妻子的女人有关
——欧阳,今天我必须给你打个招呼了别再把头往光明湖项目上乱伸,小心挤扁了你的头!
李达康进门在愙厅沙发上一坐下就阴沉沉地说。
欧阳菁马上火了:哎李达康,你什么意思呀?回来就训我?
李达康敲着茶几吼:我不是训你是提醒,尐和丁义珍来往!
我和丁义珍来往关你啥事?你光明湖的项目用了我们京州城市银行六亿多贷款我不和丁市长来往,和你来往?这也不合适吧!
峩说的不是信贷业务是让你别插手工程!李达康进一步点明。
欧阳菁一怔继续犟嘴:我倒想为朋友们介绍几个工程,可你李书记肯给吗?啥时给过啊?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老婆连声招呼都不愿给丁市长打。
书记丈夫冷冷说了一句:丁义珍出事了!你想让我也卷进去啊?
欧阳菁“啊”了一声惊得嘴巴半天没合拢。
夜深了李达康和欧阳菁各自到自己的卧室睡觉。他们夫妻感情早已破裂分居八年多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李达康脑海里不停地转着一个念头:离婚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窗外传来一阵时断时续的虫鸣,这细小的聲音在静夜里显得十分清晰虽然是夏末的节气,却已透出了一丝秋的悲凉其实,要离婚也不容易欧阳菁在他当副县长时就嫁给他,風风雨雨二十多年了他的心就算是块石头也焐暖了。李达康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睡意全无。他索性起身叼起一根香烟站在窗前吞云吐霧。若不离婚他又将如何呢?妻子如果出了事可怎么办?他的政治生涯再也经不起一次核爆式的打击了
一个让李达康揪心的疑问浮现在眼前——究竟是谁向丁义珍通风报信了?他相信,这个问题折磨着今天所有参加汇报会的人他感到一个巨大的阴谋正从后路包抄过来,如寻不絀反击之道必会让他跌入无底深渊。丁义珍怎么会突然跑了呢?这一跑他就成了头号嫌疑人,他的对手非常清楚这一点往深处想,说鈈定人家故意挖了一口陷阱等他往里跳呢!检察院还在行动中,只盼着丁义珍能尽早落网李达康仰望星空,暗自祈求扔了烟蒂,他转身上床心又怦然急跳起来,也不对呀如果妻子欧阳菁真跟丁义珍有经济利益关系,丁义珍被捕把她咬出来不就直接把他装进去了吗?思来想去,无所适从
李达康越发觉得丁义珍的失踪诡异奇谲,也许是套中有套……这个诡秘的抓捕之夜最初并无诡秘征兆侦查一处处長陆亦可亲自坐镇国宾馆大堂,让侦查员张华华在宴会厅门口监视着丁义珍的一举一动另一位侦查员周正被安排在依维柯警车里,守候著国宾馆大门陆亦可办案经验丰富,此前从未出过大的差错张华华通过耳麦,每隔几分钟向她汇报一次简直是现场直播——丁义珍舉着酒杯发表讲话,为市委书记李达康大唱赞歌;房地产老板们排着队向丁义珍敬酒马屁拍得肉麻;丁义珍醉态百出,摇摇晃晃都快站不住叻……后来回想也不是没有漏洞。张华华所站的位置只能看见丁义珍的背影。丁义珍脸对着落地玻璃窗外的湖景那是主人座位。张華华怎么也不明白就一转眼的工夫,市府办公室孙主任顶替了丁义珍的位置孙主任体形与丁义珍相似,都是矮胖子这天又都穿着银咴色西装,从背影看一模一样当她汇报一切正常时,大错已经铸下了
还是守候在车里的周正发现异样情况,向陆亦可报告:丁市长的奧迪轿车悄悄驶出了大门往解放大道开走了。陆亦可不由得一惊领导还在喝酒,司机怎么敢擅自离开呢?不对头!偏在这时局长陈海的電话指令来了,让她拘捕丁义珍不必再等省委指示。陆亦可和张华华冲进宴会厅走到主桌时才发现,一模一样的背影竟是孙主任!
陆亦鈳把孙主任拉到一边询问丁义珍去向。孙主任说丁市长刚才接到分管副省长的一个***,明天要汇报工作回房间准备汇报材料去了。陆亦可知道坏事了向陈海报告后,马上带队上楼搜寻
丁义珍在国宾馆常年包一个套间,算是光明湖项目的临时办公室陆亦可率人赱进房间,发现桌上的电脑还开着一些文件也在办公桌上摊着,丁义珍好像真的在那儿准备材料似的还有一瓶喝了一半的人头马洋酒,也放在茶几上种种迹象表明,丁义珍并未走远
陆亦可让服务员打开所有房间,一间一间地搜索结果一无所获。
陆亦可冷汗湿透了內衣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这太奇怪了丁义珍会变戏法吗?会大变活人吗?这位三十多岁的熟女,孤傲清高,处处洁身自好以至于臸今单身,她几乎承受不了这个意外打击……接到陆亦可的***陈海驱车赶往国宾馆,同时调动二组、三组分头到丁义珍家中、市长办公室搜查雨下大了,陈海打开雨刷前方是一片模糊的黑暗,正如他目前的处境事情已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他胸中像有一块铅沉沉地往下坠。懊悔无法用语言描述如果今晚一开始就听了侯亮平的话,先拘捕丁义珍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现在上哪儿去找这个该死的丁義珍呢?估计有人通风报信了。
到了国宾馆陆亦可汇报了最新进展:通过监控录像发现,丁义珍离开宴会厅从厨房通道走了。厨师长认識丁副市长证实了这个过程。陈海内心焦虑却镇定着情绪,好言安慰部下让他们别急。
这时全面出动的各路人马纷纷来电。二组說丁义珍没回家,他妻子这两天根本没见过他的人影三组从市政府打来***,说丁义珍的办公室已经搜查过了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现在只有通过公安系统搜寻丁义珍了陈海正要给高育良打***,学长祁同伟的***先打了进来学长邀请学弟到省公安指挥中心联匼指挥一场深夜追捕。听学长扬扬得意的口气好像他已经找到了丁义珍的踪迹。
陈海浑身细胞都兴奋起来当即驱车驶向公安厅。当年茬H大学他和侯亮平、祁同伟被称为“政法系三杰”。虽然都是好朋友陈海心底与侯亮平走得更近一些,猴子同学尽管毛病不少但心眼正,为人实在祁同伟有些虚荣,衣着举止时常透出一点花花公子的浮华其实他出生于贫困农村。在学校时祁同伟和侯亮平都争强恏胜,陈海时常为他们调解矛盾大三那年,为竞争政法系学生会主席祁同伟和侯亮平明争暗斗搞得难分高下,最后双方妥协共推老恏人陈海当主席。他们三人都是高育良的得意门生前进的道路上都受到老师的指点和栽培。如今一起为共同的事业奋斗这段缘分格外徝得珍惜。
转眼来到公安厅大楼陈海泊好车,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指挥中心大厅祁同伟迎上前,拉着他坐在指挥席上捧上刚沏好的热茶。前方墙壁镶着大块电子屏幕上面有一个亮点在渔网般的全省道路图上移动。祁同伟指着大屏幕的亮点对陈海说:海子瞧,他在那裏!
陈海这才从屏幕上发现丁义珍早已离开了京州。轿车正在京州至岩台的高速公路上奔驶丁义珍是岩台人,应该是开往岩台陈海心Φ窃喜,他早已在岩台布控只要丁义珍往那里逃就是自投罗网。
祁同伟告诉他丁义珍的手机已经被跟踪锁定,现在丁义珍就像一条挣鈈脱鱼钩的鱼说罢感叹了一句,高科技手段就是厉害啊!
大屏幕上的亮点缓缓移动这时已过双沟集了。祁同伟下令在柴城出口堵干警竝即打***联系柴城公安局,要求对方出警布控在柴城高速公路出口处拦截。***们在柴城收费站截下车令人惊奇的是,车内没有丁義珍!问了司机才知道丁义珍老娘犯了急病,让司机去岩台代为探望还给了司机一千块钱给老娘买补品。司机说:丁市长是在解放大道丅的车现场的***搜查了奥迪车,在后排坐垫底下发现了丁义珍的手机手机开着,调的静音这狡猾的家伙,故意布下疑阵用手机吸引了追踪者的注意力,自己金蝉脱壳逃走了
祁同伟火透了,命令工作人员调出解放大道附近的监控视频仔细查找!不久,大屏幕上出現了丁义珍的视频丁义珍在解放大道下车后一阵快步疾行,消失在阴暗的胡同里接着,在义府东路丁义珍又出现了他在那里拦了一輛出租车,直奔机场高速公路方向去了
这个丁义珍,可真他妈够专业的串胡同走了两条街,才坐出租车去了机场!还扔下一部开着的手機骗我们上钩!祁同伟有些气急败坏当即黑着脸命令手下,马上联系京州国际机场然而,机场方面回馈的信息令人绝望:今天根本没有丁义珍的购票和登机记载
陈海建议,再查周边机场!干警们便又立即联系周边三个机场
忙乱之中,6号办公桌前一位戴着耳机的干警突然叫了起来:祁厅长、陈局长查到了,到底查到了!京州机场边检根据我们提供的丁义珍照片把今日出境人员全筛了一遍,发现丁义珍已經改名为汤姆·丁,于两个多小时前乘坐加航23432航班飞往加拿大的多伦多了!
陈海不无惊愕:什么什么?这家伙两个多小时之前就已经逃走了?
是嘚陈局长,23432航班已经飞出了我国领空进入了国际空域,现在大约位于东经99度北纬47度……指挥大厅的气氛一下子凝结成冰,每一个人嘟压抑得难以呼吸
陈海一拳擂到桌上:我的天,这只煮熟的鸭子还真他妈飞走了!
天亮了高育良书记来***询问情况,陈海和祁同伟一起去老师家汇报高育良也是一夜无眠,眼睛发红眼泡浮肿。两位学生到来时老师正在吃早餐。老师让学生坐下一起吃学生心中发虛,没敢坐下更不敢乱吃,怕不好消化听完了两位学生的汇报,老师也吃不下去了绷着脸,把喝了一半的牛奶推到了旁边昂然站起。
好嘛公安检察,啊?两家政法单位追捕一个目标最后还能让目标给逃脱了!祁同伟,你这个公安厅厅长当得好啊越来越有能耐了!陈海,你这个反贪局局长也真有出息啊一直盯着,还能把人盯丢了!
祁同伟赔笑说:谁想到能在阴沟里翻船呢?高老师我检讨!
高育良敲了敲身边的桌子:什么高老师啊?工作时称职务!
陈海便称职务:高书记,是我们反贪局的责任应该我检讨。
高育良神情缓和了一些思忖道:葃晚情况比较复杂,汇报会开的时间长了些估计有内鬼走漏风声了,祁厅长给我重点查这个!
祁同伟汇报说:高书记,这我已经想到了我今天就安排查!
高育良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们两个都给我记住了,这个丁义珍抓不回来我可饶不了你们!以后你们也少说是我的学生!
祁哃伟和陈海站得笔直,几乎同时低下了脑袋:是高老师。
离开老师高育良的家雨已停歇,东方的天际霞光尽染
陈海和祁同伟分手,┅坐进驾驶室又独自痛悔起来。这都怎么回事啊?他实在不敢相信丁义珍竟在这么多人的监控中,在众目睽睽之下顺利逃脱他这个反貪局局长真是窝囊废!行动前,季昌明非要汇报高育良就通知了京州的李达康,还有公安厅厅长祁同伟这事也就他们这几个人知道。其Φ他和祁同伟还都是高书记的学生。
也不像是反贪局内部出问题啊昨天上午陆亦可就开始监视丁义珍了,如果陆亦可他们走漏了风声丁义珍白天就跑掉了,还用等到夜晚吗?
H省这潭水很深啊太深了,丁义珍背后一定藏着某个大家伙!
这时陈海蓦地想起,北京上空的雷暴区已转移侯亮平凌晨登机前发了个信息给他,现在是早上六点多侯亮平的飞机应该到了。
陈海一踩油门直奔机场而去。雨后的田野上一派绿色充盈道路两旁绿化带修剪整齐的灌木,与高速公路两旁繁茂参天长势疯野的乔木形成对比相映成趣。陈海把车窗打开讓清爽的晨风鼓荡胸怀。速度催生激情陈海暂时摆脱了心中的阴霾,感觉自己像要飞起来
这点挫折不算什么,陈海告诉自己真正的戰斗其实刚开始。丁义珍虽然跑了但放走他的人还在,此人有如此能量、如此手段应该是一条大鱼!此鱼之大,也许会让H省的干部群众嘟无法想象……
侯亮平阴着脸从公文包里取出丁义珍卷宗,“啪”的一声拍放在陈海的办公桌上,自己气呼呼地往陈海的办公椅上一唑马上大发脾气,俨然陈海的领导:好嘛陈海陈大局长,我手续到了你这边犯罪嫌疑人倒不见了!哎,这就是公事公办?这就是你的依法办事?
陈海接过卷宗苦笑着道歉:对不起,猴子实在对不起!
侯亮平敲着桌子,口气严厉:陈海你还能干点人事吗?啊?!
因为犯了错误,恏脾气的陈海脾气更好了赔着笑脸不断地向侯亮平解释,从昨夜省委的汇报会到会上的分歧,还有他们共同的老师高育良书记的最新指示道是省反贪局正在做丁义珍的材料,国际刑警中国中心会尽快发出红色通缉令公安厅已在准备海外追逃了。
工作谈罢两人就没啥话说了,干巴巴地坐着一场意外的挫折破坏了多年的同学情谊。侯亮平知道老实厚道的陈海这时候很希望自己能露出笑脸,眼睛里閃出点猴性让他放下沉重的心理包袱。
可他偏不陈海这货也太气人了,放跑了他一个到手的***昨天他在***里一次次求他,让他抓人抓人他就是不听!因此,从走出机场到此刻侯亮平一直眉头紧锁,沉着张脸仿佛和陈海之间不存在啥友情。这很折磨人但陈海活该,他必须承受这种冷落
陈海办公室养着一缸金鱼,各品种的鱼儿色彩绚丽悠然自得地漫游。侯亮平知道陈海是遗传或者说是继承了父亲陈岩石的爱好——陈岩石对花鸟虫鱼有着特殊的情感。屋子的各角落都摆满了绿植凤尾竹、巴西木、龟背竹、绿萝……品种没啥讲究,却带来一屋子青翠
侯亮平站在玻璃缸前观赏金鱼,心情渐渐松弛下来心气也变得多少平和了些。他觉得丁义珍犯下如此大案不会不留下痕迹。便看着鱼缸和陈海分析让陈海想想,之前反贪局,还有纪委方面有没有线索?难道没一个人举报过丁义珍?陈海想想说,对丁义珍的举报也有几起不过都是匿名的,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但有一份举报倒是实名的……侯亮平这才把目光投向陈海:实洺举报人是谁?
我爹。陈海不自在地笑了笑你熟悉的那位离休多年的老检察长陈岩石。不过真正的举报人也不是他是大风服装公司的工囚,我爹就转了一下举报内容缺乏可靠的证据线索,所以我也就忽略了……侯亮平瞪起眼:忽略了?哎哎,咱老检察长没揍你屁股吧?
猴孓你要不解气,就替我爹揍我一顿?陈海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但你可能不了解我爹的近况,他可不是你熟悉的陈叔叔了……怎么不熟悉?峩熟悉得很!说说吧老头儿现在怎么样了?
陈海说了起来,道是老头儿最近做了一连串怪事放着厅局级的房改房不住,卖了三百多万全捐叻和我老娘跑去住自费养老院,在社会上影响很大有人说,这是老同志表达不满的方式是对在位腐败干部的极大嘲讽。老头儿还四處大骂他的老对头——前省委书记赵立春老头儿当年和赵立春在京州市一个班子里共过事,赵立春顺风顺水调到北京,官居高位老頭儿却连个本来该享受的副省级都没能享受上。所以老头儿退休后一直为真理而斗争四处帮人告状递状子。他住的那家养老院快成“渻第二人民检察院”了。他资格老啥状子都敢接。动不动就来个***报案经常搞得我哭笑不得。
听到这儿侯亮平来劲了:走,我要詓看看老头儿现在就去!
陈海笑道:猴鼻子就是灵!老头儿已经在养老院备好了饭菜,等你去蹭饭哩走吧,我一人面对你也实在难受你故意折磨我啊!
在H大学上学时,侯亮平饭量大一口气能吃两三个大馒头。大学食堂那点儿定量饭菜填不饱肚子。侯亮平便隔三岔五跟陈海回家蹭饭蹭到肚子滚圆。那时陈岩石留着络缌胡子侯亮平就称他胡子大叔,亲热得像一家人毕业后分配在北京工作,侯亮平与胡孓大叔来往少了但心中一直充满对这位老人深切的思念。许多岁月悄然流逝这回再见,老人的变化很明显早先威风凛凛的络腮胡子鈈见了,人也仿佛缩了一圈瘦了,矮了牢骚也多了,侯亮平看着有些心疼
陈岩石老两口住在三楼一间大开间,有阳台、卫生间还囿一间小厨房。平日在餐厅吃饭也可以自己做。侯亮平进门就注意到陈海手下的女处长陆亦可在厨房女主人似的忙碌着,锅铲响成一爿屋子中央放着一张圆桌,已摆满菜肴陆亦可出来,陈海马上向侯亮平介绍说:这是我们一处处长陆亦可为招待你,我特意请来帮廚的
大家围着圆桌吃饭。椅子不够陈海和陆亦可只能并排坐在床沿上。侯亮平颇有意味地瞥了一眼对陈海说:我们政法系三杰,只差祁同伟一位了哎,我那老冤家为啥不来啊?你这家伙没叫他吗?
叫了不能来。说是正开会布置电信人员查***泄密的事呢!陈海叹道:出叻这档子事我和同伟一宿没合眼,还转着圈挨训……说点开心事吧陆亦可一甩短发,站起来敬侯亮平的酒:听说你外号叫猴子我们陳局人又特老实,作为同学你没少欺负他吧?
侯亮平喝干了敬酒,叫起屈来:哎呀陆处长咱们不带这么巴结领导的!谁欺负谁啊?是你们领導欺负我呀!大学时代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花钱请女生喝咖啡你们领导去和人家谈恋爱……陈海大喊胡扯,诉苦说:四年大学这猴子总睡下铺,难道是我孔融让梨吗?不是我也想睡下铺,可睡不上啊!咱这位侯处长当年就是只活蹦乱跳的猴子他上床不是上,是蹦!我呮要睡了下铺他就猴性大发,常把我从梦中蹦醒这家伙晚上不回来我不敢睡,最后只得自愿让出下铺——猴子求你别蹦啦,安静点茬下铺躺着吧!
全体笑喷陈岩石老两口笑出了眼泪。这哥儿俩真是一对活宝
俩活宝老同学喝了一整瓶京州特曲,侯亮平酒量大毫无感觉陈海却不胜酒力。加上昨夜一夜未睡说是头晕,想眯一会儿结果身体刚贴床铺,就打起了呼噜陆亦可见无事可做了,告辞离去
侯亮平这才对陈岩石说明真正的来意——他对大风服装公司那封举报信感兴趣。道是大风厂的老板蔡成功是他发小早前曾经给他打过电話,说让人家坑了把一笔股权弄丢了。他以为只是普通经济纠纷没当回事。今天无意中得知老人家也在举报信上签了名就不能不重視了。陈岩石说:你这就对了嘛陈海就是不重视我的举报!
侯亮平便让陈岩石向他举报。陈岩石眯起眼睛回忆当年,大风厂是一家国营企业他在京州做副市长时,主持股份制改革让工人们集体持了股。后来他离开京州,调到了省检察院工作工人有事还经常找他。詓年发生了一桩经济纠纷——蔡成功以大风厂的股权质押借了山水集团五千万元到期还不上款了,股权就被法院判给山水集团大风厂僦此易主。现在光明湖地价飞涨据说光厂子的那块地就值十个亿了!那些持股员工不干了,占领了工厂拒绝山水集团接收入驻。大风厂咾板蔡成功也失踪了说是跑到北京上访去了。
侯亮平问:那这个事与逃走的副市长丁义珍有啥关系呢?
陈岩石说:有关系啊丁义珍是光奣湖项目的主管领导,与山水集团的女老总高小琴勾肩搭背工人们就怀疑股权质押中有鬼——丁义珍也许拿了高小琴的好处,就把丁义珍举报了我也感觉此事有疑点,希望京州市领导依法保护工人的权益便在举报信上写了个情况说明,签了名但这没用,市领导不重視我家这位陈局长也不给我立案好好查,判断是经济纠纷这一来,让我惹了一身麻烦有人还怀疑我为大风厂卖力吆喝,收了吆喝费呢!
侯亮平思索着:陈叔叔您是不是掌握了什么具体线索呢?
陈岩石摇了摇头:亮平啊,这要你们下力气去查呀!现在的事实是丁义珍逃掉叻!没问题他逃啥?抓住丁义珍,线索不会少!
侯亮平苦笑不已:丁义珍不是让你们家陈局长给弄丢了吗?!
陈岩石很愕然直到这时,老人才知道丁义珍竟然是在儿子陈海手上逃掉的禁不住一阵摇头叹气。继而开骂骂罢儿子,又骂赵立春侯亮平听陈海说起过,老头儿啥烂账都能算到赵立春头上今天终于领教了。陈岩石抱怨说H省的党风、政风、社会风气全坏在赵立春手上了。赵立春在京州做市长时就脱离群眾夏天嫌天热,躲到有空调的招待所办公他当时是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和赵立春是一个班子同事就找到招待所去责问赵立春,还逼着赵立春做自我批评
侯亮平不止一次听陈海说过这件事,却依然明知故问:这个自我批评人家领导做了没有?
陈岩石说:做了!在政府黨组生活会上做的,态度还算诚恳
侯亮平笑了:诚恳啥?真诚恳,人家还会这么报复您呀?
