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货币化意义

中国需要实行财政赤字货币化吗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研究院院长为你解答

  为应对全球疫情,欧美央行开启无限QE(量化宽松)各界认为,这已逐步迈向事实上的财政赤字货币化

  那么,到底什么时候需要实行财政赤字货币化中国需要实行财政赤字货币化吗?什么样的货币政策适合中国美联储應对疫情冲击的措施会带来哪些影响?

  6月10日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研究院院长、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盛松成在第一财经直播课(点击觀看)中,对这些问题一一进行了解答

  什么时候需要实行财政赤字货币化?

  盛松成表示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中,财政赤芓货币化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央行在一级市场直接购买政府债券,盛松成认为我们不应把量化宽松政策(QE)混同于财政赤字货币化。

  盛松成表示财政赤字货币化的要害在于缺少市场制约。央行在一级市场直接认购政府债券会被动等量扩大央行资产负债表、等量增加基础貨币供应;而如果央行通过二级市场购买政府债券主动权在央行(购债规模、时间、品种)。因此盛松成称,只有当市场完全失灵时才需偠实行财政赤字货币化

  中国需要实行财政赤字货币化吗?

  盛松成表示中国离财政赤字货币化还很远。

  盛松成称目前我國还有很多传统货币政策工具可以运用,如中小型存款类金融机构存款准备金率还未低于6%7天逆回购利率为2.2%、1年期MLF利率为2.95%,十年期国债收益率达2.8%1年期定期存款利率为1.5%,都在正常范围内

  此外,我国财政赤字率并不高市场对国债的需求比较旺盛,国债发行顺利同时,当前我国货币政策调控正在由数量型向价格型转变贸然实行财政赤字货币化,容易引发市场信号混乱、价格扭曲、货币超发、财政失衡埋下系统性风险隐患。

  什么样的货币政策适合中国

  盛松成认为,稳健的货币政策将更加灵活适度

  具体来看,疫情以來我国在金融宏观调控和货币政策方面实施的对冲政策累计规模达5.9万亿元。此外截至6月9日,DR007和十年期国债到期收益率分别为1.9096%和2.8250%盛松荿表示,央行的政策意图已很清晰即不搞大水漫灌。

  此外盛松成称,近日央行还推出了创新直达实体经济的货币政策工具

  6朤1日,央行分别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对中小微企业贷款实施阶段性延期还本付息的通知》以及《关于加大小微企业信用贷款支持力度的通知》其中规定,对今年年底前到期的普惠小微贷款本金、存续的普惠小微贷款应付利息最长延长到2021年的3月31日,免收罚息和财政部门┅起创设货币政策工具,由中央银行提供4000亿元的再贷款专用额度从今年6月起四次批量购买(6月份、7月份、10月份、明年1月份)符合条件的地方法人银行在今年3月1日到12月31日期间新发放的普惠小微信用贷款的40%,一年后银行再把贷款购回(实际上是无息再贷款)

  美联储FIMA回购便利有何意義和影响

  3月31日,美联储宣布建立一项新的临时性政策工具为外国央行和国际货币当局提供回购便利(FOREIGN & INTERNATIONAL MONETARY AUTHORITIES REPO FACILITY),各国央行和国际货币当局可鉯用美国国债作为抵押品向美联储借取美元。

  对此盛松成表示,FIMA回购便利的交易量是一块试金石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国际市场媄元流动性的需求状况。从目前美联储资产负债表看FIMA回购便利的余额仅100万美元,说明全球美元流动性紧张已得到有效缓解除了香港金融管理局宣布将从5月6日起,以适当的方式使用FIMA回购便利其他国家中央银行很少使用这一工具。

  此外盛松成称,FIMA回购便利工具使美國国债信用度得到进一步提高因为美国国债除了美国财政部外,还得到了美联储的背书FIMA使美联储在一定程度、一定条件、一定期限内洎然地承担了全球央行职能,向全球提供美元流动性因此是国际货币体系中的一个创新。

  摘要:本文从金融社会学的視角出发提出金融体系能够集聚资源与形塑不平等结构,从而影响国家能力通过中国的案例研究,本文构建了一个金融化与国家能力嘚社会学分析框架系统探讨了在金融化过程中国家利用金融集权增强国家控制与动员资源能力的机制与途径。国家在塑造金融集权结构嘚同时利用多种途径,借助金融体系获得更为强大的资源控制与动员能力这进一步提升了中国在经济、政治与社会等方面的国家治理能力,促进了国家目标的实现本文认为,金融对国家能力的提升有着独特的作用机制与效应因此对金融与政治体系关系的社会学探讨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本文最后讨论了运用金融手段提升国家能力的潜力的限度所在

  关键词:金融;金融集权;国家能力

  作者簡介:刘长喜,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桂勇复旦大学社会学系;于沁,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

  国家控制和动员资源能力的强弱是國家能力的一种核心维度(王绍光2014)。改革开放前国家具有极强的控制和动员资源能力(孙立平等,1994)1978年以来,中国开启了市场化取向的改革开放国家控制和动员资源能力开始发生改变。国家对资源的控制逐步放开市场呈现一定的自由度,社会有了一定的行动空間(Nee1989)。但是四十多年来国家与社会关系的实际走向却令人感觉扑朔迷离。

  有关国家对社会的控制到底是加强还是弱化了这一问題多有争论。综观这些研究大体包括三种取向。第一种取向认为在体制改革过程中国家对经济、社会领域的控制力有所减弱。这一取向下主要有两种理论即“市民社会理论”和“市场转型论”。“市民社会理论”强调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国家对社会控制的松动(邓囸来1997;俞可平等,2002)“市场转型论”则认为从再分配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过渡过程中,国家的控制力必然会削弱(Nee1989,1991)第二种取向認为国家对社会的控制力实际上反而并没有发生变化。市场改革过程中政治权力未必会削弱,可能会得以维持或转化(Rona-Tas1994;Bian Logan,1996)国家仍可以保持对经济和社会领域的控制(Walder,1995;Lin1995)。第三种取向以“新威权主义”为代表认为国家通过改革更强化了对社会的整体性控制(萧功秦,2016;章高荣2018)。在改革开放的前二十年资源高度集中在国家手里的局面大为改观,社会开始逐渐发育起来国家和社会在资源控制和动员能力层面并没有沿着此消彼长的路径演进。特别是近二十多年来一种资源集聚型国家治理逐渐形成。从控制的范围来看國家控制的领域的确在缩小,社会的自主性在增强但从国家控制和动员资源实现自己目标的能力来看,其能力却大为增强事实上,我們有理由认为国家增强论是部分正确的

  市场化改革大背景下国家控制和动员资源能力的变动机制成为学术界研究的一个焦点。在社會转型过程中国家确实在基层社会、经济系统等多个领域强化了控制(Read,2003;周立2005;张军,2016)在市场转型论者看来,市场化改革必将帶来国家能力的缩小和市场(社会)能力的扩大(Nee, 1989)事实上国家和市场并非截然对立、此消彼长,市场与国家的关系的表现形态具有多樣性在中国,市场化进程并非一个自发的过程而是受到历史和社会结构的制约。国家总是根据自身利益和偏好引导市场上述研究看箌了国家动员资源及强化控制力的多个不同路径,但对国家如何动员金融资源来实现国家能力提升的探究却不足对理解市场化改革背景丅国家能力到底是如何增强的这一问题而言,金融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显然不可忽视作为一项新的机制,金融与国家能力增强之间的关系囿必要深入探析

  本文认为,金融化是解释国家能力提升的一个重要机制在不平等的金融体系权力结构中,国家作为核心的行动者在金融化进程中有意或无意地获得了能力的提升,进而影响国家—社会关系的演变本文共分成六个部分:第一部分提出问题;第二部汾构建金融与国家能力的金融社会学视角和分析框架;第三部分具体分析中国市场化改革背景下的金融化进程及其具体测量;第四部分分析金融化与国家控制和动员资源能力增强的机制;第五部分进一步分析国家能力提升后对国家治理的影响;最后一部分讨论本研究的金融社会学意义以及金融化对国家能力提升的限度。

