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师傅不在店里，徒弟对纸活店的业务也算熟悉了，再者东西都是现成的，也不用他怎么费事了。碰巧，很远的地方来了个人，说是要订个纸人，家里出事了。徒弟想也没想，到店里特意挑了个最好的最生动的给了人家。收钱送客的繁絮暂且不表。

师傅傍晚才回来，徒弟把今天的事情一说，师傅反常的猛的冲进店里，然后出来就给了徒弟一个耳光子：“王八犊子玩意，知道那个纸人我养了几年了吗？”话说到这里却被师傅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徒弟愣住了，唯唯诺诺的承认了错误，识相的买了好酒和烧鸡，给师傅赔罪。

到底是一起生活的师徒两个，就算不是师徒，两个陌生的老爷们在一起时间长了肯定还是会有情义的。师傅也没怎么数落他，只是闷头喝酒。徒弟在灯下不停的给师傅倒酒夹菜，却不意间感觉师傅头发白了很多。到底岁月不饶人啊。一转眼自己也来了五六年了。酒过三巡，师傅有点高了，就往后一仰，不再说话。徒弟有点纳闷，以前他喝多的时候都絮絮叨叨的，就算不说话也会哼两句二人转的，今天是怎么了？凑近一看，更纳闷了。以前他喝完酒脸是泛红的，可今天却是苍白的，而且还透出一点点青。徒弟想起来了，师傅的脸色是逐渐变白的。前几年还没有显，但是他回忆起刚拜师的时候，再跟现在一对比，简直是两个人，两张脸。更明显的是，他的眼圈居然有类似淤血的紫青色。

忽然师傅睁开眼，大喊：“你小子干啥？”徒弟猛然听见这一嗓子，吓得坐在地上，也顾不上端详，就说：“看你喝多了，想扶你睡觉，不过，您脸色可不怎么好。”

师傅摸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言自语：“这么快就有征兆了？孩子啊，你可会吓死人的。”接着又恶狠狠地瞪了徒弟一眼：“你个惹祸精！”

徒弟也没有明白啥意思，酒也喝差不多了，就各自睡下。

第二天传来了爆炸性的新闻，某村丧事，烧的纸人居然哭了。当场见证人无数，吓坏的人无数。

这个村子，就是前一天来买纸人的那个人的所在村！徒弟当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即否认这消息的真实性。在农村其实有很多谣传的，大部分人以讹传讹，事情往往被夸大或者隐藏。道听途说的东西，本来就不该信的。可是，他又隐隐感觉不对，以前师傅精神头特别足，最近却哈欠连连，脸色大不如以前不说，连起码的注意力都不能集中了。尤其眼圈越来越黑，就像晚上不睡觉的人，眼球白色的地方布满血丝。

是夜，徒弟起床小解，突然感觉存放纸人的房间里面有声音，以为是有野猫或者其他小动物进来了。开纸活店忌讳这些东西。本来都是死人的东西，所以忌讳带有生气的尤其是野性足的动物，另外这样的动物乱跑乱撞的话也会把纸糊的东西撞破。

吱呀打开门后，徒弟打开灯一看，居然是师傅！抱着一个女纸人嘴对着嘴，师傅鼻子留着血，点点滴滴的落在纸人还有他穿的白小褂上。徒弟吓坏来，赶紧把师父拉开，又是抹前胸又是捶后背。不一会，师傅悠悠醒转，听徒弟前前后后的说了一次，说：“干咱们这一行的，经常会碰见这样邪性的事情。只要你不琢磨，就没事了。哪里都有冤死鬼，哪里也都有挡路神。”说完，师傅一转身进屋了。徒弟还在想师傅的话，一面跟在后面。可是猛然间他感觉师傅像隐瞒了什么事情，再一看师傅，他不禁头皮发炸，师傅的后背赫然粘着一个诡异的女纸人的笑脸，而且师傅走路姿势很怪，脚跟离地。

徒弟越来越感觉事情不对了。

（注：走路双脚脚跟离地，在我家那边认为是被鬼上身或者中邪的特征。）

徒弟越来越感觉师傅变了，甚至都不敢和他一起做事情，每天都离他远远的，

师傅的情况也越来越糟糕，脸色越来越难看，青筋暴起，苍白没有血色。眼窝深陷，面容枯槁。可是每当徒弟让他去看一看大夫或者是去找大仙去看看，师傅都不去，还总说没事，慢慢就好了。

徒弟也偶尔会听见师傅像魔怔似的自己在一边念叨：“就快成功了，成功了我就NB了。”

徒弟害怕，就像身边趴着个睡着的恶魔，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命丧黄泉。

倘若能直接走到黄泉应该也算是件幸福的事情，因为只要活着就要受KB的蹂躏。

月黑风高，师傅不知道是第几次出去了。踮着脚尖，像鬼影，又像梦游。

早上，师傅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徒弟依旧刷洗研磨。剖秸秆。只是感觉那些纸人的嘴唇很红，红艳艳的刺眼，颜色仿佛都要滴下来。

他自己偷偷的找大仙看过，也没有什么结果，只是讨来了一个护身符。像过江的泥菩萨，能保住自己他就知足了。

又一天晚上，师傅又出去了。徒弟也习以为常了。只是早上起床的时候，没有发现师傅。

匆忙跑到前房一看，终于发现了师傅，只不过。。。

师傅躺在地上，胸前开了一个大洞，周围一圈纸人，争相用手捞师傅腔子里面的血，然后淋淋漓漓的涂抹在自己的嘴上。

徒弟三天后醒了。另觅地方重新开了家纸活店。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原来，师傅一直挖空心思想要把纸人扎的活灵活现，当年传他手艺的人留了一手，他百思不得其解，便在几十年的扎活生涯中摸索，后来便走了极端，用自己的血去供牲扎的纸人。前一个被烧掉哭了的纸人便是他喂养了很长时间的结果。

痴迷，有时候会要了人命。

不由得想起来金庸大师里面的一种武功《九阴真经》，贪功冒进急成的练就九阴白骨爪，却全然若鬼魅，然修行大道的，却可以翩然若仙。

可是，这个扎活师傅的做法，是不是有点像为虎作伥？还是养虎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