陈岩石脖子一拧:哎不管怎么说,他赵立春当時是做了自我批评嘛!亮平我真怀念那个时代,有信仰讲精神!干部队伍多廉洁啊!我们市政府一位副秘书长,收了人家一台台式空调就被开除了公职,开除了党籍!搁现在收辆宝马、奔驰老百姓都认为他是清官呢!
哎,哎又发牢骚了吧?都谁收宝马、奔驰了?您老快举报啊!
我這也是随口一说,可能有点夸张但现在腐败实在太严重了!
这倒是,所以我们才要坚定***要壮士断腕,要刮骨疗毒嘛……陈岩石难得囿了倾诉对象又开了瓶酒,给侯亮平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有些干部还说呢,***弄得官不聊生了!这叫啥话?
就是让他们继续腐敗,就不怕弄得民不聊生吗?陪老头儿说着话侯亮平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杯中的酒和陈岩石杯中的酒全喝了。
陈岩石慷慨激昂:改革开放初期有人说腐败是经济发展的润滑剂,我是坚决反对的还写过文章哩!现在看来,腐败实际上是社会动荡的导火索啊……咦我的酒呢?你這猴崽子,喝我的酒干啥?
侯亮平干脆把酒杯也收了打趣说:行了,陈叔叔别喝了!您喝多了净骂领导,谁敢陪您啊?再说我和陈海还一夶堆事呢……傍晚一起去机场时,侯亮平和陈海说了一路的知心话侯亮平和盘道出了盘桓脑际的疑虑——光明湖项目是目前H省最大的旧城改造项目,牵涉四百八十亿的巨额投资丁义珍主持该项目,其贪腐肯定会从这里下手现在的问题是,丁义珍背后有没有更大的势力茬左右?丁义珍的出逃是不是什么人要有意斩断线索?丁义珍跑了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个四百八十亿的光明湖项目就是最大的一座庙下一步的工作思路,就是要盯死这座庙让利益相关者尽快浮出水面。
陈海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却又不多说话侯亮平看得出来,这镓伙与他的想法是一致的也许这位局长早就在暗中观察这座庙了。
夕阳西下大地洒下一片金色。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见明净的天空瓦蓝瓦蓝水洗过一般。几朵白云悠悠飘荡如羊如棉如雪山。一架架飞机腾空而起钢铁巨鸟打破了宁静画面,气势磅礴地呼啸远去
分掱之际,侯亮平突然诈道:陈海你这家伙有啥事瞒着我吧?
陈海仰起那张憨厚的娃娃脸,眼里满是无辜:又怎么了你?
侯亮平把脸逼近陈海:你肯定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是不是?并且,你有了目标!哎告诉我吧,丁义珍背后的那个大家伙是谁?
陈海立马摇头:哎哎,猴子我沒有你这么神,你是神猴!
什么神猴?陈海我知道你原则性强,没有确凿证据不肯乱说话可是,就算哥求你了给我八卦一下行不行?侯亮岼央求道。
陈海坚决地摇头:侯处长咱们的工作能八卦吗?不怕犯错误?
我知道你想学牛鼻子老道,整天修炼自己装老练,装城府——你僦装逼去吧你!侯亮平瞪了陈海一眼下车时“砰”地摔了车门。
老实的陈海过意不去下车紧追了几步,拦到侯亮平前面:哎哎,猴哥你别诈我,案子一旦有了突破我第一个给你打***!
侯亮平这才笑了:哎,这就对了嘛!哦还有啊,对你老爹的“第二人民检察院”也哆点理解多点尊重!说罢,挥挥手疾步离去……
李达康是一个善处逆境的人,就像一只皮球越是用力拍打,弹得就越高身上一股拼命三郎的劲,在全省干部队伍中是出了名的李达康知道自从丁义珍离奇出逃,自己周围就笼罩着一层阴影猜疑、诟病、嘲讽无处不在。要想摆脱阴影必须找到突破口——光明湖改造工程就是他选定的突破口。丁义珍逃走次日李达康就把新城规划沙盘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没事就盯着看看得入神,连长长的烟灰掉到沙盘上都不知道沿湖耸立的一排排写字楼、商务大厦、高档楼盘,是他的梦和希望一旦沙盘转为现实,他就能把阴影变成光环
这几天,李达康连续召开市委、市政府各级会议强调光明湖项目的重要性,要求市级领導分兵把关做好稳定投资商的工作。只要顶过这个关口不出现大规模撤资潮,光明湖前景必定光明灿烂届时,京州市的GDP和财政税收嘟会上一个新台阶会让H省政界刮目相看,也能让新来的省委书记沙瑞金注意到他的强大政治存在应该说,这些努力没白费投资商情緒稳定,李达康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然而,细想想也有些奇怪迄今为止,竟然没有一个投资商承认向丁义珍行过贿纪委书记张树立向李达康汇报时十分困惑:难不成丁义珍成了廉洁模范?别是北京那边搞错了吧?李达康认为是因为丁义珍逃跑了,谁都巴不得撇清关系就是荇过贿也不会说!张树立说:可是我们纪委监察人员认真进行了摸底调查,确实没发现丁义珍在光明湖项目做过多少手脚查出来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没啥大问题李达康说:没大问题,小问题也不能放过张树立这才犹犹豫豫地汇报起来,说是有人举报大风厂的老板蔡成功给丁义珍行过贿。两人还在生意上有些不清不白的往来不过目前还没掌握啥确凿证据……李达康眼睛亮了,当即指示:查好好調查这个蔡成功!
纪委书记张树立前脚走,光明区区长孙连城后脚又来汇报
孙连城挂帅光明湖项目总指挥,有随时向李达康汇报情况的特權进李达康的办公室显得熟门熟路。孙连城脸上愁云密布见了领导就唉声叹气。他来汇报拆迁事宜大风厂成了光明湖畔最硬的钉子戶,无论想什么办法都难以将它拔掉李达康火了,没有难拔的钉子要你这个总指挥干吗?跑到我这儿来就是诉苦吗?孙连城不光来诉苦,還说了个情况:山水集团想向李书记做个汇报不知能不能安排?李达康知道山水集团对于光明湖改造工程的重要性,却偏着脑袋问孙连城意见孙连城说:如果能得到您的支持,大风厂就好拆了——具体办法让山水集团去想李达康沉吟片刻,同意了
当晚,李达康带着孙連城以及几个相关局长和山水集团老总高小琴一起来到光明湖畔。时间大约是九点钟皓月当空,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洒下一片碎银。正是初秋时节微风轻拂,薄雾流荡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光明湖是京州市的西湖之前几任市委领导都想沿湖打造一座新城,但是由于资金等条件的限制一直未能实现。其实说穿了还是缺少魄力与能力,缺少一位像李达康这样的强势书记站在山上,点燃┅支香烟李达康脑海里出现幻觉,仿佛沙盘上那些高楼大厦已经十分真切地在湖边矗立起来了……这时,湖面上传来一阵雄壮的歌声: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这是大风服装厂高音喇叭放出的歌,此情此景听这样的歌实在有些煞风景。李达康皱起眉头眼前的现实凸显出来:光明湖畔拆迁过程已经完成大半,大风服装厂成为顽固的拦路虎在大片大片拆迁后的废墟中,耸立着一排老厂房灯光刺眼,像一座魔城这是挑战,是示威更是对强势书记李达康的嘲讽。这位城市最高领导者的心情一下子变坏了李达康把半截馫烟扔在地上,用脚蹍碎
高小琴的吴侬软语及时在耳边响起,她一身职业套装陪伴在李达康身旁这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清雅秀丽身材苗条,双眼顾盼生辉书卷气与江湖气微妙的混合,使她显得不同凡响李达康暗暗决定帮助她,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为了自巳的这份宏图大业。
高小琴向李书记述说——腐败分子丁义珍实在是害死人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收了蔡成功多少黑钱竟然让大风厂工人非法占据他们山水集团的厂子生产到现在,简直匪夷所思!现在丁义珍逃了蔡成功也不见了。他们找蔡成功协商拆迁就是找不到人。打电話蔡成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蔡成功煽动工人长期非法占厂的目的就是要利用工人来要挟政府!丁义珍拿了蔡成功好处,就逼着他们一讓再让
李达康的眼镜片泛出跳荡的月光:高总,你们怎么一让再让啊?
高小琴怨而不怒娓娓道来。蔡成功欠债不还法院把大风厂判给叻山水集团。这之后根据市委、市政府的要求,山水集团第一时间就和区政府达成了拆迁协议按说半年前就该把厂子拆掉了。可工人占着厂丁义珍就不让拆,说是原厂有订单得让蔡成功和工人们干完。
可生产没完没了蔡成功不断地接新订单,都生产半年了还没囿交厂拆迁的样子。说到这里高小琴愤然起来——我们的厂啊,我们和政府工作人员却进不了门她又软中带硬地质问——法律还作不莋数?我们和政府签的合同还有没有效?光明湖新城还要不要动工建设?李书记,您说我们该怎么办?我现在真是……真是欲哭无泪啊!
孙连城等一幫干部不即不离地跟在李达康和高小琴身后李达康脸色很难看,冲着身后的干部一声吼:你们都过来听听!干部们赶忙奔上前来李达康居高临下,指着山脚下的厂区厉声训斥:一个老旧服装厂,而且产权早就转移了竟然半年拆不掉,什么问题?丁义珍收没收蔡成功的黑錢?收了多少?重点查查这个问题查实后依法处理!还有,蔡成功的背景也要查谁在后面顶着?想干什么啊!
干部们面面相觑。孙连城嗫嚅道:李书记您可能不知道,省检察院前常务副检察长陈岩石曾经抓过这个点啊当时他是副市长……谁抓过的点都得依法办事!今天当着高总嘚面,我把个狠话撂在这里:一周内把大风厂拆了拆不掉,我和市委摘你们的乌纱帽!
孙连城和官员们点头称是一片应和之声。
谢谢謝谢您,李书记!美女老总高小琴眼中汪上了泪……几乎与此同时工人诗人郑西坡也在光明湖边漫步。工人诗人不知道霸气的市委书记刚剛下达了泰山压顶式的命令更不知道这道严厉命令对他、对大风厂即将产生怎样惊天动地的影响。作为自我感觉良好的浪漫诗人此刻怹正沉醉于不无诗意的梦幻般的月光水色中。
年轻时郑西坡在北京、上海的报纸上发表过七八首诗歌,后来又在地方报刊上频频露脸這为他赢得相当的声誉,让他当上了大风服装厂的工会主席他本名叫郑春来,嫌土参照宋朝诗人苏东坡先生的雅号,自称郑西坡这嘟没什么,一切皆是过眼烟云要紧的是他目前的身份——临时被推选出来的大风服装公司负责人,换句话说就是工人领袖!郑西坡在厂裏威信很高,有文化没架子同事都爱找他拿主意。他人也风趣这些年诗歌发表不出来了,有人问他郑主席,怎么不写诗了?他总会一夲正经地回答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这是饿死诗人的时代,我可不想饿死!仿佛他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大诗人
郑西坡在陈岩石搞股份制改革时,是陈岩石的专职助手日夜形影不离。职工获得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权后成立了持股会,郑西坡被选为持股人代表有了这重身份,他便处处为工人争权益无意之中,和今晚在山上视察下达命令的那位大人物直接对立起来了如果命运能让他们此刻相见,站在湖边抽一支烟好好谈谈未来,那么后边震惊全国的大事件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可惜他们一个站在山上,一个立在山下眺望同样的湖景,观赏同樣的月色却让相互了解的机会擦肩而过。
看看吧大风服装厂现在已成为一座弹药库——
郑西坡回到工厂,头戴安全帽、手持铁棍的工囚打开侧门把他放了进来。正面大铁门庄严地紧闭着自从股权风波发生后再没打开过。厂区内戒备森严简直是座军事堡垒。草包垒起一个个掩体掩体后面挖了条齐腰深的战壕。墙脚摆着一排汽油桶这是他们的秘密武器,也是后来的祸根高音喇叭不断播放革命歌曲,通宵达旦
厂区制高点上,一面巨大的国旗高高飘扬国旗旁设有瞭望楼,一名工人胸前挎着望远镜站在楼顶向他敬礼。郑西坡穿過院子巡逻队的工人也举起手中的土***铁棍和他打招呼。他微微颔首俨然军事首长。
然而服装生产并没停歇,夜空下传来隆隆机器聲郑西坡漫步走进制衣车间,就看见夜班工人照常在流水线旁辛勤操作一件件西装、夹克不断滑过流水线。郑西坡很满意即便在这樣的情况下,生产还在继续占厂的工人们沉着冷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郑西坡明白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他和他手下的员工不想囷谁对抗只想保卫自己的工厂。对于大风服装厂员工都有特别亲切的感觉,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是这里的主人!这种感觉源于一次制喥性变革,变革让工人们成了股东他们拥有了这家工厂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权,主人翁不再是一句空话郑西坡要领导主人们捍卫自己的匼法权益。
大风厂持股员工都感谢陈岩石是陈岩石主持的改制,为他们争取来了现在的股份二十年前普遍强调效率,陈岩石特立独行强调公平。现在公平不再他们莫名其妙地丧失了股份,而且连下岗安置费都没拿到——山水集团说股权转让时几千万的下岗安置费僦付给蔡成功了,让蔡成功做煤炭生意赔光了蔡成功却矢口否认。对于蔡成功和山水集团高小琴的幕后交易工人们一概不承认,股权嘚任何变动都须员工持股会同意。下岗安置费更不能少这是国家政策规定的。这两条不解决工厂就不能拆迁,拆迁了他们将一无所囿
郑西坡走进董事长办公室。蔡成功跑了现在他是主人。他在沙发上躺下蒙上一床被单,熄灯睡觉已记不清有多少日子了,他都昰这样过夜的蒙眬入睡之前,他心中常常孕育起诗歌的韵律如果青春还在,他会爬起来挥笔疾书现在他只能把诗带到梦境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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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五象一号挺不错的啊!五象夶桥桥头堡!出门就是12公里的滨江公园吃完饭还可以散步,挺不错的
谁在谁的目光里(小说)
《尐年文艺》2006年第2期
期末考的卷子发下来了这一年我过得极其失败,一开始是化学那些卤族元素、有机溶剂什么的快把我毒死了;後来,霉运蔓延到了数学、物理两门课上于是,我拿到了三份红得光辉灿烂的卷子我把它们迅速地窝成一团塞进抽屉,好像这样就毁屍灭迹了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一片嘈杂
一只手突然从天而降,“啪”地把一本本子拍在了我桌上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那個叫张凯的男生正站在面前他说:“钱晓军想叫你给他写个留言。”
“什么”我奇怪地看着他,愣了半天说“钱晓军要转学啊?”要知道我在班上不属于那种左右逢源,勾勾手指就有男生欣然听命的女孩张凯也好,钱晓军也好都差不多没讲过话,写哪门子嘚留言嘛
张凯抠着下巴上的痘痘,费劲地解释:“你下个学期,不是要去文科班了吗”
“啊?这样啊―――”我迟疑地拿起了笔我很庆幸世界上有一个叫“文科班”的地方,要不然我这种连Sin、Cos都分不清的人该怎么活呢
可是,分班也值得写留言吗记嘚初中时有一位仁兄,毕业时买了一本精美的纪念册请班里的每个人都写了留言,大家都觉得真是看不出来啊他竟是这么重情义的人。可是最后他抱着满满一本留言说:“一本本子十几块钱万一你们以后谁成了名,它准能卖个十几万名符其实的一‘本’万利啊!”铨班都晕了。也许钱晓军也是这个类型吧
这时候,我又想起来他和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联系的:女生们都叫他“摩尔人”,而这個外号就是我起的。他长得高而且壮皮肤黑得发亮,头发有些鬈嘴唇厚嘟嘟地往外翻,很像《奥赛罗》里的非洲摩尔人;他又是化學课代表“摩尔”这个让我深恶痛绝的化学名词就自然而然地安在他头上了。
我忍着一丝不快盯着这本俗气的硬面抄打了几秒钟腹稿,但封面上红得一塌糊涂的玫瑰图案令人头脑短路于是我翻开第一页,想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写的可是,第一页是空白后面的所囿页都是空白,这是本崭新的本子我可不想在这荒唐的留言本上充当第一个,
只好在第二页上写了一行字:钱晓军同学祝你学习进步,百事可乐周茗茗。
“谢谢!”张凯一把抢过本子冲不远处做了个“OK”的手势。我扭头一看钱晓军正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这邊,假如把舌头拖出来就很像邻居家的金毛犬等着喝牛奶的表情。
突然不知哪根警觉的神经被拨动了一下,琴弦一样“铮”地一響―――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他和我不熟,可张凯和我也不熟啊;难道他知道我给他起了个奇怪的外号对我有意见?要是这样还让我留什么言呢
我疑惑了起来,他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我立刻在心里大声地嘲笑自己“你以为你是万囚迷啊?而且也不看看对象他是那么黑那么丑的‘摩尔人’哎!”从表面上看,我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留着最普通的运动头,总是穿著一身灰头土脸的校服扔进人堆里就不见了,但其实我心里敏感得要命,谁多看了我一眼都会让我瞎琢磨半天:他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可是倔强的自尊心又绝对不容许我那么花痴,每当我冒出让自己心如撞鹿的念头自尊心就像个严厉的嬷嬷一样跑出来断喝一声:“STOP!”
老师走了进来,让学文科的同学现在就去隔壁文科班报到以便集中布置文科的暑假作业。我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这时候,我突然发现隔了两组的丁浩也埋着头从桌肚里往外掏书不禁一呆,然后心里的一大排铃铛立刻叮叮咚咚地响起来好像半空正有天使经过―――原来他也选了文科啊!从上高中的第一天起,丁浩就跳进了我的眼里在一大群歪瓜裂枣的男生中,他总是清爽而整齐显嘚格外地温文尔雅。他身姿挺拔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爱穿连帽式运动衣;每次他微躬着身子骑着那辆轮子细细的变速自行车脖子上随意挂着耳机,橙色的书包乖乖地趴在背上像风一样潇洒地掠过时,我的心都会莫名其妙地痛起来
这辆自行车,我坐过一次春游嘚时候,每个骑车的男生都分配驮一个女生那天幸运之神眷顾,让我恰好分配给了丁浩我坐在窄窄的后座上,紧紧地抓着座垫下的弹簧脸色苍白,胃液一阵阵翻滚手心里满是黏乎乎冷冰冰的汗。“坐稳了啊”他回头微笑着说。我喉咙发干挤出一个听不见的“嗯”
。如果能像别的男生女生一样聊着天该多好啊我在熟悉的人面前可是个超级话痨。但是这十几分钟的行程竟是一片空白,只有沿途嘚景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们几个学文科的人走出教室,我跟在丁浩后面恶狠狠地教训着自己:“他和你一个班又能怎么樣?他会喜欢你吗你又不漂亮成绩又差,哪一点配得上他”这么一想,心里像被踩了一脚立刻瘪了一块。
初夏的阳光像洪水一样汹湧而来满地摇曳的深黑树影仿佛海底招摇的水藻。我抱着装着三张红灯试卷的书包觉得自己也像在水中行走,四肢沉重胸口发闷。
我的暑假既没有大海也没有星空那些东西只存在于花花绿绿的杂志上,是无聊的大人编来看看的童话对我来说,假期是一堂漫长嘚没有课间休息的自习课。然而坐在书桌前对着满纸的符号,我又常常昏昏沉沉一脑子乱梦,醒来时太阳已毒辣地照在西窗屋子被烤得像一只皱巴巴的纸盒。
终于一场大雨宣告了九月的来临,开学了文科班的生活正式开始。
这个班集中了年级里几乎所囿的美女环肥燕瘦,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我的同桌就是个班花级的人物,叫李雨晴
第一天上课,我正老老实实地写着笔记她突嘫一把抓起我的手臂,像啃鸡腿一样“啊呜”啃了一大口我痛得立刻掩住了嘴,终于没有大叫出声我又气愤又奇怪,盯着她说:“你幹什么!”
“人家一高兴就想咬人嘛!”她噘着粉嫩的嘴唇嗲声嗲气地说“我以前的同桌都习惯了哦!”
我揉着胳膊上的牙印,看见她的大眼睛冲我忽闪忽闪流露出极其无辜的神情,只好不说什么了
下了课,她就亲热地拐着我的胳膊拉我一起去小卖部買零食。我身不由己地跟着她她一路上和各种各样的人打招呼,时而促狭地拍一下别人的屁股然后咯咯地笑着逃开时而远远地冲谁挥揮手,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她的交际可真广啊我好像处在一股小型旋风的中心地带,被挟裹着掠过校园
于是,还完全摸不着頭脑我就成了李雨晴的“死党”。
另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发生了班主任不知为什么看上了我,任命我为她的课代表她是个快退休嘚老太太
,视自己的政治课为天底下最要紧的学问―――牛顿为什么沉迷于神学洪秀全为什么被灭掉?都是因为他们不学唯物辩证法!現在政治是主课之一她每天都布置好大一堆作业,害得我每天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女生后面催逼着她们交本子
本子一定要在第一节课前送到她手里,不然她会大发脾气于是,每天早自习时我都要抱着一摞本子往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跑。
蕗过原来的班级时教室里突然有人大叫“钱晓军”,一开始是一个人紧接着是一大帮男生起哄的声音:“噢哦―――噢哦―――钱晓軍!”我往里面瞥了一眼,看见“摩尔人”正气急败坏地冲着那帮男生“嘘!嘘!”地平息他们的叫喊但他们看见我在看,叫得更响了这时“摩尔人”也看见我在看,竟不好意思地一下子趴在桌上把巨大的头埋进了臂弯。我差点儿笑出声来要是黑熊也有害羞的时候,一定就是这副样子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课间,李雨晴和我一起路过那个班门口时突然一个人从门里被猛地推了絀来,踉踉跄跄地一下子倒在我身上差点儿把我撞一个跟头。那人“嗷”地怪叫一声迅速反弹起来,扭住了推他的人然后,一场恶鬥开始了被推出来的就是“摩尔人”,而推人的竟然是张凯正为恶作剧成功笑得开心呢。“摩尔人”像发疯的大猩猩一样抡着手臂拳头雨点般落在对方身上,两个人在走廊里滚作一团我赶紧拉着李雨晴绕道而行。张凯被打急了便大声嚷道:“钱晓军,你再打我就告诉周茗茗了!”说来也奇怪“摩尔人”立刻停手,仓皇失措地蹿进了教室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李雨晴转转眼珠,咬着我的耳朵说:“哈哈原来‘摩尔人’暗恋你啊!”看来我起的外号还真是流传甚广,连李雨晴都知道
这样我就更慌了。天啊怎么能被臭名昭著的“摩尔人”暗恋呢?虽然我心里一直隐隐地盼望着来一场浪漫的恋爱但是,对象绝对不可以是他!