  二、分析视角:金融与国家能力

  当前关于金融的学术研究越来越技术化、模型化对金融的宏观研究越来越少。实际上金融与国家、社会的关系在实践中是各个国家面临的重大问题。

  就国家能力这一问题而言囿关金融对其作用的分析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国家实施有效治理的前提是具备相当的国家能力国家能力是国家学派(statist)的核心概念之一。国家能力主要包括三个维度即国家的合法化的能力、政治控制的能力、经济动员的能力(Migdal,1988;埃文斯等编著2009)。本研究着力探讨国镓的经济动员能力国家能力的关键因素之一即国家拥有动员经济资源以推进经济与社会目标实现的能力(蒂利,2007)对现代国家而言,經济动员能力可能影响国家的合法化能力和政治控制能力国家的公开汲取能力越强,其合法性程度可能就越高国家也越有可能实施有效的控制。国家动员和获取经济资源主要有以下若干种方式:第一种方式是国家借由财政系统获得税收这是一种从社会中公开汲取经济資源的手段;第二种方式是国家经由金融系统获取经济资源,这种资源获得的方式相对隐蔽;第三种方式是国家运用多种非税手段汲取各蔀门的利润此种方式发生的条件是国家几乎控制了所有关键性的经济资源,国家汲取经济资源具有强制性(马骏2011)。在现代国家体系Φ税收和金融是国家动员经济资源的两种主流方式(周立,2003)国家能否通过税收和金融汲取适当的经济资源,会影响现代国家治理目標的实现

  学术界关于财政与国家能力的关系研究较为成熟(Hellman,1978;Weiner1987;王绍光、胡鞍钢,1998)已有研究指出国家结构、意识形态等会影响财政体制,从而影响国家财政汲取的能力(Campbell1993)。虽然一些研究初步探讨了金融与国家能力的关系(Lenin1916;Evans,1995;周立2005;Davis,2012)但关于金融影响国家能力的研究相对较少。这意味着有必要从金融的角度来探讨国家能力问题未来的研究工作可能需要着力探究金融与国家能仂的关系,分析金融作用于国家能力的方式、机制与可能的后果

  (一)资源集聚与不平等权力结构:金融社会学的视角

  金融不僅是一种经济现象,也是一种社会现象在古典社会学时期,马克思、韦伯、西美尔等非常关注金融议题马克思强调金融资本扩大了资夲主义的矛盾和危机,金融形塑了资本主义的社会结构使得食利阶层兴起且不断壮大(马克思、恩格斯,1974)西美尔(2018)考察了货币对個体、社会和文化的影响,认为货币是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重要推动力量韦伯做过系统的证券问题研究,从政治与社会的角度分析证券市场(本迪克斯2020)。德国在快速工业化过程中曾面临金融市场对不同阶层利益产生重大影响的状况是否要取消金融市场成为当时争议嘚焦点。韦伯在系统比较证券市场与商品市场的异同后指出德国在发展中必须发挥金融的作用,而非取消金融

  这些经典社会学家嘚思路构成了金融社会学研究的重要理论基础。而且他们对金融的社会属性及其政治社会后果的强调,为推进金融社会学研究奠定了理論基础近四十多年来,金融部门逐渐占据经济体的中心位置世界经济呈现金融化的趋势(福斯特,2007;杨典2018)。金融的重要性日趋提升当代社会学家在经典社会学家的基础上进一步推进对金融的研究,并强调金融系统的社会性、文化性和历史性(塞蒂娜、普瑞达主编2019)。不同国家的历史都证明金融化不单纯是一个经济问题更是一个政治社会问题。在金融工具越发达的社会中群体性的贫富分化越被强化(王水雄,2007)这意味着金融化有可能带来社会的结构性变化。金融资本通过对全球经济体系的渗透“深刻地影响民族国家的政府政策、劳动力雇佣原则、社会关系和家庭生活”(杨典、欧阳璇宇,2018)

  金融是跨越时间和空间的价值集聚。其他资源集聚的手段嘟受到特定时间和空间的约束金融手段相对于其他手段能集聚更多的资源。一方面金融可以跨越时间,通过透支的方式将未来资源集聚起来解决当下问题各种金融工具的创新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进行跨期价值转换。另一方面金融可以集聚不同空间的资源,在不同空間范围之间进行资源调配随着金融化进程的不断加剧,金融集聚资源的量级不断被放大在金融集聚资源的过程中,谁在其中获益以及誰在其中受损取决于金融体系中的权力结构。在金融体系的权力结构中不同行动者之间由于历史、制度以及市场的原因往往是不平等嘚。究其本质金融结构也是一种社会结构。参与金融系统的行动者多元且众多在金融市场中,政府、个人、各类企业等行动者在金融市场中的选择行为具有复杂性(周长城、殷燕敏1999)。由于金融具有系统性交易对象表现为非特定性,短期来看谁都可能获益,也可能利益受损然而,长期来看各行动者掌握的资金量以及运作金融工具的能力是不同的,那些掌握了更多资金或更有能力运用金融工具嘚行动者所获收益会更多在金融体系中占据优势的行动者会将集聚的巨量资源用于实现更有利于自身的利益分配和优势提升。这可能表現为:第一优势行动者通过金融能对社会财富实现转移和再分配。通过特定的金融工具和金融体系财富能从某些群体和部门转移至其怹特定的群体和部门。某些特定的群体和部门由此能通过金融获取更多财富第二,优势行动者通过金融能实现成本的社会化在金融成為资源的主导配置系统后,某些行动者能通过金融的手段将成本社会化比如许多国家的金融机构往往“大而不倒”,从会计原则上来看这些机构应该破产倒闭。但是由于这些机构在经济系统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政府往往动员各种资源为这些机构的错误买单由整个社會分担成本。第三优势行动者能让某些部门通过金融获得特殊的竞争优势。金融跨越时间、空间和部门的集聚资源的力量非常强如果囿部门能够获得持续的资源输入,该部门很容易获得其他部门难以比肩的竞争优势比如在18世纪到19世纪的欧洲竞争中,英国更发达的金融技术让它更能将未来收入提前变现从而在竞争中胜出(陈志武,2009)

  在金融体系的权力结构中,国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行动者金融市场的发育和运行以及金融化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政治和社会过程,金融和政治交织在一起(Block1994)。由于国家在金融体系中具有特殊地位国家会有意或无意地推动金融服务于国家目标。当然由于不同国家在金融体系的位置和角色不同,金融与国家的关系具有多样性

  关于金融与国家能力关系的现有研究聚焦于金融对国家引导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Lenin,1916;Block1994)。国家不仅可以通过银行实现融资从而引导行业发展;而且,国家还可以通过打造金融的布局来形塑经济政策比如建立和推动股票市场发展以增强经济活力,实现经济增长的目标(Zysman1983;Levine & Zervos,1998)这些研究默认金融是动员资源的重要手段,但对金融作为资源动员手段的特征与效用却未有特别清晰的系统分析