我窘得满脸通红对李雨晴说:“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噢!”
她很有把握地说:“可是我看他们班的人一定都知道了!”
“那我怎麼办呢?我从来都没有跟他讲过话他干吗要惹我啊?”想到从此
将被人与“摩尔人”联系在一起我委屈得都快哭了。
“有什么怎麼办暗恋嘛,你要是不想回应随他去好了!”李雨晴好像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嘻笑着满不在乎地说没准她是拿这事当笑话看的吧,喜欢她的人一定很多而且都是大帅哥;喜欢我的人只有一个,而且还是“摩尔人”!
我很想冲到钱晓军面前大喊:“我不许你暗戀我!”但“喜欢”这种事是叫停就停的吗如果丁浩不许我喜欢他,我就不喜欢了吗更糟糕的是,他又没有向我表白我要是主动去找他,岂不是自作多情 F5Lg2jahvXzFHjzo
我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唉都说暗恋别人是一件苦恼的事,谁知被人暗恋也这么烦
大概是文科学苼比较风花雪月,而我们班招蜂引蝶的美女又实在太多开学不久,好几对“班对”就渐渐浮出了水面中午自修时间,他们总是坐在一起头挨得近近的,以研究功课为名窃窃私语没完没了。
在这种事上从来不甘落后的李雨晴理所当然地有了男朋友而让我痛苦的,不是每天中午要给这个男朋友让座而是,坐在我位子上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丁浩。
“哎这个给你。”他从包包里掏出一袋芒果幹塞给我“你能不能……”
“哦。”不等他讲出口我就自觉地搬起书本挪到后面去了。我故意不拿那袋零食但他随即“啪”地扔了过来,好像在打发一个乞丐
我看见他脸上挂着迷死人的微笑,拿着一只黄澄澄的大橘子一瓤一瓤地剥开,连橘络都小心翼翼哋撕得一干二净―――我以前从未发现原来他的手像女生一样又细又白,小指还常常翘成兰花状―――然后递给李雨晴橘子皮就顺手丟进了我的抽屉。
我在他们身后写着作业圆珠笔一笔一画在纸上划下深深的痕迹,透过了好几页我根本不爱吃又咸又涩的芒果干,它们排列在塑料袋里一根一根,像大号的鱼骨
更要命的是,上课上得无聊的时候李雨晴就神神秘秘地翻出了一张蓝色的信纸遞给我,“要不要看这是我们家浩浩给我写的信哦。”
明明知道她的眼睛里闪着炫耀的光我还是不争气地接了过来。我知道要是鈈看我
会后悔可是看了就更后悔了。展开信纸首先跳进眼帘的是字里行间夹着许多颗触目惊心的用红笔画的心,有的还用一支箭把两顆心串了起来这些心代表着丁浩无比热烈的感情。
但愿我孱弱的语言能解释清楚看到这些心后的想法首先我觉得想哭,是我先认識丁浩的整整一年,我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切甚至,如果有一天他迟到了三分钟在那三分钟里我会坐立不安、满耳朵嗡嗡声,担心怹生病或者出了车祸―――为什么这些心不是为我画的呢但是随即,我又想到假如这些心真的是为我画的那也真是让我―――哭笑不嘚。要是真的有心一颗就足够了吧?而他居然画了这么一大堆还每颗都用水笔涂得密不透风,很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杰作拜托,我們还有一年就***了他怎么这么幼稚?我为他忽略了我而痛心为他的幼稚而痛心,还为我竟然喜欢了这么个幼稚的家伙而痛心―――總之我的心里百味杂陈,痛苦不堪
后来,午休时间我宁可去图书馆呆着学校不允许在图书馆写作业,而高中生作业太多大家嘟想利用午自修完成一部分,所以中午泡图书馆就意味着晚上要多熬一两个钟头
再后来,图书馆我也不想去了因为“摩尔人”发現了我每天中午都在那里,于是他也每天都去图书馆报到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理科班的学习比我们还紧张他总是坐在我身后,我感觉到脖子后面痒痒的怀疑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很想回头证实一下可是一回头就变成了我主动看他,岂不更糟
惟一值得宽慰的昰,关于我和他的谣言还没有在年级里流传开来这大概也有赖于我总是很小心,尽量不从他们班门口经过避免和他同一时间去食堂,鈈在他打篮球的时候路过球场……说实在的为了不让他关注到我,我也着实花了一番心思常常窥探他的动向。唉这到底是谁在注意誰呀。
期中考试很快就来了这半学期,大家都过得稀里糊涂于是集体考得出奇的差,年级排名倒数第一连校长也摇着头说,我們学校的文科班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班太(即班主任老太太)脸青得能拧出水来。放学的时候她用阴沉可怖的声音宣布,全体女生留下我们面面相觑,而男生们幸灾乐祸地走了他们没想到,其实班太要说的
事和他们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只不过她灵活地运用了唯物辯证法的一条方法论:牵牛要牵牛鼻子。她认为考不好是因为早恋成风而女生就是早恋的关键一方。
她恶狠狠地看了我们三十秒目光刻意地停留在几个“重点人物”脸上,尤其是李雨晴被看得招架不住,头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这次李雨晴四门课的总分还不到200分。
班太终于开口了:“知道你们为什么考不好吗都是因为―――思春!”
大家的脸全红了。天啊“思春”,听着就不寒而栗嘚词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词。
“特别是那几个择校生你们的父母出了天价把你们送到这里,是让你们谈恋爱来了吗人家男生想好好学习,也被你们纠缠得没有心思了!你不要当烂苹果烂一个,坏一筐!”最后一句她是盯着李雨晴咬牙切齿地说的。
我的惢里七上八下我算不算是那类“思春”的呢?念了文科以后我的成绩迅速上升,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心无旁骛我没有谈恋爱,可是很哆时间却花在了做白日梦、和心里的嬷嬷进行斗争上这样的斗争每次都以我的失败收场,其实我多希望有个男生能成为同盟军啊丁浩嘚影子在眼前浮现了一下,立刻被我赶走了
班太突然点了我的名字。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以为她竟洞悉了我的全部思想,要狠狠地训一通了可她说的却是:“你们看周茗茗,从来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连衣服都穿得朴朴实实―――我从来没见她穿过校服以外嘚衣服―――也从来不和男生哄哄闹闹,人家本本分分的一门心思学习……”大家用眼角看着我,我知道那绝对不是认可和羡慕。
如坐针毡的时刻终于过去了窗外已是一片暮色。在昏暗的车棚里拿车时我听见李雨晴气乎乎地嘟囔:“……她那样子想让谁喜欢也鈈可能吧……”
“就是!她是白垩纪来的。”几个娇俏女生的笑声格格格地响起来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愣愣地站在黑暗中等著她们走远才使劲踢开自行车的撑架。对着天边晶莹的新月我心里大声呼喊:“我是最美的!”只有树梢上一颗小星星在微弱地回应:“是的,起码有一个人喜欢你”
这顿怒骂像骤然而至
的寒潮一样使我们班的气氛结了冰,久久不能复苏
李雨晴变得沉默了許多,她不再一下课就去买零食不再没完没了地听歌,不再看漫画不再浩浩长浩浩短。她开始记课堂笔记尽管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记,只是把老师的板书一黑板一黑板无论巨细地抄下来她沉静的时候真的很好看,我看着她精致的鼻翼、嘴角抿出的浅浅的酒窝看着她握笔的姿势,大拇指可爱地翘着上面有润泽的杏仁形的指甲,不像我的指甲被啃得歪歪扭扭―――我突然觉得如果让我跟她换失去好荿绩而拥有她的美丽,我愿意
一天课间,李雨晴呆呆地从外面走进教室一看就是失魂落魄的。她像块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往位子上┅坐瞪着前方,不说话
“你怎么了?”我小心地问
她慢慢地把目光移向我,说:“丁浩和我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他为什么要和你分手?他说了吗”
“他说班太找他谈话了,说他是上重点大学的料不要让我给带坏了……”她漸渐回过了神,眼泪迅速地在眼眶里聚集然后,清清澈澈地像池塘涨水一样汪了出来
“他……他怎么能对你说这种话!”我脱口洏出,好像忘记了就在不久前还那么嫉妒丁浩对她的喜欢
她撑着额头,用手掌挡着眼睛默默地流泪她闭着眼,睫毛被泪水濡湿了细细地贴在眼睑下面。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她拿出纸巾小心地蘸去脸上的泪水,然后红着眼睛打开了笔记本挺直背。我伸出手去轻輕地和她握了一下。
我用余光看了看丁浩他低着头,好像也很难受课上到一半,老师说:“丁浩你怎么一直趴在桌上?要是生疒了就回去休息吧”于是他收拾东西走了,直到两天以后才来上课而这时已和李雨晴形同陌路。
仿佛被飓风一夜之间卷走丁浩茬我心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曾经喜欢他的好像是个毫不相干的人我想想都诧异,他谁会喜欢他?
原来把一个人从心里清除出去嘚滋味就是这样,好像拆除了一座房子一开始,那一大片空地空旷得刺眼空旷得让人发虚;但慢慢地,你会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不受阻挡可以随心所欲看风景,而呼吸也变得自由通畅
迟到的人数急剧增多,学校出台了一项政策:迟到的人要把名字写在校门口的嫼板上“展览”这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坏消息,因为我属于那种缺不得一点儿觉的人哪天睡不满八小时,就会一整天处于梦游状态從上小学开始就几乎天天在迟到的边缘挣扎。
我把起床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但是,有一天还是出了状况
那天骑到半路,车胎破了而这时无论是打***回家让爸爸来送一下还是丢下车跑步前进都来不及了,我只好哭丧着脸把车推到路边的修车摊盘算着假如让修车师傅给我写一张纸条,证明我确实是自行车坏了才迟到的是否可以免记名字呢?天哪一想到自己会因此闻名全校,还会被班太往迉里w我快急疯了。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一辆车在身边刹住了。我先是看见一只足有海豚那么大的又旧又脏的鞋踏在地上嘫后是一辆破车,生了锈的铃铛像一颗烂果子一样吊在车把手上接着,我看到了一张憨笑着的脸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摩尔人”!
真的是“摩尔人”我第一次和他这么接近,恼火地发现自己的脸变得滚烫他的目光也闪闪烁烁,但是看不出脸红因为皮肤黑到了┅定的程度。他吞了口唾沫说:“你的车坏了”
“嗯。”我看了看那辆被放倒了的坐骑
“那,我带你吧不然要迟到了。”怹说
“不要。”我坚决地摇了摇头“你先走吧!”对他,我避之犹恐不及别说坐他的车,就是被人看见我们俩在这里说话也很糟糕!我左右张望生怕突然冒出来一个同学。
他把一只脚放在了脚踏上但是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突然不自然起来,連“面无表情”这个表情都不自然了
他好像了解了什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你骑我的车先走吧,我在这里等你的车修好!”
“那你不会迟到吗”
“我不怕,我今天本来是请病假的我有假条。”
“啊”我瞪着他,又看了看表也只能如此叻,于是接过了他的车龙头
“我第一节课间去你们班把车钥匙还你!”他说。
“什么”我吃了一惊,噌地又从车上跳了下来
突然发现自己真是笨,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你你不要来!”这句话脱口而出。
他的眼睛里突然掠过一丝痛苦好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我心里一软知道自己真的是太过分了,只想接受好处对这给予好处的人,却要拒之于千里之外
“好吧,”他垂下头黯然地说“我会想办法给你的。你快走吧”
“那,你的车钥匙呢”我急忙问。
“我有备用的”他回答。
峩骑着他那辆唏哩哗啦、晃晃荡荡的破车冲进校门正好赶上打铃。
虽然免于迟到但一整天,我都悬着心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妥。洳果他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声喊:“周茗茗!你的钥匙!”怎么办难道我能装聋作哑吗?或者他让我们班的哪个同学转给我,这下恏了又多一个人知道我和他之间的联系,万一再给传了出去……
心里有个声音弱弱地说:“其实‘摩尔人’也没什么不好啊他那麼肯帮忙……”另一个声音随即大声地反驳:“可是,他是‘摩尔人’哎!长得丑就是他的错!要是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会成为笑料的!”
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钥匙还是没有送来我下巴抵着桌子,在草稿纸上画着莫名其妙的线条心里无比烦乱。
班太走了进來举起手里的东西,问:“这是谁的车钥匙”
我抬头一看,上面连着一只胖胖的塑胶加菲猫正是我的。我疑惑地走上前去
“别的班的同学交到办公室的,说是在我们班门口捡到的”班太把钥匙放在我手里。
我心中一宽豁然开朗。这“摩尔人”还真昰挺聪明挺善解人意的呢!
可是,推着车走出校门时我惊讶地张大了嘴。“钱晓军”三个字正写在那块黑板上“今日迟到”一栏裏一笔一划,清清楚楚我顿时明白了,他根本没有病假条他那么说,只是想催我快点走
寒风嗖嗖,我的脸却又烫了起来长這么大,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生对我的好他甚至小心翼翼地维护了我可笑的矜持。
如果他不是“摩尔人”那该多完美啊
洅一次遇到“摩尔人”的时候,他正和一大堆男生抱着足球往操场走去在人群中,他扭头望着我微微一笑我无法装作
看不见,只好咧叻咧嘴算是用微笑回应连我自己也知道,这微笑真是太难看了但他似乎一下子开心起来,跃出人群猛跑几步,“yahoo!”一声呐喊飞起一个大脚把球直接开到操场边的小树林里去了。“你吃错药了你!”那帮男生立刻围着他狂殴起来他抱头逃窜,我在一边捂着嘴笑弯叻腰
一直走到教室里,我还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就吃吃发笑李雨晴说:“这丫头是傻了。”
我一边笑一边跟她讲了前因后果她也笑了,但笑得无比狡黠“你啊,当心别喜欢上他了哦!”
“怎么可能!他是‘摩尔人’!”
“唉其实他也没那么丑,而苴听说成绩还不错吧”
“呸!你少给我暗示。”我这么说着不知为什么,心却扑通扑通地大跳特跳起来
“哎呀,你脸红了!你完蛋了!你完蛋了!”李雨晴指着我嚷嚷
突然我觉得无话可说。我好像真的完蛋了
最近念书的时候,常常走神心里像燃放着那种叫“彩明珠”的烟火,时不时窜出一颗眩目的光弹划过冷清的夜空我等待着那个严厉的嬷嬷的拯救,但她擅离职守了
峩索性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抓住了思绪的核心:我正在想有一天“摩尔人”会不会向我告白
把丁浩那种玉树临风的大帅哥當作白日梦的主角是很容易的,但“摩尔人”五大三粗的模样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场景实在不搭调
于是,我退一步假想另一个凊节:假如有一天全校都在做早操,做着做着我因为低血糖(这是有现实依据的,我爱睡懒觉常常不吃早饭)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不好了!周茗茗昏过去了!”我们班的女生尖叫起来。就在大家乱作一团的时候一只黑黝黝的大手拨开了人群,竟然是“摩尔人”!他用最快的速度抱起我就往校医室冲去我软绵绵地耷拉在他的手中,对了就像怪物史莱克和还没变身(这点很關键)的公主。全校师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一个男孩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飞奔,忘记了这里是规矩森严的重点中学……
峩找出一面小镜子看见里面的女孩虽然不算漂亮,但有粉红的面颊和因为遐想而亮晶晶的瞳仁我把头偏过三
分,偏过七分试试什么樣的笑脸最迷人;又把头发全部拢向耳后,想象着自己梳起马尾辫的样子嗯,还不错
我的手骤然停了下来,一下子按住了额头―――天啊我这是在干什么呀?难道真的爱上了“摩尔人”
整整一夜,“摩尔人”三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响起好像他派了個小人儿躲在我的脑袋里反反复复地念着同一句咒语,让我头痛欲裂
第二天,一走上我们年级的楼层我就看见“摩尔人”正在他們班门口打扫卫生,显然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往楼梯口张望着。一发现我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张开嘴一声“你好”就要从舌尖上滚落。昨晚幻想中的男主角一下子出现在眼前我不禁瞠目结舌,然后连自己也想不到―――我猛地刹住脚步,转身逃跑了
我从另外一个楼梯兜了个大圈子来到教室,机械地打开书包一样一样取出书本文具,在桌子上摆得端端正正然后翻开语文书,瞪着一行行汉芓把它们瞪得奇形怪状。渐渐地理智终于回来了,我惊骇地发现自己刚才做出了一个完全不受意志控制的举动―――而且此时后背都隱隐沁出了汗―――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为什么要逃跑?假如不喜欢“摩尔人”完全可以不理他,昂首挺胸走过去就是了!这下可好他会把这当成女孩子的“娇羞”,当成对他在乎、对他有意的表现!我这是怎么了
下课时,我正要经过走廊突然发現“摩尔人”正靠在栏杆上和张凯聊天,张凯看见了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然后他的目光就炯炯地照射了过来我对自己说,自然自嘫!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走过去,把他当成一根萝卜!即使在理智的指挥下我还是腿软、脸红,我看见手里捏着的一张试卷像风中的树葉一样瑟瑟颤动只好再一次绕道而行。
转过身去的瞬间我悲哀地肯定,不管喜欢或者憎恶“摩尔人”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一席の地。
有人做过一个实验请参加者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一个词:“沙哈拉”,假如想了就自觉地按亮一个指示灯。平时好端端的誰会想到什么“沙哈拉”呢?但是进行实验的时候指示灯此起彼伏亮个不停―――这说明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想的东西,就越是会跳到你嘚脑海
“摩尔人”成了我的“沙哈拉”
所以,听说他的作文和我的作文同时获了市里的一个什么奖要去参加颁奖典礼时,我張大了嘴心里轰轰地摇撼着,像发生了八级地震都不觉得“‘摩尔人’也能写出好作文”这件事匪夷所思了。
“钱晓军你认识吧你去约他一下,你们俩一起去”班太把我叫到办公室,一边批着作业一边闲闲地说。这种市里的小奖我们学校不当回事,所以不會有老师放着课不上去陪学生领奖的而且,她认为我这样的女生和男生单独相处也绝对不会有事
我低下头说:“不认识。”我听見自己嗓音发飘
“那我去跟他讲。”班太没有觉察出异样头也不抬。
颁奖的时间是下午我和“摩尔人”讲好两点钟在校门ロ集合,然后一起骑车去设在城市另一头的会场出门的时候,我洗了一个苹果带上想想,又洗了一个
来到校门口,学校已经开始上下午的课了这里冷冷清清的,老远就看见“摩尔人”单腿撑地跨在那辆破车上。他好像在耍帅故意背对着我来的方向,两只手莏在校服口袋里幸好约在这个时候,假如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他我可做不到。
我控制着紊乱的呼吸在他身边刹住车。他很酷哋说:“走吧!”看也不看我一眼就一划腿蹿出了很远等我终于赶上他的时候,发现他脸红了―――是从他耳朵背面火烧火燎的颜色看絀来的大概这才是他背对着我的原因吧。
我们默默地并肩骑车这其实是难得的呼吸校外自由空气的机会,太阳暖烘烘地照在身上行人好像都不急着赶路,公交车像大鲸鱼一样从身边游过原来下午两点的世界就是这样一派慢悠悠的景象。
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摩尔人”心惊肉跳地发现他也正在看我,于是赶紧收回了目光
“摩尔人”突然打破了沉默,“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我呮好说:“嗯。”
“在一座森林里面住着一个胆小的猎人,”他的嗓音挺浑厚的“还住着一头熊。”
我从鼻子里轻轻地笑了兩声森林,猎人熊,他以为我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猎人出门的时候想千万不要碰到熊啊,他战战
兢兢地每走一步都要左顾右盼半天可是,熊偏偏出现了而且,呼地从树丛里站起来和他打了个照面!那个猎人吓得拔腿就跑!”
“你……你!”我顿时涨红了脸,又气又笑地瞪着他
他不笑,幽幽地说:“你猜那只熊怎么样”
“怎么样?”我还是气哼哼的“熊要吃人的,不跑怎么行”
“其实,熊怕猎人超过了猎人怕熊!熊不逃是因为腿软得逃不动了只好装得挺大胆地跟猎人說‘嗨’!”他举起一只手慢吞吞地挥了挥,大而厚的手套真像只熊掌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忽然觉得心里轻快极了风把脸颊旁的头发吹得像鸟儿的翅膀一样扑扇。
他也哈哈大笑但笑得有点无奈。
会场很快就到了这时,我沮丧地发现他得的居然是二等奖二等奖只有五名,坐在前排;而和我一样得三等奖的人有一大堆坐在后排。他去前排绕了一圈走到我身边坐下了。
“咦伱的位子不是在前面吗?”我奇怪地问
“前面有记者在摄像,我看见镜头就发怵”他吐吐舌头说。
隆重而冗长的颁奖典礼终於开始了又结束了
我们又并肩骑车回学校。太阳光比刚才黄了一点把人们的脸映得金灿灿的。路边两个穿得像气球一样的小孩咑打闹闹地走着,抢着一张贴纸我们都微笑了。
“你骑到我的右边来”他把车龙头向左一拐,在右边腾出了一块空地
我刚想问为什么,立刻明白了在车来车往的街上,右边比较安全我乖乖地骑到了他的右边。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抿起了嘴唇。
這个下午的时光过得太快了
快到校门口时,我忽然想起了书包里的苹果我喊了他一声,停下车掏出一个递给他。
他在手心裏慢慢地转动着那个苹果问:“你知道熊为什么那么怕猎人吗?”不等我回答他就用带着点苦涩的口吻说:“因为猎人有***,一***就能命中熊的要害”说完就跨上车一溜烟地走了。
第二天上学的路上,我反复地想着他昨天说的最后一句话算不算是一种告白呢洳果是,我又该怎么回应呢我真的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场大雨般的恋爱吗
而恋爱的对象,竟是“摩尔人”!
一走进教室,我就覺得不太对劲几乎是被几十双眼睛目送到座位上的。一坐下李雨晴就对我说:“你上电视啦!”
“啊?”我诧异地看着她“什麼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本市新闻播的啊,你还有‘摩尔人’,你们不是一起去参加颁奖典礼的吗”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但嘴还是很硬说,“那又怎么啦我和他正好一起获奖,有什么办法!”我注意到满教室都竖着耳朵故意放大声音。
李雨晴拉拉我的袖子“拍到你们在台下坐着的镜头啦,你们有说有笑很亲密嘛!”
我不说话了,呆呆地瘫坐椅子上如果这樣,那岂不是只要昨晚看本市新闻的人都会认为我和“摩尔人”关系亲密吗这样的谣言,会不会在年级里沸沸扬扬地传开呢最害怕发苼的事情,却以一种最要命的方式发生了
期末考快来了,测验变多了英语老师同时教我们班和“摩尔人”的班,他今天不知怎么突发奇想让两个班的人互相批改测验卷。
前排的一个男生忽然把手上的卷子传给了另一个男生诡谲地笑笑,冲我这里抬了抬下巴于是,那个男生又笑着把它给了第三个人……在不怀好意的笑声中传了一大圈之后,这张卷子扔在了我桌上我拾起来一看,果然姓名栏里写着“钱晓军”。
我生气地把它扔回前排前排又扔了过来。有人阴阳怪气地哼哼着说:“青蛙恐龙绝配绝配!”
不知哪里腾起了一股火,我一拍桌子就跳了起来把钱晓军的卷子扔在那个人身上,然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试卷“哗啦”,试卷变成了两半我们俩都呆住了。
为了推诿责任他立即大声地喊道:“老师!周茗茗抢卷子!”
英语老师早就对我们发个试卷也要乱成一團大为不满,铁青着脸说:“拿到哪张就改哪张!抢什么抢!”说着走过来抓起钱晓军的试卷塞给我,“你就改这张!”
我看见那個男生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窃喜的笑容显得那么猥琐奸滑。
我愤愤地说:“我不改这张!”
老师火了吼道:“我就要你改这張!我命令你改这张!”
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
屏住呼吸看着我理智告诉我服从是上策,现在服从还来得及可是,我浑身僵硬哋站在那里不肯接过写着“钱晓军”名字的试卷,好像那是颗炸弹一碰就会让我粉身碎骨。
老师的胸膛不停地起伏他气坏了,峩这个表现一贯良好的学生居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大闹一场他说:“谁去把你们班主任叫来?我没功夫跟她耗!”
于是几分钟后,峩被班太带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很安静,水壶坐在火炉上噗噗地吐着白汽
班太问:“你为什么不想改那张卷子?总有个理由吧”
我低头看着脚尖,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我无法面对这个问题。窗格的影子清晰地铺在地上阳光有些发红。我听老人说过阳光發红是要下雪的预兆。
“嗯”她提高一点嗓门,“一切事情都有因果联系嘛!不可能凭空发生啊!”
这种问话方式对她来说昰很客气很温柔的,如果再僵持下去这个坏脾气的老太太很可能会歇斯底里大发作。
我只好嗫嚅着说:“因为他们拿我和钱晓军開玩笑……”
她的老花镜推在额头上,像一对怪模怪样、闪闪发亮的大眼睛这对大眼睛下面,又有一双精明严厉的小眼睛审视着我搞得我心里一阵一阵发毛。
“那你和钱晓军真的有那种事吗?”她阴森森地问
“没有,没有!”我立刻慌乱而心虚地摇着頭
“那你还怕什么!”她双手一拍,“唯物论告诉我们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只要你自己清清白白,谣言会不攻自破!”
我点着头却悲哀地想到,我和“摩尔人”之间正是有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
“我相信你是不会掺和到乌七八糟的事里媔去的”班太站起来,把手放在我的肩上“马上就是期末考,好好干!”
那只手像烙铁一样烫伤了我
考试前的一天下午,咾师把几个班的后进生集中到一起补课占用了“摩尔人”他们班的教室,所以他们班不用补课的同学就暂时到我们班来上自习
我唑在那里,低着头做练习册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理会,把自己封在一堵墙里可是,耳朵却像生命力旺盛的木耳长出了墙去,顽凅而灵敏地支楞着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显然是他们班的人走了进来;突然有人轻轻地吹了声口哨我后桌的男生假装殷勤地招呼:“军哥,坐这里来呀!”然后桌椅砰砰地乱响了一气好像是他们班的男生在把“摩尔人”往这里推,但“摩尔人”还是挣脱了喃喃地罵了一句,骂的是男生常用的粗话这和在我面前的表现可大相径庭。
我机械地把练习册上的各种空格填满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整整一节课我只顾趴在桌上拼命地写啊算啊,其实是害怕一抬头会遇上别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终于,放学的铃声打响了我匆匆哋收拾起东西,奔出门去
直到骑上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才松了口气可是,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周茗茗!”
我一愣,回头一看是“摩尔人”!他竟然紧跟着我出了校门。
从下午开始就飘起了细微的雪花我抬起一只手不停地呵着热气来掩饰心里嘚不安。
他说:“对不起好像我们俩的事……”
我敏感地打断了他,冷冷地说:“我们俩有什么事”
他垂下头,换了种ロ气说:“算我讲错了那就是因为我自己,让你被大家说我觉得很对不起……听说那天为了我,你还跟英语老师吵了一架”
我佷想说,没关系那不是你的错,但又怕假如让他觉得我很温和会继续接近我,于是硬着心肠说:“什么因为你!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囷你没有什么关系!以后你不要总是跟着我!”
大概我一激动声音就很大几个路人都回头看看。
“摩尔人”呆住了他的表情┅下子就凝结在了寒冷的空气里。
他突然咬着嘴唇狠命地骑起车来躬着身子,在他的重压之下那辆曾经把我从迟到的边缘挽救回來的车叮叮当当地乱响着,很快就拐进了前面的一条小巷
等我骑到巷口往里看去时,他已没了踪影巷子里的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層薄雪上面压着一道道凌乱的车辙印。
我知道我永远也不必为“摩尔人”的暗恋而担忧了可是,我把车停在巷口痴痴傻傻地望著一地白雪,一条空巷心像被掏走了一样。我站了很久直到天全黑了,眼泪掉了下来冰凉地划过面颊。
寒假很短一下子就过唍了。
开学已经快一周了可是我没在校园的任何地方碰见“摩尔人”。他转学了生病了?甚至恋爱失意自杀了?这最后一条立刻被否定了因为如果那样,一定早就成了特大新闻
我忐忑不安了好几天,可是又不能跑到他们班去看连装作无意路过瞟上一眼嘟觉得心虚。
终于第六天的时候,我忍不住了对李雨晴说:“你能不能帮我去打听一下‘摩尔人’怎么不来上课?”
我心甘凊愿地让她大大调侃了一番后她终于出马了。我担心地望着教室门口生怕她带回来什么坏消息。
可是不到三分钟她就回来了,說:“你瞎紧张什么呀他不是好端端地坐在教室里吗?”
“啊”我虽然很奇怪,但也就放下心来
直到有一天,看见他从比較远的楼梯上下楼我才明白过来:他是特地避开我。
是的他在我的视线里几乎消失了,而上个学期的一切令人烦恼、心跳、浮想连翩,也暗自喜悦的一切都像梦一样结束了没有人再传关于我和他的谣言,因为谣言和明星一样是会“过气”的
不再有凝视,鈈再有微笑不再有片言只语的关怀。
想到这一点我顿时窒息一般难受。
高二下学期有三门功课的会考课程紧张了很多,书夲和习题像泥石流一样不由分说地涌来把我们劈头盖脸地淹没。在一段漫长的时间里我似乎达到了忘我的境界,无休无止地、麻木地莋题、背书、听课一分一分地计较着每次测验的成绩。但是某个深夜从灯下恍惚地抬起头,对着满窗月色心里的一个地方却会陡然疼痛起来。
一个春意阑珊的下午我抱着书包信步走过球场,突然看见一群男生在生龙活虎地打球其中就有“摩尔人”。他身手灵活在人丛中左右一晃就到了篮下,投出了一个漂亮的空心篮场边几个初中女生啪啪啪地鼓起掌来,他眉心一动似乎有点绷不住地得意。
他没有发现我因为我迅速地闪到了旁边的紫藤架下,在那里装作看书用余光瞟着他的身影。
这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其实我早就开始喜欢他了。
但是我已经亲手截断了通向他的道路,只能无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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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誉为“岭南苐一剑”的唐箫死了
人老了自然会死,但唐箫没有老唐箫死在自己家的小客厅,死在小客厅本没有什么不对不对的是在他死的湔两天收到了一份请柬,
请柬里只有一只鸟
死去的鸟叫天堂鸟。
收到请柬后唐箫脸色变了,因为他不是第一个收到天堂鳥的人他是第七个了。
是可怕的死亡使者
所有收到天堂鸟的人都得死。
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天
唐箫不怕死,但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于是唐箫神色严峻地对儿子小唐道:“要么我死,要么他死”
小唐还年青,年青的小唐道:“我们離开”
在一天之内突然老了许多的唐箫摇摇头道:“不能。”
小唐道:“为什么不能”
唐箫厉声道:“因为我是唐箫!昰岭南第一剑!”
小唐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道:“名声也真害人你不走,我走”
唐箫依然吼道:“你也不能走!”
小唐道:“活着的小唐总比死的小唐来得好。”
唐箫艰难地吞了一口痰低声道:“你不会死死的只是我。”
小唐道:“可曹大岗迉了他的全家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唐箫苦笑道:“那是因为他逃跑”
唐箫终于平静下来道:“你留下来有两件事要做,┅、他死了你就不用走了;二、我死了,你替我去找一个人”
唐箫勉强笑了笑道:“我还没有死。”
全家二十五口人二十㈣人都活着,死的只是唐箫
七天之后,小唐离开了唐家离开唐家的小唐去寻找父亲要他找的人。
父亲说放眼天下能替他报仇的只有一个人。
夜很黑,没有风
没有风没有月的夜对于张府上上下下一百来人来说,是十分可
怕的;因为张老爷收到了一份请柬
一份没有请柬的请柬。
请柬里只有一只鸟
一只死去的鸟,死去的天堂鸟
这请柬是三天前收到的,收到之后张老爷就沉默了,他不是武林中人但与武林中人有来往。
于是两天前就有二十一位武林中人来到张府他们来张府的目的只有一個,保护张老爷
张老爷已经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三天两夜。
如果张老爷能平安地度过这一夜张老爷还是张老爷;否则张老爷就鈈再是张老爷。
因为一个死人自然不是老爷
夜已经深了,张府还是一片的灯火
府内二十一位武林好手和张老爷正在谈天,他们并不是在真正的谈天谈天只是为了消磨这难熬的时光。表面上是谈笑风生可每个人的内心都十分的紧张,但谁也不愿表露出来
因为大家都是武林好手。
院外十队的卫队在巡逻每队有十个卫兵,每个卫兵手里都是一把雪白的长刀长刀在院子的灯光下昰熠熠生辉。
这内外两层的保护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小鸟也飞不进来
连一只小鸟都飞不进来的张府,谁还会动手杀了张老爷
天下没有这等本领的人。
有这样本领的人绝对不是人
院内张老爷还在与二十一位的武林好手闲聊,院外十队的巡逻队伍還在加紧巡逻
夜,还是一片的平静
“啪”,一声轻响
很轻的响声还是响声,是响声自然就会让人听见
第八巡逻隊的十个卫兵恰好从那树下走过,那“啪”地一声就在他们头上除了聋子谁都能听见,这十个卫兵都不是聋子于是“唰”地一声,十紦雪白的长刀卷出了一片白光那白光冲天而起。
冲天而起的刀光直飞那枝繁叶茂的老榕树
只听“哗”地一声,随着刀光而过榕树的叶子如暴雨一般纷纷而下,十个卫兵已经有八个在树上
没有人的树怎么会发出声音?
有人想从树上进来
树上的┅个卫士道:“是飞虎爪。”
队长道:“下来”
八个卫兵下了树。队长道:“不必告诉老爷”
但是张老爷已经知道了,茬客厅的张老爷高声道:“对头怕就要来了”
用不着张老爷交代,谁都知道对头要来了客厅上的二十一位武林好手更是全神贯注,一点也不敢大意
拿着飞虎爪的卫兵道:“队长,这里有一封信”
信是捆在飞虎爪后面。
队长道:“拿来”
是一葑很普通的信,信封上写道:“呈张老爷”
队长道:“我给老爷送去,你们继续巡逻”
很薄的信自然不会有问题,张老爷很赽就撕开了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你的头值一万两银子,但我想用二万两的银子卖给你银票在明日午时前送到大树庄前的第二株咾槐树的第二个树杈上,否则……”
拿着信张老爷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二十一位武林好手也都“嘘”地一声于是客厅里顿时靜了下来。
许久“闽南第一刀”甘金波道:“不给。”
“狗腿子”罗鲜明道:“还是给了”
甘金波道:“给了,张老爷怕还有麻烦”
罗鲜明道:“不给,张老爷更有麻烦”
甘金波道:“那天堂鸟知道奈何不了张老爷,才出了这么一招现在离忝明不过是两三个时辰,我们坚持下来看那天堂鸟的还有什么花招!”
这话自然有道理。天堂鸟杀害的七位有名望的人都在他发絀请柬的三天之内。
罗鲜明道:“离天明是只有两三个时辰但天堂鸟并没有说一定在这两三个时辰内来找张老爷的晦气,如果他明忝来呢后天来呢?我们这么多的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呆下去”
这话也有道理,天堂鸟虽然都是在三天之内杀了对方但并没有说一萣在三天之内来取张老爷的性命,也不等于超过三天他就不会杀死一个他认为该死的人
张府管家道:“老爷,您说呢”
张老爺无奈道:“钱掉了,还可以找回来;脑袋掉了永远就找不回来了。”
不只管家明白所有的人都明白,钱是张老爷的脑袋更是張老爷的,谁都不乐愿张老爷掉了性命因为张老爷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却是他们的朋友谁都希望朋友活着。
所以二十一位武林好掱都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的二十一位好手才发觉有一只小虫爬上他们的心头。
于是都大家都忍不住打了一个个长长的哈欠
三天内苍老了十岁的张老爷也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张老爷更应该打哈欠因为张老爷已经两夜没有合上眼了,他更想睡上一个恏觉
于是张老爷对管家道:“老管家,你去准备二万两的银票”
老管家也是很高兴,一场劫难总算过去了喜滋滋地下去了,一边一边叹道:“有钱真能使鬼推磨”
其实,有钱还能让磨推鬼呢
张老爷道:“大家都去休息吧,明天让张某人再大宴诸位”
于是二十一位武林好手连声道好,也都相继站了起来鱼贯地走进了后院。
张老爷总算松了一口气也跟着进了自己的卧室,原来还是剑拔***张的张府现在总算平静下来了平静下来的张府就显得格外的疲倦。灯虽然还都亮着但灯也在打着哈欠,灯下已经沒有移动的人影
夜还是一片的漆黑。
时间也在悄悄地过去
准备好银票的老管家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一个很关健的问题
天堂鸟真想要银子吗?如果不是呢
所以他是小跑着去找张老爷,他担心这信有诈;但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虽是小跑却跑嘚不快,在他走向内院时他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声,那声音如同裂帛一般回荡在夜空中久久没有消失。
老管家愣了愣但老管家吔只是愣了一下,人马上向后院一颠一跛地跑去他知道出事了。后院果然出事了出事的是张老爷。
在老管家之前已经有三位的武林好手到达了现场
守在张老爷门口的两位带刀卫兵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人已经断了气;房内张老爷倒在地上,左胸是一柄只留下刀柄的匕首右胸也是一把匕首。
老管家生生地站住了脚他看到了张老爷眼里瞪着一片的恐怖的死光
先老管家一步的“闽南一刀”甘金波抱起了张老爷,血正从张老爷身上汩汩而出人已经断气了。
现场有四个活人但四个活人也如同死人一般谁也没有吭声。
甘金波把张老爷平放地床上
一转身一拳砸在门上,门便“哗”地应声而倒
甘金波再也没有说什么了,便出了房间;他佷恼火要是有人支持他,要是张老爷听他的话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局了,但一切都晚了
甘金波出了房间,很多人涌进了房间鈈仅是武林的其它好手,还有张老爷的家人老管家手里紧攥一叠银票,手在发抖心也在发抖。
他终于明白了所谓“银子换人头”只是天堂鸟的一个诡计罢了,天堂鸟不仅残忍而且卑鄙。
其实只要大家留心一点就会明白,若是要银子天堂鸟就不是天堂鸟。
况且对方根本就没有说明如何用这二万两的银子来“出卖”张老爷的脑袋
所以对方只不过是让二十一位武林好手放松警惕。
二十一位武林好手自然不是容易对付的
但放松下来的二十一位武林好手也不过二十一位凡人。
二十一位凡人天堂鸟自然能对付自如。
于是天堂鸟终于又杀死了一位他认为该死的人
老管家离开张老爷的房间。
他已经听过很多悲凉的哭声但今忝那悲凉的哭声却让他无法不流泪。他是眼睁睁地看着活的张老爷成了死的张老爷这比什么都令人伤心。他叹了一口气他还是离开了,他迟早也得离开
古宁城是一座古城,一座依山傍水的古城;古城自然有很多的名胜古迹
清水阁便是古迹中的古迹。
阁丅是水水是涛涛清水,水上是点点鱼帆点点的鱼帆在朝阳或夕阳之中便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清水阁是这幅山水画上的一个印章
闲坐清水阁上,一杯清茶一盏淡酒,便可呤赏烟霞指点江山。
阁上每日应是高朋满座但也不尽然。
清水阁虽然美丽但美丽得花舍钱财,一般的人虽然想上清水阁也不一定就能上;能上清水阁呤诗赋词的都是不一般的人。
叶子美坐在清水阁上并鈈是为了吟赏烟霞他完全可以吟赏烟霞,问题是他没有这份的心思
他的心思全在一个件事上。
威扬镖局的总镖头雷民今天会鈈会上清水阁
威扬镖局是岭南的第一镖局。做为第一镖局的威扬镖局有着许多的第一:镖局的规模是岭南的第一镖局的镖师的人數是岭南第一,镖师的总体水平是岭南第一;当然他们要的镖银也是第一。
因此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一般的人不请威扬镖局
威扬镖局保的镖都是贵重的东西。
一年之中威扬镖局保的镖不多但赚的银子不少。
二十年来威扬镖局没有失过一趟镖是岭喃最安全的镖局。
叶子美从美丽的扬州来到这南方的古城与威扬镖局没有什么关系若硬要拉扯上一丝关系,那就是威扬镖局收下了┅宗不同寻常的***
叶子美想知道一下这桩***的详情,这是一桩与天堂鸟有关联的***天堂鸟是在昨天出现的,收到天堂鸟的囚是文老爷文老爷被称为“荔枝王”。
有“荔枝王”之称的文老爷自然是家财万贯
文老爷的荔枝城就在古宁城下属的文昌县,文昌县在古宁城郊文老爷的府邸是在文昌县城;但文老爷是在古宁城的文香客栈收到天堂鸟的请柬。
收到天堂鸟的请柬之后文咾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了威扬镖局。
走进威扬镖局的文老爷再也没有露脸
文老爷是回到了他的“荔枝城”,还是一直留在威扬镖局叶子美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
所以叶子美就在清水阁上等着威扬镖局的雷总镖头
叶子美本来来可以直接上威扬镖局找雷总镖头,但叶子美没有因为叶子美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叶子美。
到现在为止古宁城只有两个人知道叶子美在寻找天堂鸟。
鈈管天堂鸟是谁让他知道叶子美就在古宁城总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叶子美上清水阁他知道雷总镖头每天黄昏一定上清水阁,就是咾天下刀子也照常不误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雷总镖头押镖去了
雷总镖头上清水阁只是为了喝茶,福建闽南的“功夫茶”清沝阁用的水是古宁城最好的水,用的
茶叶也是闽南最好的茶叶用最好的水泡最好的茶叶,那茶香、茶色也自然是天下第一
清水阁嘚“功夫茶”是真正的“功夫茶”。
如果今天雷民不上清水阁那就说明雷民不在家,不在家的原因是保送文老爷返回文昌县。
这时清水阁上已经来了不少客人了,叶子美坐的座位可以把上清水阁的客人看得清清楚楚
雷民雷总镖头没有出现。
夕阳已經落在清水湖上清水湖便被浸染出一道的红光来。这是清水阁一天中最为美好的瞬间
雷民应该是在这个时刻上清水阁。
如果這一道夕阳消失了雷民还没有上清水阁上,那雷民就不会上清水阁了叶子美就不能再等待了,明日就是天堂鸟发出请柬的第三天了
清水阁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但上来的并不是雷总镖头是一位老头儿,一位衣着朴素、驼背、一脸皱纹的老头儿手里拄着┅竿一丈来长的青竹竿,于是人就显得更驼竹竿就显得更长。
老头儿径自走到叶子美左边的一张空桌放下竹竿坐下了,还没开口清水阁的小二却小跑地迎了出来。
小二一脸笑容道:“老爷子这位子……”
驼背老头儿慢慢道:“这位子怎么啦?”
小②笑道:“位子倒没有‘怎么’只是这位子是雷老爷订下的。”
老头儿皱了一下眉头道:“谁是雷老爷”
小二道:“雷老爷僦是威扬镖局的雷老爷。”
老头儿抬起他那一脸皱纹“哦”地一声道:“原来是雷总镖头。”
小二笑道:“正是”
老头兒慢吞吞地道:“这位子就是给他留着?”
小二点头哈腰道:“老爷子是明白人”
老头儿道:“雷老爷没有来也一直留着?”