  洳果把金融手段置于与财政手段相比较的框架下进行分析,金融在提升国家能力方面的特性会更为清晰作为国家动员经济资源的两种主鋶方式,财政、金融各有其特点其中,财政一直是十分重要的国家汲取资源的手段当一个国家的财政收入主要来自私人部门缴纳的税收时,这种特征越明显国家的治理质量就越高(马骏、温明月,2012)然而,随着货币信用化过程的演进金融对国家的影响日益增强。倳实上在多个国家和地区,相对于税收手段金融手段在国家能力中的作用日益突显。这是因为在特定的经济结构、制度背景与历史凊境中,金融手段对国家动员经济资源有财政手段难以替代的优势与税收手段相比,金融手段在前提条件、资源调配机制、运作成本与鈳能的获益空间、潜在社会风险方面有其特征(如表1所示)第一,运作税收手段和金融手段的前提条件不同国家必须以一套税收制度為依托;金融手段能否有效实施与金融在经济发展中的重要性有关,当金融在各类经济活动中占据大比例、经济运行越来越依赖于金融系統时国家能够运作金融手段以促进政治社会目标的实现。第二税收手段和金融手段各自发生作用的资源调配机制不同。税收手段具有公开性它是一种制度性的定向分配机制,在全社会实现的资源调配呈现局部化的、特定领域的零和博弈关系;而金融手段相对隐蔽它昰一种经济资源的循环和配对机制(陈道富,2017)所造成的社会性资源调配关系具有全局性、表面上看似非零和博弈的特征。税收的公开性表现为税收体系的制度化及其易被感知和认识而金融有着相当大的隐蔽性,人们不易感受到金融对社会利益的重组、配置对金融影響经济的过程更不易加以认识和分析。第三税收手段和金融手段的运作成本和可能的获益空间不同。从运作成本来看如果税收相关政筞经常急剧地发生变化,很容易引发社会成员与国家之间的冲突造成社会不稳定;而金融成本相对较低,政府只要对金融机构、金融市場保有相当的控制力通过金融渠道汲取社会资源就很便利,而由于金融面向的对象广泛、金融运作机制复杂个人被稀释的利益不易被察觉,国家运作金融手段的政治成本和社会成本更低从可能的获益空间来看,税收作为国家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主要受经济发展水平嘚影响(郭庆旺、吕冰洋,2004)一般而言,某一年的税收收入与当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呈正比税收收入是有限的;而金融则不然,通过各種金融工具国家在稀释民众财富的同时能汲取更多的社会经济资源。金融体系有更大的创造收益的操作空间第四,国家运作税收手段囷金融手段所带来的潜在社会风险不同国家运作税收手段不当,其造成的社会风险分布范围较广风险的演变是渐进式的;金融则可能引发一次性核爆式的冲突,对社会产生严重冲击在现代社会,金融危机往往会演变为系统性危机

  (二)金融化过程中的国家能力變动:一个分析框架

  综上所述,税收手段和金融手段各有其特点从长期来看,财政手段、金融手段并行不悖只要经济总量在扩大,财政汲取的资源、金融动员的资源就会同时扩大但是,从中短期来看国家对税收手段与金融手段的选择具有“跷跷板效应”。财政掱段、金融手段各自有成本可供国家需求的经济资源总量相对有限,因此国家作为行动者需要进行权衡很多时候,国家权衡的结果是:由于金融手段具有便利性、隐蔽性、汲取资源的有效性国家会更多地使用金融手段。尤其是当国家的金融化程度不断深化、金融日渐荿为经济社会的中枢系统时国家会自觉不自觉地更多地运作金融手段。

  金融手段得以生效的条件是国家越来越趋于金融化即利润樾来越向金融领域集中,金融部门在国民经济中越来越突显其优势地位(Epstein2005)。金融化之于国家的重要意义在于它使得金融资本在国家内蔀和全球范围内获取超额利润(银锋2014)。在金融资本大量获利的过程中优势行动者逐渐占据国家的最高经济权力,取得优势的政治地位近几十年来,世界经济的金融化特征越来越显著中国的金融化亦在悄然发生,2000年以来中国的金融化趋势明显,尤其是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后金融化的速度呈现大幅的提升(赵峰、田佳禾,2015)

  金融化的结果是金融成为经济社会的中枢系统,实现了资源向金融領域的集聚但这种资源集聚对谁有利不仅取决于市场竞争的结果,而且从属于金融化发生的政治社会结构金融化对国家能力的影响效應如何要基于不同的路径进行分析。在不同国家金融化进程中国家与金融的关系结构不同,进而导致金融化与国家能力变动的机制具有較大差异性在有的国家,金融化有可能造成国家能力的下降例如,随着金融化的纵深发展政府与金融领域的融合度越来越高,金融市场的发展与变化愈发能够作用于政府行为金融化加剧了资本竞争,促使各国政府出台有利于金融资本投资收益最大化的政策与制度這削弱了政府进行经济治理的自主性(杨典、欧阳璇宇,2018)在特定情境下,金融化也有可能带来国家能力的增强例如,经济全球化铸僦了金融业的重要地位国家制定了一系列政策以帮助金融业扩张和实现利益分配,国家通过一系列金融制度来增强金融业的竞争力这些行业制度设置在增强金融业实力、强化金融业垄断地位的同时,也强化了国家形塑市场的力量(李雪2018)。在利益集团作为优势行动者嘚金融化进程中更有可能出现国家能力的下降,主要原因在于金融化的收益大都被利益集团垄断国家成为利益集团的代言人,这与已囿的研究结论一致(杨典、欧阳璇宇2018);而在国家作为优势行动者的金融化进程中,更有可能出现的是国家能力的增强其具体增强机淛有待进一步研究。

  就中国而言国家与金融的关系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案例。在中国金融体系中国家是一个非常重要且特殊的行动鍺。在中国金融市场化和金融化进程中国家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在中国加速金融化进程中国家在金融体系中的制度位置促使金融化集聚的资源更多地服务于国家目标。首先通过市场化改革,各类经济主体被激活创造了更多的经济资源。市场化改革带来了经济嘚跨越式增长其次,国家通过金融化机制将资源集聚在金融系统最后,国家通过金融集权使各类资源纳入实现国家目标的轨道上来假设在改革开放前,资源总量为100国家能100%实现控制和动员;而通过市场化改革,资源总量增至10000即便国家资源控制和动员的比例降低为51%,泹其控制的资源总量也高达5100由此可见,国家控制和动员资源的能力事实上是提高而非减弱了国家通过金融化获得了更强大的能力,进洏能运用金融工具和金融手段解决一系列国家—社会关系中面临的问题

  通过金融化与国家能力的文献梳理,结合对中国自20世纪90年代鉯来的金融化案例的经验分析本文构建了一个关于中国金融化与国家能力的分析框架。本文认为在金融化进程中,金融化对国家能力提升具有独特的作用机制(详见图1)通过金融市场改革、银行股份制改造、汇率改革,中国实现了金融市场化改革这促使中国金融化加速发展。中国经济金融化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经济货币化程度加深、金融市场规模占GDP的比重急剧增大、金融行业的利润率远超非金融荇业利润率以及在家庭总资产中金融资产占比不断增加金融化的纵深发展带来了金融集权,国家在金融体系中具有独特的制度位置和历史角色通过财政金融化、外汇储备增长机制、土地金融化、利率双轨制、金融机构具有的双重偏好机制等途径,国家控制与动员资源的能力逐步提升国家控制与动员资源能力的提升带来了经济治理、政治治理和社会治理效应。

  三、中国金融化改革与金融化

  进程從全球金融化趋势来说中国的金融化是全球金融化的一部分。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通过系列的制度改革,中国金融化进程不断加速

  (一)金融市场化改革与金融化

  由于金融体系在中国具有特殊性,其金融化进程也有与西方国家不同的路径在改革开放前,中国嘚金融系统基本处于被完全压制的状态在整个经济系统中基本可有可无。整个国家只有一个中国人民银行并且仅仅承担简单的存贷业務,主要服务于政府和国企严重依附于财政系统。

  改革开放初期伴随着中国农业部门的制度变迁、乡镇企业及个体经济的迅速增長,中国经济迅速货币化(Yi1991)。多家国有商业银行相继成立其商业银行性质得以强化,以银行贷款的快速增加为特征的经济货币化奠萣了金融化的基础但是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之前,中国的金融化进程仍较为缓慢90年代中后期的一系列市场化改革为快速金融化注入制度囮的动力。

  首先是通过金融市场的培育与改革金融市场体系逐渐健全。20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逐步形成了以同业拆借市场、票据市场、债券市场和股票市场为主体的相对完整的金融市场体系(吴晓求等,1998)系列金融市场法律法规以及政策相继颁布,一个逐步壮大的健铨的金融市场被培育起来其次是通过国有商业银行独立性改革和股份制改造,塑造了国有商业银行的微观逐利动机提升了其在金融系統的核心地位(刘长喜等,2014)1994年,中国正式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商业银行法》强化国有商业银行实行自主经营、自担风险、自负盈虧、自我约束。1998年国有商业银行开始垂直化改革强调国有商业银行独立于地方政府。2003年后开始股份制改造通过财务重组、公司治理改革、资本市场上市系列股份制改造,将国有商业银行从“技术上破产”的境地打造为具有竞争优势的市场化主体(刘鹏、温彬2007)。再次通过汇率改革,中国的贸易和金融深度融入全球化进程1994年开始进行汇率市场化改革,开始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的、单一的、有管理嘚浮动汇率制这次汇改不但为出口提供了汇率支撑,而且形成一种新的货币发行机制大大加速了金融化的进程。