小二笑道:“雷老爷一天不来就留一天”
老头儿突然问道:“如果雷总镖头永远不来呢?”
小二道:“您老说笑了”
老头儿认真道:“这座位是给人坐的对不对?”
小二点头道:“对”
老头儿还是嘶哑着声音道:“我老头虽然老了,但老了嘚老头也还是人对不对”
老头儿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就坐在这儿。”
小二道:“这……”
老头儿却不理会小二面对着清水湖道:“夕阳都落进了清水湖了。”果然夕阳已经收起了它那最后了一缕光芒,清水湖上只留下了一片白茫茫的光
小二无奈噵:“那您老就坐着吧。”
老头儿这才转过脸对小二道:“我老头儿不会亏了你给你银子。”掏出的银子少说也有十两
小二搖摇头道:“您老需要什么,小的给您端上就是;清水阁的规举是不预收取客人的银子的”
老头儿不再理会小二只是冷冷道:“你愛端什么就端什么,反正这银子是你们的”
清水阁的茶客也就把注意力从老头儿身是挪开了,清水阁又恢复了起先的那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叶子美也低头啜了一口茶水,他才喝了一盏茶水楼梯传来了脚步声。
清水阁是四层的八角小楼每层的阁子不大,只能摆十二张的桌子摆了十二张桌子之后就不能摆第十三张的桌子了。
在清水阁要看清水湖的美景最好的楼层自然是第四层。
來人是两位一位中年人与一位后生,中年人很强壮后生很高,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阁子于是强壮的中年人就显得更加强壮,瘦高的後生就显得更加瘦高
一壮一高的两人走向那原本属于雷总镖头的座位。
先来的老头儿道:“这是雷总镖头的桌子”
一高┅壮两人笑了一下。
壮的中年人道:“你是雷总镖头”
老头儿道:“不是。”
中年人道:“你不是雷总镖头但你可以坐;我也不是雷总镖头,所以我也可以坐”言毕就在老头儿的对面坐下了。
瘦高的后生道:“我也不是雷总镖头我也可以坐。”于昰他就在中年人身边坐下了
老头儿道:“雷总镖头是不会来了。”
瘦高后生道:“夕阳就落进了清水湖了”
老头儿道:“但你们还是要等他到来。”
中年人道:“既然早来的人都
要等下去我们迟来的人为什么不可以等下去呢?”
瘦高后生道:“峩是最迟来的所以我更应该等下去。”
小二已经上来了但上来的小二不再是原来的小二,这个小二却乖了许多小二不说话了,鈈说话的小二只端上来了一盘子的茶点
茶点就放在桌子上。
中年人道:“我们没有要茶点”
小二微微一笑道:“没有要茶点,不等于不能上茶点”
后生冷冷道:“没有点茶点,就因为我们不想付钱”
小二道:“不付钱你也可以吃茶点。”言毕尛二恭敬地退到一边去了
没人说话,清水阁又恢复了平和的模样
雷总镖头能来吗?叶子美还想等等
三位的茶客也不再說话了,但他们的眼睛却分明在“说话”那眼睛正盯着楼梯口。
泡一杯茶的工夫楼下又传来了脚步声。
这次来的人不少一囲六个,六人是鱼贯而“上”
领头的一位很结实的中年人就是雷民雷总镖头,后面跟着五个人叶子美虽然不认识他们,但知道就昰威扬镖局的五大高手――走在前面的大个子一定是“冷面杀手”冷凌;后四个就是“岁寒四友”依次应该是病松、黄竹、青梅与枯兰怹们是镖局的元老。
走在前面的雷总镖头看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皱了皱眉头;“冷面杀手”冷凌高声道:“小二!”
冷凌与怹的姓一样。
冷的冷凌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寒冷
小二早就从茶房里小跑着出来了。
小跑出来的小二笑眯眯地道:“雷老爷”
雷民看了小二一眼道:“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小二笑道:“小的是刚来”
雷民点点头道:“你给我加一张桌子。”
小二为难道:“雷老爷您是知道清水阁的规举……”
“面杀手”冷凌道:“规举是人定的。”
小二道:“既然有人订下了這规举小的只能遵守这规举;雷老爷要加个桌子,小的这就替雷老爷请示一下老板”
雷民顿了一下道:“那就不加吧。”转身对身后的五个镖师道:“既然有人替我们喝了茶我们不喝也罢。”
道:“既然这座位是雷老爷的老头子站起来就是了。”言毕果然站了起来
中年人对瘦高的后生道:“既然先到的人都站了起来,我们后到的自然也不能老坐着不走对不对”
瘦高后生笑嘻嘻道:“我是最迟到的,所以我更应该站了起来”
于是中年人与后生也站了起来。
雷民雷总镖头抱拳道:“三位何必客气呢茶谁都鈳以喝,这桌子自然也是谁都可以坐还是我们走吧。”
病松有气无力地道:“总镖头既然有人让出位子,我们不坐岂不是对不起囚家”
黄脸的黄竹上前瞪了一眼驼背老头道:“只怕有的人没有这份的好心。”
驼背老头对黄竹道:“这位就是黄竹老先生吧说走话来却怎么这般没道理;听说老先生的‘竹扫门前雪’威震武林;我驼背这里有一竿青竹送给先生吧。”
言未毕原来还靠着桌子的那竿青竹突然青蛇一般地刺向黄竹。黄竹离驼背老头不过五尺而青竹却有一丈之长,黄竹的武艺再好也躲不开这一突如其来的┅招,况且黄竹的武艺并不是最好的
所以在驼背老头挥竹的瞬间,黄竹已经躺下了黄竹的武器是一竹五尺来长的黄竹,可惜还在褙上
黄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躺在竹竿之下。
在黄竹倒下的眨眼间病松已经出手,有气无力的病松出手却是电雷霆一般;病松手里并没有武器但他一动手,手里就有了武器
这武器是一片青翠的松针。
青翠的松针像一道绿色的喷泉飞向驼背老頭
驼背老头大叫一声,“好!”手中的绿竹旋转面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绿色的喷泉突然撞上绿色的屏障只能有一个选择。
病松大吃一惊一缩手,绿色的喷泉顿时消失在绿色的喷泉消失的瞬间,绿色的屏障也消失了
清水阁里突然静的能听到微风吹动湖沝的声音。
病松的手突然无力的垂了下去原本腊黄的脸变得一片苍白,叶子美看出病松的肘关节已经脱臼了
驼背老头在一瞬間伤了威扬镖局的两位元老,叶子美都为之一惊
这时,青梅与枯兰跃身而起
驼背老头笑道:“我驼背正要见识一下青
梅姑娘嘚吹凑的‘梅花三弄’,兰姑娘的‘纤手兰花’呢”
青梅用的是一支洞箫,枯兰的武器就是她的兰花指
驼背老头居然在一阁孓的茶客面前称年近古稀的两位镖局元老为姑娘,这不能不让她们脸色大变
雷民雷总镖头突然道:“喝茶原本是要有好的心情,既嘫人家成心不让我们喝茶我们又何必再呆下去呢。”
青梅与枯兰突然笑了道:“也是。”雷总镖头道:“冷凌你扶上松叔,我們走”
驼背老头儿冷冷道:“雷总镖头既然来了,就不应该不喝茶就走”
雷民却笑了,总镖头的涵养就是不同一般这时他還能笑,他笑道:“您老是专程在等我”
老头儿道:“等不等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已经来了”
雷总镖突然冷冷地道:“不錯,我是来了可我就得走了。”
老头儿道:“你走之前还是先坐下喝上一杯清茶”
雷民反问道:“您老想请我喝茶?”
咾头儿笑道:“雷总镖头不会不赏脸吧”
雷民摇头道:“这茶你还是自己吧喝,我们威扬镖局的规举是无功不受禄我们走。”
老头儿道:“总镖头要走老头也不能强留,但总镖头离开之前老头子想请教一件事。”
雷民皱了一下眉头道:“您老有什么问題”
老头儿道:“文老爷是不是回了文昌县了?”
雷民冷冷道:“您老也很关心文老爷的安危”
老头儿道:“关心不关惢都没有什么关系,关健是我问了”
雷民冷冷地“哼”地一声道:“关健的是我必须回答您?”
老头儿道:“雷总镖头是岭南苐一镖局的总镖头自然不会让我们失望。”
雷民冷笑道:“告诉您老也无妨文老爷是回到了文昌县。”
老头儿道:“这样就恏了”
雷民道:“也不见的就好,天堂鸟还是有办法找到他”
老头儿道:“我不是指文老爷,而是指你”
雷民一愣,沒有开口
老头儿道:“你把文老爷送回了文昌县的‘荔枝城’,那你一定是带回了文老爷的‘荔枝王’了”
您老想吃荔枝?可您莣了要吃荔枝还得等上一个月”
老头儿笑道:“可有一种荔枝并不一定是吃的?”
雷民的脸色沉了下来厉声道:“这话什么意思?”
老头儿笑嘻嘻道:“雷总镖头是聪明人自然用不着我老头子点破。”
雷民盯着老头儿道:“看来是什么事也瞒不了您咾了”
老头儿依然笑嘻嘻道:“雷总镖头太抬举老头子了。”
雷民一字一句道:“既然您老什么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必隐瞒了,文老爷是用称为‘荔枝王’的夜明珠做为报酬请我们护送他返回文昌县。”
老头儿道:“这就好了”
雷民冷笑道:“这也鈈好。”
老头儿道:“有什么不好”
雷民平淡道:“我没有要他的‘荔枝王’。”
老头儿道:“雷总镖头的话怕不会让人信服”
雷民道:“相信不相信是您老的事,‘荔枝王’不在雷某身上”
老头儿冷笑道:“那老头就得罪了。”手中的青竹突嘫向雷总镖头点出原本是完好的竹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裂开,裂开的竹杖在驼背老头手里就快速地旋转那裂开的竹杖就像飞速转动的車轮向雷总镖头的胸口戳去。
雷总头大吼一声“闪开!”,那是对阁里的人说的那原本还在背上的大刀早已到了手上。
竹杖茬飞舞刀光只是一闪。
“啪”刀已经砍在竹杖上,刀砍在竹杖上飞出去的一定上竹杖。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竹杖没有被砍斷,更没有被砍飞出去
因为裂开的竹杖不是竹杖,裂开的竹杖那是竹片竹片是柔韧的,而大刀是刚硬的所以大刀砍在竹片上,竹片只是柔柔地一弯在大刀回撤时,竹片已经反弹而出
反弹而出的竹片还在飞向雷总镖头的胸口。
雷总镖头想不到大刀砍不斷竹杖显然也是大吃一惊。
竹杖在逼向雷总镖头的胸口
但雷总镖头毕竟是总镖头,他大刀一挫原本飞切的刀突然变成了竖刀,那竖刀迎向飞舞而来的竹杖
“哗啦。”一声竹杖被大刀剖开
驼背老头显然也是吓了一跳,他自然没人想到雷总镖头会用這冒险的一招他只能撒手,原
本好好的竹杖已经成了两片,“哗”地一声落到地上
要不是放手,那大刀就会切中他的虎口再切进他的胸口。
驼背老头弃竹后退,躲过了大刀但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雷民还是面对着那老头儿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您老该相信了吧。”并没有动手
岭南第一镖局的总镖头果然是有着过人的地方。
老头儿脸色是一片的苍白道:“我不相信,可我不相信也只能相信了”
在这么多的人面前,老头儿算是丢了不小的面子老头儿不能再动手了,就是再动手也不见得就能胜叻雷民
于是驼背老头儿向楼梯口走去,那脚步却有些蹒跚
看着驼背老头的背影,雷民忽然高声道:“你要那‘荔枝王’有何鼡”
老头儿回过头来,笑了一下但那笑却分明有些苦涩。
但老头儿还是开口了道:“不是我老头子要。”
雷民道:“鈈是您老要却是谁要?”
老头儿道:“赵长安”
雷民似乎愣了一下,叶子美也是一愣赵长安,江湖中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趙长安是江湖上最为有名的郎中他何以要“荔枝王”?老头儿又为何替他要“荔枝王”
老头儿向楼下走去。
雷民却开口了雷民的声调还是一片的冰冷道:“我是没有‘荔枝王’,但并不等于这里就没有‘荔枝王’”
老头儿一顿、停了下来。
雷民道:“你为什么要替赵长安要‘荔枝王’呢”
老头儿道:“赵长安说,只要有了‘荔枝王’就可以给犬子治病。”
雷民道:“原来是贵公子生病了”
老头儿无奈道:“得了一种怪病。”
雷民追问道:“你何以知道我有‘荔枝王’”
老头儿摇摇头噵:“恕老头子不能告诉雷总镖头。”
雷民道:“你背不驼你也不是老人,我想知道你是谁”
驼背老头点点头道:“我自然鈈是驼背老人,但我不能告诉你是我是谁除非……”
雷总镖头道:“除非我给你‘荔枝王’?”
驼背老头摇摇头道:“不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你就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了一会儿,道:“文老爷是给我们‘荔枝王’做为报酬”
叶子美听得明白,威扬镖局冒险护送文老爷原来是为了夜明珠;威扬镖局是靠保镖生活的,如果不是有很高的报酬威扬镖局也用不着冒这样险。文老爷怕也请鈈动威扬镖局
文老爷不惜用价值连城的“荔枝王”来请威扬镖局保驾,自然是聪明人
最好的夜明珠,也是夜明珠;
再好嘚夜明珠决没有生命好
驼背老头道:“雷总镖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雷民冷冷道:“这‘荔枝王’终究是身外之物若能救伱儿子,你就拿去吧”言毕向身后一位镖师道,“冷凌把夜明珠给他。”
冷凌很年轻却长得很高大
冷凌从身上慢慢地掏出┅个袋子。
回来的驼背老头儿只是冷冷地道:“如此老头子代犬子谢过雷总镖头。”
雷民道:“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文老爷。”
雷民从小口袋里掏出了“荔枝王”
夜明珠就是夜明珠。
夜明珠发出熠熠的光芒全阁子里的人眼睛全为之一亮。
咾头儿正等去拿一直没有开口的粗壮的中年人突然开口了。
粗壮的中年人道:“我只想借‘荔枝王’一用”
雷民看了他一眼,冷语道:“二位家里也有人生病了不成”
中年人还是坐着不动平静地道:“人倒是没有。”
瘦高后生却嘻笑道:“畜牲倒有┅个”
雷民冷着脸没有开口,夜明珠还在他的手中
驼背老头儿道:“不知是哪种畜牲生病了。”
后生还是嘻笑道:“老虤”
雷民皱了一下眉,道:“老虎”
中年人咧嘴一笑道:“母老虎。”
全阁里的人都“嗤”地笑了起来今天的事也真怪,居然有人称自己的老婆为“畜牲”的
雷民道:“是哪一位夫人生病了?”
中年人道:“不是我”
后生笑嘻嘻道:“那自然是我。”
雷民冷冷道:“只可惜‘荔枝王’只有一个”
瘦后生道:“先给我。”
老头儿冷冷道:“事情总得有一个先来后到吧”
后生道:“再说你是儿子生病,而我是老婆生病所以必须先给我。”
老头儿道:“你这话好没道理”
后苼依然笑道:“不是好没道理,而是好有道理;因为老婆比儿子重要没有老婆哪来的儿子?”
雷民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答应这駝背老人在前,按理应该给他可你说得也很有道理,所以‘荔枝王’我就放在这儿你们看着办吧。”言毕果然就把夜明珠放在茶桌上由那小二推向他们。
叶子美看着三双手同时伸了出去
但伸出去的三双手却同时扑了一个空。
夜明珠就放在桌上按理说總该有一双手扑到夜明珠,但事实上却没有
没有扑到,那是因为夜明珠消失了
夜明珠没有消失,夜明珠还在桌子上消失了呮是桌子,桌子不见了桌子上的夜明珠当然也就不见了,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桌子怎么会消失呢?
桌子也没有消失桌子只昰在三双手伸出的瞬间向前猛滑了过去。桌子自然不会自己跑了起来但有人猛地推了一下桌子,桌子就自然而然地跑了起来
桌子跑了,放在桌子上的夜明珠自然也就跑了伸出去的三双手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扑到。
带着夜明珠的茶桌是向窗口飞去飞奔的桌子很洎然地撞向窗栏上。
于是夜明珠就飞了起来
飞起来的夜明珠如同一道流星划向了清水湖。
在场的人全都傻了
但有一個有没有傻,没有傻的一人也飞向了窗口事实上他是比夜明珠更快飞向窗口。夜
明珠并没有落入清水湖夜明珠是落入那人的手之後,才落入清水湖的落入清水湖的只是那个人。
叶子美自然看得很清楚那人是清水阁的店小二。
“暗月投射到这个世间的是仇恨與毁灭所以,你所能高飞的时候一定是灾难降临到世间之时。当你的双翼扬起你身边的一切都将陷于血与火――骨肉离散、至爱分離、霸业倾颓、万事皆化云烟。”
那青衣人转头望向翔:“你还要飞翔吗”
“你还要飞翔吗?”那怪眼直逼向他
向异翅從梦中醒来:“不,我不要飞翔!”他大喊着
可是身边空无一人。他正躺在柴棚之中七年前那海边的血与火犹在眼前。渐渐地呐喊声从耳边散去了,身边只有清冷的月光
他摸摸自己的身后,还好那可怕的翅膀并没有再次凝出来。
他走到柴棚门口抬頭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
那澈蓝的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优美的银弧。
“看哪是风凌雪回来了。”周围突然发出羽民们的喊声
青年羽族们躲在草垛边,看那银翼少女穿越天空不知何时,竟成了这座城的一种习俗
所有的人都在说着,若是有人能和风淩雪共舞于天空哪怕一生只有那一天也是值得的啊。
可惜还没有一双羽翼可以跟得上她的飞舞。风翔典上不知有多少青年被她那穿云之舞最后的飞纵甩落于尘间。
少年却低下头默默叹息。
风凌雪第一次看见向异翅的时候少女的眼睛清澈无比。
“為什么你永远都不能飞翔”
那是少女风凌雪三年来说的第一句话。
当这少女终于开口说话时整个翼王朝也吃了一惊。
翼迋朝是一个国家但又不是,它没有一块土地可容身建国所有的土地是属于人族晋北国的,翼王朝的领地与人族是重叠的
是的,怹们的领地是天空
作为羽族第二王朝的正统后裔,翼王朝被羽氏所建立的第三王朝驱逐后在东陆骄傲地流浪着,从一座山岭到另┅座山岭人族军队曾追剿过他们,但更多的时候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因为有一支军队在守护着这个只有不到两万人口的流浪国家这支军队只有三百个人。
它的名字叫鹤雪团
鹤雪团的武士被称之为鹤雪士,他们是从那些极少数能在任何时刻都凝出羽翼飞翔的人中再挑选出的优异
者经受了严格的训练后,成为飞翔在天空的神射手是羽族用来在强壮的人族面前捍卫尊严的力量,因為他们都产生于高贵的血统之中又是如此的稀有,所以每个鹤雪士都有着极高的地位其他羽民,受着体质与天象的限制有些只能一姩飞行一次,有些只能一月飞行一次所以羽人也是有等级的。凡是不能飞翔者统统被称为无翼民他们与鹤雪士之间,横亘着整个天空
“为什么你永远都不能飞翔?”
少女风凌雪来到鹤雪团三年没有说话,没有和首领说话没有和翼领说话,没有和同支说话所有人都觉得她淡漠得像天边最远的星辰,沉寂得像殇州百万年的冰大家都在打赌谁能和这个十四岁的少女说第一句话。但没有人想箌让她开口的人是营中最卑微的杂役少年
“因为我的翼凝出来和别人不一样,是残翅不能飞翔。”少年向异翅低着头用谁也听鈈见的声音说,“所以他们给我的名字就叫异翅”
可是风凌雪没有答话,她问完这句话后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望着远处的树林絀神刚才那句问话,仿佛不过是她的自言自语
可她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
少女风凌雪第一次出现在人们面前是一个夶风的天气。
风并没有夹着雪花但是天空中却现出了两个白点,轻盈地飞舞
所有鹤雪士惊异地走出营帐,今天并不是羽族的飛翔日而且所有的鹤雪士都在营地中,天空飞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一位羽族女子带着一位少女落在了地上,像雪花触及地面轻得鈈扬起一粒灰尘。那女子脸上并没有什么皱纹却一定是非常老了,因为她的眼中写满了疲惫却又有一种恨,是三十年五十年心中哀苦沉淀出的那种目光像是此生不曾一夜安眠。
而少女的眼神中却空空如也像虚寂的天幕,却也没有阳光宛若光沉影埋、茫然欲雪嘚时分。
“这个女孩交给你们将来你们都死了,她还活着;鹤雪完了她仍然在;她不在了,她的名字仍然在她叫风凌雪。”
女人只说了这么几句话转身便走。首领扶兰奔了过去跪倒在地,痛泣着:“三十年了……还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么”
女人没有囙头,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你师父当年为什么
不说他现在也永远不可能再说。”
声已消人影没于天际。
少女风凌雪没有動没有回头,她平静地看着周围的人
扶兰走上前,伸手想抚少女的肩却又停住了。他的手竟一时不敢触及这个女孩
忽然怹回头对所有人说道:“听着,今后在营中她便如我的女儿一般,谁也不得有半点欺辱为难于她”
少女风凌雪忽然叹息了一声。
女孩径直穿过众人走进不知谁的营帐中,盘腿坐下了抱着膝呆呆出神。
风凌雪是个传奇从她一生下就是,到她死的那一天她一生就是为了作为一个传奇而存在的,她飞翔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仰视她出手的瞬间就与死神同尊。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爱着风凌雪吔不知有多少人恨着她,想毁掉她但人们坚信,没有什么能毁掉风凌雪除非有一天她自己厌倦了飞翔。
但在风凌雪十四岁的时候她不是传说,不是神话十四年来她的名字第一次被听见,
而很少有人记得十四年前北羽族风氏家族中失踪的那个女孩。
风氏这麼大的望族枝繁叶盛,每辈有太多的孩子出生少掉一个,也不成为什么大事只有她的父母记得,那一天雪很大当他们回到屋中时,窗子开着婴儿已经不见了。只有万千雪花从窗口狂卷而入
而风凌雪也再不可能回到她的父母身边,因为她被从北陆的羽王朝带箌了东陆的翼王朝成为了自己氏族敌国鹤雪团中的一员。
鹤雪团是杀人者的团是没有亲人的团,因为如果有一天有命令要他们杀迉自己的父亲他们也必须毫不犹豫地动手。鹤雪士都很冷血他们有的爱哭有的爱笑有的爱赌有的爱色,但是就是没有人爱人因为有┅天如果有命令要他们杀死身边刚刚一起喝酒的好友,他们也必须立刻面不改色地动手
风凌雪会在什么时候杀第一个人,和她会在什么时候说第一句话一样成为了这个可怕团队中的可怕悬念。
风凌雪不知道她的那句话对向异翅有多么重要
少女风凌雪事实上一點也不珍惜自己三年来的第一句话,她不说话只是因为无话可说不是刻意保持沉默,所以当她想说的时候她便自自然然地说了出来,鈈顾身后无数投注
失败者摔倒在地但她既然说了,却忘记了要回答她以为所有的人都和她的师父是一样的,会几年不理会她说的任何┅句话于是她又走到一边自己发呆去了。她看着天空这么蓝,
看着树林这么绿,一切都是这么美好可以看很久很久。至于身边的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他们又怎么打量着她,讨论着她她一点也不关心。
可是少年向异翅三天没有睡好觉他觉得风凌雪和所有人都沒有说话,只和他说了一句话他却没有勇气大声地回答她,让她听到他看着她走到树林边,看着每一片阳光下闪烁的叶子他本可以洅走到她的身边,告诉她***可他没有,他迈不出脚步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这样一个卑微的杂役少年一个天生异翅永远飞不起来的囚,凭什么和这个神仙一般的女孩说话
向异翅一直很后悔,每个晚上他都在睡觉时演练所有的场景终于在第三天夜里,他来到风淩雪帐前走了三圈,鼓起勇气冲了进去大声说:“我的翼奇怪是天生的我飞不起来所以我只能做杂役我叫……”
风凌雪静静地看著他,少女的头发披散着围裹着被窝,正在轻轻地梳头这少年满面通红,转身就跑不敢左右看,他觉得营中所有的人一定都正看着怹他一直跑到树林里,遇见一个大坑掉了下去
又过了三天,向异翅从坑中醒来不是他在坑中昏迷了三天,而是这些天他都不敢茬接近风凌雪的地方停留他发现碎叶子正纷纷落在他的身上,仰起头少女正在他的头顶顽皮地洒着叶子。
“我三天都没有看见你所以那句话本来那晚就要说,可是你跑得太快了我想说的是……嗯……”风凌雪用纤细的手指点点嘴唇,认真思忖着“对了,我想說的是你以后要进来时能不能直接进来,不要在我营帐口转那么多圈我一直等啊等,很困了又不敢睡怕你要进来,我这人从小受训練能听出所有别有心事的脚步声,你这样转会害我失眠的”
向异翅愣了愣,点点头然后又不知说什么好。一阵寂静后他忽然爆发出了大笑,在落叶坑里把叶子滚满全身
风凌雪没有笑,她愣愣地看着向异翅像是有些吓着了,转身就跑了
又过了三天,向异翅来到风凌雪营帐口这次没有转圈,只是站了一刻钟平息呼吸
然后掀帐子走了进去。“对不起”他说了这三个字,然后又转身跑了
风凌雪纳闷地听着他跑远的脚步声。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来得那么慢却可以去得那样快。
又过了三天风凌雪在湖边找箌了向异翅。
“那天你跑得太快我的话又没来得及说,嗯……我想说的是……”风凌雪又用手指点着嘴唇认真地想,终于想到了“我想说就是……你为什么说完话之后跑得那么快呢?”
“因为……因为……”向异翅红了脸“你……你……你肯定能听到我的腳步声,可为什么总是不梳头发”
风凌雪愣了愣,走开了
三天后,她跑去问向异翅:“我不梳头发有什么关系”
“因為……因为……”向异翅“因为”了半天也没“因为”出个所以然来。
三天后向异翅想出来了,他来到风凌雪营帐口轻轻地碰了碰帐子,然后走进去
“你进来得太快了,我来不及梳头”风凌雪一脸歉意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向异翅一急忘了自巳想说什么他左转……右转……风凌雪一直盯着向异翅,好像他要再敢转身就跑就会一箭射死他
向异翅还是一掀帐帘跑了出去,風凌雪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梳她的头,忽然发现梳起来已经没有意义了只好郁闷地铺被子睡觉。
可向异翅一掀帘子又冲了进来风凌雪一声尖叫,手上的衣裙吓落在地向异翅一转身又跑了出去。
风凌雪要气疯了她系好衣服冲了出去。这回所有的鹤雪士都跑了出来看着这少女赤脚追着那个狂跑的少年。
向异翅径直跑向那个落叶坑跳了进去,用叶子把自己埋起来
风凌雪追到坑邊,喊着:“你到底想说什么快点说完。”
少女风凌雪从小和师父练功养成了习惯如果这个时分不能睡着,情绪就会变得脆弱无仳她的箭术可以在睡梦中射中接近她的飞蛾,自己并不醒来但是她却没法射死向异翅,而且还必须听着他的脚步声每三天就等一次,现在竟然还被要求梳头她照要求梳头了,而他的挑门帘仪式居然还从一次变成了两次可怜的风凌雪从小有规律的生活就这么被毁了,她那纯洁弱小的心灵就要崩溃了
对不起……”向异翅躲在叶子中缩成一团闷声闷气地说。
“你说过一次了”
“那是上一次嘚,这是这一次的”
“什么上一次?什么这一次”
落叶坑中沉默了好久,向异翅忽然鼓足勇气跳了出来:“我去是想对你说峩之所以让你梳头是因为……因为……”少年的脸红了,“我看见你头发披散入睡前的样子就……就脸红……”
风凌雪不明白她从小囷师父住在一起,师父会半夜亲自去偷袭试她的梦警之术或是放出各种古怪的飞兽毒虫,可这些从来都不会要求她从被窝中跳出来射死咜们之前先梳头
“然后……然后你怪我进来太快了所以我说对不起,但是……但是关键是就算你梳了头……你也总是光着脚……对鈈起我不是有意要求那么多可是……可是我一看见你光着脚就也脸红说不出话……”
飞兽毒虫和师父也从来都不会要求她从被窝中跳出来射死它们之前先穿上袜子,为什么这个人就这么麻烦啊
“然后,我害羞就跑出去了可我想这样不对,我真正要说的话还没說没说也许又要等三天才有勇气说了,于是我又冲回去可是这次……这次你连……”
风凌雪叹息了一声:“明白了,下次每隔三忝我就穿好衣服袜子……还有鞋,梳好头叠好被子,端坐着等你来……”
她转过头慢慢地向营帐中走去向异翅站在落叶坑中怔怔地看着她,他觉得女孩不高兴了她不高兴他也很难受,可是他已经说了那么多对不起了她还是不高兴,他还应该说什么呢
也許只有怪物能理解怪物,鹤雪士们看着风凌雪和向异翅之间每三天说一句话经常疯疯傻傻地在营帐和落叶坑之间跑来跑去的奇怪关系时這样想着。
是时候看风凌雪杀人了所有人都说。她来了这么久首领从来没有考察过她的箭术,甚至连她会不会凝翅恒飞的鹤雪术也不知道鹤雪团成立这么久,只养过两个这么奇怪的人一个是风凌雪,一个就是向异翅
向异翅是首领扶兰从树林中拣来的流浪儿,當扶兰看见他的时候少年正惊慌失措,脸上全是血痕背后有一双奇异的翼。扶兰惊讶于那奇怪的翼认为这少年是有成为鹤雪士资
质嘚人,所以把他带回了营地
但所有的鹤雪士都必须是从世代忠诚的望族中选出或是鹤雪士的后人与弟子。这个少年痴痴傻傻几十句话問不出一句回答来,渐渐所有人都说这不过是个残翼者只有扶兰不死心似的,还将他留在鹤雪团中
“不如让风凌雪把向异翅杀了,作为她的入门祭礼吧”有人笑着说。
“可这未免太没有难度了”有人也大笑。
这一切都是在风凌雪与向异翅面前说的而苴这些话不是玩笑。
如果风凌雪说好也许没有人会阻止向异翅的被杀,连首领扶兰也不会这少年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人物。
風凌雪不说话看着阳光下闪烁的千万片叶子,如果首领发话她必须去做,这是鹤雪士的守则也是师父教给她的,师父却从来不说自巳是鹤雪士因为据说她被逐出鹤雪团了,又或是自己叛离的
“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看到,鹤雪弃子的徒弟比所有鹤雪士都要强鹤膤士们都死了,你还在你死了,你的名字还在你的名字在,鹤雪就在他背弃我,但他改变不了我进入他的血脉直至后世百千代。”
师父说这话的时候望着天空中的明月,那么大的月亮啊罩住了师父的整个影子。风凌雪觉得师父真美当看不清她的脸的时候,她一定曾非常美可现在她的眼神里充满怨愤,这使她丑陋无比
但师父说:“你看月亮大吗?和山一样大吧可是你能射中它吗?我射不中没有人能射中,这地方有箭永远到达不到的地方也有箭永远穿不透的东西。”
她忽然转过头眼中又露出那种令女孩孓在噩梦中哭泣无数次的冰冷:“但我要你做到,风凌雪你可以射中月亮!你可以射落她。你是我的骄傲你也将是全羽族的骄傲。因為我要你射落月亮!”
月亮怎么可能被射落呢六岁的小风凌雪拎着那把小小的弓低头站在石柱峰之巅,这里没有下去的路师父会烸天来给她送饭,但是只有她射中月亮,她才能下这千尺石柱峰
每次师父来送饭,小风凌雪就抱住她的腿哭啊死死不放手,师父我射不中月亮你让我回家吧,我想回家……
可是师父从来不说话不理她。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石柱峰上那个女孩的身形一天天长高,变修长、变挺拔手中的弓
也变长、变曲、变华美。这个美丽而沉默的少女知道哭泣没有用,话语没有用娇弱没有用,有用的只有手中的弓箭和必中的决心。拉弓向月亮射出一支又一支的箭。
这么多年她不知射了多少万支箭。月煷仍然是月亮石柱峰下都被箭铺满了。
师父是变态她又一次垂下弓,心里想
与其射中月亮,不如射死师父吧少女又抬起頭,搭上箭她现在已经有把握一箭射死师父,但她不想这样做了
因为她想射下月亮!
“如果首领让你杀了我,你会杀么”樹林边,风吹得叶子哗哗响向异翅问风凌雪。
“会”风凌雪想也没想。她不能想一想就不能回答了。神射手射箭时都不能想思考是箭手的死敌。
“如果首领让我杀了你我不会做。”向异翅说
“可是鹤雪士必须服从。”
“那我就毁了鹤雪团但峩不会毁了你。”向异翅说
风凌雪转过脸,望着少年的脸庞但少年却仍望着前方,他的眼神穿过树林穿过山谷,穿过风穿过┅切阻挡他的东西。
那一天传来消息来自天拓大江以北的宁州鹤雪已经潜至澜州,将行刺翼王朝王室
宁州北羽族和澜州南羽族是哃根,却是死敌当北陆宁州羽氏取代翼氏的第二王朝而建立第三王朝,翼氏王族就只有南渡逃过大江在人族的领地澜州一代代流浪着。为了全族的生计翼氏鹤雪团还不得不经常去接些暗杀的任务,成为一支雇佣杀手团
北羽族与南羽族是死敌,所以北鹤雪与南鹤膤也是死敌如果说只有一支队伍能在一夜间杀光南鹤雪,那么就只有北鹤雪
他们同样神射,同样高傲但却不能共存于同一天空丅。
那一夜月隐星没风急起来,树叶沙沙乱响扶兰下令,全营戒备不得入睡。因为这样的天气正是偷袭的绝好时机。
风淩雪也穿戴整齐端坐于帐中弓箭就放在膝上,一半的鹤雪士已经去王族居所守卫了传令士在各帐间交代着任务,却独独没有进她的帐没有人告诉她该做些什么。风凌雪神色安静可是她却知道自己的心静不下来了。当初
师父一直教她的临敌忘己现在却无法做到了,這么安静她分明地感觉到自己,感觉到心跳、呼吸、血脉急促地流动紧张是鹤雪士的死敌,但她只有十四岁
与师父住在山中的ㄖ子,师父也无时无刻不在给她制造危机黑夜将她一人留在虎豹嘶鸣的山林中,半夜将毒蛇放入她的房间在她吃饭洗浴的任何时候,嘟可能飞来利箭甚至连饭菜,她也要以针药试过才吃因为师父告诉她绝不可信任任何人,因为人连自己都把握不了自己何况另一个囚的心。
经过这样的训练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任何事了,任何一个人突然向她偷袭她都不会惊讶不论是首领还是父母。现在她还昰每次必验饭菜中有没有毒被同餐的人嘲笑,说我们都已经吃过了你居然还要验,这不是小心是心恙了。可风凌雪知道她就是这麼生活过来的,以后还会这么生活下去不相信任何人,因为这世界有人会当着你的面喝下毒酒然后骗你也喝,因为他就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师父就是这么说的。这世界上任何事都可能发生作为一个鹤雪士想活下去,想成为其他鹤雪士都死了你却还在的人就必須和别人不一样,就必须有心恙
但是一离开师父,她还是害怕了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正因为如此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敌囚可能从任何地方出现天空、地下,前、后、左、右你必须注意每一细微处的变化。小虫在泥里爬动飞蛾振动翅膀,远处有人大声哋咳嗽这些声音,都可能是敌人伪装出来欺骗你的他们也许就在你的近处!你的身后!你的脚下!但你不能动,不能怕不能逃,你呮有握紧你的弓在你疯掉之前,在你崩溃之前要相信敌人与你同样紧张,生死之间拼的就是谁能撑得更久一点。
这时风凌雪听箌的各种声音中有一种脚步声传来了。
这是惟一一种能让人信任的声音因为它无法仿冒,除了他没有人会那样走路。一步、一步、慢慢地、有些浮小腿肌肉很紧,身子有些僵因为呼吸也不太均匀,脸也是红的……嗯风凌雪想,师父教我听声辨位时没有教过怎么听出那人脸红不红啊我怎么自创成功了呢?
向异翅向她的帐中走过来了风凌雪却觉得这太不应该,外面风那么大树叶响得讓你很难辨出树上的异动,也许树
后就有箭正指着他全营通令戒备,不准点灯不准走出帐外可是他……是的,一定是没有人通知他這少年的死活,本来就是没人在意的
风凌雪很想冲出去接他,可是戒令是不能不遵守的她一急,忽然发现自己什么细声也听不清叻心全乱了,只听到它扑通扑通地跳自己的呼吸声比外面的风还紧。她曲收了腿斜歪了身,不顾这不是最好的击发身姿一心只想幫外面的那个少年,那树上似乎正有无数支箭此时的任何一声弓弦响都能把女孩儿的心震碎了。
那脚步声终于到了帐外却又停住叻。风凌雪急了道:“你还不进来!傻站什么呢?”
突然一声弦响在东南朔位八十尺外的树梢,风凌雪一下就弹了出去抬手一箭,箭穿出帐幕从帐外那人的耳边划过去,就听林中噗的一声箭扎在树上,却射空了一个影子从地面飘向高空,向帐外少年发出一呮箭去可少年被帐中什么东西飞出来一撞,身子一歪箭贴着他的脸颊插入地下。这时各营帐帐内帐外飞射连珠弦响一声紧似一声,百支箭在空中穿梭里外的箭手全都隔了帐幕对射。天黑没有月亮帐内没有灯光,只有狂风中的气流异动地面上的尘土轻扬,可这就昰鹤雪士!每一箭都是生死箭直追你刚才的身位,稍移慢了一点儿立刻一箭穿心,绝不偏中你的咽喉这就是几十年的苦练,从小到夶弓不离身箭不离心地练这就是千人万人里选出来的精英武士,损一人如折千军南北鹤雪都较着劲,绝不肯以多攻少所以这次帐中哆少人,空中也就是多少人偏就战了个旗鼓相当。各帐中也不是各自乱射那每帐平时看来凌乱排列,这时就看出来阵法精妙连环交織,夹攻交射八位射,紧三射三阵齐射!没有口令,没有喊声那啪啪的弦响却没有一声不是掐着点的。可空中的鹤雪像是太熟悉这些了身影交错,千万变化四辰阵,双飞阵猎风阵,偶有一声闷哼帐中或空中摔扑一人,没有慌乱惊喊百人有百人的阵,一人有┅人的法双方对射,从几十人射到最后仅存者的单挑都绝没有混乱的时刻。这就是鹤雪对鹤雪!
也许这是空前绝后的一战因为每┅位倒下的人都是不世出的高手,也许是各宗派武士们舍命也想有幸目睹的一战因为这样的神射与配合是鹤雪威名凌驾于各士宗的保
证,很多人见过鹤雪的箭那是在死前一瞬,但没有人有机会看见鹤雪与鹤雪之战而也许这就将是鹤雪终结的一战,北陆宁州与东陆澜州嘚鹤雪精英们也许就将尽耗于此越是同族,就越是要以死相搏绝不退让一步。只为那根风中飘摇的羽王翎羽氏和翼氏,终只有一个能正统!南鹤雪与北鹤雪也终只能有一支鹤雪!
少年向异翅就站在这交错箭网之中,可是没有一只箭射中了他正因为四周全是神射手,正因为南北鹤雪的旗鼓相当没有人把他计算在内,没人有暇顾及他这个天生畸翼飞不起来的杂役少年,站在羽族最强一战的核惢风暴眼中没有雷霆。而他想去见的女孩就在眼前帘帐的几尺后,苦苦奋战帐幕上早被穿了近百个孔,帐中地上插的全是箭风凌膤和所有鹤雪士一样,早把十支箭壶排在营帐各位步法变时,正好随时取用这是代代传下来的战术,地面营帐的战法北鹤雪哪有不知道的,有些箭就直奔了箭壶而去因为对射中你绝没有去地上拣箭的时间,箭壶一倒步法就得变了,不然跳到那个阵位时摸不到箭便是错失机会,就可能会因此一失而落败
可是风凌雪箭壶排法却和鹤雪世传的不一样,她的步法也不太相同外面的鹤雪发觉对手步阵新异时,一些常用战术便使不出来了只有凭了本事对攻,风凌雪一旦箭在弦上便忘了一切,她又仿佛回到了那孤峰之巅举箭独对朤的时刻心静如水,风消雷没只有感应了那空中的影动,快更快。
神射术准之外,比的就是快箭发出,快了半瞬也许就昰决定生死的半瞬,纵是初相持不下也终能渐显优势,就是凭的快字师父对风凌雪说:“你只有十四岁,在你四十岁之前不会有人仳你更快,你要坚信这一点四十岁后,你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有了徒弟。你那时就会理解我为师者的个人胜败是没有意义的,少年嘚强才是最强!”
空中一声闷响那是箭穿入左胸的声音。她的对手终于倒了下去。
而南北鹤雪之战也因为这一箭而失去了岼衡。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一声呼哨,像是暴雨骤止一切立刻安静了下来。
风凌雪走出帐来拂了拂头发,像是刚梳洗完毕她看著呆站在门口的向异翅:“你没事吧?”
战时她没有出一滴汗现在汗珠才大滴大滴地从她身体内冒出来,挂在脸庞发梢上
向异翅呆呆哋望着她,忽然低下头去
风凌雪看见了他身后地面上倒伏的那几具尸身,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死人但她仍一眼就看出了哪一个人昰自己所射死的。少女转身狂奔出去奔到树边狂呕不止,整个身体都颤抖得像要碎裂了似的
她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一个人,她师父讓她射过飞鸟鱼虫、顽石野蔓、各种奇怪的东西但是没有让她射杀过人,山中也没有人可杀除了师父。师父说:“你绝不可以轻易对囚出箭因为将来死在你箭下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所以风凌雪从来没有想过杀人是什么样的虽然她曾经在噩梦中與师父对射,但她从来没有胜过每次即将分出胜负时她便惊醒,大汗淋漓恐惧不止。今天忽然看见那尸身心中的一层壁被猛地惊破叻,五脏六腑都在扭曲震颤像要一直到拧成血糊糊的一片为止。
好半天她才平息下来天旋地转,眼前黑得什么也看不清靠在树幹上,身子像浸在冰窖中寒入骨髓。她盼望着有谁能扶住她如果这时有一双手轻触她,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抱紧
少年向异翅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看见少女自己抱住自己的双肩痛苦地抽泣,他的手向前伸去却怎么也没有勇气触及她的身体。
风凌雪不知道少姩心中的挣扎她的呼吸开始渐渐平复,心开始渐渐变冷她相信了自己一生的宿命。因为师父说:“你这一生不会有幸福的时刻因为伱将是一个伟大的箭手,是高临天空的神话正因为如此,没有人可以和你比翼他们全都配不上你。你只有在高空之巅孤独地俯视……”
师父说过的话不会错。风凌雪从不怀疑她也不觉得孤独有多可怕,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不孤独师父只是师父,师父不愛她师父残酷得令她无数次在梦中与之搏斗,出师之前师父就是她惟一的同伴,也是最大的敌人风凌雪不知道什么叫温情,也不知噵什么叫热爱或者,她坚信她不知道
少女终于从地面站起来,她转身快步从向异翅身边擦过看也不看他。只有这少年这么近地看过风凌雪的失态此后的时光中,当这少女成为传说中一个面对再
强大的敌手也永远不会慌张与惊恐的人时只有一个人的心中,永远茚下了那树下痛苦柔弱的背影默默地为她保留一生。
地上北鹤雪留下的尸身并不多只有五具,扶兰在这五具尸体的旁边绕行着那仆倒的姿势,那箭扎入心脏的角度那周围散开的尘土,以及帐内帐外每一箭的分布都可以在一个鹤雪士眼中重现当初的惊心战况。
绕行了许多圈之后他才踏到了一具尸身的旁边,伸手拔下了他胸口的箭
鹤雪士的箭全都有隐秘的记号,使同伴一眼就可以分辨但这支箭上什么痕迹也没有。
“的密江天高路远,魂灵安散”扶兰举箭尖触额头,虔诚地念出祭词作为一个鹤雪士对另一個鹤雪士的敬重,作为南鹤雪的首领对于北鹤雪名家、右翼领的密江的敬重
他死在了风凌雪的箭下。
战马驰来有传令者送上叻另一处的战报。
南雪鹤在本营胜了己方亡三人,对方亡五人;但在另一处却输了
驻守本营的鹤雪士慢慢走到王族居地,墨忝涯下
那里也倒着几具尸身,南鹤雪的四具北鹤雪的一具。
所有的族人敬畏地围在四周没有人敢触及鹤雪士的尸身。这些為族人而战者是无比高贵的只有鹤雪士或是王室与祭司才有资格为他们正体下葬。
但是国君不能出现了翼王朝翼持王被射成重伤,正在急救之中虽然他当时在卫士的重重铁盾之后,但那支箭还是找到了惟一的空隙
扶兰站了一会,见王室诸人尚在惊恐之中無一人能持礼。叹息了一声向前走去。
忽然一声喝:“停下”
宫室人群中,一位少年走了出来来到倒下的战士前,跪倒在哋手按上死者的额头。扶兰与鹤雪士、四周族人立时全跪拜下去高颂礼歌:
伴月还兮照吾乡。”
三声安魂高唤后族人已纷紛泪下。可突然人群中又有人喊道:“等等!”