  在这些制度性改革的基础上二十多年来,中国金融化进程不断加速大量的资源往金融领域集聚,金融越来越成为中国经济的中枢系统

  (二)金融的中枢地位:中国金融化的主要表现

  根据对金融化的测量和相关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主要从M2/GDP、金融市场规模/GDP、行业利润率、金融資产/家庭资产等指标来测量中国的金融化程度

  1.从M2/GDP的指标来看,中国经济货币化程度已居世界前列

  经济货币化是指一国国民经济Φ用货币交易的商品和劳务占其全部产出的比重及其变化过程金融的影响力首先通过货币的形式表现出来。通常用M2/GDP来衡量经济货币化的程度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货币化程度不断加深1978年至2018年,M2/GDP的比重从0.32升至1.99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的经济货币化程度已经超过欧美发達国家和新兴市场经济体以2011年的M2/GDP的比重来比较,中国是1.8欧元区是1.73,英国是1.66美国是0.87,印度是0.78巴西是0.74,俄罗斯是0.53

  2.从金融市场规模占GDP的比重来看,金融的地位不断攀升

  衡量金融化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看通过金融系统能够集聚多少资源通常用金融市场规模与GDP比偅的大小来测量金融系统集聚资源的多寡。该比重越大意味着金融系统集聚的资源越多1998年至2017年,金融市场规模与GDP的比重从2.04上升至9.211998年以來,该比重发生了跳跃式增长此后开始波动式攀升,2015年甚至高达16虽然有统计口径的误差,但该指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金融的地位在鈈断提高越来越能集聚规模庞大的资源。

  3.从行业利润率来看金融业的利润率远高于非金融业

  行业利润率是一个行业竞争力和影响力的重要体现。2018年从盈利总规模、户均盈利和利润率3项指标来看中国企业500强,金融行业都排名第一21户金融企业,盈利15657.65亿元占到500強企业整体盈利额的43%,百强企业的57%2008年以来,5家国有商业银行的营业收入占500强企业总和的比例每年都在6%左右但是其利润总和占500强企业总囷的比例每年都在30%左右(陆娅楠,2013)

  4.从居民的资产构成来看,金融资产占比不断攀升

  居民资产构成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着居民財富中各类资产对居民的重要性自2004年以来,居民的实物资产占比开始逐步下降(邵宇等2014)。与之相反的是居民金融资产逐步攀升。這说明金融对居民的影响在逐渐增大数据表明,截至2018年末在中国居民财富中,金融资产规模约为139.5万亿元人民币占比30%(刘辰,2019:26)

  四、金融化与国家控制和动员资源能力的提升

  在中国金融化进程中,国家是一个优势行动者国家通过制度性和结构性安排,实现叻国家能力的提升

  (一)国家在金融体系的特定位置

  在中国金融化的进程中,国家作为一个独特的行动者不但能直接控制金融资源,而且也能间接动员更多的金融资源基于金融集权的制度安排,国家成为金融体系的核心行动者近二十多年来,金融权力呈现集权化特征在金融权力领域中,在政府与市场的边界上国家的作用不容忽视。货币发行权、金融监管权和核心金融机构的控制权都被政府掌握在利率汇率决定权、信贷分配权方面,国家采取的是政府主导下的市场运行机制

  具体而言,国家对金融系统的集权主要體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中央政府拥有货币发行、利率、汇率决定的主导权在中国,货币发行权属于国家利率制度则是一国经济體系的中枢。1993年中国确立了利率市场化改革的目标,逐渐形成了双轨制的利率制度:一是在存贷款方面采取中国人民银行确立的基准利率二是在货币市场方面利率是由市场决定的。1994年开始实施“以市场供求为基础的、单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2005年进一步对汇率進行改革,参考一篮子货币计算人民币多边汇率指数的变化对人民币汇率进行管理和调节。

  第二在金融资源分配权方面形成政府主导的权力格局。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1994年以来中国金融系统采取了市场化改革,逐渐形成了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和市场共同参与的金融資源分配权力格局金融市场基本是中国各类市场中管控最严的市场之一。在金融资源配置权方面以中国人民银行为代表的金融监管机構贯彻金融服务于改革开放的大局,在金融资源分配方面最具有发言权

  第三,对核心金融机构的制度化扶持与产权控制在中国的金融体系中,银行占据主导地位在银行体系中,政策性银行和国有商业银行发挥着核心作用国家通过对这些核心金融机构提供制度和資源支持,把这些核心金融组织做大做强1994年,三大政策性银行相继组建不断发展壮大。2003年以后四大国有银行陆续进行股份制改革,夶大提升了资产规模和盈利水平在地方商业银行和农信社的改革中,地方政府在中国人民银行的支持下也采取了类似国有商业银行的支持方案,促进地方银行机构做大做强通过产权制度,在国有银行和地方银行机构的治理结构中中央和地方政府发挥了主导作用。政府通过对核心金融机构的股权持有和高层管理者的任命使这些金融机构的高层管理者具有经济和政治的双重偏好。国有金融机构是整个金融体系的主要组成部分且在某种程度上处于垄断地位。这些金融机构在经济上具有追逐利润最大化的强烈动机同时,通过制度化的控制这些国有金融机构掌控的资源在一定程度可供国家控制和动员。

  (二)金融集权与国家控制与动员资源能力的增强途径

  通過金融集权国家在金融体系的权力结构中处于核心位置,进而增强了国家控制和动员资源的能力就能力的增强途径而言,一种是通过矗接手段即财政金融化和外汇增长机制实现国家能力的提升;另一种是通过间接手段,即土地金融化、利率双轨制、双重偏好机制来实現国家能力的提升

  1.财政金融化:政府直接控制金融资源的能力大幅提高

  财政金融化机制是指政府通过金融手段实现政府直接控淛资源能力的提升。随着金融化进程的加速中国财政金融化机制主要表现为三个层面:一是中央政府通过主导货币发行权获取铸币税收益;二是中央政府通过发行国债从而实现当前可供支配资源的提高;三是通过国有金融机构配置金融资源。

  由于货币印刷与货币面值嘚巨大差值央行通过发行货币获取巨量资金收入,即铸币税收入这种收入又以央行利润上交的形式转化为中央政府的财政收入。因此Φ央银行通过垄断货币发行权使政府掌握了一笔巨大的财富资源如表2所示,自年货币铸币税总额从1720.4亿升至11109.34亿。

  国债是以中央政府為债务主体、利用国家信用形成的一种特殊的债权债务关系如表2所示,2002年至2018年中央债务余额从23433亿提升至亿。

  国有金融机构是贯彻國家意志提升国家能力的重要组织金融企业国有资产是国家发展的重要物质基础和政治基础。截至2017年末国有金融机构资产总额241万亿元,形成国有资产16.2万亿元其中中央国有金融企业资产总额149.2万亿元,国有资产10.2万亿元金融企业国有资产集中在银行业,中央层面银行业金融机构资产总额、国有资产分别占84.8%、65.3%;地方层面,银行业金融机构资产总额、国有资产分别占89.1%、54.2%(刘昆2018:2)。这些具有政府背景的金融企业在不断强化市场盈利动机的同时也服从国家意志中央层面的银行机构主要包括三家政策性银行和五大国有银行。政策性银行是以貫彻国家意志为目标是政府对金融资源配置权的一个重要体现。1994年以来中国成立了国家开发银行、中国农业发展银行和中国进出口银荇。2015年国家开发银行定位为开发性金融机构也即既开展政策性金融业务又开展商业性金融业务的金融机构。国家开发银行更强调通过市場化方式服务国家战略考虑到其特殊性,本文依然将其等同于政策性银行1994年至2018年,三家银行的贷款余额从3320亿升至亿截至2017年底,五大荇资产总规模超97万亿净利润总和达9668亿元。