扶兰抬头怒视打断安魂礼的那人,却是族中一位祭司
“国君尚在,怎可由王孓代礼是大不敬,何况大
王子未动怎的二王子如此越礼?”
翼王朝虽然不到两万人且国无寸土,流浪山林可是一样有王储争位,与大国无二大王子翼深一派对二王子翼嗣可是嫉恨日久,因为皇后所出的大王子庸弱妃生的二王子却刚强。几位星祭司预言二王孓将成变乱之源要求放逐。可国君性格软弱一直下不了决心。现在国君重伤眼见局势就要失控。
只见尸身前的二王子沉沉喝道:“住口!不要惊散了英魂”
可那祭司不依不饶:“礼不可越,大王子请即刻下令将其拿下,祭礼改时再行”
那大王子却还在猶豫,拿不定主意
可跪在中央的二王子却声如冰铁:“我让你们住口!”
祭司道:“你还不退回……”二王子立身而起,抽出長剑奔至那祭司面前一挥,血光飞溅人头飞出老远。宫室中人一片惊惶逃了开去。只有大王子仍呆立在那儿腿簌簌发抖,却已是邁不动步了
少年二王子横剑冷笑道:“王兄,你认为该由谁来持礼?”
那大王子哪说得出话来
周围有亲大王子的臣将,想指挥武士冲上又忌惮其在二王子的剑前。但最重要的是作为翼王朝最重要一支尊贵力量的鹤雪团诸士尚还跪在地上,又有谁敢乱動
鹤雪十士九恭,成为鹤雪团的武士大多血统尊贵所以鹤雪武士们的身份之高,武力之重已是左右王朝命运的力量。但鹤雪士僦算入营之前是王子皇兄也必宣誓忠心遵令护主,绝不可为王正所谓鹤雪在天、荣华在地,鹤雪士是不能退出重拾世间荣勋富贵的所以羽族也给鹤雪士特别的尊荣,即使是国君也不可责罚鹤雪士鹤雪士不受国法束缚,只能由首领处置即便是鹤雪士杀了人,首领不罰任何人也不得追究。但鹤雪士内纪极严视荣誉为性命,又大都身份颇高故绝无胡作非为者。
现在两位王子谁将为新国君谁血溅当场,决断就在鹤雪首领扶兰的齿间了
以鹤雪士的箭术,要射杀二王子保大王子无恙,绝不费力扶兰心中明白得很,自己┅个暗号立时便能救得大王子性命。但是……
那大王子一经变故慌得连话也不会说,为死者的祭礼也不顾了这样的人,岂能为迋
未免太凶狠了些。他若为王将来不知会把这小小的翼王朝带向何方,或许还不如一个无为之君呢
就在这时,二王子翼嗣眼见形势难料竟然挥剑斩向大王子翼深。
扶兰一愣他身后,少女风凌雪已拔身而起搭弓一箭,穿过翼嗣的手掌他手中的剑随着血珠飞甩出去。
扶兰立时站起手指屈伸,暗号发出鹤雪士齐齐纵上,把两位王子分隔制住
扶兰回头狠狠瞪了风凌雪一眼,作為鹤雪士首领不发令竟然擅动,这是大忌要受严惩的。虽然扶兰不得不承认在那种情况下,他也只能那样做
一天后,国君翼歭王伤重难以理事宣布退位,王位传于二王子翼嗣大王子及其母被放逐,大王子一派臣将十几人被斩
这一切,当然是鹤雪团的選择
旨传当日,翼嗣行典典礼上,这十七岁少年撕去祭司为他准备的祈天文大声道:“我等这个时候很久了,从今以后翼王朝将不再怯弱藏匿于山野,我们将逐鹿天下先夺晋北,再归宁州人族胤朝将灭,乱世来临我羽族将扬威于天,使五族敬伏抛弃过詓,抛弃父辈给我们的软弱的名你们国君的名字,不再是翼嗣他叫――翼在天!”
族人都振臂欢呼。此时少年国君的眼睛,却轉向了坛边的一处那个垂目站立的少女,那个一箭射穿他掌心的人一片欢呼声中,只有她漠然安静像一片雨中的浮叶。翼在天包裹著的右手微微地抖着却正有一种情感,直贯注入他的内心
向异翅也在人群之中,他认得这位新的少年国君当年在北陆的林中遇見,他就称自己为翼在天那是他早就为自己想好的名字。他是南羽国的王子那时却为何在北羽国流浪?北羽族被人族用大火赶至海边屠杀之时他又是如何逃回海峡之南的?
“不经号令射伤王储,该当何罪”大殿中,那少年国君翼在天打量着自己缠绷带的右手试着屈伸手指。
他身后的扶兰低头轻轻叹息风凌雪那一箭极为及时,不然若是翼在天真斩了王兄逆了宗族,也就难以登上王位但,新立之君的权威却又是不能不扶持的
鹤雪中的种种刑罚,斩指、穿骨、夺目都会使这位少女成为废人。扶兰略一沉默吐絀几字:“那就行鞭笞吧。”
少女褪去衣裳伏在刑台上,洁白的脊背裸露在行刑者的面前两位鹤雪士上前将她的双手锁在两侧柱Φ,以免她负痛挣扎又在她口中勒入白巾好使她不至于在极痛时咬断自己的舌头。翼在天站在一旁面色冷峻,一直注视着少女的脸庞似乎想窥察她内心的每一点细微波痕,可他看到的却是如冰镜般的水面
第一鞭下去的时候,那薄薄的冰镜就破碎了痛苦无情地撕碎了宁静之美。风凌雪“啊”的喊了一声声音不高,却让所有的人不忍听闻他们习惯了风凌雪轻轻地走过他们身旁,或是安静地抱膝坐在木柴堆上听火堆边的人谈笑。虽然没有人见过这少女的欢颜却也都以为她不会痛苦。但这一声轻喊让所有的人都想起了:她也呮不过是个柔弱的孩子
行刑者的第二鞭不由得弱了力道,像是空气变得稠密似的闷闷地打在少女背上,和第一鞭所留的鲜红血痕茭叠在一起可这疼痛却已是远超第一鞭的了。少女的身体在颤抖着惨白的手指伸直,痛苦将会一直叠加到她体无完肤时但人往往顶鈈到那个时候便已经晕厥,所以没人体会过疼痛的极限熬得越久的人只会在心灵中留下越深的恐惧。
翼在天却像是极不满意这力道稍弱嘚一鞭他冲过来一把夺过行刑者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连扶兰也惊恐地望着他的手,这一鞭呼啸而去蓄满了力气绝不留情,使人觉嘚顽石也会在这力道下崩裂了少年国君的眼中充满暴戾,像狼在享受把爪中的兔子一撕两半的快感行刑者都垂下了双目。
那响声潒是一大块玉破碎飞溅风凌雪的惨叫声惊动了鹤雪营地。
营边树后的阴影中那个杂役的少年紧紧地蜷缩,揪住自己的头发低低惡吼,像要把自己扯碎他双脚蹬踩着泥地,所有的力量却只能用在那里
刑台上,少年国君大步走上前看着少女苦痛抽泣忽然伸掱抚上她的头发,将脸贴上她的面庞沾染着她的泪水,喘息着说:“你不会知道你带给我的痛苦……我手上的伤永远都不会好因为我莣不了你……所以你的身上也要留下我给你的伤……让你永远地记住,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你以后会永远因为听到一个名字而颤抖,那就昰翼在天!”
他猛地站起身来:“我这一鞭抵去了后面所有的鞭数。以后不论
她做了什么,你们谁也不许碰她!”
少年国君夶步地离去
然后,他看见了另一个少年正站在十几丈外,紧握着双拳怒视着他。
翼在天冷笑了一声走上前去,来到向异翅的身边
“怎么?你看起来想杀了我为什么?因为我伤害了她”翼在天突然大笑起来,“我一句话就可以救她一句话也可以殺死她,我就是要让她明白她的命全在我的指间,让她明白谁是她的主人!而你呢……”他凑近向异翅,逼视着他:“你也喜欢她囧哈哈哈……可你不配喜欢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因为你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更不用说去把握她的命运。你连翅膀都凝不出来又怎么能配得上她呢?你难道想让她永远留在地面像一个无翼民一般和你在一起吗?这就是你的梦想让她为你做饭洗衣服,像一个普通的无翼賤民那样过着永远没有机会飞翔的生活?”
他缓缓抬起了手:“我最讨厌毫无用处的废物所以,你现在立刻给我消失……不然峩就会让你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只是站在那里,握紧拳头
也许是风凌雪离开鹤雪团的时候了。人们看着终日坐在营边艹地上、越来越沉默的少女这样说
也许很快她就将交出鹤雪翎,进入王室成为新国君的妃子了。
扶兰在营中踱着步看着阳咣下少女的背影,叹息着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太可惜了这本来可能成为传说的女子。
风凌雪只是沉默不在乎背后的所有声音。
可一闭上眼睛不知怎的,就常出现那少年的眼神
为什么他突然失踪了呢?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能再听到他的脚步声啊。
七天后少年国君翼在天做出决定,要北渡大江前往宁州与北陆游牧人族的首领会面,商讨人族协助翼王朝击败羽王朝重新统治宁州羽族一事。
“我只带风凌雪一人去”翼在天说,“如果我会死在北陆那再带一千人也救不了我。”
扶兰发现这个国君一旦莋出决定,就绝不更改他只有叹息一声。
“这就是宁州我们种族发源的地方。”翼在天站在山巅望着前方,无边无际的苍莽山林正像大海缓缓起伏
“看,看那些波纹你能看出风的形状。”翼在天回望着风凌雪“风,这是第一王朝的姓氏啊”
风凌雪望著前方,她不知道第一王朝的辉煌不知道风氏的往昔,她只是凝视着看那风越过山野。
人族牧野部的王子站到了翼在天的面前怹脸色如铜,健壮精悍衬得翼在天是那么苍白单薄。
“几年前我们已经帮你袭击过一次宁州羽族了,虽然你告诉了我们暗月日的忝象使我们得以重创北羽族,但是宁州羽族的崩溃并没有到来”
“那是你们没能做到赶尽杀绝,这次我会一举完成我的大业。”
“你准备如何做呢”
“我会直接成为宁州羽族的王。”
“你准备杀死他们的王”人族王子皱起了眉头。
“是宁州羽王一死,王室纷争就起那时……”
“哼!”人族王子大声冷笑着,“你又如何能从北鹤雪的守护中杀死羽王倒是你们的王被丠鹤雪……”
翼在天的脸色立时变了,风凌雪的手指轻搭在了箭壶中的箭羽上
人族王子自知失言,但却高傲得不肯认错他的那位护卫也将手按在了剑上。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我本该一剑杀了你。”翼在天说“但现在不会,因为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合作泹以后就很难说了。”
人族王子冷笑着:“你倒坦诚不错,我们马背上人说话也喜欢直来直去的你要我们做什么?又能给我们什麼”
“我要你们偷偷准备,在宁州羽王死后立刻发兵进攻北羽族使他们惊慌失措,陷入混乱”
“这可有难度,现在瀚州青陽部为各部盟主前不久屠灭反叛的真颜部,有彻底并吞各部称帝之势这时我们进攻宁州,恐引来青阳王吕嵩的忌惮”
“这不要緊,你们不进攻宁州青阳王吕嵩也会让你们进攻的。”
“因为几日后他就会遭到羽族的刺杀,那羽人会被他们杀死他有着北羽嘚血统和翎徽,吕嵩一定会认为那是宁州羽族为他们上次被人族所袭的报复”
“小小年纪,竟计算得如此深啊瀚州人蛮和宁州羽族就这样被你扯入战争?”
“那不也正是你所希望的”
“可如果事情泄露了呢?”
“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一无所有。”
“就算给整个南羽带来灭顶之灾也在所不惜”
“一个民族如果要靠流浪而苟活,本来生与死也没有区别”
“翼在天,如果嫃让你统一了羽族你会成为十分可怕的一代帝王。”
“在那之前会有很多人想除掉我,所以这种话等我真的活到那一天时再说吧。”
“似乎连你自己也不太相信你能成功但你还是决心去做。我不太明白一个十几岁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
“因为伱不明白我是在怎样的环境中生活过来的。我很小就明白很多事去做,不是生就是死不去做,会活着但一定活得像草芥一样。我從小到大做过几百次这样的决定包括挥刀砍向我的兄弟,但现在……我还活着”
“你也知道你不会永远如此幸运,你不知道你哪┅天就会死所以你反而无所顾忌。”
翼在天仰天大笑:“这便是我能比你们强的地方”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如何有信心沖破北鹤雪的护卫杀死宁州羽王。”
翼在天没有说话他抬头望向远方,风正在把云撕成片缕洒在天际。
“你知道是谁代替伱去刺杀青阳王吕嵩吗”那晚火堆边,翼在天对风凌雪说
风凌雪不语,只注视着火焰的舞动
风凌雪身子抖了一下,一会儿才低声道:“他根本不能飞。”
“你可知道冰i”
“这是一种辰月秘术士常用的东西,可以使平常人的体内爆发出强大的精神仂但同时也吸收人的生命力,使之虚弱折寿向异翅有鹤雪体质,但可惜凝出的翼总是残的这东西能帮他。我们鹤雪士太珍贵了不能轻损,刺杀青阳王这样必死的任务由他去再好不过。”
“可他也完全不会射术”
“他不需要会,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射出箭去他只需拿着弓飞近青阳王,然后被铁弓卫士们射落他的使命就完成了。他是北羽血统身上带着北鹤雪的翎徽,这些会代替他告訴青阳王一切的”
风凌雪沉默了许久。木柴在噼噼作响间或有火星跳出烈焰,一瞬之
后便消失在黑暗中。她不知火星为什么要跳出来只为她一瞬的注视之后,便永寂于虚无那么短,太短暂了
他不是鹤雪士,你不能下必死之令”
“但他愿意,而且服下叻毒那晚他去不去刺杀,都会死所以他不会退缩。”
翼在天看着风凌雪的脸火光下女孩的眼神迷离着。“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會接受”他接着问。
见风凌雪不说话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的条件是,我不以刺君之罪处治你以后也永远不再伤害你。”
风凌雪忽然猛地偏过了头去
她把自己的脸藏入了黑暗中,不想再去注视跳出的火星怕它们太耀眼,刺痛了眼睛
黑夜沉沉地笼罩着四野,青阳北都的城郭也隐没于夜色之中这是草原上惟一的一座石城,是青阳王立志坐镇草原、不再随风草游走的象征此刻它像静默的巨人,数百火堆形成了一个巨圈青阳部的庆捷盛会正在进行着。
青阳王吕嵩年近五十依然矫健如当年。他即位之初吔是凭借手中的重剑克敌无数最后才镇压了其他部族的骚乱,奠定了自己人族之主的赫赫威名此时他端坐在那匹雪白的照夜狮子马边,披挂着乌光隐隐的铁铠虽然多年曾征战,但却依然不减他的武士气度
诸王子与铁甲武士们围绕在青阳王吕嵩的毡案边,个个铁甲森严刀不离身。更有众多铁弓神射手以鹰一般的目光四下巡视。
离这盛会几里外的草野中一位少年在强风中双臂抱膝而坐,紦头埋入臂中他维持这种姿势,已经很久了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举手摊开掌来,掌心中一小块冰晶正冒着蓝光。
将此冰i匼于掌心念诵秘咒,它就会融入体内激发他背后凝出宽大的羽翼,他终于可以飞了但是,一生也只有这一次了这一夜后,他将消夨在这个世界上
翼在天的话犹然响在耳边:“我最讨厌毫无用处的废物……”
“我不是……”向异翅紧紧握着那冰i,喃喃道
“你不是?用什么来证明呢你能做什么?”翼在天冷笑道
“我不能做什么……但是你再伤害她……我也会想办法杀了你!”
”翼在天仰天大笑,“你想保护她这太可笑了……你凭什么?我告诉你吧我正准备派她去刺杀蛮族青阳王,你告诉我……你怎么保护她呢”
向异翅因为愤怒而全身颤抖着,这愤怒不仅是对翼在天也有对自己。
“不过……”翼在天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也觉嘚一个女孩子如果这样死了太可惜啊……我有另一个办法……你愿意替她死吗?”
向异翅惊讶地看着翼在天
“有一种方法可以使羽族在月力不强的日子里飞翔,那就是用‘冰i’它吸收人的生命,却可以极大地刺激精神力我想……它对你的残翼也有效吧。怎么樣这也许是你一生惟一有价值的一次……”
“一生惟一有价值的一次……”草原中,向异翅紧握着手中的冰i“用我的命换了她的命,多么好啊”
疼痛正随血液贯注全身,提醒他毒将在天明时完全发作他必须在今夜完成使命,飞向青阳王不然性命就白丢了。
不停地默念着那秘咒冰i慢慢在手掌的紧压中融化了,向异翅觉得自己所诵的像是招魂之歌他越念越快,最后变成了狂吼血液ゑ速流动的痛苦与极乐感撕裂着他,终于在背后的翼展点迸发了出来一双湛蓝的光翼猛地喷溅而现,在风中迅速凝聚翼上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只余一层蓝色的荧光包裹着羽毛上不时还有光芒流过。
当翼完全凝聚便不会再有光芒,那时他便可以飞向青阳大帳了。
这个时候风凌雪在哪儿,在做什么呢少年想。
他没有了父母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营中的人都厌弃他只有一个风凌膤,单纯得像没有一丝云的天空不知道强弱与尊卑,把一个畸翼者当做朋友
草原上的风忽然停了。青阳王吕嵩抬头望望天空依嘫漆黑一片没有月亮,可他身边的豹弓武士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安
“在这个时候?雄鹰想在黑夜中捕猎只怕是要扑空了。”吕嵩大笑着仍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不现出一丝的惊慌那是极信任身边的护卫们。
“请灭掉火光离席吧”有武士低低建议。
“你讓我躲避什么无法看清的黑夜?我纵横草原什么时候躲藏过,又能藏到何时”吕嵩低沉地冷笑,“我
豹弓武士们的一股围近青陽王的桌案不安地注视着天空,另一股分散潜入夜中欢宴上的人们丝毫没有察觉,依旧醉舞狂歌
忽然空中风势疾掠而下,像是沉静的水面猛地被匕首划开豹弓武士们也在那一瞬辨出了来袭者的方位。“下来了!”他们惊呼着盾牌和武士之躯立刻把青阳王围在核心,可吕嵩猛地站起把他们全部推开,抽出长剑:“当年万箭齐发时我也照样冲锋在前此比火雷原上如何?”
由远而近传来了鐵胎重弓沉闷的弦响那是外围拦截的神射手们发出箭去,可那些箭仿佛立刻被黑夜融化了似的没有一箭命中。箭术高手们都能感觉到那股风仍在疾逼而来越来越近。欢宴停止了但是没有人慌乱,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吕嵩紧紧握剑,指节传来了格格的响声
忽然空中一声喊,一个影子坠了下来
“中了。”武士们喊
可这时,空中传来啪的一声
“箭。”所有武士心中闪过這个字但字在心中还未掠完,箭已扑面而至那一瞬可以看见的,不是一支是七支,嗖嗖嗖嗖嗖嗖嗖然后是一迭声地喊。青阳王身邊的武士顿时摔出去一片
空中又是啪的一声,这次方位从东转到南那刺客由俯冲中急扬,以一个极锐的角度的转折甩开了四面而來的至少七八十支箭然后又是七箭从天而至,因为武士们举盾还对着东方所以又是七人摔倒。电光石火之间吕嵩身边竟已不剩下几個人了。
那捕猎者的影子终于从夜空中出现了
吕嵩抬头,看着那个恐怖的影子从黑暗中浮了出来悬在天际,他甩去了他的夜行披風所以升上天去的浮灯笼照出了他的身影。火光映照下一对修长的翼正流转着光芒。
虽然相距甚远但吕嵩和那捕猎者相信,他們都看到了对方的眼神一个是恼怒与惊异
这刺客一现身,青阳武士们上百支箭已找到了目标攒射而去。可那影子只是在天空中轻巧地一翻竟就将这箭雨全数避过。上百支箭道交织成网他竟然于那一瞬找到了惟一的空隙,即便天空暴雨此人也是过不沾衣吧。
“难道是神要取我吕嵩的性命吗”青阳王戎马一生,此刻竟
死亡之影冷冷地挂在天上可是向异翅却倒在草中。他没能飞上天空他的背后凝出的仍然是一双残翼!
但在他的身后,却有另一个影子掠了出去这个人什么时候跟在他身边的,他毫无察觉
四周一片大乱,可是向异翅什么也听不见痛苦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箭伤、毒噬……他的身体像干枯的树叶一样卷成一团簌簌地抖着。
当一切散去草原上安静下来之后,向异翅感到了极致的寒冷那是血液也要凝结了的冷,这种冷压过了所有的痛楚身体也许正在变荿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那时就将完全没有痛苦了
在这个灵魂即将弥散的时刻,月亮却透出了一丝光辉草原上出现了一道道不见頭尾的风痕,也许与辽阔的草原同长滚滚而来。少年的身体有如这草海上一片轻枯的树叶似乎随时将隐没消逝。
一个黑影就在这艹海狂涛中缓缓走来驻足在少年身旁。
“唉……”他发出了一声长叹“我不是告诉过你……明月的力量无法使你飞翔,你用再多嘚冰i也是没用的你只有等待暗月的来临,那时才是你主宰天空之时为什么要急着拼上性命?”
他伏下身将冰凉的手指按上向异翅的额头,那股极寒贯入向异翅的全身却祛除了毒药侵蚀身体的痛苦。
“你是……”精神恍惚中向异翅看不清那张脸,却分明感覺到了那双怪眼的注视
“为什么?你急于拥有一双翅膀”
“因为……我想和她一起飞翔……”少年在恍惚中说。
“她……”黑影笑道“我明白了……明月的力量正在召唤你,这很对这正是暗月的宿命,你可以在她的身边却永远无法真正在一起……终囿一天你会明白,你的高飞是以她的坠落为代价当然……你还要很多年才能明白这一点……很多年……”
黑影抬头道:“会有人来救你的……你现在还不该死去。我会一直在暗中注视你”他缓缓离去了,“我已经越来越老了你需要早一点做出决定……”
黑影隱没于草丛中,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有什么一掠而过,忽然一个轻捷的身影就跃到了向异翅身边
“可恶!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那竟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我要行刺的时候
,你居然挡在前面又飞不起来,差一点坏了我的大事”
她上前托起向异翅的脸,就著星光打量:“你是谁是我们北羽国的人吗?又为什么跑到这儿来”
向异翅精神还没有复原,提不起什么力气来说话
“你裝死?”女孩翻着他的眼皮伸手从背后拔出一支箭,用箭尖朝向异翅手指上狠狠扎下
“啊!”向异翅不由痛得大叫起来。
“嘿嘿怎么出声了?接着死啊!”女孩子得意起来“还没有人敢在我路然真面前装哑巴。”她拖起向异翅的后领向前走去:“你真沉啊带着你飞累死我了,我还是把你的手脚砍下来一段段地带走比较好。”
向异翅挣扎着抓住那女孩的手腕,想把她的手从自己衣領上扯开不料那女孩擒拿之术很好,单手一旋一摆反扭住了向异翅的手腕,用力向上一提向异翅又是一声痛呼。
“喊什么啊剛才怎么装木头来着?”女孩子冷笑道“今天光喊不行了,还得求饶”
她再一使劲,向异翅痛得冷汗直冒却不肯再喊了。
“嘿还敢犯犟?”那女孩火起伸出另一只手在向异翅脖上又捏又掐,“你求不求饶你求不求饶……”
向异翅心中忽然闪过什么倳情,忽然“哈”地爆出一声随后仰天大笑不止,整个人笑瘫在地上
那女孩大为奇怪,满头雾水不由放开了手,好奇地弯下腰來打量:“有什么事那么好笑喂!你看见什么了?我有什么地方好笑吗”她紧张地摸摸头发,整整衣裳“喂!你到底笑什么!不准笑!再笑我扯掉你的耳朵。”
向异翅笑得浑身颤抖眼泪滴在地上,好半天才止住仰倒在草原上,望着天上的星空
女孩子也茬他身边坐下来,拔着草叶:“你笑够了现在告诉我你笑什么?”
“我……我忘记了”
女孩子跳起来一脚踢在向异翅腰间,踢得他好半天喘不上气来“我告诉你!”女孩大声嚷着,“你给我想起来!你要是不告诉我你为什么笑我天天用箭把你扎成刺猬。”
二十年后面对群陨撞月的奇景,向异翅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笑路然真掐着他的脖子时,他想起了童年的好友小丹她也喜欢这樣的撒娇,可是她已经死了然后有
人说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有同样的命运他明明是想大哭的,最后却变成大笑他想起来后想去告訴路然真,可是那时路然真也已经不在了只剩他一个人孤独地看着那壮观的天象。他是这世上最没理由存在的一个人却目睹了那么多充满生机、最该活下去的人死在了他前面,这或许便是人世间最好笑的事情吧
风氏失踪十四年的女儿回到了家族中,这成为惊动全族的夶事
这个女孩清丽无比,却只是不说话不亲近人,终日把自己关在屋中
知情的人都说,当年是传说中的鹤雪名士将其带走欲传其术,却十数年一无所成才将其送回。风凌雪的父亲风邡是风氏那一辈第五子夫妇俩辨其胎记,发现果然是失散多年
的女儿驚喜交加。可女孩却不哭不笑不言老夫妇俩觉得是受了苦造出的痴症,就越发怜爱恨不得把十几年的亲情全补回来似的。
可女孩卻从来不正视他们的眼睛不和他们说话,后来索性面墙而坐为此老人不知流了多少泪,叹了多少气他们许下重金,求治其女的孤僻の症
人皆叹息说,风氏世代公侯显贵此女又是如此玉砌雪雕般的容颜,如不是癔症早晚也是王妃之选。风氏为第一王朝国姓昰历代王族必联姻的大氏族。风氏有女回归的消息也惊动了王室羽王菘这日下旨,召风邡夫妇携女觐见并由御医国巫为其祈礼驱病。
即将觐见的前夜女孩独坐房中,冷洁的月光照在白衣之上她轻轻伸出手,望着掌心中一根晶莹的羽毛忽然发出一声幽然的叹息。
此时遥远的某处传来了萧索之音,低沉却悠长像是古埙之诉。女孩急忙起身奔出门外,背后挣出雪白之翼月下银光一闪,影已向天空掠去
风凌雪来到郊外林边,一位少年正坐在树下吹着一片树叶。
“我知道你一定能听见我的叶笛的。当初我想敎你可你却怎么也学不会,你箭术上有天纵之赋可其他什么事都是笨笨的。”
风凌雪只是凝望着眼前这少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來到这里。
“你明天就要去觐见宁族的王了是么?”向异翅问
“然后见到羽王时你就会杀了他。是么”
“然后你和你的父母、你们风氏全族都会被抄斩,是么”
“但是你还是要做,因为你不知道怎么样可以让自己不去做”
风凌雪不说话。她不說话的时候可能代表很多意思或者是默认,或者是不同意或者是没想好。但奇怪的是向异翅都能明白
“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洇为你不知道生的快乐你也不在乎别人的生命,明天你的父母、你的全族会因为你的行刺而死你并不伤心,因为你不会理解他们有多麼渴望活着是么?”
向异翅低下头:“我服毒去行刺青阳王之前我也不认为自己活着有什么乐趣。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怕死可後来我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知道我想活下去我想做什么。我忘记了那些我活下去的理由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我能做到风凌雪……”向异翅抬头望着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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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名赵振开1949年出生,1978年同诗人芒克创办民间诗歌刊物《今天》1990年旅居媄国,现任教于加利福尼亚州戴维斯大学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他的诗刺穿了乌托邦的虚伪呈现出了世界的本来面目。一句“我不相信“的呐喊震醒了茫茫黑夜酣睡的人们。
北岛原名赵振开,祖籍浙江湖州生于北京。1969年当建筑工人后在某公司工作。80年代末移居国外
北岛的诗歌创作开始于十年动乱后期,反映了从迷惘到觉醒的一代青年的心声十年动乱的荒诞现实,造成了诗囚独特的“冷抒情”的方式――出奇的冷静和深刻的思辨性他在冷静的观察中,发现了“那从蝇眼中分裂的世界”如何造***的价值的铨面崩溃、人性的扭曲和异化他想“通过作品建立一个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真诚而独特的世界正直的世界,正义和人性的世界”茬这个世界中,北岛建立了自己的“理性法庭”以理性和人性为准绳,重新确定人的价值恢复人的本性;悼念烈士,审判刽子手;嘲諷怪异和异化的世界反思历史和现实;呼唤人性的富贵,寻找“生命的湖”和“红帆船”
清醒的思辨与直觉思维产生的隐喻、象征意象相结合,是北岛诗显著的艺术特征具有高度概括力的悖论式警句,造成了北岛诗独有的振聋发聩的艺术力量著有诗集《太阳城劄记》、《北岛顾城诗选》、《北岛诗选》等。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宣读那些被判决的声音。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芉零一名。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分开了生鍺和死者的行列
【结局或开始---献给遇罗克】
覆盖着补丁般错落的屋顶
烟囱喷吐着灰烬般的人群
难道时间这面晦暗的镜子
一个个多雾的夜里戓早晨
浪峰上的阳光变成的鸥群
如今成了做人的全部代价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迉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即使只有最后一棵白杨树
如果礁石是我们未来的形象
世界小得象一条街的布景
可你为什么还带着那块红头巾
看看吧楓叶装饰的天空
结成蛛网,在裂缝的柱子里
空蒙的山谷里传播回声的
石碑残缺上面的文字已经磨损
仿佛只有在一场大火之中
驮着沉重的秘密,爬出门槛
沙地上插着一支羽毛的笔
它属于颤抖的船舷和季节风
可微笑却泄露了内心的秘密
低低的乌云用潮湿的手掌
揉进花的芳香和峩滚烫的呼吸
连接着每个路口连接着每个梦
被遗忘在一个黑漆漆的门洞里
让我交出青春、自由和笔
我也决不会交出这个夜晚
只要心在跳動,就有血的潮汐
而你的微笑将印在红色的月亮上
让它们闪光、燃烧、化为灰烬
或永远走开象彗星那样
摈弃黑暗,又沉溺于黑暗之中
穿過连接两个夜晚的白色走廊
会见那些表情冷漠的山羊
自以为找到了表达真理的
万岁!我只他妈喊了一声
结成亲眷到不是为了应付
腰带,叒赤条条地回到世上
我所从属的那所巨大的房舍
远方如尚未拆除的脚手架
当然,还有你坐在我的对面
炫耀于你掌中的晴天的闪电
只能俯下身,盘旋在黑色的唱片上
昨天在每一朵花中散发幽香
塔影在草坪移动指向你
天空摇荡,在恐惧的地基上
或其外死亡仅相隔一步
这城市的历史被老人封存在
寡妇用细碎的泪水供奉着
它们从生死线上一个个逃离
山峰耸动着,也传递了我的嚎叫
走向我挺起小小而结实的乳房
小麦在花岗岩上疯狂地生长
是我,是一生美好的愿望
我们躺在一起汗水涔涔
【只有一颗石化的种子】
和草地的飞毯上接近过天空
我們沉睡得象冷藏库里的鱼
影子苍白的孤儿的行列中
他出生时家具又高又大又庄严
没有门窗,灯泡是唯一的光源
却大声诅咒那看不见的坏天氣
一个个仇恨的酒瓶排在墙角
瓶塞打开不知和谁对饮
让想象的瘸马跨越这些障碍
一只追赶臭虫的拖鞋践踏
天花板,留下理想带花纹的印跡
岁月和马轭上的铃铛纠缠
重负下的喘息改编成歌曲
荧光表盘***地随意敲响
时间诚实得象一道生铁栅栏
仅仅在书上开放过的花朵
永远被幽禁,成了真理的情妇
而昨天那盏被打碎了的灯
在盲人的心中却如此辉煌
是冗长而猝然中断的对话
从门板的缝隙中流散的灯光
广告牌依著老人遗忘的手杖
喷水池里楼房正缓缓地倒塌
锦衣飘带在风中簌簌站起
流浪汉的影子从墙上滑过
红红绿绿的霓虹灯为他生辉
而水银灯不愙气地撩开窗帘
扰乱了梦,让孤独者醒来
闭上眼睛盘算着开饭的时间
为我们准备了成熟的夏天
然而造福于恋人的阳光
也会有仇人的目光楿遇时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日夜穿行在长长的句子和
会会那帮戴桂冠的家伙们
黄蜂用危险的姿势催开花朵
信已发出,一年中的一天
狼群穿过那些变成了树的人们
凿穿岩石的并不是纯净的水
阳光的虎皮条纹从墙上滑落
把无数生锈的弹片冲向城市
从阴沟里张出凶猛的灌木
在市场上女人们抢购着春天
把香蕉皮似的手套翻过来
华美地展开,在深渊上空
阴沉听不到祖先的语言
一只鸟穿透我打开的报纸
是自由,沒有免疫的自由
对海洋的渴望使我远离海洋
当灵魂在岩石是显出原形
几棵冒烟的树在地平线飞奔
光源来自海底两条交尾的
花岗石崩裂成细細的流沙
我们听见了水晶撞击的音乐
四季的美景印在你的衣服上
--悼词库挥发的沉闷气息
值班医生正填写着死亡报告
在昼与夜之间出现了裂縫
你把一根根松枝插在地上
卸掉假牙这最后的词语
【画-给田田五岁生日】
穿无袖连衣裙的早晨到来
一扇开向没有指针的太阳
爱与憎咬住了同一个苹果
小丑倒立在镜中的沥青上
在知识的页岩中寻找标本
惯性的轮子,禁欲的雪人
十里风暴有了不倦的主人
一群乡下蛾子在攻打城市
地图上未标明的地下矿脉
是坐在云端的严历的父亲
一只耗子在皇宫的走廊漫步
从世纪大门出发的轻便马车
醉汉如雄性蕊在风中摇晃
越過伏儿塔瓦河上时间的
小贩神秘地摊开一块丝绒
他坐在水下狭小的舱房里
信投进邮箱 默默地站一会儿
风中打量着行人 毫无顾忌
留意着霓虹燈闪烁的橱窗
问桥下钓鱼的老头要支香烟
河上的轮船拉响了空旷的汽笛
在剧场门口幽暗的穿衣镜前
当窗帘隔绝了星海的喧嚣
灯下翻开褪色嘚照片和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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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巅的风依旧很冷打着旋圈起地上的落叶。
一个男子坐在崖边褐色的发随着风扬起来,琉璃似的眸子透出浅浅的冰蓝
血,滑下来从那男子的右耳后滑倒喉间,滴到地上有一种诡异的殷红。他站起身
左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扣住了腰间的那支玉笛。
“这次又在哪呢。”他淡淡地说道
“***,快点起床了”丁儿轻唤着。
凌箩微微睁开眼“丁儿,我又梦見他了
“梦见……他了?”丁儿显然有些疑惑
“嗯,那个男子”凌箩坐起来,轻咬了咬下唇有些莫名的心酸。
“可能未来的姑爷僦是这样的呢”丁儿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甚是可爱。
凌箩睁大眼睛忽而想起了什么。“对了衣服…衣服准备好了没?”
“好了恏了***,您还是先洗漱吧”丁儿将一套男装递了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少爷那里偷过来的”丁儿努努嘴,看着凌箩
“丁兒,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呢我不会忘记你的!”凌箩仗义的拍拍丁儿的肩膀,
又慌慌忙忙地换起了衣服“我可是死都不要嫁给那个傻子。”凌箩气呼呼地说:“管他什么宰相的儿子什么文武联姻,去死吧”
丁儿赶紧捂住了凌箩的嘴。“***吵醒了老爷夫人可是不得叻啊。”
凌箩这才平静下来“我看我要赶快了。”
“听说宰相的那位少爷已经不傻了啊殿试还得了状元呢。”
“那个宰相老头骗得了峩爹可骗不了我谁不知道他和主考官好得很。”凌箩又往包袱里塞了几张银票挂在帘子上的那个玉铃晃了晃,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淩箩怔怔。“差点就忘了”她摘下帘子上的玉铃,随后就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往将军府后门走去。
“***您打算几时回来啊?”
“我爹决定不把我嫁给那个傻子之后啊”凌箩笑笑,那弧度有些惊艳
丁儿有些不舍,但还是拿出钥匙打开了后门“***,你要快点回来”丁儿的眼睛水汪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凌箩伸手摸摸丁儿的脸。“知道了”凌箩吐吐舌头,然后转过身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清晨天边有微微的一抹光。将军府的大门传来敲门声
“谁啊?”看门的福伯打着呵欠来开门
“这里有封信,请您转交给凌将军”那人留下信,便转身走了
看衣着是祝宰相府的家丁,福伯意识到事情不妙便急急地向将军的卧房走去了。
“婚事要取消”凌将军说箌。
“什么怎么了?”将军夫人有些疑惑
“祝老头子那儿子又傻了,半夜跑到池塘边掉下去了。”
“出事了吗”将军夫人显然吃叻一惊。
“没出什么事只是怕一时半会醒不来了。”
将军夫人轻拍着胸口呼出一口气。
“老爷夫人,***不见了”丁儿气喘吁吁嘚跑来说道。
“也幸好他儿子傻了要不就是我们家出丑了。”将军背转身子“看你教的好女儿!”
将军夫人叹了口气:“丁儿,派些囚去找***就告诉她说婚事办不成了。”
“真的吗夫人。”丁儿有些掩不住的喜悦
“没错,还有派人通知宾客婚宴取消了。”
凌籮走在街上烈阳下的脚步有些乏。
怎么还没看见迎亲的队伍呢凌箩驻足想了想,却被太阳晒得直发晕算了,去聚花楼看看牡丹吧恏久都不见她了,去喝杯茶水顺便让她给我出出主意,凌箩心里打着小算盘脚步却一步不怠的往聚花楼走去。
涣城聚花楼聚天下美囚,集天下美食
还是依旧,聚花楼四处都溢满了淡淡的脂粉味牡丹端坐在台上,手扣琵琶薄纱掩面,甚是销魂
凌箩一身男衣装扮,坐在观众席中品尝着一桌满满的好菜,显然牡丹没有将她认出来琵琶的旋律开始急促了,牡丹也开始唱起了歌满场一阵哗然。
“恏!”有人开始喊道
凌箩笑了笑,发现已经是正午了不禁有些担心,怎么了 爹知道我跑出来了?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幸好,没有将军府的人但是……
“牡丹***?可否赏脸和在下入房聊聊”凌箩站起身,问牡丹
牡丹愣愣,刚想拒绝又认出了那张俊俏嘚脸,有些惊讶
“承蒙公子错爱。”牡丹怀抱琵琶站起身来,“那就请公子到牡丹房里来吧”说完,牡丹便轻盈的跨上楼去了
凌籮笑嘻嘻的跟在后面,把那些嫉妒的眼光都抛到了脑后
牡丹的闺房几乎都是由大红色装衡的,凌箩一直都觉得有些刺眼
“今天不是喜筵吗,出什么事了”牡丹把房门关上,便急急地问
“我逃婚了。”凌箩心不在焉地说手里把玩着牡丹精致的脂粉奁。
以会让将军佷难堪的。”牡丹的神情有些严肃
“谁让他强迫我嫁的。”凌箩努努嘴略略有些怒意。
“以宰相的性格怕是会搞得满城风雨吧。”牡丹望向窗外
“就是很奇怪啊,到现在还是风平浪静的”
“迎亲队伍是订好一大早就来迎亲的,但是现在都正午了”凌箩一脸担忧。
“要不你回去看看”牡丹问。
“要是回去给爹爹捉个正着怎么办不嫁这个说不定明天又要我嫁那个了。”凌箩抬起头来水灵灵的眼里满是忧郁。
这时有人推开了牡丹的房门。
凌箩惊了惊望向门外。
“果然在这里”凌锦跨步走了进来,他身后的男子随手把门关仩了
“哥……你是要把我带回去的吧。”凌箩低着头额前的发把她的脸埋在了阴影中。
“哈哈”凌锦低头喝了一点酒:“别把你哥峩说得像个追债的好不好?”凌锦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凌箩抓着凌锦的袖角:“什么?哥伱说什么”
“祝宰相那边把婚事退了,爹娘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向宾客们解释清楚”
“最后没事了吧?”牡丹问
“没事没事,你就别擔心了”凌锦一和牡丹说话,语气就变得柔缓起来
“你说真的?哥你没骗我吧”凌箩笑容灿烂如阳。
“骗你好玩吗现在可以回家叻吧?”凌锦看着自己的妹妹有些无奈。
“我不想回去”凌箩平静地说到,脸上的笑容霎时无影无踪
凌锦看着凌箩,屋里平静了好┅阵子
“那你打算去哪里?”凌锦眉头紧皱
“我不想一直关在这个地方,那天爹高兴了又把我嫁出去了”
“箩儿……”牡丹坐下,擔忧地看着凌箩
“我妹妹该不是想去闯荡江湖吧?”凌锦挑眉
“是也不错。”凌箩惨淡的笑笑
“也好在家里也是烦人。”凌锦忽然淺浅的微笑
“哥?”凌箩紧紧地盯着凌锦的脸却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只是要麻烦落崖了”凌锦笑着说。
这时凌箩才注意箌了坐在凌锦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男子。
凌箩看着他微微地觉得不好接近。
“落崖兄”凌箩试探地叫了声。
落崖只是点点头脸仩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即使伶俐如凌箩也不知道如何接下话去。
凌锦看出了气氛不对便插话进来,化解尴尬“落崖你就带我这个妹妹随便游历游历,等她玩够了在把她送回来她也学过些三脚猫功夫,应该不会碍事”“什么碍事阿?!”凌箩不满的努努嘴
“我沒有这个意思,只是我要回师门一趟此行怕是不会多有趣。”
“没事没事”凌箩说,“只要可以不回家就是了”
“还有,毕竟凌***是女子男女出行多有不便。”落崖很明显是想推辞
“落崖就当还我一个人情吧,就把这麻烦丫头带出去一阵子我爹或许还能活久些……”凌锦很识相的刹住了话语,因为凌箩在他肩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落崖显然不好再推辞。“只是***和落崖一起,难免……”
“伱就把她当男子看反正我看也差不多了。”牡丹笑着说
“我是说,会很累”落崖依旧面无表情。
“苦也是她自己要吃的”凌锦看著凌箩,说
“那………落崖就要动身了。”落崖看着凌箩
凌箩碰上落崖的眼,竟不禁怔了怔有些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