  2.外汇储备增长机制:获取国际资源能力的提高

  外汇储备是指一国政府保有的以外币表礻的债权外汇储备的多寡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一个国家在世界经济体系中获取资源能力的高低。随着中国金融化进程的加速中国持有嘚外汇储备发生了从“短缺”到“巨额”的转变。1978年中国外汇储备余额为1.67亿美元而到2019年年底则升至3.10万亿美元。1994年以前中国外汇储备一矗处于较低水平,1994年后开始进入持续增长阶段2002年后进入加速增长阶段。中国目前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外汇储备国

  1994年以后中国能實现外汇储备持续增长的原因在于中国存在“双顺差”:经常账户和资本金融账户顺差。特别是中国加入WTO以后“两头在外”的世界工厂發展模式逐渐成型,“双顺差”日益扩大(王永利2013)。“双顺差”的长期存在带来了巨额外汇储备巨额外汇储备大大提升了中国在全浗获取资源的能力,增强了应对各种冲击的能力从东南亚金融危机许多国家的遭遇中可以看出,巨额外汇储备能为国家在国际上获取相應的资源提供资金保障

  3.土地金融化:地方政府获取资源的庞大平台

  1994年以来,随着分税制和银行独立性改革的发展地方政府原囿的资源获取能力被大大削弱。随着金融化进程的加快各级政府在金融市场上获取金融资源的能力大幅度提高,以应对财政收入的刚性約束通过土地财政和土地金融,地方政府大幅度提高了资源获取能力当前学术界过多强调土地财政问题,其实地方政府以土地作为信鼡媒介获取巨量的金融资源即土地金融问题更值得关注(赵燕菁,2013)具体而言,土地金融是指地方政府以土地财政作为担保、抵押为政府项目融资近二十年来,地方政府通过土地金融撬动巨量的金融资源为政府治理经济或社会项目提供强大的资源基础根据财政部的公开数据,2017年地方显性债务总额为16.5万亿元国内学者对2017年地方隐性债务总额的估算结果一般在30万亿元至50万亿元之间(张晓晶等,2018;白重恩2018)。由此可以看出土地作为财政和金融双重获取资源的工具,为地方政府获取资源能力的提升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4.利率双轨制:國有部门获取金融资源能力的提高

  近二十多年来,国有机构(包括国有金融机构和国有非金融机构)都一改20世纪90年代的困境其资产規模和盈利能力都大幅提高。除了前面提到的国有金融机构之外中央和地方国有企业也得到高速发展。“2018年全国国有企业(不含金融企业)资产总额210.4万亿元,负债总额135.0万亿元国有资本权益总额58.7万亿元。其中中央国有企业资产总额80.8万亿元,负债总额54.7万亿元国有资本權益总额16.7万亿元,平均资产负债率67.7%地方国有企业资产总额129.6万亿元,负债总额80.3万亿元国有资本权益总额42.0万亿元,平均资产负债率62.0%”

  国有企业不但“起死回生”,而且实现了跨越式高速增长与国有机构能以较低的成本和较高的机会获取更多金融资源是分不开的。利率双轨制是从计划向市场化过渡时期形成的受管制的贷款利率和市场化利率并存的制度国家通过金融集权促使金融部门贯彻国家支持国囿企业的意志。对银行来说利率双轨制能使银行通过存贷利差获取巨额利润。对国有企业而言能以低于市场均衡水平的利率获取资金等于通过金融手段变相获取补贴。同时受银行激励机制影响,银行在贷款时更偏爱国企因此,如相关研究所示国有企业的利率和融資成本都远低于民营企业(刘小玄、周晓艳,2011)

  5.双重偏好机制:间接动员资源能力的增强

  如前所述,由于国家直接控制了核心金融资源的配置权力实现了国家直接控制和动员能力的增强。同时由于居主导地位的金融机构具有国有企业属性,这些机构具有经济囷政治双重偏好一方面,通过资本化改造这些国有金融机构的盈利动机大为增强,会在市场上利用国家赋予的特殊地位取得超常规发展如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的股份制改造带来盈利动机和能力的提高;另一方面,这些具有经济偏好的国有金融机构同时具有政治偏好自覺或不自觉地服从政治大局。

  综上所述在直接机制和间接机制的双重作用下,中央和地方政府经济能力获得较大的提升中央政府利用发行货币、国债、外汇以及中央层面的国有金融企业实现了资源能力的提升。地方政府通过地方层面的国有金融企业实现了资源能力嘚提升双重偏好的金融机构以及受特殊金融政策支持的国企都间接提升了中央和地方政府资源能力。土地金融化成为地方资源能力提升嘚一个特殊机制

  (三)金融化的国家能力提升效应:与财政能力相比的量化分析

  相对于财政而言,在中国金融化过程中金融手段对国家能力提升难以量化测量因为金融的影响具有弥散性和基础性。在上述金融化与国家能力提升机制分析的基础上我们进一步尝試定量测量。金融对国家能力的提升(简称国家金融能力)用国家控制和动员金融资源的多少来测量国家金融能力分为直接金融能力和間接金融能力两个方面。直接金融能力是指国家直接可以控制金融资源实现国家目标的能力;间接金融能力是指国家间接动员金融资源实現国家目标的能力

  由于间接金融能力缺乏连续的数据,本文主要对直接金融能力进行测算并与财政能力进行比较。直接金融能力主要通过财政金融化机制实现主要从货币发行收益、中央债务融资能力和国有金融机构来测量。由于外汇储备对国家能力提升的具体测量难以界定这里不放进来。货币发行收益用铸币税测量中央债务融资能力通过国债余额测量。国有金融机构的金融资源在多大程度上能称之为直接金融能力受数据所限,本文从两个方面进行保守测量一是用直接贯彻国家意志的政策性银行的贷款余额测量;二是用“社会融资规模”指标来估算直接体现国家意志的金融资源能力。由于金融企业国有资产集中在中央本文采取最保守估计,认为社会融资規模存量中至少10%的金融资金直接体现国家意志从而实现国家能力的提升。由于金融能力用中央直接控制的金融资源来测量财政能力就鼡中央财政收入来测量。如表2所示金融能力自2002年以来不断提升。相对于财政能力金融能力数倍于财政能力。2002年至2018年财政能力从10388.64亿元升至85456.46亿元,提升8.23倍金融能力从54953.40亿元提升至亿元,提升10.19倍

  从金融能力与财政能力的同年度比较来看,如图2所示金融能力/财政能力嘚值整体呈波动上升态势。2002年金融能力/财政能力的值为5.29,2018年达到最高值6.55由此可看出,金融能力远超财政能力随着金融化加剧,金融對国家能力的提升作用远超财政手段

  五、金融化的国家治理效应

  一个有趣的问题是,近二十多年社会矛盾虽然在加剧但经济卻仍然维持高速发展,政治社会保持稳定这背后都需要国家具有强大的资源保障能力。其中一个重要的机制就是金融化对国家能力的提升可以说金融化提升了国家治理效应。

  (一)经济治理:高速经济增长的资源投入保障

  改革开放以来在确立以经济建设为中惢的基本路线后,如何在激励各类经济主体的同时将各种资源动员到经济建设的目标上来成为党和国家考虑的重中之重。从20世纪90年代以後的金融改革取向来看国家旨在通过提升金融在整个经济体系中的中心位置为经济建设获取更多的资源支持。首先通过金融抑制政策,降低经济增长的资金成本在过去四十年,资金是非常稀缺的市场要素为了降低经济增长的资金成本,中国长期采取低于市场利率的金融抑制政策通过金融系统,低利率政策将国民储蓄以降低的成本转化为项目投资资金为经济高速增长奠定资金保障,事实上这是储蓄方补贴投资方(资金需求方)的一种系统化的方式其次,通过金融支持系统培育国企、产业和区域优势。在中国经济增长过程中國企获得了较多的金融支持。在经济增长中部分产业优势和区域发展优势的培育也离不开金融支持。中国为了实现高速经济增长采取叻投资驱动型的增长模式。在金融系统集聚越来越多资源的同时投资主体能够以较低的成本获取金融资源。同时各级政府也是重要的投資主体政府直接和间接掌控的金融资源为实现经济增长做出了重要贡献。

  (二)政治治理:夯实应对总体性系统危机的资源基础

  一个处于高速增长并且高度融入全球经济体系中的国家很容易受国内外局部危机的影响进而引发总体性系统危机。消除这些危机需要國家具有强大的资源调动能力中国通过金融化带来的国家能力的提升为应对总体性系统危机的发生奠定了扎实的资源基础。

  国家通過金融控制和动员更多的资源解决了可能面临的重大政治、经济和社会危机。这大大提高了国家的自主性降低国家对经济和社会的依賴。这是用金融手段实现政治目的金融化这种机制较为隐蔽,不容易激起经济和社会的对抗与20世纪80年代中国政府在各种危机面前捉襟見肘相比,近二十多年来中国在化解各种危机时表现出强大的资源调动能力。中央政府不但可以直接控制国有银行发放贷款而且还可鉯通过金融手段对其他经济领域进行调控(周立,2003)如中国调动资源,成功应对1997年的东南亚金融危机再如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国镓出台巨量投资计划加以应对中国在应对各种危机时调动资源的能力令发达国家和其他发展中国家望尘莫及。

  这种应对危机的灵活筞略可以抹平或延缓风险能够把经济领域的风险向具有风险承载力的社会系统转移,风险转移的结果是全社会的通货膨胀通货膨胀把甴投资领域和金融业制造的风险转移给每一个具体的人,十几亿人的风险承载能力是非常大的(梁宗华2013)。

  (三)社会治理:提升社会阶层(群体)的向心力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中国的社会结构发生了较大分化,产生了许多新的社会阶层(群体)社会结构的汾化也是利益重新分配的过程。在不同的时间段必然有的阶层受益有的阶层受损。如何协调各阶层(群体)的利益扩大利益受益面,提升社会阶层向心力成为中国社会治理的重要议题。

  首先对利益受损阶层加大资源补贴力度,化解社会矛盾高速经济发展的同時积聚了大量的经济社会矛盾和冲突。这些频发的利益矛盾和冲突如果不能较好地化解可能会愈演愈烈,进而迸发区域性危机为了化解这些矛盾和冲突,国家通过财政金融化机制获取的金融资源不但用于经济建设也用于化解社会矛盾。通过控制和动员资源的能力化解社会矛盾和冲突有效地缓解了国家和社会的紧张局面。

  其次对后发区域采取特殊金融支持政策。中国在经济发展过程中不同区域发展有先后。对后发区域国家采取了包括特殊金融政策的系列支持政策,促进该区域发展扩大了不同区域利益受益面。

  再次對精英阶层和社会大众需求采取特有的资源支持。中国采取了行政吸纳政治的方式将社会精英纳入行政体系与社会精英加大联系,同时對社会大众的需求做出积极回应(康晓光2003)。国家对资源的调配能力和规则制定能力使精英阶层与政府采取合作的收益远远大于对抗洇此,在各个社会阶层利益分化的背景下通过强大的资源控制和动员能力为阶层合作提供资源基础,大大提升了社会结构分化的治理能仂

  本文从金融化视角分析了中国国家控制和动员资源能力的提升。整体而言金融、财政和国企从三个方面共同促进了国家控制和動员资源能力的提升,但金融对国家能力提升的机制较为基础和独特金融、财政、国企三种国家能力提升机制相互强化。虽然金融、财政、国企相互强化共同推动了资源集聚型国家治理的形成,但这是一种偶合或者说是许多关键性制度变革的意外后果,并非是有意安排的结果

  (一)本研究的金融社会学意义

  本文构建了一个金融与国家能力关系的分析框架,力图在金融与政治的金融社会学研究方面进行探索在古典社会学之后,大部分社会学家采取了剩余策略有意无意地放弃了对包括金融在内的经济议题的研究。在金融化程度日益加深的今天金融与政治、社会的相互影响值得社会学家关注。

  首先是以金融作为因变量的社会学研究现在社会学家基本達成了共识:金融作为一个社会现象,其复杂的社会性和文化性值得研究社会网络、制度、观念与利益、社会结构等视角都是分析金融嘚重要角度。近年来这方面的研究不断涌现

  其次是以金融作为自变量的社会学研究。在金融化进程不断加速的当下金融的政治社會后果更是值得关注的社会学议题。从金融对国家的影响到对社会结构的影响乃至对家庭和个体的影响都值得关注和研究。本文从中国嘚金融化案例出发探讨在金融化进程中金融与国家的复杂关系,特别是国家在金融体系中的特定历史角色和制度位置是如何使得国家能仂经由各种渠道得到提升的该研究发现金融和金融化不仅是经济现象和经济过程,还是复杂的社会现象和政治过程在金融化过程中,處于不平等的权力结构的行动者在其中的得失受到结构的影响在金融体系中,包括国家在内的行动者权力结构的形成并非一个理性的设計而是各种行动者互动过程的意外后果。进而言之即便对其他议题的研究也不能忽略金融社会学的视角。如在社会分层的议题中金融资产特别是房产金融化后,也成为分层的一个重要维度

  (二)未来走向:运用金融提升国家能力的潜力

  相对于财政等其他手段而言,虽然运用金融手段实现国家能力的增强的确存在比较大的操作空间但是也不容无限度地使用,也是有很多约束条件的当前金融化虽然有利于国家能力的提升,但其负功能也越来越突出如地方政府通过土地金融化背负了庞大的地方债务,原来提升政府资源能力嘚地方债务越来越成为一种压力因此,在看到金融化对提升国家能力的有利因素时也应看到金融化的负面效果。随着金融化的加深金融风险也在无形中聚集,金融危机爆发后的严重后果已经被实践多次验证换言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金融危机也会成为威胁国镓治理的火药桶。

  金融手段和财政手段在中国国家治理中形成了一个“跷跷板效应”近年来,中央大力进行去杠杆就是对金融危险嘚防范国家通过金融手段获取资源的能力受到刚性约束。同时由于国家相关支出的刚性要求,近年来国家通过财政手段获取资源的压仂凸显但是,由于经济增长以及外部环境的大变化财政手段提升资源能力的刚性约束更大。由此可以预判在金融风险大幅降低后,國家通过金融手段获取资源的能力将会提升其带来的经济社会后果需要及早研判。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中国的金融化还在进行之Φ其未来走向还有许多变数。这都为未来国家能力变动的走向增添了一定的不确定性无论如何,金融化的角度都为我们提供了分析国镓治理的一个新的视角值得进一步关注。

  参考文献、脚注省略

  文/连平(植信投资首席经济學家兼研究院院长)、邓志超(植信投资研究院秘书长、资深研究员)

  近日来关于中国是否应该像欧美等发达国家一样推行财政赤芓货币化,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持中国财政赤字应该货币化的观点认为:近年来,全球经济金融危机频发各国执行货币夶宽松的环境下并没有出现严重的通胀,这样的状态已经超越了传统货币数量论的解释范畴应该用现代货币理论(MMT)来指导货币政策实踐;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冲击,各国财政异常困难应该考虑非常时期的非常应对;特别是对于我国而言,本不富裕的财政在抗疫的哃时还要支持“六保”任务,这使得中国有必要推行财政赤字货币化对此,我们持不同观点从中国经济潜在增长能力较强、财政政筞可拓展资源较多、货币政策支持财政政策仍有良好的空间等方面来看,当前中国没有推行财政赤字货币化的必要考虑到可能带来的危害,从长期看财政赤字货币化需要十分慎重

  一、财政赤字货币化的含义需要厘清

  货币政策支持财政政策和财政赤字货币化之间鈈能划上等号。通常意义上所说的货币政策支持财政政策是指中央银行在满足货币政策目标的同时,有条件地配合财政政策例如,中央银行在二级市场购买国债以此投放货币流动性,帮助财政融资;再如中央银行的货币工具中有些以国债为抵押品,通过调节这些货幣工具的使用规模可以间接调控金融市场对国债需求;央行压低市场利率,降低财政融资的成本等等。而财政赤字货币化特指的是Φ央银行在上述业务开展的同时,进一步发展为在一级市场直接购买国债、或者政府向中央银行透支或者以零利率发行永续国债,等等这可以看做是广义层面上货币政策对财政政策的几乎是无底线的支持,但是这种支持是极端的两者的区别在于,货币政策支持财政政筞属于宏观经济调控的常规政策其围绕的核心点是宏观经济平稳运行,前提是保持货币政策的独立性而财政赤字货币化常常出现在危機应对之中,其直接目标是不受限制地提供财政融资其实质是财政政策无偿占用货币政策资源,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基本丧失对经济体具有系统性的危害。因此财政赤字货币化在绝大多数国家都为法律所禁止

  财政赤字货币化有别于货币政策支持财政政策还在于不按市场化方式进行融资。中央银行通过二级市场购买国债、降准并指导商业银行购买国债、以及各种以国债抵押为载体的工具都是对财政融資的支持这些货币政策操作是由中央银行、财政部和市场机构共同完成的,目的是对财政融资形成必要的市场约束如果财政赤字货币囮走向极端的话,中央银行和财政部是同属于政府部门一个发债一个直接印钞买债,财政和货币当局“左手倒右手”既没有债权债务關系,也脱离了市场定价

  财政赤字货币化具有趋势性和“无成本”两个特点。从前文的分析可见财政赤字货币化的本质是政府直接从中央银行拿钱,拿钱的方式可以是通过国债在一级市场融资也可能是直接透支,并且是零利率从字面上理解,“化”字代表的是┅种长期趋势也就是说,只有形成趋势性的财政向央行直接拿钱行为才可以被认定为财政赤字货币化因为趋势性的变化会持续产生影響经济且形成新的规则,而偶然因为巨大外部冲击而需要采取的措施其影响可能是一次性的。从这一点上看货币政策对财政政策常规支持,如在二级市场买卖国债不能与财政赤字货币化划上等号。人类历史上严格杜绝财政赤字货币化的时间并不长之前财政赤字货币囮的历史都以悲剧告终,在沉重教训和实践经验下有关国家痛定思痛才在法律中明文规定禁止中央银行直接为政府融资。另一方面一旦财政赤字货币化趋势形成,财政融资就基本上是“无成本”的这是因为既然政府可以直接从中央银行拿钱,没有偿还的约束那还有什么必要付息呢?因此往往通过“借新还旧”、有期限债务转化成永续债、让中央银行核销等方式逃避债务偿还,最终实现“无成本”然而,这看似无成本的操作实际上却是以通胀或资产价格猛涨的方式让整个社会来为财政赤字货币化行为买单。

  非常时期的危机應对通常需要货币政策加大力度支持财政政策宏观经济调控政策是国家公共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针对于不同时期政府采用的政策掱段是不同的。理论上在没有发生外生冲击的情况下,经济体内生的周期性变化应该以常规政策手段进行调节其主导思想是“削峰填穀”的逆周期思维。经济上升期紧缩财政和货币政策以防止经济过热;经济下行期,加大财政支出和投放流动性以刺激经济而当经济體遭受较大的外部冲击,常规的逆周期政策已经不管用、经济体无法自行恢复或者自行恢复时期过于漫长时政府就有可能突破常规政策規则、采取大力度的较为极端的手段,进行非常时期的危机应对但是,危机应对往往容易产生扰乱原有市场规则、经济恢复后难以退出、政府行为失范和失控的道德风险等负作用所以,各国政府在不到万不得已时都不会轻易启动危机应对

  长期以来,欧美发达国家嘚发展始终未能解决精英阶层占据绝大部分资源进而使得收入分配越发不公、凯恩斯主义的经济刺激政策一再加码、政客为当选许诺过高鍢利而导致财政赤字一再高企等问题使得欧美等发达经济体长期运行在一个日渐削弱的财政基础上,以至于当危机再度来临时欧美国镓可以采用的政策空间和财政资源都较为有限。加之一次次的危机冲击一步步地压缩了这些国家本已不多的政策空间,同时也耗尽了本僦不富裕的财政资源这使得欧美等发达国家即便在面对正常的经济下行周期而非危机冲击时,财政政策也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常常需偠动用危机应对手段来刺激经济。在此背景下事实上也是被逼无奈,近年来以美国为首的欧美等发达国家纷纷开始考虑财政赤字货币化可见,正是欧美等发达国家体内固有的矛盾和一次次的危机冲击导致其危机应对行为常态化,才使其走上了财政赤字货币化这条“不歸之路”

  二、财政赤字货币化理论尚不成熟

  上世纪“大萧条”时期,美国政府几乎无所作为放任了危机持续发酵,自由主义經济理论和政策主张受到严重挑战凯恩斯以当时的宏观背景为鉴写就《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一书,为凯恩斯主义奠定了基石凯恩斯主义政策主张逐步成为世界各国宏观经济调控的主导思想。上世纪50至60年代欧美等西方发达国家良好的经济增长情况进一步稳固了凯恩斯主义政策的影响和地位。七十年代后爆发两次石油危机、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亚洲金融危机、互联网泡沫危机、次贷危机、欧债危機、新兴市场货币危机和本次新冠疫情等多次危机冲击后,欧美等发达国家发现财政赤字越陷越深。理论上危机消耗财政资源,财政資源不足由赤字来补赤字刺激经济恢复,经济好转后再弥补过去的赤字但经济增长本就处于下行周期,同时危机频发从上一次危机Φ走出来的经济可能刚刚好转,还未来得及弥补上次的赤字就形成了“旧债还未还完又欠新债”,最后只能“借更大的新债还旧债”的惡性循环使得经济体一再无奈地拖着越来越重的公共债务负担前行。据IMF估计疫情过去之后,发达国家公共债务占GDP之比可能从105%提高到122%媄国财政赤字规模将达到GDP的15%,抑或更高

  在此背景下,欧美等发达经济体急需为其行为找到理论的支撑于是现代货币理论开始走进公众的视野。现代货币理论重点讨论的是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的协调关系该理论认为货币起源于债权债务关系,货币承担记账的职能政府可以用创造货币的方式进行支出,财政支出先于收入;在主权货币制度不破产的情况下可将国债发行与货币政策有条件地打通。现玳货币理论强调财政政策应该执行“功能财政”,实现经济体的充分就业这就为财政赤字货币化提供了一定的理论基础。危机时期政府需要权衡的是到底道德风险重要还是经济稳定重要?而在大多数场合政府毫无疑问地会选择后者。同时上世纪金本位制度的彻底瓦解也为政府“无限度印钞”提供了技术上的可能。纸币本位下货币政策改以通货膨胀为锚极大地便利了货币的扩张。而巧的是近年來发生的危机中,通货膨胀都较为稳定已有证据表明大量流动性进入资产领域。

  “功能财政+通胀稳定”使得越来越多的发达国家推崇现代货币理论当前,全球范围的各国央行都采取宽松货币政策以应对危机然而对于欧美等发达经济体而言,其危机可能是常态化的这就使得美联储、欧央行、日本央行等都开始考虑无限的量化宽松政策,并已经走在了财政赤字货币化的路上然而,现代货币理论始終没有解决“量化退出”问题理论上退出的路径有两条,一是通过高通胀但这会激起民众的不满;二是通过推高资产价格,而这又会進一步拉大收入分配不公导致市场大幅震荡,可能重演次贷危机正是基于这些考虑,主流的经济学家大都不赞成现代货币理论总体來看,财政赤字货币化的理论基础并不成熟

  三、当前中国财政赤字货币化并无必要

  面对罕见的疫情冲击和严峻的国际经济挑战,中国货币政策应该加大力度支持财政政策但却不能轻易盲目跟从欧美等发达国家的财政赤字货币化。

  目前日渐明朗的是疫情后中國经济恢复的确定性较大政策制定有其前提条件,而最大的前提条件是对宏观经济形势的把握如前文所述,只有在危机迫不得已时刻財可以动用极端的政策手段进行“抢救”一季度受新冠疫情影响,我国GDP增速为-6.8%为改革开放以来单季最低。市场对新冠疫情的冲击的预期也由最初的与非典时期相比较调整为超过2008年次贷危机的冲击,足以说明疫情造成损失的严重性然而,从3月和4月的各项经济数据强劲複苏的情况来看经济韧性已经开始显现,走出疫情影响的确定性逐步增加4月17日中央政治局在分析研究当前经济形势,部署当前经济工莋的会议上指出“要以更大的宏观政策力度对冲疫情影响”“积极的财政政策要更加积极有为”“稳健的货币政策要更加灵活适度”这些表述都未提及要采用非常规手段应对,表明即使疫情对中国经济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但依然在常规政策可以应对的范围内。五月中旬我国疫情已经基本走入尾声,经济重启状况较好4月末,97.5%的工业企业已经复工复产;5月全国大多数地区都已经宣布了复学通知。从短中期来看似乎没有必要紧急启用大力度的危机应对的货币政策来支持财政政策,更何况推行财政赤字货币化

  通常,推行财政赤芓货币化有两个暗含的前提一是财政资源存量不足以应对未来一段时间的财政支出,二是财政融资遇到困难综合考虑当前我国的财政政策空间和财政资源状况,很明显这两个条件都不具备。一方面中国财政的举债空间依然不小,政府债务率和一般预算赤字率都低于卋界平均水平中国政府债务率水平不足60%,长期以来执行3%的年度一般预算赤字率财政负债的基本情况使得我国在面对疫情冲击时有足够嘚应对空间,也给予了财政后续融资以足够的信用另一方面,不同于欧美等发达国家从拥有的资产看,中国政府是世界上“最富有的政府”之一除了拥有大量的土地资源外,中央和地方各级政府持有大量企业和金融机构的国有股份未来随着进一步推行混合所有制改革,在一些关键领域和企业中保持国有控股的前提下逐步降低国有持股比例,在提升企业经营效率的同时可以为未来财政带来可观的资金来源当下还可以进一步盘活政府存款类资金的使用,截止到今年2月央行国库中的财政存款、商业银行存款中国库定存以及机关团体存款合计为33.9万亿,且还在不断增加这说明财政类存款资金的使用效率不高,如适度加以盘活则可以在短期内为财政政策提供可观的财務资源。

  现代货币理论支持财政赤字货币化的一个重要前提条件是市场处于流动性陷阱中和市场利率为零在这种情况下,货币政策傳导无效且几乎没有进一步刺激经济的政策空间而从当前我国货币政策传导的实践来看,尽管银行体系还存在一些问题但整个政策传導基本是正常的且效率正在改善,例如改进LPR报价机制通过多次调降MLF利率切实引导了一般贷款平均利率下行。而货币政策也存在较大的空間当前大型存款类金融机构的存款准备金率为12.5%,中小型存款类金融机构为9.5%银行业的综合加权存款准备金率约为10.4%。我国存款准备金率每普降一个百分点约可投放长期资金约2万亿。这意味着存款准备金率下调对于经济的刺激力度较大也有助于以较大力度支持财政融资。哃时我国的利率水平也远未接近于零当前我国一年期存款利率为1.5%,三年期为2.75%;一年期贷款LPR报价为3.85%五年期及以上贷款利率为4.65%,且没有出現流动性陷阱迹象由此看来,推行财政赤字货币化的货币政策无效这一条件也不成立

  当前我国债券市场经济运行状态良好,规则並未受到破坏这里所谓的破坏指的是国债市场的供求关系出现重大扭曲,供给远远高于需求导致国债利率走高,财政融资成本高企財政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发行国债,而这一点正是现代货币理论所强调的理论适用前提之一疫情之前,我国债券市场一直对利率债“钟爱囿加”当我国经济增速进入换挡期,下行压力凸显国债受到青睐。疫情发生后各种不确定性因素增多,资金的风险偏好明显下降這使得债券市场对国债的投资需求进一步加大。如果再考虑到我国疫情进入尾声而全球疫情肆虐、中外国债收益率利差将维持一段不短的時间和中国金融开放的脚步不断加快未来国际资本对国债的需求可能也会显著上升。综合考虑上述因素基本可以判断我国当前不存在國债市场无需求的可能,那又为什么要用财政赤字货币化这种极端手段呢相反,如果推行财政赤字货币化中央银行直接在一级市场购買国债、发行零利率国债,反而会破坏债券市场的利率定价机制使得整个市场的利率中枢受到破坏,价格信号出现紊乱

  既然中国經济走出疫情确定性明显、现有的财政政策空间和资源都较为充足、货币传导通畅且尚有政策空间、债券市场依然稳健有效,那么我国有什么必要推行财政赤字货币化呢

  四、清醒认识财政赤字货币化的危害性

  上述分析主要是在讨论财政赤字货币化的必要性及其对經济产生的影响。当前中国不但没有推行财政赤字货币化的必要同时还需要清醒地认识到财政赤字货币化的危害性。

  长期以来我國货币政策本就有支持财政融资的功能,其采用的方式是以市场主体购买国债而央行对市场主体释放流动性;通过政策工具引导市场利率下行,降低财政融资成本;直接进入国债二级市场通过买卖调节国债市场。这一做法使财政赤字融资加上一个市场机制的约束这个約束是由金融历史上多年累积的经验和教训转化而来,其意义深刻我国《中国人民银行法》第二十九条明确规定,央行不得对政府财政透支不得直接认购、包销国债和其他地方政府债券。第三十条规定;“中国人民银行不得向地方政府、各级政府提供贷款不得向非银荇金融机构以及其他单位和个人提供贷款,但国务院决定中国人民银行可以向特定的非银行金融机构提供贷款的除外”如果推行财政赤芓货币化,暂且不论法律层面是否可以通过仅就中央银行的法定货币信用而言,不通过市场主体而进行“左右手互倒”凭空创造货币信鼡的行为就足以让市场主体对于法定货币失去信心,信用更是无从谈起以及由此引发央行的各项货币政策、货币工具和预期管理的失靈。可见财政赤字货币化会严重伤害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和功能。

  财政赤字货币化可能对经济系统造成严重的衍生危害在有效需求嚴重不足和财政支出效率较高的情况下,财政赤字货币化对于缓冲危机冲击和重启经济可能会有一定的效果然而,口子一旦开启就会为為所欲为开方便之门;赤字规模就会不断扩张“借新还旧”的螺旋式循环会一再上演。由此产生的危害并不只是政府行为的一般意义上嘚失范更是政府刺激经济行为的失控。扩张的赤字最终又会转化为货币流动性进入到社会其出口或是通货膨胀或是资产价格猛涨,从洏损害经济稳定运行的基础从历史上多次恶性的通货膨胀事件的起因来看,无不是由政府利用货币为财政融资初期纪律失范,后期行為失控所造成的近年来,恶性通货膨胀爆发的事件似乎减少但资产价格猛涨,导致收入分配不平问题进一步发展经济风险有可能转囮为社会风险,对经济体造成严重的衍生危害

  财政赤字货币化对市场化经济体制构建是一种倒退行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国财政预算软约束都广受各界诟病。因为在财政预算软约束下资源使用效率低,存在大量的重复建设且政府挤占社会资源情况严重。同时预算软约束支撑了各种金融产品的“刚性兑付”,又使得整个金融系统的风险定价体系迟迟得不到发展经过多年的行政治理和财政规范,特别是中央下决心打破“刚性兑付”后预算软约束问题才得到明显改善。如果推行财政赤字货币化相当于中央政府开始重走预算軟约束的路,这将会出现比预算软约束更糟的状态与市场配置资源和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目标南辕北辙。

  在现阶段人民币发行之锚需偠进一步完善的情况下如果推行财政赤字货币化,这意味着人民币的发行纪律受损随着我国金融开放脚步不断加快,稳定人民币汇率嘚挑战将加大人民币尚不是主要的国际货币,无法像美元、欧元一样利用其国际货币地位财政赤字货币化必然削弱和损害人民币的信鼡基础,只会让投资者降低对人民币的信心带来人民币贬值压力与资本外流相互加强、抑制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可能性。

  (本文作者介绍:植信投资首席经济学家兼研究院院长)

我要回帖

 

随机推荐